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琰眨眨眼,不解,又来新人了?易大夫还有师弟吗?据他所知,若说和易大夫熟悉的话只有慕容炎,这什么时候又冒出个师弟?
张琰不解,扒开人群,便看见慕容炎坐在那儿,嘴里叼着一块糕点,手提笔刷刷刷写着,一个完了接着下一个,一刻也不听,他四处看了看,没有易大夫的身影,这人将他媳妇儿扔在这忙活,自己跑去哪儿逍遥了。
张琰撇嘴,原来这个所谓的师弟是慕容炎啊,到了襄上城安顿好后,慕容炎便随着易大夫一同出诊,说起这两人,竟然是师出同门,这可出乎了张琰意料。
自从去了医馆,慕容炎从早忙到晚,比他这个大侯爷还忙,张琰连跟毛都摸不到,心里早就把易大夫怼了个遍,加上今□□堂的事,让他多想了一点,周竟这走势明显不对,今早慕容炎出门的时候说今天尽量早一点,张琰还穿着朝服准备接他一起去吃饭。
他在人群外抓耳挠腮,这几天都没来,竟不知道他夫人如此受欢迎。
慕容炎长的不差,甚至算得上是佼佼者,只是左脸上的那条疤太过丑陋让人见了害怕,所以很多人忽视了他原本的容貌,到了襄上城,易大夫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一张面具给他戴上,面具只有半边,白色的半边外罩一层薄薄的缕空花,看上去简洁又高贵,慕容炎每次出门都戴着它,没有了那条疤,他就是个帅哥。
虽然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大夫要戴着面具,但是半边好看的脸已经将另外半边的好奇压下去了,在他们心里,半张脸就如此了,若是完整的一张,在现在这样的时代,肯定很祸害人。
张琰可不知道这些人心里的想法,他只觉得他家炎炎戴上这个面具后,他怎么看怎么别扭,可是慕容炎又不肯摘下来。
于是,张琰又在心里给易大夫记上一笔。
好不容易等到慕容炎可以脱身,已经过了午时了,张琰拉着慕容炎直奔田和楼,点了一桌子菜,张琰一个劲儿的给慕容炎夹菜。
“你别只顾着我,你也吃啊。”慕容炎一边挑菜一边说。
张琰继续给他夹菜,说,“你先吃,你吃完我再吃。”
慕容炎低头,奋战,他这段时间吃的很多,总感觉怎么吃也吃不饱,简直胃口大增。
“炎炎...”张琰伸头过去,扯着脸皮笑得没皮没脸,“休息几天,别去医馆了。”
“为什么?”慕容炎抬眼,看他,解释道,“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得病的人越来越多,白莲花一个人忙不过来。”
张琰皱皱鼻子,表示很不爽,低声嘟囔,“医馆那么多人,又没差你一个。”
“你说什么?”慕容炎不知听没听道,唇角上翘,眯着眼睛,问。
张琰果断的摇头,“没什么。”
继续夹菜,漫不经心的样子。慕容炎放下筷子,伸手拿手帕擦擦嘴,看着张琰,说,“说吧,什么事?”
见张琰还穿着朝服,又总是欲言又止,应该是朝堂出了什么事,而张琰不慌不及的来找他,应该也不是大事,看他这副样子要说不说的,可能是会很棘手的事。
张琰很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或者说是在他面前从来不去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这点慕容炎还挺感动的,至少他不会骗自己。
张琰眨眨眼,看着慕容炎,表示不明白他说什么。
慕容炎抱着胳膊,脸上的面具很薄,贴着肌肤,不细看另一边脸毫无参差,他就这样看着张琰,等着他的回答,两人对视,他脸上的面具此刻在张琰眼里显得格外妖治。
“你今天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放下酒杯,看着慕容炎,犹豫着该怎么说,抓了一把花生米一颗一颗往嘴里丢,和慕容炎闲聊着。
“你和易一亦关系很好吗?他对你很不一样。”
之前慕容炎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师出同门,易一亦的身份来历他再清楚不过,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个小师弟,而且他心里一直有一道坎,慕容炎是谁?上辈子到底是谁给他收的尸?
慕容炎不说,他一直没问,反正慕容炎不会对他不利。
见他旁敲侧鼓,和易一亦的关系反正他也不知道了,慕容炎也不在乎,“他师父是我爹。”
“噗...咳咳咳...”张琰花生米卡在喉咙,难受得他直垂胸脯,慕容炎哪知道他会这么激动,赶忙倒了一杯茶给他。
“你干嘛,这么大个人吃东西也不好好吃。”
张琰直翻白眼,心说——夫人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呐。
“既然是岳父大人,什么时候见见,话说,成亲的时候岳父都没来。”
慕容炎看他,“我不知道爹爹在哪,或许白莲花知道。”给自己倒一杯茶,轻抿一口,慕容炎心里不满,“什么岳父,我又不是女人。”
“我知道啊,亲自验过的,这不,夫人嫁给我了么。”张琰理直气壮,慕容炎气得牙齿咯咯响,他冷笑,“这段时间医馆忙,我就不回侯府住了。”
“别呀,夫人......”张琰委屈,不能这样子对为夫啊。慕容炎一个眼刀过去,“你好好反省。”
整天夫人前夫人后,还岳父,哼,好好反省反省,谁才是夫人?!!!
第11章 夫夫
付了帐,慕容炎准备直接回医馆,“我先回医馆了,侯爷,你自己先回府吧。”
张琰心里很不想但又不愿意打扰慕容炎的事情,只是暗自撇撇嘴,丧气地摆摆手,“去忙吧去忙吧,晚上我等你回来吃饭。”
“不用了,今天会很晚。”慕容炎说完便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张琰叹气,唉,这才成亲多久啊,他就被冷落了,简直想哭!!!
慕容炎回到医馆,易大夫已经回来了,“侯爷来了?”
慕容炎摇摇头脑海里全是张琰今天的状态,感觉很不对劲,虽然平时他很不着调,但是没今天这么无精打采,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而且面对自己直接问他的话还吞吞吐吐,慕容炎整个下午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易大夫抬眼撇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一边忙自己手上的活一边说,“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就回去吧,今天我一个人就行了。”
“我不放心什么?”慕容炎回神,看他。
易大夫眼皮都没掀一下,说,“我还不知道你,是因为张琰吧?”
“关张琰什么事?”慕容炎不解看他,迟迟没下笔,笔尖的墨滴在纸上,一点点的散开,慕容炎发愣,为什么他会因为张琰的一个情绪就受到影响,这脱离了他的控制。
易大夫回头,看他的眼神复杂,“小炎,张琰很喜欢你,你呢?”
慕容炎一愣,微微抿唇,久久不语,或者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说不喜欢吗?明明已经到喉间的三个字却迟迟发不出声,可是喜欢,他又没有那种心动,而且,如果张琰知道他的身份,他们能有结果吗?
张琰是个有雄心有抱负的男子汉,是个英雄,而他,只想救出父亲,做个悬壶救世的医生,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呢?
见他久久未语,易大夫知道,慕容炎心里的顾忌太多,师父以前就说过这孩子太重情也太较真,会活的很累,而且他的身份在他心中一直是跟卡在喉咙的刺。
“你还是先回去吧,新朝刚定,张琰作为大功臣,虽有封赏,但我想,遇到的刁难可能会更多,而且信朝的朝纲,那可是不敢恭维的。”易大夫嘲讽道,但慕容炎毕竟算得上是他弟弟了,他又说,“不管再怎么说你们现在是夫夫,俱荣俱损,你能帮衬他一点就帮衬一点吧。”
慕容炎为什么和张琰成亲他不知道,但是慕容炎成亲竟然没有告诉师父和他,那就说明在他并没有把这桩婚姻当真,随时准备撤离,“小炎,师父一定不希望你做这些事。”
慕容炎看了看周围,易大夫说话还真是毫不顾忌,“白莲花,这里是王城,说话还是注意一点好。”
“不要叫我白莲花。”易大夫暴躁,拍桌子怒起。
众人皆作惊恐状,嘴角直抽,暴怒中的易大夫好可怕。
慕容炎嘴角抽抽仰脸看着易大夫,还是这么容易生气,真是......
“呃...你注意一点啊...”
易大夫这才回过神,众人捧着腮帮子不可置信状,易大夫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正襟危坐继续工作。
斜眼睨了一眼慕容炎,那眼神要多嫌弃有多嫌弃,他冷声道,“侯爷夫人,您请快回府吧。”
慕容炎扶额,易一亦真的不能惹,这小肚鸡肠的。
赵薫站在慕容炎身后,看慕容炎一脸愁容,犹豫很久终于开口,“公子...”
慕容炎回头看他,“小薰,你也这样认为吗?”
“小人只听公子的,遵从公子的吩咐。”赵薫面无表情的说道,“可是,公子,你明明可以离开的,为什么......”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他想慕容炎是明白的。
是呀,为什么呢,慕容炎想,他有很多的机会可以离开,张琰一辈子也找不到他,这场婚姻从惠王死了后就可以不作数了,他也不畏惧周竟,可为什么他还留在这。
张琰的一举一动这么轻易的牵动他的情绪,这不是好兆头。
......
慕容炎回到府里时夜已深,可侯府还是灯火通明,管家替他换下外衣,慕容炎问,“侯爷呢?”
“侯爷在后院。”管家恭敬的回话,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虽然他戴着面具,可是与管家不愉快的初见一直刻印在管家的脑海里,那可怕的样子一直挥之不去。
管家对慕容炎的印象只有害怕,他们刚刚搬进侯府的时候,管家并不知道慕容炎就是侯府所谓的‘女主人’,还是张琰说的,一个男人嫁与另一男人为妻,管家对此是嗤之以鼻的,对慕容炎的态度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自从某一天慕容炎晚归管家撞上,漆黑的长廊,灯笼的点点亮光,将脸上的那条长长的疤痕映照得更加扭曲恐怖,幽冷的眼神,清冷的语调,将管家吓得够呛。
慕容炎并不是故意吓人,他一向如此,只不过那张脸却与他心意相违,他也没办法,自此府里便有传言,说侯爷夫人凶恶至极。
对此,慕容炎并没有解释,还勒令赵薫等人不许告诉张琰知道,因为这张脸他遭受了太多的不善,他并不在意。
慕容炎到后院,露天石桌上摆满了各种佳肴,看上去挺丰盛却没有动过,张琰拿着一小坛子酒正背对着他,仰面与月亮对酒当歌,
苟尔见慕容炎来了赶忙迎上去,“夫人。”
慕容炎嘴角抽了抽,问,“侯爷怎么了?”
“侯爷一直在等夫人回来用膳。”苟尔很冷静且真实的陈述这个事实。
看着一直喝酒望天发呆的张琰,慕容炎叹气,挥挥手,示意两人下去。
慕容炎坐到张琰旁边,两人肩并肩一起抬头望天,“好久没抬头看了,夜空依然这么美。”
张琰微微偏头,淡淡瞥他一眼,抄起酒坛子,递到他面前,“要不要喝?”
慕容炎看他,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仰头一口,辛辣入喉,“挺不错,田和楼的?”
张琰点点头,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慕容炎说这家的酒挺不错,他回来就叫管家去买了几大坛。
“你喜欢喝酒库里面还有,我都买回来了。”
“你买这么多酒干嘛?”慕容炎被吓一跳,心里突地一跳,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喷涌而出。
果然,秉承着‘我要对你好就要让你知道’的真理的张琰不负他望地说,“你中午说好喝,我看你挺喜欢的,就买了。”
慕容炎嘴角直抽,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了,“我就只是说说,你别太当真。”
这酒确实好喝,他也挺喜欢,但是没必要全买了啊,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更何况现在他的军队正是用钱的时候,这也忒浪费了点。
“你说的我都当真。”张琰很随意的说,慕容炎听的很不随意,他觉得他不该在待在这个地方了。
可此时脚下如灌铅了一眼,一步都挪不动,张琰转头看他,“炎炎,我不想待在襄上城。”
“恩?为什么?”慕容炎听说了他被册封的事,高官厚禄,张琰为什么...”
“王城被攻破,王上迫不得已才迁都,信王朝几百年的稳定河山早已经四分五裂了,此刻襄上城虽然还殃及不到,但也不远了。”
张琰将他分析的一点一点全都告诉慕容炎,“西北一带起义的一波接一波,加上各路诸侯的异心,王上虽握有大权,但朝廷在先王时候元气大伤,你看看护着襄上城的都是哪些人马,还不都是我们这些名不经传的小地方来的,没有兵权,没有名声,还不都是打着挟天子的主意,在襄上城,我的胜算不大。”
慕容炎静静的听着,“可若是你离开襄上城,你想去哪儿,还有这一大帮子焰军,何况你是救驾的最大功臣,得到周竟的信任是很容易的事。”
“谁不了解周竟你还不了解么?”张琰冷笑,“伴君如伴虎,离开襄上城,我才好能施展,否则战争一旦打起来,最先遭殃的便是襄上城的兵。”
慕容炎沉默,张琰笑着拍拍他的脑袋,“和你说这么多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你,愿不愿意陪我战天下?”
他很期冀的望着慕容炎,心里却是在发颤,他很担心慕容炎会说出不愿意这三个字,撑在背后的拳头握得死死的,看着慕容炎沉默下来的样子他内心忐忑得要命。
慕容炎沉默良久,忽然转过脸来,静静的看着他,他的双眼就想漆黑夜空中闪亮的星星,在黑夜中寻找的光明。
良久,慕容炎轻启微唇,“如果我说不愿意呢?”
张琰四肢变得僵硬,亲耳听到他说出这句话还是很难接受啊,可是啊,你不愿意我要天下干嘛呢?
清冷的月光打在他脸上,粗糙刚硬的面颊此刻看上去很脆弱,脸色很苍白,慕容炎甚至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他嘴唇发颤,他收回目光,仰着脖子,冰凉的酒水入喉,顺着嘴角流下的液体滑进松垮垮的衣襟,白色的月光下,真特么该死的性感。
自从新婚之夜两人就没亲密接触过,慕容炎看的喉咙发痒,他一把夺过张琰的酒坛子,身体一转,坐到张琰身上,双手撑在他身后的石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故意轻轻舔了舔嘴唇,一边嘴角上翘,眉眼飞起,声音中带着一股魅惑,“说呀,如果我不愿意呢?”
张琰艰难的吞咽了咽口水,看着伏在自己上面的慕容炎,白皙的皮肤,深邃的五官,妖治的面具,此刻统统融为一体,他呆呆的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好像除了他一切都不存在,他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姿势好像挺不错。
第12章 吃醋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雨点落在梧桐树叶上啪嗒啪嗒,一波接一波,时轻时重,时缓时急,像是一首优美的乐曲。
慕容炎缓缓睁开眼,浑身酸疼,整个骨头都快散架了,他咬咬牙,拿过枕头垫在腰下坐起来,旁边张琰的位置已经冷却了,他应该早走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捧着被子发呆,还是很困很想睡,但是真特么的疼,这就是昨晚自作孽的后果,张琰就跟饿惨了的猛虎一样拼命的在他身上吃吃吃...偏生他又拒绝不了,唉!!!
“吱嘎...”门被推开,张琰捧着一碗稀粥,快要入冬了,到时候还不知道粮食够不够。
“醒了?”张琰坐到床边,“先吃点东西,等下用膳,就在这用还是去膳厅?”
慕容炎看他,低哑的声线羞愧了脸,问,“什么时辰了?”
“已经午时了,今天下了很大的雨,别去医馆了吧。”张琰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小心翼翼的递到他嘴边。
慕容炎一边吃着一边说,“小薰呢?”
张琰的目光闪了闪,说,“我叫他去办点事。”
慕容炎笑,“你叫他他会听你的?”
“当然不听,”张琰撇嘴,不满道,“那小子硬邦邦的像块石头,油盐不进。”
慕容炎眉眼弯弯,那条伤疤随着他的笑变换了形状,“小薰从小跟在我身边,他当然听我的了,你叫他去干什么,他竟然这么听你的话?”
慕容炎疑惑不解,张琰拨开他垂下来的头发,无奈的说,“没什么大事,如果不说是你交代的,那小子哪肯动啊。”
慕容炎笑,今天他好像特别高兴,“府里有什么事吗,今天怎么这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