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找了一圈大失所望,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但转念一想,既有火就有灰烬,可亮过火苗的地方一点连燃烧过的痕迹也没有,这就是破绽,一定是有人清理了现场,这就可疑了。
若谖正往深处想,忽听背后有人问:“小姐在寻什么呢?”
若谖回头,红梅抱了一大抱的红绫缎笑盈盈地站在她身后。
若谖见是母亲身边的人,自然十分信任,悄声告诉她道:“姐姐,我没寻什么,只是昨儿夜里真有人在荷花池附近燃了火,故特意来看看,谁知有人做了手脚,将一切痕迹都除了。”
红梅不以为意道:“园子里总有下人偷偷烧纸钱祭奠自己的亲人,怕被人发现,所以会把痕迹都抹去。小姐也别当个稀奇事到处去说,老夫人是不准人在府里烧纸钱,凡是抓到,直接赶出府去。”边说边将怀里的红绫往树上挂。
若谖“哦”了一声,又问:“怎么烧纸钱要东西南北的烧?”
红梅释疑道:“府里的下人来自五湖四海,各处的风俗不同,说不定是个祭奠的仪式呢,小姐别理会那么多,又没闹出事来,若是嚷嚷出来,传到老夫人那里,就该有人遭殃了。”
若谖想想红梅的话合情合理,也就不再纠结昨夜那几堆可疑的火光了,帮着红梅挂红绫,好奇地问:“姐姐挂这些红绫干嘛?”
红梅答道:“自然是为了喜庆。”
若谖狡黠地笑道:“不止这些吧,姐姐昨夜里听琥珀说见鬼了,挂这些红绫应该还有辟邪的意思吧。”
红梅手上滞了一滞,笑嗔道:“小姐鬼精灵。”
若谖神秘道:“昨夜琥珀没有眼花,真的有鬼,我也亲见了,倏忽一下不见了!”
红梅一惊,停下手里的活问:“你看见的那鬼长什么模样?”
☆、第一百零五章 跟踪
若谖道:“只看到那只鬼的背影和一头长长的银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看见。”
红梅愣愣的若有所思。
若谖将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姐姐在想什么呢?”
红梅回过神来,道:“听着怪怕人的,难道真的是这些花树成了精?”
若谖道:“谁知道呢?幸亏那鬼没回头,如果回头,是个没脸鬼或是流着两行血泪的鬼就更瘆人了。”
红梅害怕道:“小姐别说了!”说罢,匆匆地挂着红绫。
若谖道:“我先走了。”转身欲走。
红梅回头看着她的背影,道:“小姐,你要提防烟小姐。”
若谖回头,诧异地看着她。
红梅道:“她昨儿一大早找过夫人。”
若谖没有多问,抬步走出了芙蓉树林。
红梅也从林子的另一头走了出去,把剩下的红绫交与一个婆子去挂,自己走的飞快,回到了慧兰苑。
许夫人看她脸上有慌张之色,将屋里的丫头们都打发出去了,才问:“发生了什么事?”
红梅附过23 去耳语一番,许夫人惊得半晌不语。
红梅忧心道:“夫人,该怎么办?”
许夫人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时见机行事吧。”
若谖一回东次暖间,红香绿玉见了忙迎了上来,忍不住埋怨道:“小姐去了哪里玩了,奴婢们满园子找都找不见。”
若谖想,自己都出府了,你们上哪找去,笑着道:“找我干什么,我不在,你们自在玩会儿不好?”
红香道:“已是吃午膳的时辰了,不见了小姐,老夫人问起,奴婢们该如何回答?”
若谖一听,暗暗叫了声好险,幸亏早回来一步,问红香绿玉道:“琥珀姐姐在哪里?”
绿玉瞪圆了眼睛道:“她不是跟小姐在一起吗?”
若谖一怔,拍了一下脑袋,笑着道:“她跟我说想出府去逛逛,我都忘了。”
吩咐她二人道:“琥珀姐姐一回来,就叫她立刻来见我。”心里却着实为琥珀担忧,虽说琥珀有两把蛮力,但毕竟是女子,若遇到像那个无赖汉一样的歹人,也是极危险的……
红香绿玉齐道:“奴婢知道了。”
青梅因昨天被若谖当众诫饬,自认为在几个小丫头面前丢了脸,故意躲在房里不出来,可若谖主仆几个的对话却是听的一清二楚,撇嘴妒恨刻薄道:“这么离不开琥珀,赶明儿嫁人了也带了她去,与自己共侍一夫,到时争风吃醋、反目成仇才称我的意!”
说话间,老夫人派人来叫若谖去吃午饭,若谖忙整理了一番去了宴息处,因记挂着琥珀,食不甘味匆匆吃了过来,问红香绿玉:“琥珀回来没有?”
两个丫头摇头。
若谖急的坐卧不安。
过了近半个时辰,方听外面绿玉欢快的声音:“琥珀姐姐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小姐可就急炸了!”
若谖疾步走出房门,一眼看见琥珀完好无损,一颗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
又体味了一下方才绿玉的话,暗嘲自己还是沉不住气。
前世这副傻白脾气可是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今世无论如何得改。
若谖先问琥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琥珀按着瘪下去的的肚子可怜兮兮道:“小姐,让我先吃了午饭再问吧。”
若谖命绿玉去厨房拿饭菜来,特意嘱咐:“就跟厨房说是我要吃。”
琥珀洗了手脸来,饭菜已经送来,就摆在若谖套房的外间胡桌上,因是打的若谖的旗号,菜肴极为丰盛。
若谖坐在窗前用墨绿的线给帕子滚边儿。
琥珀心满意足地吃完,绿玉收拾了碗筷出去,琥珀才道:“今儿奴婢跟踪香草,可是有不少发现,所以才回的这么晚。”
若谖中指上戴着子辰送她的顶真,不紧不慢做着针线,道:“慢慢说。”
琥珀叙述道:“奴婢与小姐分了手之后,就一直跟着香草,见她拿了卖头发的钱去集市买了一大条五花肉,又买了一点盐巴佐料和一个瓦罐。
奴婢以为她要回芷晴苑,谁知不是,拿了罐子等物到了一条小溪边,洗了肉,竟然就在野外炖起肉来。
奴婢以为是凝烟那个贱人虐待她,没给她饱饭吃,所以躲在外面给自己做顿好吃的。
奴婢见没什么可监视的,本待回去,但又想着香草不是那样嘴馋的人,所以就等在那里,想一看究竟,果然又有了新发现。
肉炖好后,香草只闻了闻,舍不得吃,提了罐子到了学堂,小姐,你猜后面发生了什么?”
若谖听琥珀提到学堂,记起凝烟家的二哥是在学堂念书的,当下笑着道:“香草把一罐子肉全给了家祥。”
琥珀拍手道:“正是这样!”
若谖问道:“家祥当时什么情形?”
琥珀气愤填膺道:“世上哪有那么不要脸的人呀,一面说些好听的欺哄着香草,一面把一罐子炖肉吃的干干净净,连汤都没给香草剩一口,还好意思嫌肉肥了,叫香草下次炖只老母鸡给他吃。
香草没了长发,他视而不见,连问都不问他吃的这顿肉钱是从哪来的,他下次想吃鸡,香草又该卖什么换钱呢?
更可气的是香草,还愧疚的什么似的,真是贱的奴婢都看不见了,便回来了。”
若谖心疼香草,替她说话道:“你是没喜欢上一个人,等你喜欢上一个人,即使被欺骗被利用,一样也会执迷不悟,以为自己肯付出,就能打动对方的心。
偏偏这世上就有这样的渣男,惯会利用女孩子的深情,欺骗女孩子,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琥珀恶狠狠道:“奴婢要是遇到这样的人渣,一脚将他踢的远远的。”
若谖赞同道:“我也是!”又接着道:“我一直有一事想不明白,现听了你的话,终于明白过来。”
琥珀惊讶道:“是什么事,竟会难住小姐。”
若谖道:“凝烟被赶出府时,她所有的丫头只有香草跟了她去。
我当时还想,香草是个最识时务之人,怎会跟了过去?
现在才明白过来,她不是为了凝烟过去那边,而是为了凝烟的二哥家祥。
只不知,家祥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这般属意与他,为他卖命?”
琥珀不屑道:“当然是甜言蜜语咯!”
若谖摇头:“像香草这般理智的女孩子,最开始陷入情网时,绝不可能会被几句甜言蜜语打动,一定是家祥做了什么让她感动的事,她才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家祥!”
☆、第一百零六章 骗取
若谖沉吟了片刻,对香草道:“你去下人们中间打听打听,这一年内在香草身上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香草举荐一个人道:“要论打听消息,绿玉的本领最强,东家长西家短,她全能打探的一清二楚。”
若谖点头:“那你待会儿交待她去打听,记住,要自自然然的,万不可让人看出端倪来。”
琥珀答道:“奴婢知晓了。”
若谖又道:“还有一事,我也思量了良久,香草既然没被凝烟兄妹几个打死,恐怕是他们一对质,已经知道上次在帷幔后的女子是假冒的香草。”
琥珀撒嘴不屑道:“就算知道了,也为时太晚,小姐的计谋早就成功了不是?”
若谖摇头道:“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况她们要是查出那个模仿香草的人是你,以后你的口技都不能再派上用场,这就太可惜了。”
琥珀不以为意道:“小姐放心,奴婢自进了咱们府里,除了小姐,就没当着任何人的面卖弄过口技,他们又怎会查到是我?”
若谖谨慎道:“凡事都没有绝对。”
琥珀想了想,道:“他们想查出我来,必定和小姐查香草一样,从下人们的嘴里查,小姐下道令去,叫府里所有下人都不许与凝烟一家子说话,看他们怎么查!”
若谖笑了:“姐姐这话好傻,最难防的是人的心,最堵不住的是人的嘴。”
琥珀犯愁道:“那该怎么办?”
若谖神密一笑,招了招手,琥珀将耳朵附了过去。
若谖在她耳旁如此这般了一番,两人才分开。
若谖道:“这就叫声东击西,让他们白白浪费力气去!”
琥珀笑着道:“小姐实在太鬼精灵!”
若谖将剩余的几针做了,咬断线头,将帕子叠好,放进梳妆台上的梳妆盒里,看了看中指上的针真,舍不得取下来,对琥珀道:“还早,我先睡会儿,免得气色不好,不漂亮。”
琥珀服侍她睡下。
若谖又想起一事来,道:“派个可靠的丫头守在府门附近,如果看见凝烟进了方府,好好的跟着她,看她都见了些什么人,又说了些什么话。”
琥珀不解:“老夫人不是不许她一家再进府里吗?”
若谖道:“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琥珀应喏。
香草待家祥吃完了炖肉,拿着空罐子去溪边洗净,又找了个树洞藏好。
当她两手空空一踏进芷晴苑,就引起不小的震动。
程氏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一头短发,从台阶上疾冲了下来,问道:“你把头发卖了?卖了多少钱?钱呢?”
香草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程氏立刻火起,顺手抄起靠在廊下洗衣用的棒槌死命的向她打去,边打边怒不可竭的大骂:“天生的贱婢,吃主子的、用主子的,得了钱竟私自藏了,看老娘不打死你!”
家祥因老师家里有事,提前放了学,刚走到自家院门口,就听闻到里面一幕,也就没有推门而入,而是去了别的地方暂时躲一躲。
凝烟只从自己房里伸出脑袋偷偷看了一眼院里,心想打死活该,卖了头发的钱肯定是全给了家祥,连自家的小姐都没留个株!
香草被程氏打的满院子乱跳,嘴里不断哀嚎求饶,最后实在痛的受不了,只得招了供。
程氏听说是给她有出息的二儿子买肉吃了,方才停了下来,骂骂咧咧地走开。
香草一瘸一拐地进了凝烟的闺房,凝烟忙迎了上来,扶她坐下,脸上愧疚道:“听见娘打你,我也不敢出去劝……”
香草忍痛,笑着道:“没事儿。”
凝烟看着她的短发道:“姐姐现在没了头发,梳不了髻,不如把你那些首饰给我帮你保管,待姐姐头发长了,我再还给姐姐。”
香草脸上的笑容滞住。
小姐的为人她是最清楚不过了,视钱如命,她哪里是帮自己保管,分明就是打自己的主意,实在是,太卑鄙!
她低着头道:“奴婢正为没侍候好小姐心里不安呢,又怎好麻烦小姐?”
凝烟碰了个软钉子,恨的将牙一咬,复又笑颜如花。
家祥在外转了一圈,估摸着家里鸡飞狗跳应该结束了,才回来。
香草见了他,忙将他拉至无人处,告诉他小姐想要诓了她不多的首饰去。
家祥装出气恼的样子,就要去凝烟的闺房理论,被香草拦住,道:“何必弄的兄妹间撕破脸皮?”
家祥自然见好就收:“既你这么说,我就罢了,只是烟丫头已经惦记你那些首饰,必要另想法子骗去,可怎生是好?”
香草闻言,自然发愁。
家祥低头思忖了片刻,一脸喜色道:“我想到了个好主意,你把首饰交由我保管,烟儿问起,叫她来找我,我到时有话说了,你嫂子就几件银饰,你这做小姑的不该孝敬几件金饰?”
香草听他前面的话,心里是戒备的,及至听他称呼自己是凝烟的嫂子,心里如吃了蜜般甜,哪里还有半点防人之心?笑着对家祥道:“奴婢可不敢站在豆腐上掂着脚尖伸长脖子等小姐给我金饰,保住自己的就不错了。”
进了自己与拾花拾叶合住的小屋,捧了个小木盒交与家祥:“奴婢所有的首饰都在里面。”
家祥替她顺了顺耳边的碎发,笑的温柔:“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
香草含羞低头。
凝烟透过窗户将二人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楚明白,恨的握紧了拳头,香草那个贱货的一点家当竟然被家祥轻而易举骗去了!
到了酉时,整个芷晴苑都骚动起来,再过一个时辰,方府那边的认亲大典就要开始了。
程氏不打算做晚饭,这样可以节省点开销不说,到了那边,在酒宴上放开肚子吃好的,岂不美哉!
一家大小打扮的花花绿绿站在院子里,全都喜气洋洋的,好像是他们家要大宴宾客似的。
只有凝烟姗姗来迟。
所有人看见她,顿时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凝烟穿了一件只有六成新的月白粗布裙,虽然领口袖口都绣着艳丽的花朵,但都褪色褪的不成样子了,头上一件首饰也没戴,单戴了两朵鲜花。
程氏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想,这个死丫头是怎么回事,穿成这样,哪里是去赴宴,更像是上人家门上去乞讨!
忙对凝烟道:“快回房把衣服换了,这身不合适!”
家祥也跟着附合:“你这身农妇装怎么钓得到金龟婿,乱来!”
凝烟冷笑:“你们别管,我自有妙计!”
☆、第一百零七章 哭诉
众人听凝烟如此说,只得作罢。
一大家小空着手出了门,浑然不觉到人家家里吃酒宴是要带礼物的,倒更像是浩浩荡荡去领富人家施舍的粥饭。
进了方府,凝烟先去拜见了许夫人,感谢她让她们全家参加晚上的宴会,她是想借机在许夫人面前装乖巧,讨她的喜欢,以后就能多在方府走动了,这对她是很有利的。
与方府来往的非富即贵,自己多刷几次脸,说不定被哪个凯子看中了呢,缘份这种事谁说的准?
许夫人随意瞥了一眼她一身的装束,淡淡道:“烟儿客气了,老夫人有令,酒宴一结束,你们全家立刻出府,烟儿可要记住了,别弄得叫奴才往外赶就不好看了。”
凝烟气得七窍生烟,这不是把她们一家大小当狗,吃饱了就赶紧走吗!却装作心思单纯,许夫人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又闲谈了几句,见许夫人对她爱理不理的,只得悻悻告辞。
红梅见她去了,鄙夷道:“穿戴成这样,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样儿!”
许夫人也不喜道:“这孩子花花肠子实在太多,怪道老夫人防她像防贼,叫人难疼她。”
红梅幸灾乐祸道:“奴婢已将烟小姐要来参加晚宴的消息散布给了咱们小姐,就不知咱们家小姐这次怎样收拾烟小姐了。”
许夫人这般慈悲之人也忍不住冷哼,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她自找!”
出了慧兰苑,凝烟立刻在心里奋不顾身把许家八百代****个遍,方才略略解了些恨,往荷花池走去,恰看见许夸在一群丫鬟婆子簇拥下款款往荣禧堂的方向走去,忙紧赶了两步,装出可怜模样,怯怯叫了声:“许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