孙佑羡愣了一下,和他把话说开的李昕岚似乎变得“奔放”了不少。
这时,李昕岚的微信又来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孙佑羡想了想,回到:钟少好像很喜欢喝咖啡。
李昕岚:是啊,阿姨,哦,就是竞渝的妈妈,煮咖啡很好喝。
所以,咖啡承载的是钟竞渝对母亲的感情?钟竞渝对他会有反应,都是咖啡带来的功劳?
那以此类推,除了咖啡,钟竞渝是不是会对其他某些特定的事物产生反应,借此成为他和钟竞渝建立信任的桥梁?
孙佑羡在脑子里大致规划了一下,一看时间,匆匆出门买菜。
要让钟竞渝有健康的饮食,自己动手下厨是必须的了,也幸好孙佑羡之前打工的地方是餐厅,买菜下厨这些事情,他看得多,自己也上手做,简单地做顿两人份的饭菜,还难不倒他。
孙佑羡在厨房里忙碌一番,刚把最后一个汤端上桌,换回一身“犀利装”的钟竞渝准时挪下楼。
“钟少,吃饭了。”孙佑羡解下围裙随手挂在椅背上,然后去拉钟竞渝入座。
钟竞渝则像个乖巧的孩子一样,被孙佑羡按到餐桌的主位上。
两菜一汤,有荤有素,一个豆豉排骨,一个番茄炒蛋,一个山药豆腐汤。钟竞渝看着桌上的菜,没什么特殊表现,但当一碗喷香的白米饭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的眼神出现了轻微的变化,然而变化太快,孙佑羡并没有及时捕捉到。
孙佑羡家里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边吃边说,还给钟竞渝夹他特意做番茄炒蛋。
他做这道菜,一个因为简单,另一个是因为,这道菜是大多数人学会做的第一道菜,他想试试这会不会勾起钟竞渝的一些反应。
然而结果让他有些失望,钟竞渝并没有对番茄炒蛋给予“宠幸”,而且吃完饭后,他放下碗筷就默默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孙佑羡在脑子里把“番茄炒蛋”这个关键词打上小红叉,认命地收拾碗筷进厨房。
别墅里统共就住了俩人,钟竞渝在自己家里住得像游魂,孙佑羡就毫不客气地霸占其他地方,把客厅当成他的书房,搬着笔记本电脑,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继续看李昕岚给他的资料。
前天他激动地看完了《此路不通》的新内容,今天决定按照顺序,看看男神以前的文。
据说钟竞渝是在大学的时候被郑朔挖掘并且培养的,大二出书,大四拿奖,从此走上开挂一般的人生。
按照李昕岚整理的文档,钟竞渝开始创造的时间远早于他出书的时间,没有面世的文章有很多,长篇短篇兼有,文笔较之现在更加稚嫩,文风不定,题材也很随意,甚至还有几篇无病呻|吟的青春疼痛文。
孙佑羡看着男神的黑历史笑得格外欢快,想想自己曾经的中二文,这么比起来也不是很丢人了。
孙佑羡关掉那些零零散散的文档,直接打开他大二出书后的文章,这个阶段,钟竞渝的文风渐渐稳定下来,文笔也变得成熟老练,文章的题材固定在了科幻悬疑上,并且开始走系列形式。
大四那年,让他拿奖的是一部中篇小说《异乡人》,讲述的是未来背景下,误入一个外星国家的地球少年,卷入一起案件的悬疑故事。
《异乡人》获得了当年国际上最权威的、科幻类小说评选赛的金奖,这也奠定了钟竞渝在这个领域的大神地位,值得一提的是,递交评选的《异乡人》英文版并非找了翻译,而是全部由钟竞渝独立完成。
《异乡人》之后,钟竞渝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迷系列上面,也有一些其他短篇和中篇的文章,但好像都没有发表,至少孙佑羡这个资深迷弟从来都没有看到过。
迷系列完结之后,钟竞渝的创作量肉眼可见地减少了,确切地说,是除了密室大冒险系列之外,他没有再写任何其他文字。
前女友的劈腿对他的打击似乎比孙佑羡想象得更加严重,不仅让钟竞渝封闭自我,连创作力都直线下降。
孙佑羡好奇地翻了翻他两年前的几个短篇,是钟竞渝难得涉及的爱情题材,故事各有不同,但字里行间全都洋溢着轻松和甜蜜的感觉。
算算时间,这些应该都是在他谈恋爱期间写的文章,因为美好的爱情,所以连带着写出来的文章,都充满掩藏不住的爱恋。
孙佑羡快速地翻阅着这些文章,突然翻到了一篇第一人称的未完结文。
文章的标题只有一个字,《嗔》,约莫几千字,内容很散,有点像是主角的絮语,没什么连贯性地诉说自己的经历,同时倾诉自己的情感。
孙佑羡很快就看完了,坦白说,《嗔》的水平很一般,拖沓、凌乱、平淡,即便是个坑,也没有引起他太多好奇,甚至让他怀疑这真的出自钟竞渝的手笔?
然而就是这样一篇文章,却更加引起孙佑羡的注意。
钟竞渝的书迷都知道,他从来没有写过第一人称的文章,孙佑羡翻阅过他这么多年的创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哪怕是前几年那几篇忧伤明媚的青春蛋疼文,钟竞渝也没有使用过第一人称。
这篇名为《嗔》的文章,可以说是钟竞渝第一次使用第一人称撰文,而创作时间正好在钟竞渝被女友劈腿之后,这是不是太过巧合?
文章卡在主人公计划谋杀掉害他堕落进地狱的一男一女,如果只是一次文学创作,一男一女给“我”带来伤害,这样的设定也巧合得太过微妙,究竟是文学虚构还是曾经的钟竞渝本人……真的有过那样细思恐极的想法?
孙佑羡不得而知,但他隐隐觉得,钟竞渝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也许并不只是被女友劈腿这么简单。
孙佑羡打算把《嗔》再看一遍的时候,书房的门打开,钟竞渝从里面出来,笔直走到孙佑羡面前停下来。
此时的孙佑羡一只脚翘在茶几上,一只脚自然地垂着,散乱的资料遍布沙发和地板,而他下半身“门户大开”地抱着笔记本,非常不雅地京瘫在沙发里。
直到钟竞渝在他身前站定,孙佑羡才如梦初醒一般,手忙脚乱地坐正身体,收拢起散乱的资料,轻咳一声,假装刚才cos葛大爷的人不是自己:“钟少,有事吗?”
“做饭。”钟竞渝难得没有半点迟疑回答了他的问题。
孙佑羡又惊又喜,这可是钟竞渝第一次对他说的话有回应,而且还不是驴唇不对马嘴的那种。
激动不已的孙佑羡忙不颠儿跑进厨房,一边开冰箱一边问:“钟少,你晚上想吃什么啊?我早上还买了冬瓜和鸡翅,打算做冬瓜汤和可乐鸡翅来着。咦,冰箱里居然有干贝,冬瓜汤里放点儿干贝你觉得怎样钟少?”
然而这次钟竞渝并没有再给孙佑羡惊喜,他沉默地坐到了餐桌的主位上,似乎在用无声的行动催促孙佑羡赶紧做饭。
孙佑羡撇撇嘴不再多言,大刀阔斧开始下厨。
钟竞渝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中西合璧的设计,孙佑羡经过中午的“实战”,对厨房用具的操作已经不陌生。
经过中午番茄炒蛋的失败,孙佑羡已经放弃了从吃食上寻找关键词的计划,一门心思就想做点好吃的,在男神面前显摆显摆自己的手艺。
可乐鸡翅、冬瓜汤,拌个凉菜,中午的剩饭炒一炒,一桌饭菜摆好之后,钟竞渝自觉地拿起碗筷就吃。
孙佑羡见了,有些窃喜,连吃饭都会忘记的钟竞渝不仅主动找他做饭,现在还能自觉吃他做的饭菜,这是不是代表他在男神的心里开始有了一定的地位?
想到在这里,孙佑羡不禁笑开,第一次为自己会做饭这件事情感到高兴。
虽然饭后的男神依然放筷无情,留一桌残渣让他一个人收拾,但想到从今以后每天都可以和男神同桌吃饭,孙佑羡还是开心地吹起了口哨。
欢快的小口哨伴随着洗碗的水流声,从并没有关严的书房门里透进去。
钟竞渝站在门后面,透过敞开的门缝看孙佑羡在厨房洗碗的背影。
没有开灯的书房只有电脑屏幕散发出的荧光,隐匿在黑暗里的钟竞渝像黑豹一样窥伺着闯进自己领地的入侵者。
——他是谁?
——我的助理。
——他来做什么?
——饭。
——他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
——他来了多久了?
——???
——他可以信任吗?
——……
钟竞渝垂下头,轻轻合上书房的门,完美闪避掉地上一堆杂物,坐回书桌前,对着屏幕上打开的文档,双手搁到键盘上,然后开始……发呆……
嗯……很久没有吃到芝士蛋糕了,不知道助理会不会做,要不要发个邮件给他呢?
好纠结啊……
第七章 美食不可负
孙佑羡感觉自己可能在无意间挖掘了钟竞渝身上名为“吃货”的属性。
两人“同居”将近一周,钟竞渝和他的交流依然少得可怜,每次说话能用两个字解决的,绝不多说第三个字。
但是钟竞渝现在能够每天主动自觉、准时准点地坐到餐桌前和他一起吃饭,孙佑羡觉得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历史性的大|跃|进。
然而这两天钟竞渝有点不太对劲。
一直霸占着客厅当书房的孙佑羡,用眼角余光撇了记又去厨房倒咖啡的钟竞渝,看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如果没有记错,钟竞渝上次去厨房倒咖啡是半个小时前的事情,而这一次,已经是他今天倒的第四杯咖啡了。
以往一天只喝一杯黑咖啡的钟竞渝,今天竟然在两个小时里连喝了三杯咖啡,不仅如此,钟竞渝这两天进进出出书房的次数快赶上他一个礼拜的总次数了,如果这都没有古怪,孙佑羡白当这多天的“厅长”了。
“钟少,黑咖啡要适量喝,喝太多,对心血管不好。”孙佑羡终于忍不住阻止了钟竞渝,把他手里的咖啡杯夺下来放进厨房,然后接水给他泡茶,“如果你想要提神,我给你泡浓一点的茶吧。”
对于咖啡被抢,钟竞渝没有表现出半点不快,反而在孙佑羡翻箱倒柜找茶叶的时候,走进书房拿了一张纸出来,默默递到孙佑羡面前。
孙佑羡放下好不容易找到的茶叶罐,接过钟竞渝给他的A4纸,认真看起来。
芝士蛋糕的做法
材料:奶油奶酪、鸡蛋、黄油、糖、柠檬、饼干。
步骤1:将饼干碾成碎屑,铺在蛋糕模底部压实。
步骤2:奶油奶酪软化后,加入细砂糖……
孙佑羡越看越不明白,钟竞渝给他一张做芝士蛋糕的教程是几个意思?
难道……
“钟少,你想吃芝士蛋糕?”
钟竞渝愉快地用力点头,半点儿迟钝犹豫都不带的。
孙佑羡一拍大腿:“你早说啊,你要吃,我这就给你去买,小区外面的商业街,有好几家西饼屋,你爱吃哪家的?”
钟竞渝使劲摇头,手指对着蛋糕教程点了好几下。
孙佑羡又不明白了:“你是想吃我做的蛋糕?”
钟竞渝再次愉快地点了点头。
“可我不会啊。”做芝士蛋糕还真为难孙佑羡了,他去过餐厅打工,去过快餐店当收营,去过大超市干促销……偏偏就是没去过西饼屋。
钟竞渝眼眸微动,眉头有一瞬间的紧蹙,然后低头去看孙佑羡手里的教程。
孙佑羡跟着他的动作,视线落回到蛋糕教程上,匆匆浏览一遍,迟疑地挠挠头:“要不我试着做做看?可是家里也没有做这些的工具啊。”
钟竞渝家的厨房设施是一流的,但也是摆着看的,孙佑羡第一次下厨的时候就发觉了,锅碗瓢盆调味品全都不齐全,连菜刀都只有一把开了刃。这一周他趁着买菜的功夫,陆陆续续给厨房用添了不少东西。
厨房里有烤箱他是知道的,但他那点厨艺用不上这玩意儿,也就没放在心上。
现在钟竞渝主动给他提要求了,作为迷弟的孙佑羡必须毫无原则地回应男神的需求:“我现在就去买材料做蛋糕。”
做芝士蛋糕的材料不难买,麻烦的是烤蛋糕的模具,孙佑羡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
等他买齐材料回来,意外地发现钟竞渝居然没有回书房,而是端坐在餐桌旁,就跟他平时等着开饭一样。
重新看了一遍几百字的教程,孙佑羡觉得干巴巴的文字实在有点玄幻,抱来笔记本电脑,找了几个图文配套的教程,又看了几个视频,这才对做蛋糕有了一点儿概念。
清点买来的材料,按照教程上的步骤,孙佑羡一边摸索一边失败,一边失败一边再看教程再摸索,折腾了整整一下午,终于做出了第一个烤熟的蛋糕!
而钟竞渝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边,耐心地等待着孙佑羡。他的视线时而对着空无一物的餐桌,时而落在忙忙碌碌的孙佑羡身上,看他因为打发不出奶泡而皱眉,看他因为成功搅拌了材料而高兴。
最后,当脱模的蛋糕被切成小块放到他面前的时候,钟竞渝突然感受到了久违的、十分强烈的饥饿感。
这个感觉熟悉又陌生,他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饥饿从胃部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仿佛饿的不仅仅是胃,而是他整个身体,他的身体叫嚣着需要食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着饥饿,饿到他直接上手,拿起蛋糕就往嘴里塞。
“哎,钟少,你慢点儿,小心烫。”孙佑羡今天是真的被钟竞渝惊到了,他没想到钟竞渝对芝士蛋糕居然有这么强烈的渴望,竟然让他狼吞虎咽了三块才停下来。
及时给他递上一杯柠檬红茶,看着他端起红茶,一口一口喝起来,孙佑羡才小声地问:“钟少,怎么样,好吃吗?”
他刚才光顾着看钟竞渝吃蛋糕,自己的“杰作”反倒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口。
然而钟竞渝这个时候似乎又对红茶起了执念,喝得格外专注,完全不搭理孙佑羡。
已经习惯这种结果的孙佑羡也不恼,给自己弄了一块到盘子里,一叉子下去就是一半。切成三角形的蛋糕并不大,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一口吃掉一半简直小意思,然而刚把半块蛋糕吞进嘴里,孙佑羡立马就后悔了——太TM甜了!
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梗在嘴里纠结半天,灌了好几口红茶,总算就着茶水把蛋糕咽了下去。
“钟少,蛋糕这么难吃,你怎么还吃啊?”不仅甜,还干硬,真亏得钟竞渝能一口气连吃三块!
钟竞渝放下喝空的茶杯,言简意赅答道:“饿。”
“你饿我给你做饭啊,这么难吃的蛋糕,你吃了没事儿吧?”钟竞渝的身体弱,这么重糖高热量的蛋糕,也不知他的肠胃是不是受得了,“我第一次做蛋糕,做得不好,钟少你要是爱吃,我以后一定好好练,给你做各种各样好吃的蛋糕。”
“嗯。”钟竞渝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这是继咖啡之后,孙佑羡再次被钟竞渝表扬,虽然不知道这重口味蛋糕是不是又戳中了钟竞渝什么奇怪的开关,但能让男神对自己打开心扉,正常地与自己交流,孙佑羡觉得这些都值了。
收拾干净厨房,孙佑羡对着剩下三分之二的蛋糕叹息一声。虽然倒了可惜,但想起那口感实在头皮发麻。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然后配上R.I.P三个字母,发了条朋友圈,以此纪念自己的烘焙处女作。
看看时间差不多,孙佑羡又任劳任怨地开始做晚饭,而钟竞渝这一下午,竟然就一直“乖巧”的坐在餐桌边看着他忙碌,即使他开始做晚饭,也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孙佑羡不禁偷偷地想,这难道就是男神别扭地表达已经接受他的方式?
晚上,孙佑羡洗完澡躺在床上,收到了李昕岚的微信:朋友圈的蛋糕你做的?竞渝吃你做的蛋糕了?
孙佑羡回了个撇嘴的表情:嗯,吃了三块,但我第一次做蛋糕失败了,好难吃。
李昕岚先回了一个惊讶的表情,随即又发了一个笑得异常夸张的金馆长:做得好,组织看好你,再接再厉投喂好竞渝,年底姐姐给你发奖金。
孙佑羡黑线,李昕岚请他回来到底是给钟竞渝做助理的还是做保姆的?
答案他不得而知,但是自此之后,孙佑羡开始点亮自己的烘焙技能。
看了一堆蛋糕教学视频,混迹于烘焙爱好者论坛几天后,孙佑羡终于成功做出了一只味道合格的芝士蛋糕。
而忠诚又唯一的食客钟竞渝,这次吃了一块就不再多吃,显得甚是“矜持”,当然,如果他的眼睛能够从剩下的蛋糕上面移开,他的“矜持”会更加表里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