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清不理钟灵,对着刀白凤叫道:“师恩深重,师命难违!”说着,右手一扬,两枚毒箭向刀白风当胸射去。
刀白凤和木婉清功力相当,坐的又近,木婉清仓促发难,刀白凤如何躲得过去?段正淳坐在对席,不及相救,段誉倒是临着木婉清而坐的,他此时武功本以不比木婉清低,若是武艺娴熟,此时出手有五成把握能拦住木婉清,可他却是个菜鸟,更加不知道自己内力已经挤进江湖二流了,他不会格挡,情急之下本能扑出,朝木婉清背上压去。
萧峰和木婉清相对而坐,木婉清毒箭刚一出手,萧峰便右手翻出,疾伸而前,带动袍袖一拂,呼的一阵劲风,两枚毒箭瞬间定在空中,紧接着被萧峰力道激得倒朝木婉清门面射去。木婉清大惊,不及尖叫,那两只小箭已从她头颈出掠过,“啪”的一声响,同时钉在她身后墙上,直没至羽。这时候段誉也扑到了,“噗通”一声将木婉清压在桌子上,将不少盘碗打翻,汤汤水水伴着“叮叮当当”的动静撒了两人一身。而段正淳为相救妻子奋力点出的一阳指也跟着添乱,没点到木婉清,却戳到了压着木婉清的儿子身上。钟灵惊慌之中也下意识出掌,因为她坐在刀白凤右侧,木婉清毒箭射出也算对着她的方向,她比在场众人更清楚木婉清箭上涂得乃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习武之人面对朝向自己方向的袭击,出拳出掌都是本能。只是她武功低微,这一掌到的比坐在对面的段正淳还迟,没的说,又给段誉挨了。
两人都是惊慌之下本能出手,皆是十成的功力,且着落处还都那么好巧不巧的全是大穴。本来段誉修炼北冥神功,放在别人身上多半受伤致命的情况对他来说反而有益,谁叫北冥神功连的就是从要穴处吸别人内力为己所用呢。可是段誉修炼未成,自身功力又不是特别深厚,昨天吸了南海鳄神的内力还没彻底消化下去,今日又挨了父亲雷霆万钧的一指,体内没能融合的真气再次翻涌上来。
段誉顿时觉得胸膛好似快要被涨破了一般,不由大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木婉清被个男子压在背上,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身体就先于大脑行动起来,反肘去撞。众人正被段誉的大叫惊呆,这一下就连萧峰都没反应过来。木婉清厌恶男子,这一肘出的既快又狠,段誉一下子就飞了出去,跟木婉清那两只小毒箭享受到了相同待遇——“咚”的一声,一头撞在了墙上,幸福的再次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两天,挨了两顿打,昏迷两次,段世子跟镇南王府真的挺犯冲的——可怜的娃儿,还是早点儿跟大哥去浪迹江湖的好。
第34章 陈年老醋
萧峰大叫一声:“誉儿。”飞身越过饭桌,一把抄起段誉,先搭他脉息,见人无事,便轻轻扶起他头,只见他后脑肿起了老大一个血瘤子,足足有鸡蛋大小,虽不流血,想来也必十分痛楚,倒是昏过去还能好受些。钟灵也尖叫着“段大哥”扑了过来,刀白凤还沉浸在差点儿被杀的惊恐之中,一时倒是动弹不得。
段正淳跨步过来,挡在刀白凤身前,出指如风,一口气点了木婉清八处大穴,跟着反手勾出,“喀”的一声,已卸脱木婉清右臂关节,令她不能再发毒箭。
刀白凤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想起木婉清杀她前叫的那句话,已约略猜到其中原由,狠瞪段正淳一眼,挥掌将他打到一边,三步并作两步抢到萧峰面前,从他怀里夺过儿子,细细抚摸,检查伤势。
萧峰安慰她道:“王妃不必太多忧心,誉儿伤的不重。”
刀白凤心中气苦,对着萧峰也没有好脸色,愤恨道:“这样还叫不重?哼,我家誉儿自幼娇生惯养,比不得你萧大侠天生野养,没那么禁摔耐打。”说罢,抱起儿子扬长而去,将众人都甩在身后。萧峰和段正淳都欲上前,却听刀白凤吩咐一旁吓傻了的宫婢道:“把门给我关上,谁都不许进来。”段王妃虽久不回府,然而众婢女都知道,她在府中的发言权一向高于王爷和世子,俱是不敢不从,而且厅中好好一场宴饮,竟发展出了杀人事件,这些婢子们也着实吓坏了,见王妃抱着世子离开,皆是飞快跟上,最后走出去的人也没忘了依言将门关牢。段正淳和萧峰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钟灵从惊吓中回过神儿来,合身扑到木婉清边上,一叠声的叫道:“木姐姐,你为什么要杀王妃娘娘?你为什么要杀段大哥的母亲?木姐姐,你说啊,你认识王妃娘娘吗?还是说,你师父,和王妃娘娘有什么仇?”钟灵是真的害怕了,她生在大理,深知王权之重,镇南王在大理名声斐然,是保定帝之下第一人,木婉清师父是她母亲的师姐,换句话说,木婉清也算是她的师姐了。现在,她的师姐跑到镇南王府刺杀人家的王妃,还害得世子爷受伤,段王爷发起火来,非杀了木姐姐不可,而且,恐怕连她和万劫谷都要被牵连。
木婉清咬牙暗瞪钟灵一眼,这个没眼力见儿的,没看到她穴道被封,不能动不能言吗?有这个废话的功夫,不如把她穴道解开,她二人合力,加上本门霸道玄诡的毒功,未必不能冲出去。
就在木姑娘想入非非的当儿,已经安顿好儿子的刀白凤去而复返了。
段正淳欣喜的迎上去,开口便是:“凤凰儿,你不生我气了?”他以为妻子生气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她,顺便让儿子受伤,压根儿没想到别的。
刀白凤理都不理他,直接越过去,走到木婉清身前,抬手解她穴道。原本段正淳以“一阳指”封住的穴道常人是难以解开的,但刀白凤好歹嫁进门这么多年了,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一些。木婉清忍着右手腕钻心的剧痛,勉力站直,对着刀白凤冷冷道:“是我输了,成王败寇,你要想什么古怪惨毒的法子整治我,快快下手!”
刀白凤用同样冷冰冰的语调回道:“你去跟修罗刀秦红棉说……”段正淳听到‘修罗刀秦红棉’这六个字,顿时脸色一变,说:“你……你……”刀白风不理丈夫,仍是向着木婉清道:“你跟她说,要我性命,尽管光明正大的来要,这等鬼蜮伎俩,岂不教人笑歪了嘴?”
木婉清不解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修罗刀秦红棉是谁?”
刀白风奇怪道:“那么是谁叫你来杀我的?”
木婉清见自己刺杀刀白凤失败,本已做好了承受毒打折磨的准备,岂料刀白凤并没有出手,心中也知好歹。便老老实实回道:“是我师父。我师父叫我来杀两个人。第一个便是你,她说你手上有一块红记,名叫刀白风,是摆夷女子,相貌很美,以软鞭作兵刃。她没……没说你是道姑打扮。我见你使的兵刃是拂麈,又叫作玉虚散人,全没想到便是师父要杀……要杀之人。”说着,木婉清的声音不由低落下去。这几日刀白凤对她十分关照,即便是看在儿子面上,也尽够了。何况她以王妃之尊,亲自过问自己饮食起居,还请了御医来给她看伤,又叫人拿王府皇宫珍藏的好药。木婉清虽长在乡野,却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何况她自幼无父无母,虽然师父对她很好,但心里也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能见到亲生爹娘。就算师父说她父亲是个混蛋,却从没说她母亲有何不好,木婉清幼时时常幻想有一天妈妈会到“幽谷”来接她,或是留在“幽谷”跟她一起生活。这个梦想,直到渐渐长大了才深埋在心底。自从来到大理王府,刀白凤的软言温语,令木婉清再次想起素未谋面的母亲,并不由自主移情到刀白凤身上,特别是刀白凤言语中吐露出对她的喜爱,更让她暗自窃喜。却不料,世事弄人,她竟然是师父要杀的人。师父自幼抚养她长大,恩重如山,师父的命令,她是绝对不能,也不会不听的。因此,木婉清虽然心下惋惜哀痛,却依然遵从师命,对刀白凤下手了。
刀白凤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段正淳则深陷羞愧懊恼,两人都没有察觉到木婉清语气的变化,倒是萧峰袖手旁观,有的是闲工夫分析这些,听出了木婉清的纠结为难和对刀白凤的一丝歉意,不由感慨,上一代人的恩怨总是要牵缠到下一代人,段家这些女儿们和她们的妈妈是这样,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好半晌,刀白凤才继续问道:“你师父叫你去杀的第二个人,是‘俏药叉’甘宝宝不是?”木婉清道:“不,不!‘俏药叉’甘宝宝是我师叔。”钟灵也尖叫道:“我妈妈和木姐姐的妈妈是同门师姐妹,感情好得很,师伯她怎么会杀我妈妈?”木婉清点点头,替钟灵佐证道:“是啊,就是师叔派人送信给我师父,说是两个女子害苦了我师父一生,这大仇非报不可……”萧峰一听就皱起眉头,这钟夫人看上去好似天真烂漫、娇娇滴滴的,却原来这般工于心计。这可是借刀杀人啊!她自己争风吃醋,恨这两个女子,却自己不露面,而是撺掇着师姐去出头。木姑娘的师父也真是倒霉的可以了,遇个男人不淑也就罢了,偏偏连师妹也不是个好的。这般的师妹,不如没有的好些。
刀白凤道:“啊,是了。那另一个女子姓王,住在苏州,是不是?”
木婉清惊讶道:“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和师父先去苏州杀她,可是她住的地方十分古怪,岔来岔去的都是河滨港湾,而且这坏女人手下有不少武功了得的男女奴才,我没见到她面,反给她手下的奴才一直追到大理来。”
段正淳低头听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紫一阵,五颜六色,煞是精彩。
刀白凤腮边忽然滚下眼泪,向段正淳道:“望你好好管教誉儿。我……我去了。”段正淳道:“凤凰儿,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何必放在心上?”刀白凤幽幽的道:“你不放在心上,我却放在心上,人家也都放在心上。”突然间飞身而起,从窗口跃了出去。段正淳想拦,却被刀白凤一掌击在脸上,段正淳捂着脸急叫:“凤凰儿,你……”刀白凤一瞬不停,双足一登,跃到了对面屋上,跟着几个起伏,已在十余丈外。木婉清和钟灵俱是不明所以,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
段正淳悄立半晌,叹了口气,转头面相萧、木、钟三人,扯起一抹苦笑:“萧大侠,钟姑娘,让你们见笑了。今日就此罢宴吧,两位还请在舍下小歇,待明日……不,日后……”他脸上挨了妻子一掌,肿起一大片,短时间之内真是没法见人了。段正淳琢磨着,明日一早便得派人入宫请假,掌伤消褪之前,他可不能出门了。
钟灵今日吓得够了,神智十分疲惫,人都有些木愣愣的,不如往日机灵活泼,听段正淳言下之意是不追究她的连带关系,松下一口气,听话的出去了。萧峰也不预备干扰段正淳和木婉清的父女谈心,拱手一揖,就朝门口走去。眼看着要跨出门时,足下一顿,并不回头,但向木婉清道:“段姑娘,你这种歹毒暗器,多用无益,遇上了本领高强过你的对手,你不免反受其害。”段正淳一听萧峰叫木婉清为段姑娘,心知他全都听明白了,脸上顿时又是一阵姹紫嫣红,十分尴尬。木婉清自己却云里雾里,不知究竟,问道:“段姑娘?是谁?你说我么?我姓木啊!”萧峰摇摇头,不再回答,关门走人。
究竟段正淳和木婉清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段誉第二天醒转过来,发现好不容易哄回家的妈妈又去了玉虚观,在外头结识的好朋友木姑娘也不知去向,段誉担心的道:“木姑娘身上还有伤呢,怎么就让她走了?”
萧峰揉揉他头顶,无奈道:“你倒是惯会怜香惜玉的,你自己也有伤呢,还惦记旁人。”
段誉眨眨眼睛:“我没受伤啊!”
萧峰解释道:“你两次内劲失控,岔了筋脉,还不是大事吗?表面上看不出伤口,可是内里却得好好恢复一阵子了。”
段誉喜气洋洋:“那就是说,我现在只要休息喽?”
萧峰一眼看穿他的小算盘,毫不留情戳破段小誉的美梦:“你身体是可以休息的,就坐在床上练内功吧!”段誉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哀嚎一声,砸回被褥里,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萌物榜新成员——馒头君驾到,撒花,感谢,段小誉飞吻之~~~
第35章 逗比家族
段誉被萧峰圈在屋子里修炼理气之法,每日晚睡早起,叫苦不迭。天幸他聪明绝顶,真正打起精神来钻研,不几日就能融会贯通了。只是武学一道,少有捷径可走。段誉学了那北冥神功就是最大的作弊器了,再想靠好运学会怎样运用,无异于痴心妄想。别无他法的段小誉只好咳声叹气的继续埋头练习萧峰指点的法门。
时间在段誉被迫孜孜不倦的修炼中流过,这一日,段正淳脸上青肿消褪,终于可以见人了。他一大早起来先去皇宫跟皇兄销假兼告罪,接着就回府好生打扮了一番,力求展现出自身堂堂不凡的相貌,威风凛凛的气势和清贵高华的气质,随即,骑上最白最骏的马,带上依仗、部属和侍卫,准备前往玉虚观,好生央求妻子回家。
临行前,段正淳以眼神示意心腹四卫,问他们自己可还有所欠缺,三卫皆摇头示意主公您英俊不凡,气度雄伟,王妃一见必定欣悦而归。只有朱丹臣斟酌着提出建议:“要不请世子爷也一起吧?!”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就您一个未必能请回王妃来,不再吃一掌,闹得十几日不能见人就是好的了。
段正淳虚心采纳建议:“说的很是,誉儿想必也念着他母亲呢。快去叫他来。”朱丹臣大声答应了,抬腿下马,朝段誉院落走去。
不多一会儿,段誉兴冲冲地飞奔过来,跑到段正淳马前,扶着辔头,扬起脸,欢快的叫道:“好爹爹,你终于肯带我出门啦!”段正淳微微一笑,潇洒之气尽显:“是啊,爹带你出门,去请你娘回家。”段誉根本关心不到重点,只要能出门他就欢脱不尽了。
段誉对学武一事一直兴致缺缺,就算前有“神仙姐姐”果体诱|惑,后有英武大哥谆谆教诲,他的兴致依然处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状态。原本萧峰怜他年幼娇惯,还不那么狠心的约束,可是连着三日岔气两次,萧峰可不敢再放任他了。硬起心肠,不理会段小誉的撒泼打滚耍娇卖痴,见天儿的盯着他练习导气,稍有懈怠,也不打也不骂,只是断了他的零食甜点,段世子一大嗜好就是爱甜,不给他饭吃没关系,不给糖吃就要泪汪汪了。段誉见大哥这会一点儿面子都不肯给,也不敢再犟,抽抽鼻子,三心二意的练习起来。他被管的最狠的时候,曾偷偷叫婢女去给父亲报信,请父亲来救他于水火,可那时候,段正淳挨了妻子一掌,面目青肿,正是羞于见人的当儿,哪里会让儿子瞧见呢。便回话敷衍他,只说自己有朝政大事要做,等得了闲儿再领他出门。段小誉有了盼头,咬紧牙关挨日子,终于在今天见到了曙光。
段正淳闲在府中多日,惦念妻子,遥想情人之余,倒是派人打听了儿子的一二情形,知道萧峰正督促着那个惫懒孩子练功,还甚是欣慰兼失落。高兴的是这破孩子终于肯习武的,闹心的是管住这熊孩子的不是自己和皇帝大哥,而是不知道哪个外八路冒出来的大侠。虽然大侠武功挺高的,他满心佩服,虽然大侠救了他宝贝凤凰蛋不止一次,他心怀感激,但是,他堂堂一个爹让外人把他从儿子心头的高位给挤了下去,这份郁闷劲儿就甭提了,说多了都心塞。如今见儿子欢脱的跑过来,要不是自己骑在马上估计都能扑怀里来,段正淳一阵得意,心道:儿子终究还是跟我亲的。当下忘了自己是怎么费尽心思口干舌燥的跟他讲要好好练武,光大段氏门楣的往事了,一门心思的想展现自己与萧峰的不同,好把儿子的心稳定在自己这一边。挥手示意朱丹臣帮段誉上马,一面许诺道:“爹爹带你出去,好好逛个三五日,叫你松散松散。”
段誉上马坐定,调整了一下姿势,头都不抬的回道:“不行啊,我就跟大哥请了一日假,今晚一定得回来才行,要不我就食言而肥啦!大哥会不喜欢我的。”段誉整好马鞍,抬起头来,给了老爹一个天真无邪的梦幻笑容,瞬间把段王爷一颗胀满父爱的心堵得上气接不了下气。心塞!太塞!要不是为了形象,段王爷恨不能去啃手上的马鞭子,早在生了儿子以后就做了有朝一日找了媳妇忘了爹的准备,可是这媳妇还没影儿呢就不要爹了算怎么回事?段王爷怒气盈胸:大哥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的?他大哥是皇上呢,还不是一样没有凤凰儿、红棉、宝宝、阿星……来的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