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侍女们对大皇子行礼之后,将他身上还沾着雪粒子的斗篷取了下来,对于大皇子的经常造访,她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大约这些侍女们对太子也不抱多大的希望了,反而觉得大皇子对小姐真心实意,他们该是一对儿才好。
“怎么样了?”楚寒邈大步流星的朝着柳越越走了过去,秀儿立即端来了凳子,他在柳越越的床边坐下,看着她越发消瘦的脸颊与苍白的脸色,又是心疼又是关切的问道。
“就是旧伤复发了,没多大事儿,大皇子不必太担心了!”柳越越淡淡的一笑。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可还记得挟持你的匪徒的模样?听你大哥说让匪徒给逃走了!”大皇子说道,“将你还记得的事情说给我听,我一定会替你找到匪徒,此事实在是太恶劣了,你在相府居然都能够被挟持,还有天理王法没有?此事也绝对不能够就这么的算了!”
“多谢大皇子的关心!”柳越越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只是在相府的时候我被装扮成相府侍卫的人给打晕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就是看到大哥的时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罢了,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记不起来就不要勉强了!”大皇子叹了口气,看着柳越越的目光越发的柔和,“这一次你出事了,父皇也十分的着急,差点就把京城了颠了过来,听到你没事之后,他这才放心!”
☆、第九十三章 挑明心意
“是我不对,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老是出事,连累陛下跟太后也跟着担心,这大过年的,都不能够过一个安心!”柳越越微微一叹,望着大皇子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卧蚕的形状来,“你说我要不要去求神拜佛,让菩萨保佑我今天的运气好一点,别动不动就受伤了!”
楚寒邈黑眸望着柳越越,带着些许的笑意:“你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之说吗?常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又有几分是真的?不过是世人自欺罢了!”
他的话倒是叫柳越越的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还有不迷信的人,她坦然一笑:“也对,世人那么多,我平时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即便是有鬼神估计也顾不上我,求人不如求己,不过我一个弱女子,能够什么能力自保呢?我不犯人,人却犯我,有时候连我自己被伤害的莫名其妙的!”
楚寒邈黑亮的眸子微微一沉,垂眸想了想,说道:“我手下有些暗卫,身手尚可,这样好了,我拨几人给你,随身保护你的安危如何?”
柳越越垂眸略微想了一下,现在欧阳舒不在身边,如果有人能够贴身保护自然是好,只是如果人是大皇子的,岂不是也被监视起来了?
他看了一眼柳越越的脸色,大抵知道了她心中所想,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暗卫既然是影子,便只认一人为主,人给了你,以后只听你一人调遣!”
“我不是不相信你,就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心里面的?br />
楚寒邈笑了笑,笑声爽朗,复又柔声说道:“你不用跟我分的那么清楚,不再让人伤害你本就是我承诺你的事情,这会子你却是又受伤了,本就是我失信了!你且好生的养伤,人我自会给你调来,他们训练有素,你平日里面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不过有危险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出现。他们虽然不现身,不过有紧急任务的时候,亦可吩咐他们办!”
“多谢!”柳越越说道,“反正欠你的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还清了!”
她望着楚寒邈的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反正债多不压身,大不了我以身相许就是了!”
楚寒邈一贯正经,听到柳越越的话却也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下才哄着脸说道:“你莫开玩笑!”
居然真的会脸红!柳越越对大皇子的反应很好奇,像他这种天潢贵胄,从小生活在女人堆里,不说是从小过着声色犬马的生活吧,也不该这么单纯吧!莫非,他对自己感兴趣了?
柳越越回想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跟大皇子相处,刻意展现自己柔弱单纯的一面,以大皇子这种大男人主义爆棚的人来说,的确很容易激起他的保护欲。何况这副身子的样貌却是不错,如果他真的对自己开始感兴趣,倒也正常。
柳越越面上的笑意稍微减了一下,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她的手指搭在他灼热的手背上,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我没有开玩笑呢?”
柳越越冰凉的手指叫楚寒邈身子僵硬了一下,手背之上是无法忽视的触感,他回避她的眼神,一贯镇定的神色有些慌乱,急忙说道:“我一贯将你当做妹妹的,我知道你是太子的未婚妻子,不过倒多少没有避嫌,乃是我问心无愧,你若再说这样的话……”
“我说了又如何?”柳越越紧追不舍,干脆握住了他的手,有些执着,有些责备的说道,“你说过不会让我嫁给太子的,你现在又将我当成太子的未婚妻,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问心无愧?”
楚寒邈看着她倔强的脸,紧紧抿着的唇,执着的眼神,心中的那一抹慌张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他想来不是敢做不敢当逃避问题的人,他将柳越越的手抓住:“你可想明白了?不会后悔?”
柳越越松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带着超前的勇气,她还是一动不动的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良久才开口说道:“早在你说要保护我,不让我嫁给太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
楚寒邈将柳越越的手握得更紧,面色从容镇定,语气却十分的笃定:“你且再等等,我现在可说不出什么名正言顺的话来了,不过总不能够不来瞧你了,我会让我们变得名正言顺的!”
“好!”柳越越好似将勇气用完了一般,把手也收回来捂在被子里面,她低头羞红了脸,“刚刚是我太激动了,你可不许笑话我!”
“怎么会,我觉得很可爱!”楚寒邈说道,可能他平时也很少夸赞人,说完,也有点不自然的将目光移开了。
自从柳越越将她与大皇子之间的关系挑开之后,大皇子因为春节的关系,前来看望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但是却每日都或是送信或是带些小玩意儿来给她解闷。
而柳越越再一次回到了养伤的状态,几乎闭门不出,主要是不想跟张枫远碰面,怕露出马脚。而她最担心的还是欧阳舒手上的双凤钗,也不知道自己豁出去性命得来的东西,现在怎么样了?
欧阳舒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不过作为杀手的他十分的警惕,这些日子都没有来过自己这里,怕是应该知道这里被张枫远监视起来了才对。
那么自己该如何跟他取得联系呢?
柳越越与楚寒邈的关系能够瞒得过其他的人,可是却瞒不了跟自己最亲近的秀儿跟青儿,她想要将自己决定的事情告诉青儿,至于秀儿不说她也能够猜出来,所以还是将她叫到了一起,显示自己对她还是很信任的。
“你们两个先坐吧!”柳越越将手上的小蝴蝶在桌子上面,这是楚寒邈给送来的,栩栩如生,跟马上就要飞出去了一般,柳越越刚到手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这工艺就是自己在现代社会也见得不多。
“小景有什么事情吗?”秀儿知道柳越越有话要说,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在她身旁坐下,倒是懵懵懂懂的青儿,一脸的不解,又觉得跟小姐平起平坐不好,不过看到秀儿坐下,她也跟着坐下,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我把你们两个当成我生死相依的姐妹,故而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同你们说的,这也是我自己的一个决定,相信你们也发现了,大皇子来晓霖远越来越勤,对我也是越来越好,反观太子却是几次三番的想要我的性命,他根本不想娶我,所以我决定跟大皇子在一起了!”柳越越望着面前的两个少女说道。
秀儿脸上没有太多的吃惊之色,显然早就已经猜到了,青儿也不是一无所知,不过样子看起来很纠结:“可是小姐是太子的未婚妻,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而大皇子与太子乃是兄弟,即便小景最后不嫁给太子,要嫁给大皇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得遭受多少流言蜚语啊!”
“若是都活在别人的看法之下,得多辛苦啊!”柳越越唇边泛起一抹苦笑。
秀儿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深意,她看着柳越越问道:“小姐喜欢大皇子吗?”
柳越越没有立即作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他能够保护我!太子想杀我,只有他能够保护我,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说完,嘴里面也涌起了一抹苦涩之意。
秀儿眸子眯了一下,没有说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而青儿却是趴在柳越越的腿上哭了起来。
在正月十四那一夜,青儿还在哀叹今天因为小姐受伤了不能够出去赏花灯了。其实柳越越也是跃跃欲试,她这还是第一次过社上元佳节呢,多少爱情故事都发生在这一夜啊!不过现在自己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过了半夜,皇宫内却传来了丧钟的声音,柳越越定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这声音叫她心头很是不安,披了衣裳来到了窗前。
秀儿拿着蜡烛进入,蹙眉说道:“小姐,可听到方才的丧钟的声音了吗?”
“嗯!”柳越越点头说道,“怎么了这是?”
“应该是太后薨了!”秀儿面色沉重的说道。
柳越越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声问道:“你再说一遍,太后怎么了?”
“太后仙逝了!”秀儿又道。
柳越越站在窗前沉默了良久,脑子里面一直回想起那个精明却对她极好的老太太,她虽然一直只是将太后当成她的靠山,也一直告诉自己对方只是程序而已,但是现在,心中却涌起一种悲切之感,那个老人,终究还是没有能够逃出命运的魔抓。
柳越越一夜未眠,翌日天色微明的时候,随着张世良一起入宫了。
柳越越未见过给张世良治病的那位神医,但是显然效果还不错,张世良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精神多了,也胖了一点,不想之前那么瘦的厉害。只是她现在心烦意乱的,说不出什么关切的话,只是一脸沉重的望着窗户外面。外面一片银装素裹,仿佛也在应景这悲怆的气氛一般。
“你自小,太后就十分的疼爱你,不只是你,就是你的母亲,她也十分的喜爱,当初我要娶你母亲的时候,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唯独太后站出来支持我,我对她老人家十分的感激!”张世良叹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老人家的身子去年还好好儿的,近几个月突然每况愈下,没有想到竟然走得这么的突然!”
“如果我没受伤的话,过年的时候就该进宫给她请安的!”柳越越叹道,“兴许还能够见到她最后一面!”
柳越越沉默了一下,蹙眉问道:“此事我只敢问父亲,太后的死因真的就只是生病没有其他的原因吗?”
☆、第九十四章 丧礼
“陛下也曾经想过或许会是有人在背后下毒谋害太后,也曾调查过,但是没有查出来任何的异常,太后年近古稀,身体突然如山倒,却也不是什么太过稀奇的事情!”张世良没有柳越越那么的严肃,语气颇为感慨的说道。
柳越越鼻子有些酸意,她坐到了张世良的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说道:“父亲,你可一定得好好的保重身体,我不能够失去你!”
张世良拍着柳越越的手笑道:“不看到你们安稳下来,我也不敢随便去了,不然怎么跟你母亲交代!”
到了皇宫之后直接去了凤栖宫,太后的遗体还停留在凤栖宫内,据张嬷嬷说,太后走得很安详,基本上没遭受什么痛苦。
陛下,嫔妃们,还有皇子公主都跪在床前,一脸沉痛,低声啜泣。
柳越越在门口处跪下,不敢贸然上前打扰了这些贵人。
皇帝的贴身太监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他知道柳越越来了,回过头朝着她挥了挥手,说道:“华儿,过来,跟皇祖母告别吧!”
皇帝或是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面上并无太多的悲切,一种坦然的接受,柳越越的心底却是一动,皇帝方才说的是“皇祖母”。
柳越越起身上前,在惠元帝身旁跪下,这并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待遇,就算是太后嫡亲孙子孙女都只能够跟着跪在皇帝身后,皇帝身旁只有作为储君的楚寒灏。
“太后,华儿来晚了,没能过见到你最后一面,您那么大年纪了,还在为华儿担心,是华儿的不孝!”柳越越望着太后紧闭的眼,还算安详却永远不会再有表情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阵的无奈,或许再也没有人能够即便眼睛看不清楚却还是能够清楚的将她认出来,不会再有人如同她这样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护着自己了吧。
其实算起来柳越越跟太后相处的时间不多,彼时她也总是以为太后只是将她当作太子的政治筹码,现在这一刻,太后待她的那些真情实意的关心与慈祥却全部都用现在了记忆里面,那些战绩曾经刻意忽视的细节都如此的活灵活现,叫她想起了自己外婆,那个满脸皱纹为子女操劳一生,总是希望能够将最好的留给下一辈的女人,心中更是涌起一股不可遏制的酸意。
如果太后现在躺着这里身体变成僵硬的命运是程序早就设置好的,那么其他的人的命运?都全部已经注定了吗?
那么在现实世界里面呢?是不是有更加高级的仪器控制着一切?窥视着一切?包括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不是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呢?
众人一一与太后的遗体道别,之后出了凤栖宫寝殿。之后侍女们要为太后化妆,穿上最隆重的衣服,睡进她将永远安息的金丝楠木棺材内。
皇帝是个孝子,太后的丧事大小事情都由他亲自决定,早就离开处理紧要的事情。皇子公主们哭了一通,也陆陆续续离开,丧礼还将持续几日,他们有的是流眼泪的时候。
凤栖宫在皇宫中屹立多年,到了今日,终于将它死气沉沉的气氛彻底的释放出来了,忙碌穿梭的宫女太监,就像是一个个面部表情的木偶而已。
有人人来人往,柳越越没有来得及同大楚寒邈说上一句话,至于楚寒灏,她已经不关心了,不过戏既然要演全套,她势必也要去关心一下他的,不过一个转身,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也罢,免得自己在他面前老是战战兢兢的。
柳越越在这样的氛围中觉得压抑,就在凤栖宫周围转了一会儿。忽然间有些低声的啜泣声传来,她心中有些感慨,难得再一对面具当作还有真情流露之人,她打算去瞧个究竟。
树枝上的秋千轻微的摇晃着,上面坐着一个少女,身形单薄,消瘦的肩膀垂下,一耸一耸的,显得十分难过。
她身前蹲在一个男子,男子背后伟岸,身形高大,正在低着头手上忙碌着什么,不一会儿他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少女,手上是一只用枯草叶子编制的十分丑陋的蚱蜢。
少女并没有转悲为喜,而是擦了擦眼睛,接过了那只丑蚱蜢,轻声说道:“谢谢!”
柳越越提着裙摆靠近,与男子并肩也在少女面前蹲下,抬手轻轻的为她将泪珠擦拭掉,柔声问道:“怎么了?”
“舜华姐姐……”楚寒窈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想起了母妃了,皇祖母不在了,我害怕!”
这几个月因为有着皇太后的关心与庇护,楚寒窈才过上公主的体面生活,太后猝然长逝,她对未来惶惑无依也是正常的,其实自己可曾不是如此呢?几时掌握过自己的命运?
她对楚寒窈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悯之意,倾身轻轻的将她抱住,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害怕,太后虽然仙逝了,但是你还有陛下啊!我也不会不管你的,如果我帮不了的,你大皇兄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是吧!”她说完又转过头来望着楚寒邈求证,“你会照顾十公主吧?”
“这个是自然!”楚寒邈有些着迷的看着柳越越,这一刻的她身上似乎闪烁着某种母性的光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柔和。
“你也听到了,十公主,你并不是孤苦无依的,你还有很多可以陪伴的人!”柳越越笑道。
楚寒窈的睫毛之上还挂着泪珠,那股子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沧桑再一次的显露出来:“本就是我不该有了多余的奢望的,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总归还是会远离我而已,我原来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没有人能够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