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哥以前给我讲的故事,里面有得道成精,离开自己家跑到外面的大妖,他们也是乞丐吗?”小兔子抖了抖小小的长耳朵,不解的问。
正得意自己了解人类的兔十八闻言卡了壳,赶忙把小兔子塞回去,自己哒哒哒跑到龙阳腿边抱着他的腿,露出一只毛乎乎的脑袋好奇的看着跪在前面的乞丐。
“起来吧,这里不方便说话,跟我来。”因为是阳星君的魂魄挑选的这个人,龙阳就是不想管闲事也得顺其自然的管,谁让人家是圣人,就算魂魄跟身体分离,也还是能圣人呢。
那乞丐眼中露出异样的神彩,没有迟疑的跟着龙阳离开,来到镇外一个破庙中。确定这里没有外人,兔子们都四散开来啃自己带来的干粮嫩草,兔十八主动跑到门口放风,龙阳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问:“说吧。”
再次跪倒地上磕头,乞丐终于开口说话:“多谢神仙救命之恩,徐穆无以为报,唯有以后供奉神仙的牌位。我本是乡里的秀才,就等今年的举人考试一举得中,谁知道……”
考中秀才,就是有功名傍身,见了县老爷都不用下跪,要是再考中举人,那就能去县衙门找个小官当当,以后就算考不上,刷刷几年为官的经验,也能往上升一升,这可谓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可这徐穆偏偏运气不好,亲娘早几年就没了,爹又从外面买了个颇小的媳妇,天天宠着。原本徐穆还有些家业,可自从爹娶了继室,徐穆的日子就越过越艰难,等继母生下儿子,他就彻底成了外人。先是读书的用度被继母找借口挪走,再是读书用的纸墨笔砚等等,甚至原本念书的书房也被占据,最后继母直接污蔑他意图勾-引自己,被亲爹赶出了家门。
从一个读书人到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乞丐,也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月功夫。成了乞丐,徐穆也知道许多人情冷暖,他深知自己再也不能回家,却也不甘心从此以后沦为乞丐,一直试图寻找机会。
如今面对这位下凡的神仙,他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怪不得……”能够被阳星君选中,果然是有原因的,此人先前是读书人,看他面相,以后倒是平步青云,家庭和睦的,只是不知为何沦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电光火石间,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这可以说是送到手的功德。
有人害了原本会为官的人,且不说这人以后能官拜几何,就是这改变的命运也是不小的事情,龙阳既然遇到了,就需得拨乱反正,叫那下手的人付出代价。
徐穆家住土坪村,离镇子有些远,龙阳花了好几天时间才走到,他看着前面炊烟袅袅升起,四处都散发着宁静气息的村子,深吸一口气道:“我若插手此事,就绝对不会徇私,你可要想好了。”
已经打扮一新的徐穆郑重道:“我早已考虑好……”
村口,一个大约一岁的小孩迈着小短腿悠闲的散步,看到兔十八后眼中爆发出光亮,忙不迭往这边跑。原本装死的向阳花忽然扭了扭身体,一枚葵花籽的壳喷了出去……
第七章 有点意思
“哇呜……”小孩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脚步却不慢的转身就跑,一路飞奔,根本不像普通的孩子。
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跑走的小孩,龙阳笑了笑说:“有点意思。”
进村子之前,龙阳找了个地方把兔子们放下,在周围画了一个圈,布了一个简单的*阵,便带着兔十八和向阳花跟在徐穆身后,慢悠悠的走近村子里。
盖的最好的青砖瓦房,高大的院门,还有两个粗使婆子在院子里干活。徐穆脸色难看的站在外面说:“这是把我读书的用度和将来需要用的盘缠等等全都拿出来盖了瓦房,竟然还雇了粗使婆子……”
徐家确实过得不错,这些年积攒的银钱加起来也确实能办到这样,只是如此一来,徐穆便再没了念书的机会。到了门口,两个粗使婆子走出来,见龙阳气度不凡,脸色好看不少,又瞅见比寻常兔子更大两倍,两条后腿站立,眼睛活灵活现的兔十八,眼中隐晦的显现一丝贪婪的光芒。
“两位找人?”婆子说话的时候,仍旧不着痕迹的看向兔十八。吓得兔子赶忙躲到龙阳后面,只露出两只纠结在一起的兔耳朵,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外面。
恰在这时候,里面院子响起一阵摔摔打打的声音,一个尖锐的小孩声响起,“外面那东西好生厉害,娘一定不能放过他,我的眼睛现在还疼着……”
话音刚落,刚刚在村口跑掉的小孩出现在门口,他的手被一位年纪约莫二十来岁,肤如凝脂的妙龄女子,两个人看到龙阳先是一愣,随后又看到徐穆,那女子立即变了脸色,随后笑眯眯的走上前,道:“原来是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跟家里打声招呼,? 一直装死不动弹的向阳花忽然开始扭动,从龙阳手中脱出,‘噗噗噗’的往外喷葵花籽壳,葵花籽仁一个个落到龙阳手里,那些壳仿佛夹杂着一股纯阳之气一般,狠狠的砸到两个婆子和那女子身上,叫那三人当场惨叫连连,脸色也不停变幻。
有些懵懂的看看哀嚎的三个人,再看看威风凛凛的向阳花,兔十八抖了抖耳朵站到龙阳前面,仰起脑袋问:“先生,这是何故,即便是我被葵花籽砸到,也不过是稍微有些疼,却并没有这般惨绝人寰的反应……”
把手里的葵花籽给兔十八吃,龙阳率先走到院子里,那哀嚎的三个人也忙不迭跟着进来,随后关上院门。三人噗通三声纷纷跪下,哀求道:“还请这位上仙高抬贵手,我等修行不易,好不容易才化为人形……”
原本愤怒的徐穆听到这话,诧异的瞪大眼睛。
“去屋子里看看。”龙阳对兔十八说,白兔子会意,立刻哒哒哒每个屋子都跑了一遍,很快回来汇报情况。“先生,在柴火屋里看到一个老头,模样跟徐穆有些像,不过身体溃烂不已,头发花白,看样子快要不行了……”
“什么?”听到这话,徐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赶忙跑到屋子里,看到亲爹的样子,终究还是血浓于水,小心翼翼的把人扶了出来。
看到此人的模样,龙阳摇摇头道:“这便是你们的修行不易么?徐穆若是晚来一天,恐怕就再不能看他最后一眼了……兔十八,困阵起!”
“好嘞。”兔十八接过三张符箓,飞快的绕着那三人跑了一圈,甩下三张符箓,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随后狠狠的一跺脚跑回来,兔耳朵一抖一抖的问龙阳,“先生,这个难不成也是鬼?”
轻轻摇了摇头,眼睛从向阳花上面移开,龙阳解释道:“他们都是有道行的妖,但修的不是正道,而是邪道。”
许是接触到了阳光,脸上的死气消散了一些,老头看清楚站在自己前面的是徐穆,眼中留下浑浊的泪水,嘴巴张了张,露出一个乌黑乌黑的洞,舌头竟然已经没了。僵硬的身体艰难的比划着,好在徐穆看的认真,竟也看明白十之七八。
原来这老头正是徐穆的亲爹,当初在外面干活,不巧遇到一个崴了脚的女子,出于同情,便上前帮了她的忙,后来喝了女子给的水,便眼前模模糊糊,整个人都陷于混沌中。后来再醒过来,便看到那女子变了脸,带着一个小孩割他身上的肉吃,吃了舌头吃手指,还要剁他的大腿,每天吃一截。
许是到了弥留之际,老头回光返照,终于突破控制,有了些神智,他先是看到一只白乎乎的兔子跑过来,随后便见到了亲儿子,再接触到外面的阳光,他以为自己慢慢活了过来。
见事情被徐穆说的八-九不离十,哀嚎的三人齐齐闭上嘴巴,倒是那小孩瞪大眼睛看着徐穆,说:“娘说等吃完老的,才来吃小的,怎么你来的这么早,老的还没吃完……”
“竟是这般,竟是这般……”徐穆跪在地上,喃喃道,“竟是我害了爹吗?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神仙,求神仙做主,收了这三个祸害……”
龙阳皱紧眉头,自古人妖有别,即便是一些有道行的妖能够进入人世,却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吃人,实在是叫人胆寒,还是这世道已经成了这个样子,灾难横行?他一边想着,一边慢慢拿出几张引雷符,指尖指着三个精怪的方向,引雷符瞬间自燃,随后一道道旱雷劈下来,直直把院子劈出一个大坑。
那三人原本还想着逃跑,却根本撞不开困阵,只得使出浑身解数,渐渐的人形便维持不住,露出内里的模样。
人皮下面是黄的皮毛,还有一股冲天而起的骚气,那两个婆子正掀开身上的衣服,露出毛乎乎的屁-股准备放屁。却见向阳花仿佛被惹怒了似的,噗噗噗一片葵花籽皮喷出去,打的那两个婆子哭爹喊娘,再有一道旱雷劈下,三个人再也维持不住人形,砰砰砰变成三只胳膊一样大小的巨大黄鼠狼,眼中闪着腥红的光芒。
那小孩的模样更是怪异,上本身是人的模样,下半身却也是黄鼠狼,叫人看着浑身别扭。
“时也,命也。”龙阳叹气,对徐穆说,“你把那三个黄鼠狼绑起来,那孩子也绑着……三个黄鼠狼拖到外面给村里人看看,问问有没有见过他们的,以后这种事得防着点,不然难保下次不会发生。”
孩子的模样实在是奇怪,被人看到恐怕会引起恐慌,况且他天性残忍,即便是被绑起来也难掩起嗜血的意念,恐怕当初他在村子里散步,并不是因为心情好,而是为了看看村里有多少人可以吃吧。想到自己若是再来晚一些,这个村子里或许还会有其他人丧命,龙阳便冷着脸,结束小孩的性命。
那边徐穆依言捆着三个黄鼠狼出去,外面很快有人说:“我曾经见过,这东西晚上有时候会出来偷鸡,白天也会出来,遇到壮实的汉子还会扑过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听到大家说的话,徐穆已然明白,恐怕当初只有他爹中了黄鼠狼的障眼法,这才把这东西看成美人。后来那东西吃了人肉,这才化形成功,却也步入邪道。
引着这东西可怕,徐穆也没有隐瞒自己家里的事情,出去那孩子没说,其他的时候都事无巨细的给村里人讲了一遍,让大家提高警惕。村里很快弄来足够的柴火和火油,把三只黄鼠狼烧死,那天的臭气几乎弥漫了整个村子,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结束,同时,徐穆的亲爹也咽了气。
处理完亲爹的后事,徐穆便贱卖了整个宅子,自己拿着所有的银钱去了镇上,准备潜心念书,直到考中。
龙阳给了徐穆一张符箓,让他贴身佩带,而后就带着兔十八和向阳花还有其他兔子离开,走到哪里算哪里,一切皆看缘分。
为了更加了解人世间的事,龙阳特地挑选有人烟的地方走,这一走不要紧,也终于让他察觉到自己以前所忽略的事情。以前的龙阳没有心,虽然人还活着,眼睛却看不到世间疾苦,只是在一些妖怪的嘴里传出些名声,概因他最喜欢在荒山野岭中行走,偶尔遇到遇难的妖怪也会出手相助,却从不知道人世已经变成这副模样。
城外饿殍遍地,城门紧紧的关着,若是有人想要进城,站在城墙上的城门官会先放下来一个篮子,里面放上些银钱,城门官看的满意了这才会打开城门让你过去,否则便是在外面死了也无人管。
龙阳带着兔十八一出现,好在其他兔子都藏在篓子里,但就单单是兔十八一只兔子被城墙外的人看到也足够两眼放光,仿佛已经看到大块大块的兔肉。
“现在外面看看再说,兔十八,进来。”龙阳皱眉挡开周围贪婪的目光,拎起兔十八的长耳朵扔到篓子里,找了个角落蹲下,开始闭目养神。
深夜……
第八章 肉
趴在龙阳腿边,时不时机敏的竖起兔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兔十八偶尔还会抬起头看看周围,生怕有人晚上摸过来。
但这么一只大兔子,对于饥饿许久的人来说,可谓是一块活生生的肉,叫他们觉得胃更加绞痛无比,好不容易等到月上中天,风起时,便安奈不住的悄悄摸了过来。
“先生、先生……”兔十八赶忙爬起来,轻轻拍打龙阳的手,希望他能醒过来。偏偏龙阳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一直没有反应,要不是他还有呼吸,整个人仿佛死过去一样。
见那兔子怎么也喊不醒龙阳,躲在暗处的人便明目张胆的走过来,忽略性的忘记兔十八比正常兔子机敏,眼中只看得到那块肉。
躲在龙阳怀里的向阳花扭了扭身体,悄悄爬起来,似乎在‘看’前面。等有人靠近,便‘噗噗噗’往外喷葵花籽壳。不多时那凑过来的人就倒在地上,痛苦的扭动身体,只是兔十八这只大兔子的诱-惑实在是太大,总有其他人趁着夜色摸过来。
‘噗噗噗’葵花籽喷射的声音响了几乎一整个晚上,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这才停下,仿佛脱力一样落到龙阳身上,花盘里的葵花籽几乎快要用完,大把大把的葵花籽仁落到龙阳身上。
躺在背篓里的兔子们一个个醒了过来,兔十八一夜未睡,脑袋一点一点的蹲在旁边,瞅见龙阳睁开眼睛,赶忙说:“先生快看看他们……他们……咦?”
昨晚躺在地上的人今天不知道为何全部消失不见,倒是地上还有着许多葵花籽壳,证明昨天晚上确实发生了什么。龙阳走过去看了看,对兔十八说:“咱们找地方弄点东西吃,你能找到这附近能吃的野菜吗?”
“我试试看。”兔十八抖了抖毛耳朵,拎起一个小篮子就跑了。
在原地活动一下身体,龙阳拿起向阳花看了看,笑道:“看来你这个存身之处很快就要不行了,得给你找个东西存身才对……不知这世道变得如此艰难,你又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此人对他影响极大,即便只是向阳花的模样,他现在却也不愿意放手了,最好是一直在一起,这样就能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此人影响。
或许,可以通过他找到自己的本心吧。
“啊啊啊……”没过多久,兔十八就挎着一个小篮子狂奔而来,他屁-股后面的圆尾巴一抖一抖的,还时不时的转身往后看,然后大叫着跑回龙阳身边,指着后面的东西说,“先生,就是他们,昨晚摸过来的人!”
现在是白天,能清楚的看到来人,全都是一身黑衣,连面容都遮住的模样,行动极为迅速,一路追过来却没有靠近兔十八。这是因为兔十八脖子上缠着护身符,龙阳摸了摸兔子,让他处理挖来的野菜,自己拿出一张符箓在掌心燃烧完毕,手上便好像燃着一团蓝色的火焰一样,轻轻一抓,就抓到一个黑衣人。
掌心的火焰顺着黑衣人被抓到的地方蔓延过去,眨眼间就烧起来,随后黑衣人‘噗’的一声变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头人,龙阳冷笑,“傀儡而已。”他说完便狠狠一捏,捏碎傀儡,随后一个个抓住其他黑衣人,同样捏碎。
到城门而不入,晚上又出现傀儡,龙阳掐指算了算,再换成阴眼看向前方,随后笑着摇头道:“这哪里是正常的城,原来不过是个乱坟岗,要是真能把我骗进去,然后再出招,我指不定会应接不暇……”
正巧兔十八弄好了野菜,龙阳又拿出自己的干粮放在火上烤了烤,就着野菜吃了一顿。吃饱喝足后,再次回到城门口,换成阴眼看过去,眼前的城墙化成一片虚无,原本在城里来来回回走动的百姓则是化成一个个鬼火,无声的飘动着,那些房屋也变成了坟包,叫人看的毛骨悚然。
“先生?”兔十八察觉到气氛诡异,忍不住开口问。
扭了扭手中的向阳花,撕下几片花瓣扔到城门口,就见那大门和城墙都开始慢慢扭曲,随后消失不见,后面的乱坟岗也慢慢露了出来。一阵阴风吹过,打着旋儿绕着龙阳转圈,随后慢悠悠升到半空中。
明明是大白天,这里却阴森无比,兔十八抖了抖身体,飞快的打开自己的小包袱,拿出一件小坎肩穿上,这是龙阳帮他做的,针线不多好,但布料极好,拥有一定的防御能力。
“既来之则安之,进去看看吧。”龙阳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回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开始出现岔口的。他跟徐穆告别,从镇子离开,一路走的都是有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来到一个看似是正常的城镇,而且还收受贿赂才能进入,其实只是一个乱坟岗的地方呢?
‘噗噗’几枚葵花籽壳喷出来,葵花籽仁落到龙阳手里,随后那朵坚持多日的向阳花终于四散开来,仿佛瞬间失去所有的生气,随着阳星君魂魄的离开,向阳花也迅速腐烂消失。把最后几颗葵花籽仁吃掉,龙阳看了眼阳星君,发现他似乎有了些变化,原本只是一个魂魄而已,现在却似乎表面上蒙上一层荧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