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修习冰霜魔法,冻结了识海一丝神智,我们可能根本醒不过来。”
双生冰御摸了摸自己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服,你一言我一语。
“这些红色晶石有古怪。只要意志被甜腻的香气霍乱,身体就会一点点被腐蚀。”
它只是在消化自己的食物而已。
“我们只有让自己冻着…试着从这里出去。”
但是你们走反了。
“然后就碰见您了…”因为速度太慢。
暮擒烟听着身旁两位冰御左右劫后余生的碎碎念。他们毫不怀疑的跟着自己向前,全然不知正向可怕的大魔物进发。
大祭徒心中有些疑惑,原本就算是要撞见,也应该是和同一扇扭曲之门堕下的奥古丁才对。无奈米克西被神器扰乱到魔气紊乱,捕捉的食物四散。似乎落在哪全凭运气。
他们在甬道之中走了这么久,米克西必定有所察觉。眼中进了一颗沙,即便渺小,也难以忍受,何况像双生冰御这样直接给它进行内部改造。可直到现在,他们两都还活着,只能说明,米克西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虚弱。
尤其是在,他恶意挑动之后。
前方的能量波动越来越鲜明。神器碎片如同一只盛怒中的野兽,一遍遍冲击囚禁它的牢笼。但它已经被遗落太久,又只是残缺的一部分,尽管强大,也无法同米克西相抗衡。
在沉渊中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污秽之物,单论浩瀚的魔气,绝不输于阿尔伽德。
过不了多久,这枚碎片的困兽之斗将会被瓦解,然后成为它的一部分。
暮擒烟要做的,就是赶在这之前,得到自己想要的。
*
黑暗之中,年青的剑士语气冰冷:“为什么出了差错?”
袍下的人有些神经质的低声呢喃,他五指深深陷入皮肉,血珠滑落,似乎全无所觉:“不可能,不可能的,不过是一个浊空罢了,即便拥有聖灵的魔力,也改变不了低贱的事实。为什么米克西大人会跟我抢他?为什么?”
“现在出了差错,他倒是没被那边的人解决,提前死在我们手上…”剑士淡淡开口,言尽于此,转身离开。
留下疯癫的男人,仍在不断自言自语:“不对…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对…”
*
贪婪与惧怕,渴望与排斥。两种冲突的情绪揉杂在一起反复拉扯,即便你十分清楚它不属于自己,也很难从中抽离。如果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只是一个普通人,大概早已崩溃。
不过当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对暮擒烟来说,只代表一件事,他要找的东西,近在咫尺。
双生御法有些不安,因为就算身处于暮擒烟的魂域之内,那股甜腻的芬芳也逐渐开始浮涌上心头。耳边心脏跳动的声音渐渐强劲,血液澎湃,令人目眩神迷。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现在知道已经晚了。
暮擒烟淡淡开口:“好像是。”他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就连前方甬道似乎已经到了尽头,都不为所动。收拢的道口上,覆着一层淡淡的粉色薄膜。正随跳动的心声缓缓颤动,尽乎透明。
得亏于圣殿一直秉持的宗旨,又或者是被暮擒烟一路上的人格魅力折服。双生冰御到底没敢把“走错了就回头阿。”这句话说出口,硬着头皮跟祭徒一条道走到黑。
作者有话要说:
阿尔伽德:为什么我的戏份这么少?我难道不是主角吗?
每个童话故事里面,王子和公主,总有一个会出现的很迟。
第26章 召唤而来的 男友
蠕动的膜瓣前,寸寸突起的红晶向内聚拢,如同守护的鳞甲,欲将此地完全掩合。但却连它自己,都脆弱的不堪一击。
暮擒烟从魂域中伸出的指节,像是凝聚了最世间浓郁的圣洁,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去捕捉他缓慢而无从定格的轨迹。
聖灵的魔力攀至顶点,触上污秽,然后泛涌,进而炸裂。
血色晶体碎成粉末,猩风倒灌,混杂在空中,像过分妖冶星芒。
纯白的光晕渗入薄膜,像是滚烫的熔岩流淌于地面,蜿蜒中留下满溢的蛛纹,不断向四周漫裂。
来自米克西的愤怒,来自米克西颤抖,暮擒烟都能感觉到。铺天盖地的魔气汹涌在甬道方寸之间,恍若无边黑暗席卷而来,包罗着万象污邪,足以溺毙灵魂。
魂域的辉芒,不过茫茫其中的一点灯火,如此微不足道,恍惚一触既灭。双生冰御被拥抱在内,却像是饮醉了酒,微微有些晕眩。
大祭徒没有收手,他收不了手。
剧烈震颤土层间,巨大无声的哀鸣一道道冲击灵魂。深红血丝爬满隔膜,发出一声呲响,破裂。
磅礴的气海疯涌,几乎将魂域掩埋。神器碎片有所察觉,在囚牢力量最薄弱的时刻,疯狂向外冲撞。暴动的能量如波涛漫延整个北岸。
但还不够,远不够。
枯萎的隔膜之后,万千魔气之中,凝成一线的漆黑瞳孔,硕大压抑的猩红巨目,向这个方向,转了过来。亘古的压迫,恐惧的凝视,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叫嚣着逃离。
暮擒烟抑制不住在颤抖。
魂域终将溃散,最后一丝暖意融入双生冰御的身体,将他们顺势推离甬道。
米克西的虚弱,碎片的排斥,能被聖灵的力量踏碎的心壁,暮擒烟猜中了每一环,却如何都没有想到,它会放任神器暴动,抽出半数力量,来对付自己。
漆黑而尖锐的骨角之中,斜睁的依山巨目,米克西的心脏,一切污秽力量的来源,拥有几近半神的力量。
大祭徒不过是直面这双眼,皮肉如被刀割,血管爆裂,无法控制的,躬身跪地。
太弱了,纵使不甘,也无力去反抗。
心底的阴霾受到蛊惑泛滥,意志被侵袭。
此时此刻,心脏滚烫,胸口有什么东西挣脱束缚,开始彰显自己的存在。熟息的气息环绕鼻间,一点点扩裂,与米克西的黑暗争锋相对。
所有疑点,豁然开朗。
米克西为什么要另开扭曲之门将他吞噬,为什么要放任就快唾手可得的神器碎片,强行将他留下。
因为任性的杀戮魔王,即便心存怀疑,也在一吻之间,给他烙下了印记。印记害他至此,却也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来自沉渊中两大顶级掠食者力量的交锋,将整个甬道撕裂。
通身脉络与魂魄震颤,心悸如雷,虚化的身形自年青祭徒的体内脱出,跨越数万里的光景,凝为实质。
*
地表。
骤然□□在眼前的甬道,像是一只被从中剖开巨大虫兽,露出血色皮囊,冲天腥气。
地面如皮囊鼓动,似乎随时可能分出一张巨口,将人吞入腹中。前车之鉴,让所有人小心避让,唯恐重蹈覆辙。随行的三名祭徒一人昏迷两人失踪,此时受伤,十之八九,在劫难逃。
一行人没有贸然下甬道,只是顺着边沿向内搜查。西列托怀中的圣女眼睫微颤,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咛语,就要转醒。
他全身肌肉紧绷,悄然的掩藏一丝防备之意。示意所有人放慢速度。
孱弱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眼,面无血色,神色迷惘。好像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昏迷,又为什么会在西列托的怀里。过了半晌,方找回一丝理智。
“玛洛大人呢?”
“受魔物袭击,下落不明。”西列托沉声道,他的眉宇一贯微拧,此刻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圣女面色的变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玛菲的神色从错愕到惊惶,眼中的不安与担忧无需再用言语来形容。恰合她平时表现出来的依赖。她实在是太过虚弱,即便醒来,看上去却比昏迷时更加萎靡。此刻精神再遭重创,摇摇欲坠。令人不忍心再多说些什么。
西列托暂时压下心底的怀疑。
人群中,圣殿跟随的盾骑轻声安抚:“玛洛大人不会有事的。”
玛菲湿润的眼角无措颤动,隐去眼底的水光,到底没有哭出来,只是身体轻轻颤抖。没有人知道,这个看起来软弱到极点的少女,正忍受着灵魂被撕裂的痛楚。太大意了,这个世界,比原本的判定,超出太多。
*
一切的源头。
米克西的战栗之眼,正一点点从尖锐的骨刺中向外蠢动。一丝游窜的金芒在其竖立的瞳仁之中横冲直撞,留下缕缕雾气,却无奈被缓缓啄蚀。
它已经由漆黑玷污,浊迹斑斑。再过一天,或许再过片刻,将被彻底消化。介时米克西得到神力,一举从虚弱期踏回巅峰,甚至更进一步。
它在等,在思考。这样的关键时期,对上阿尔伽德的分影,到底有几层胜算。
如果说浊空是沉渊中最低级的吞噬物,那么米克西,属于另一个极端。原本,它之所以没有取代阿尔伽德成为最终boss,很大的原因,不在实力。污秽之物只会凭借本能行事。它近乎覆盖半片极寒之地的身躯,说到底,并没有大脑。
这一点,暮擒烟再清楚不过,不论地位或高或低,吞噬者的最大本能,是贪婪。
这样纯粹的贪婪让污秽之物的取舍简单到极致。如果不是因为虚弱,即便面对阿尔伽德的□□,它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阿尔伽德眼中的杀意在沸腾。他还不知道,这个每次见面都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大祭徒,究竟有什么不同。
模糊的片段隐隐要浮出水面,抑制它的东西在松动。记忆中依稀有一股暗香,似乎只要见到这个祭徒,他就能向追寻的东西,更近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一言不合就召男友,就问这份狗粮你吃不吃。
第27章 可怜的圣女
万千毛骨悚然的摩擦之音从四面八方向中央汇集。好像有亘古巨木在抽动自己的根茎。地面开始向下凹陷,发出崩塌的声音。
风尖浪口处,暮擒烟和阿尔伽德四周,好似有万千蛇兽倾巢出动,环伺而来。
米克西已经做出了抉择。贪得无厌的污秽之物,要在消化神器碎片的同时,吞噬阿尔伽德的□□。
暮色昏红,不断汇聚的魔气遮掩天空,低沉到压抑。
被召动的触须从破碎的红晶中探出尾端,尖端开合的倒刺,如绽放的花蕊,有鲜艳的色泽。这一片狼藉的狭窄甬道,米克西的巨目之下,已经没有了挪身之处,无所遁形。
黑色雾气自阿尔伽德周身张涌,露出锋利爪牙,与杀意相合,幻化千万狼魂,迎面扑杀触影。
他身后暮擒烟的双目埋在黑暗中,看不清的晦涩。属于大祭徒的伪装褪去,躬身在地的男人露出一丝丝阴霾。纵使眼前只是阿尔伽德的一道□□,暮擒烟却能感觉的到,封印在涌动。聖灵留下的印记,他只能催发,无法控制,以至于现在的阿尔伽德,即便杀意无双,力量却隐隐滞塞。
魂域在体内不甘翻涌。
米克西之眼寄生于这片土地,一时半刻,无法脱身。只要越过这些阻碍,贯穿它的心脏,即便是半神,也必死无疑。暮擒烟知道,自己或许天生反骨,纵万般情窍,却未有过片刻畏惧之心。
激荡的力量震开岩层,草木被撕绞,地表大面积陷落,如同被开裂的胸膛,露出被翻拱到一片狼藉的内里。
万千触须无法尽数包裹在暮擒烟和阿尔伽德身侧,暴躁不安,开始肆虐。整块区域,沦为禁地。
阿尔伽德被喀拉斯大陆冠以杀戮之名,力量与米克西决然不同。后者揉杂了千万生灵的庞杂怨恶,前者单念杀伐。原本同在鼎盛之时,王不见王,不论孰强孰弱,最终同败在开挂的主角手下。
但接二连三埋下的诱因,导致局面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即便双方皆有掣肘,却都无退却之意。
阿尔伽德的身体,本就是无上利器。道道猩红爪影在空中留下醒目残痕,全然消失的身形,以最原始的兽性,飞快收割着须影,激起一片血雾朦胧。
米克西硕大的瞳孔层层掩藏在后方,被血雾氤氲,邪异润泽。无所不在的视线,却时时刻刻在灵魂中降下投影,如同解开罪恶枷锁的钥匙,一遍遍,蛊惑原本掩埋在深处,不见天光的野望。
暮擒烟心中有太多恶念,他碾展百世犯下的罪过,埋藏的暴虐,粉饰的不甘,哪一样都可以将人推下深渊。偏偏他又如此惯会伪装,善于隐忍,懂得蛰伏,从一批又一批的生存者中活过一日又一日,但看似漫长到令人艳羡的生命,如果全然被他人操纵,终将变成一种煎熬。
无需米克西的引诱,年青的大祭徒内里,早已腐朽。
污秽之物巨大的瞳目中闪过一丝贪婪。空气中,有什么东西透出,让呼吸变得沉闷。
极致的恶意从一个正常人类眼珠的大小开始凝转,浓稠的黑暗色泽,连光线都无法背离。
可怖的气息不断攀升,剥夺战栗,及至顶点,定格,静止。
无声炸裂。
气流在哀嚎。
阿尔伽德瞬间回撤,挡至暮擒烟身前。
千疮百孔的甬道率先崩塌。恐怖之力摧枯拉朽,席卷整个北岸。
寸寸龟裂的土地,有如天谴般陷落的凹谷,正中,五根狰狞骨刺,光洁而不详,环绕着圆睁的巨目,微微起伏。当中金色寸芒,已经几不可见。
大量血液淌落,阿尔伽德的半具身躯残破难辨。身后方寸,是未受波及的完好之地。
*
混乱的气流形成一道道风旋,和沙石暗影一同将视野封锁。早在触须反常回缩之前,西列托已经让剩余的五名盾骑构起层层壁垒。以三面盾器破裂的代价,勉强挡下米克西引爆虚无的余威。
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战斗了,如果不是迟迟没有找到失踪的暮擒烟一行人,他早该下令撤退。但现在,即便是没有找到,也不能再带着身后的人继续向前搜寻了。西列托知道,自己没有权力为其他人的生命做抉择。纵使被风沙遮蔽了双眼,邪恶依旧不知疲惫的在心底引诱着所有活物向前。正直的剑士面色坚毅,好似没有一分一毫的动摇。
跟在他身侧的圣女低垂眉宇,看不清眼中神色,以她的能力,圣女之息在这片能量混乱的大地上,起不到任何作用。她似乎是知道自己累赘的处境,又或者是因为玛洛不知所踪,一路上都保持着安静和沉默。
“仅仅是靠近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我们真的找到了这一切的根源,真的有能力阻止它么?”暗系女剑士在之前的躁动中被触影所伤,握剑的右手臂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还是尽快找到卡修大人,先撤退再做打算。”
“我们已经找了这么久,一点踪迹都没有。他们直接被缝隙吞噬,存活的几率渺茫。”
“盾器破损,下次再来这么一波,估计难以抵挡。”
说到底,大部分人都起了退缩的念头。哪怕一开始,是抱着必死的态度。差距太大,有些人不怕死,却怕死的毫无价值。
西列托默不作声,没有表态。
“如果不找到玛洛大人,我是不会走的。”向来软弱的圣女出乎意料的强硬。她心中明知自己简直是在作死,面上依旧一副柔弱中透着坚韧的小白花模样。
引得众人微微侧目。
玛洛必死无疑,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一点。这种等级的力量碰撞,大概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巅峰,他们一行人再贸然向前,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无奈千头万绪全然无法宣之于口,圣女心中只盼着一件事——打昏我,然后我们走。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西列托,结果被尽数曲解。
作者有话要说:
米克西的心脏就是它的眼睛。
第28章 强行突破
“我西列托,以雷瑞城第三军区军团长之名,宣布此次行动失败。全员撤离。”西列托沉声开口,“所有人在余下两名盾骑的护送下,前往原定接应地点。”
他的目光环视过所有人。
“我将陪同圣女,继续在这一片土地上搜寻,希望下一次再见你们,是在雷瑞城。”
队伍中迎来的短暂沉默,有人开口。
“我愿意随军长一同留下。”
“搜寻卡修大人和奥古丁军长,我们协会的人责无旁贷。”
接连有人表态。但西列托的语气没有丝毫犹豫。
“强制撤离是军令。”
被强制留下的玛菲:…
此刻触须还未再次露头,一路上没有其他魔物,正是撤离的好时机。但失去支援,独自带着圣女的剑士,在这里能活多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