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我中毒,她身为我的丫鬟本就应比一般人要更加关注才是正常。她这般欲盖弥彰,反而弄巧成拙。”
红香听了,连连点头:“正是,没有自己小姐快死了,做丫鬟的不闻不问,反而躲开的理儿。”
朱绣素衣一直旁听,这时惊问道:“这么说来,下毒之人是青梅?”
若谖点点头,沉思道:“我中毒十有八九与她脱不了干系,只不知她只单单下了一种毒,还是我身上的两种毒都是她一人所为。
若她只下了一种毒,又是哪一种毒,已知的川乌头?还是未知的那种神秘毒药?
那另一种毒药又是谁下的,怎样下的?
这个下毒之人是与青梅一伙的,还是各自单干?”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道:“若下毒之人各为阵营,我的仇家可真多,你们趁早离了我去,以免殃及池鱼。”
几个丫鬟齐答:“奴婢们不怕,只愿与小姐生死相伴。”
若谖听了只是笑。
朱绣提议道:“小姐要解开心中的疑问,并不是什么难事,把青梅捉来铐问,不信问不出她是如何下毒的,下了几种毒,有无同伙。”
若谖好笑道:“无凭无据的,只怕没抓到狐狸,反被狐狸咬,说我们方府滥用私刑,可就得不尝失了。”
到底中毒太深,说了会子话若谖便觉气短心慌,冷汗淋淋,一时动不得,靠在榻上静静歇了片刻,接着分析道:“青梅恨我,但照理说不会轻易对我动杀机,一来查出是她,她就只有一个死字,二来,她跟着我好歹衣食无忧,若我死了,她连个去处都没有,她没那么傻。
她既敢对我动杀机,定是有了一个可以庇佑她的去处,或是离了我,也能过的很好的可能。”
听到这里,素衣忽然想起一事来:“小姐,昨儿奴婢出府去买零嘴时,看到青梅在府外与黄夫人在一块儿,脑袋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而后见黄夫人四顾了一遍,塞了什么东西在青梅手里,当时奴婢心里就奇怪,青梅是什么时候攀上黄夫人的,只没往深处想,所以也就没想着跟小姐说。”
若谖听了心惊,假设黄夫人才是幕后主使,查出她来,不仅母亲脸上挂不住,而且方许两家必定反目成仇。
父亲的永安侯爵位,朝里不知多少人巴望着,现因与平恩侯是姻亲,两家唇齿相依,朝中之人不敢轻动父亲,可一旦失去许家这个屏障,父亲在朝中势孤力单,有心之人想要扳倒他易如反掌。
只是,黄夫人为何要铲除自己?
若谖细想了一回,明白过来,不禁哑然失笑,黄夫人也太过于防范于未然了,若是这样,解开她的心结就好,这一页就此揭过,两家不红脸才是上策。
素衣见若谖久不应答,自己猜测道:“小姐,难不成是黄夫人指使青梅的?”又疑惑道:“黄夫人为什么会想要杀了小姐?”
若谖斥道:“休得胡说。”目光前所未有地严厉地看了众人一眼:“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许方两家有隙的言语!”
众人见她说的认真,全都郑重其事的应喏。
琥珀从外回来,见若谖坐起说话,惊喜道:“小姐醒了!”
若谖靠在大迎枕上,冲着她虚弱地笑了笑,刚想开口,子辰随后大步跨了进来,身长腿长,几步走到榻前蹲下,急切地问:“妹妹感觉怎样?好些吗?可给自己诊过脉没,是何种毒,有方可解吗?”
若谖先答:“好多了。”接着苦笑:“辰哥哥就没听说过医者不能自医?我根本就把不准自己的脉,又怎知是哪种毒药,更何谈解药方子?”
子辰听了,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失望,虽转瞬即逝,可全落在若谖眼里,知他心里难过,岔开话题道:“我想听听你们审问出些什么?”
子辰道:“那个卖拉面的只是个本份的小生意人,我盘问了他一番,并无半点可疑之处,这么说来,妹妹只可能是在府里中的毒。”
琥珀疑惑道:“小姐身边只有我们几个贴身服侍,其余不可靠的也难近身,别人又是怎么下的毒?特别是那个青梅,她似乎想下毒,可奴婢没给她机会!”
若谖听到“不可靠的也难近身”几个字,脑子里忽电光火石,想到了什么,正欲捕捉,偏一个声音突兀地想起,打断了她的思路……
☆、第二百一十章 分析
绿玉自从回到府里,就觉气氛不同往日,下人们碰了面也不相互笑着问好,每个人都谨言慎行,仿佛行差踏错就会遭到灭顶之灾似的。
她揣着一肚子疑问,回到东次暖间,见抄手游廊里一个人影也无,只有廊下吊着的几只鸟笼里的画眉不时拍着翅膀发出点声响,心中更是诧异,人未进屋便忍不住问道:“家里那些下人都怎么了?个个哭丧着脸,就连你们也不坐在廊下玩,躲在屋里搞什么鬼……”
及至走进屋子,看见屋里多了道屏风,愣了愣,绕过屏风,一见若谖的模样,惊得眼珠子险些掉了出来,嘴里喃喃道:“这是怎么说,只半个时辰不见,小姐怎憔悴至此?”
若谖因中了毒,思维不似平日敏捷,被绿玉这么一干扰,脑子里那点似有若无的念头稍纵即逝,心中虽满是懊恼,却也无可奈何。
朱绣道:“小姐遭人暗算中了毒,现辰公子正在查寻下毒之人!”
绿王惊讶道:“原来晓琴说的竟是真的!”
若谖听她话里隐着不少信息,抬眸问道:“她说什么了?”
绿玉在外奔波了许久,口渴的紧,先倒了杯凉茶一口气喝了,未容自己喘过气来,便迫不及待道:“晓琴说,我家小姐快死了,我还在外闲逛。”然后泫然欲哭地看着若谖问:“小姐,你会死吗?”
众人神情都黯了下去。
子辰眼里弥漫起一层水汽,忙抬头眨了眨眼,将泪水逼了回去。
若谖横了绿玉一眼:“我是谁?没听到祖母老叫我小祸害精吗?常言说的好,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绿玉姐,我对你说,我这么坏,不仅死不了,大概要成精!”
众人听了一笑,盘绕在她们头顶的愁云惨雾才散去了些。
朱绣几个丫头皆奇怪道:“小姐中毒之事,此刻应只有府里的人知晓,晓琴早就被逐出了府,她是怎么知道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好似耳报神!”
若谖冷笑:“这不明摆着府里出了内奸吗?”又问绿玉:“晓琴还说了些什么,每个细节都说与我听。”
绿玉正出神,听到若谖的话答道:“晓琴还说,她的事以后小姐不必费心了。”自己纳闷道:“奴婢去找晓琴之前,先去找邻里聊了聊,许多大婶说晓琴曾跟她们诉苦,说她在二老爷家日子并不好过,一家大小虽没敢叫她做家务,对她却如同陌路,饭熟了都不会喊她一声,凝烟是从不叫她嫂嫂的,祥公子也不帮她说句公道话。
晓琴处于这样的47 境地,按理说她更要倚仗小姐才对,可听她那句话,却像是对小姐颇多怨恨,像要恩断义绝似的。”
若谖听了百思不得其解,猜测道:“晓琴生来就是个多心之人,本就对我将信将疑,一直担心我在利用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误会我,故此改变了态度。”
绿玉道:“要说发生什么事,刚奴才就遇到一件怪事。”
若谖道:“说来听听。”
绿玉道:“奴婢与晓琴话不投机,各走各路之后,又无意中看见香草和咱们家的药奴旺财在一起。”
若谖极意外地:“哦?”了一声,问:“你是在哪里看见他俩的?”
绿玉答道:“就在旺财家附近,刚才小姐说府里出了内奸,奴婢就想,这内奸会不会是旺财?”
若谖冷笑:“照你说的情景来看,不是他还有谁?”
朱绣不解道:“如果旺财是内奸,他只可能将府里的事说与香草听,香草与晓琴是情敌,香草又不可能告诉晓琴,晓琴又是怎么得知的?”
若谖听了她一连串提问,不仅没有被她绕晕,反而脑子里豁然开朗,嘉许地看着她道:“你这一串问题问的好。”
朱绣见自己居然能帮上小姐,兴奋得脸通红。
若谖扫视了几个丫鬟一遍,缓缓道:“朱绣分析的很对,旺财有方府的内幕消息只可能告诉香草,香草又只可能告诉凝烟和家祥,但凝烟是不会告诉晓琴的,家祥就更不会,他当时娶晓琴都是被我逼的,又怎可能以夫妻之礼待晓琴,还跟晓琴说些体己话?所以,晓琴知道我快不行的消息一定是偷听到的!”
绿玉听了眼睛一亮道:“奴婢向街坊们打听完了消息之后,隔着芷晴院的门缝把拾叶姐姐喊过来,请她帮我叫晓琴出来,她当时说,晓琴尾随着香草出去了。
后来奴婢先后遇到晓琴和香草、旺财,现在想来,必定是晓琴跟去偷听到香草与旺财的对话,才得知小姐中毒危在旦夕的。”
子辰一直沉就不语,这时忽抬起星眼,看着若谖疑惑道:“旺财为什么要把你中毒的消息告诉香草?”他顿了顿,眼中一亮,大胆猜测道:“莫非——他参与了下毒?可他为什么要毒死妹妹?而且,他是听命与谁?”心中一惊:“幕后主使难道是她?”
若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琥珀几个:“香草和旺财两人关系如何?”
八卦女绿玉道:“香草在府里时,旺财托人说了好几次媒,想娶她为妻,都被香草冷冷拒绝了,并放话说,就算全天下的男人死绝了,她也不可能看上他,旺财听了,只得对她死了心。”
若谖微有些诧异道:“香草怎这般厌恶旺财?”
红香接着道:“小姐有所不知,这个旺财虽长得人模狗样,又会写又会算,又认得药材,治得了小病,可人品实在不好,极爱贪小便宜,借了他人的钱从来不还,那些脸皮薄的也不好意思去要,只得吃下这哑巴亏。
有厉害的直接去讨要,他却一副无赖嘴脸,问讨债的人,说既欠他的银钱,就应拿借据来讨,不然证人也行。
别人当时借他钱,想着都是一个府上的奴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好意叫他立字据,打借条?谁知却成了他日后赖帐的借口了。
因为这样,他在方府奴仆们中间名声全臭了,而且更不要脸的是,他最爱偷看女孩子洗澡,这么一个人渣,像芳草那样正派的女孩自然不肯与他扯上关系,更别提嫁给他了。”
琥珀费解道:“这就奇了,香草既那么讨厌他,怎么现在又跟他搞在一起了?”
若谖只凝眉沉思。
☆、第二百一十一章 转变
绿玉道:“还有比这更奇的,我当时故意撞了香草一下,你们猜,从她身上掉出什么来了?”
几个丫头皆好奇问道:“掉出什么来?快说!”
若谖也恹恹道:“别卖关子了。”
绿玉见她精神萎靡,似快要支撑不住的样子,暗悔自己不该不知轻重,这个时候还开玩笑,忙道:“从她身上掉下一副赤金的镯子来。”
众人皆目瞪口呆:“她怎么会有赤金手镯?”
若谖道:“定是旺财送她的。”
红香道:“奴婢不信!旺财那么吝啬之人,怎会轻易送香草这么贵重的礼物?”
若谖意味深长地笑道:“如果香草已经是他的人了,他送她金手镯算不算轻易呢?”
素衣素来就不是个敏慧的女孩,一直默不做声听她们说话,这时忍不住插嘴道:“奴婢可是越听越糊涂了,香草既然那么厌恶旺财,又怎肯委身与他?”
若谖看了一眼子辰道:“这就绕到刚才辰哥哥说的幕后指使了。”
子辰接过她的话道:“香草与旺财接近,完全听命与她小姐凝烟。
凝烟肯定是听到妹妹得了七日风正在吃药,认为这是个下毒药的绝佳时机。
但自从前几日凝烟主仆二人借着订婚宴闹出许多事后,老夫人下了死令,不得让她主仆二人随意进出我们方府,她要下毒只得假借他人之手。
可方府有谁会帮一个心思狠辣、扫地出门的庶小姐?
凝烟左思右想,物色来物色去,相中了旺财,旺财在她眼里就是一条狗,只要有条栓狗的狗绳就能很好的控制他,而这条狗绳就是香草。
至于她怎样利用香草使旺财替她卖命,这要问旺财才知道。”
红香费解:“香草并不是个随便的姑娘,她怎会那么荒唐为了帮她小姐,竟然对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献身?”
若谖嗤笑:“香草对凝烟没那么忠心,为人也并不傻,她之所以肯那么做,是两人有交易。”
众丫头问:“什么交易?”
若谖道:“你们忘了,她一心想嫁的人是家祥,而家祥娶的人却是晓琴,凝烟一定是向她许诺,帮她除去晓琴,玉成她和家祥,所以她才做这么大的牺牲。”
琥珀忿忿道:“说来说去香草还是傻!家祥不过是个人渣,嫁给他无异于跳火坑!”
若谖叹道:“自古多情女子负心郎,她痴心错付,自己却执迷不悟,等我大好了,找机会劝劝她。”忽而一笑,道:“我明白晓琴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对我的态度。”
众人都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若谖道:“晓琴看见香草与旺财在一起,肯定误以为香草中意的人是旺财,而非家祥,故认为我之前在骗她,是为了利用她。”
绿玉不平道:“好心当做驴肝肺!”
若谖道:“可我们也不能撇下她不管,绿玉,你若还有机会与晓琴见面,告诉她,若家祥给她吃药,记得把药拿去叫大夫看过再吃,余者不要多说。”
绿玉应道:“奴婢记住了。”
若谖道:“现在我们必须找个理由,把旺财抓起来审审,他是如何下的毒,下的是何种毒。”
子辰道:“这个不难,我听人说过旺财父母早亡,家贫才自卖为奴进的方府,他哪来的钱给香草买金手镯,只这一条就能抓了他来审问。”
若谖听了大有道理:“事不宜迟,现就带人抓他个措手不及。”
子辰道:“妹妹好生养着,这事交给我。”说罢起身离去。
若谖用了半天的脑子,已是力尽神危,琥珀与绿玉忙服侍她进卧房。
琥珀为她卸去钗环,将发髻拆了,好睡觉,无意中弄痛了若谖头皮上被青梅用梳子的尖齿划破的伤口,先前一闪而过的猜测这一刻变的清晰无比,怔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琥珀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只得劝道:“小姐且放宽心,辰公子这一去审理旺财下的什么毒,说不定连解药方子都审出来了。”
若谖转身看着她道:“我终于知道青梅是怎样下的毒了。”
琥珀忙问:“她是怎样下的毒?”
若谖却道:“你现在就去请长安最好的戏班,演一出这么样的戏,明儿正午之前去平恩侯府表演。”
琥珀跟随若谖身边,比先前精明许多,听完她讲述的那场戏的梗概,便明白过来,感慨道:“青梅可算是费尽心机,无所不用其极。”服侍若谖睡下,便出门按小姐说的去安排了。
晓琴脚步飞快回到芷晴院,一进院门就见凝烟倚在走廊的栏杆上磕瓜子,不禁脚步一顿,心想,之前受若谖挑唆,也没跟这家里任何人处关系,弄得人嫌狗不爱的。
现在既已经看清若谖的真面目,就不能再像以前对待凝烟一家了,毕竟,这才是自己以后生活的地方。
打定主意,晓琴主动示好道:“姑娘,外面风大,当心吹病了。”
凝烟待理不理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是窃喜,要不是自己耍心机从自己房间的窗户故意摇晃着树枝敲打晓琴的窗户,晓琴又怎会发现香草与旺财之间的“奸情”?态度又怎会转变,成为自己控制的一颗棋子?
只不知旺财那么急找香草所为何事?香草怎么还没回来?
香草走到离芷晴院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自从晓琴嫁过来之后,为了避嫌不激怒她,她与家祥好几天都没说过一句话了。
有时她想与家祥来个深情对望都成了奢侈,只能躲在外面偷偷与家祥见上一面。
等了许久,才见家祥出现在巷子拐角处,香草忙迎了上去,对他道:“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不远处的丛林里。
家祥四下看了看,一把抱住香草一顿乱亲,嘴里心肝儿肉的乱叫,道:“可把我想坏了!”
说着动手解她的衣赏。
香草用力推开他,委屈道:“这般偷偷摸摸算什么?你什么时候把那贱人赶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