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侧安静睡着的人,唐子约心满意足地勾起微笑,不枉他连夜催着魏初飞回来,这些日子每每想到离别前景之行那个神态,他心里都惦记得跟猫挠似的,只恨不得当时就瞬移。此时终于一解多日相思,再看多久也是看不够的。
次日拍完戏,景之行如约赶到奥体中心看唐子约的彩排。
因为从来没到过演唱会这种地方,景之行对这里的一切东西都觉得很新奇。唐子约还在后台,他便自己坐在台下看着上面,灯光师正在调试,整个观众席空无一人。
忽然有熟悉的声音叫他名字,景之行回头去看,是一直没得见的魏初。
“魏哥。”
魏初点点头,在他身旁的位子坐下:“要去后台看看子约吗?他待会儿得走流程试唱一遍。”
景之行拒绝道:“不用,我就在这儿看看他唱歌。”
魏初便也不再提,另问了他几句剧组的事情,闲聊几句的功夫,就见唐子约上了舞台。
倒也没能按着流程完整地走下来一遍,中途他就示意停下,然后跳下舞台走到两人身边。
“感觉怎么样?”魏初道。
唐子约想了一下,道:“舞台挺好的,就是我嗓子有点干。”
“那先不唱了,”魏初蹙眉,一下子有些担忧,“你歇一歇。”
景之行听到他嗓子不舒服,也建议还是歇一歇比较好。
唐子约也是这么想的,他望向魏初:“那不如把之行这个戏的事了结一下,我正好歇歇嗓子,反正还有好几天。”
慕容的戏份本来就少,令白剩下的戏其实就是差了慕容,要不然早可以杀青了。如果能趁着最近把他俩的拍了,倒也省去不少操劳。所以魏初思索了片刻便说会去联系李导,尽快把慕容和令白的戏份杀青。
“对了,阿行,有一部新戏你看看,我准备帮你接下来,剧本发到你邮箱了。”说完就有工作人员过来,魏初又急急忙忙地去了后台。
留下景之行还没反应过来,居然这么快就有新的工作,他还以为自己会有一段无所事事的时间呢。但是有工作总比没有好,没有工作就没有曝光,再说人一旦闲下来,总是爱杂七杂八地胡思乱想,反而工作的时候会感觉到纯粹的快乐。每一个角色,每一句台词,都像是真正体验过的人生,丰富多彩,别有趣味。
唐子约却不满道:“怎么又有新戏,魏初这是要累死你吗?”
“魏哥负责任才给我接戏的,”景之行笑道,“既然你也空下来了,陪我去把剧本打出来?”
两人也没在奥体中心继续逗留,索性回了酒店。剧本打印出来之后,景之行就抱着一沓子A4纸坐在房间里,进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高深境界。唐子约已经开了新的房间,但是他也不过去,仍然捧着一个瓷杯赖在景之行房间里。
景之行读剧本的时候绝对是心无旁骛的,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旁边是否有人,只顾一心沉浸在情节里。加上这个剧本故事一波三折引人入胜,自然就更顾不得探究一下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为什么老是盯着他看了。
等到看完所有的,时间也过了挺久。景之行从剧本里抬起头,只想找个人分享一下内心的感受,坐在一边的唐子约毫无疑义的成为了最佳对象。
听完景之行一通赞美,唐子约也产生了好奇:“真有这么精彩?”
“真的,”景之行认真地点头,“我过去跟小梁说一下咱们晚饭吃什么,你看一下吧,我真的觉得非常好。”
本着爱屋及乌的原则,唐子约伸手翻开剧本,打算粗粗浏览上一遍。
待到景之行回来,就见唐子约专心致志地捧着剧本,读得很是仔细。
“是不是很好的故事?”
唐子约非常同意:“真的很好,什么时候开拍?”
“不知道,不过应该没那么快,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唐子约把剧本卷成筒状轻轻敲了一下,神色若有所思:“不如我来写这个电影的歌。”
刚才他看了这个故事,一下子就被吸引,剧本里的情节给了他创作的灵感,如果时间要求不紧张,他很想为这个故事写出歌,表达自己的内心所想。已经挺长时间没有这样的渴望了,大概是在读剧本的时候也代入了某个人,灵感来得猝不及防,仿佛顷刻之间就有了成型的旋律和词句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他们一定高兴死了,”景之行对这个想法第一时间感到了诧异,但是也觉得开心,因为自己喜欢的故事也得到了他的认可,“由你写歌,影片质量肯定会上升好几个档次。”
“多谢恭维,”唐子约微微笑道,“那我问问魏初,看看能不能助你上升几个档次。”
说曹操,魏初的电话就到了。
魏初打来是告诉他们,已经和李导说好了,明天早上就去拍慕容的戏份,如果NG次数不多的话,花两天集中拍应该就可以杀青了。唐子约顺便问了一下电影什么时候开拍,能不能由他写歌。
能让唐子约亲自提出写歌,别说时间不紧张了,就是紧张那也得往后挪,魏初当即表示同意,并说不会有任何问题,电影的歌就交给他了。
吃过晚饭,唐子约心里虽然不想走,还是得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利落地回了自己房间。正好吧刚才脑子里浮现的词曲都记下来,边修边写,睡前还考虑着一段曲子的删改。
正如景之行在奥体中心的新奇感觉,从来没有拍过戏的唐子约到了片场,也是一样的。
景之行饰演的令白与慕容是师伯师侄的关系,慕容待令白极好,他虽一直不问世事,但对令白一直是很尽心的,哪怕后来出了回华剑的事儿,他的态度也不曾改变,甚至救了令白数次。他们要拍的就是慕容出场的寥寥数次场景。
本来剧方一直和李导意见不统一,不知道两个结局选哪个,听说唐子约同意客串慕容,马上就改变了态度,同意了魏初和李导一直希望的结局,毕竟剧里有唐子约,收益基本上就不成问题了,该妥协的他们也妥协的很是痛快。这样剧本就定下来了,拍摄起来自然顺畅许多。
因为魏初和李导的协商,这两天就是拍慕容的戏份,所以一进去就得上妆。景之行的妆容大家常见到,也就习惯了这份美,当唐子约出来时,在场的人才又感到了惊艳。
墨发如瀑,白衣胜雪,负一长剑,翩然而立。
恍若谪仙人。
景之行由于其角色不是单一的正派,虽然也是白色道袍,但总归在上妆时刻意加入了一些妖邪色彩,不同于眼前这位,完完全全不染纤尘的隐逸形象。
这样的人往镜头下一站,就是一副不用修图的海报了。
要么说世界上真有人天生是上帝赏饭吃呢,拍摄过程中根本就没见他有一点新人的不妥当,悠然中带着清冷的那种气质简直就是本色出演,再加上有景之行引导他走位配合,失误可谓是少之又少。
补妆的时候李导看着镜头啧啧称赞:“魏初啊,你怎么不让他演戏呢?”
魏初站在一旁客气地谦虚了句:“子约没学过,怕演不好。”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天唐子约答应他的场景。
李导打来电话问的时候,他一时间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这个符合气质的演员难找,能演出来的更不容易,他又是宁缺毋滥的要求,所以言行中难免带出些忧虑。唐子约彩排期间见他这样就问了句,刚开始自己只说有个演员不好找,唐子约了解了一下要求之后也没说什么,后来突然问是哪个剧的演员,得知是景之行在的剧组,他犹豫了一下,便说愿意过去帮一下忙。
他之所以没在一开始就提出找唐子约,自然是因为知道唐子约多半不会同意,毕竟他从未有过演戏的经历,谁知他就这么莫名奇妙的答应了,而且在北京的诸事结束以后连夜逼他收拾行李飞到了这里。
热情至此,前所未有。
李导道:“学什么啊,学出来的都没意思,这样多好,这就是天赋异禀!”
魏初收回飞出去的思绪,陪着李导把话题接下去,也就不再想那些。
自从唐子约来了,剧组的伙食莫名变得异常丰盛,全体人员在吃饭时间收到的盒饭都变成了充斥着诱人香气的五星级。景之行没搞懂是为什么,只能揣测是送盒饭的阿姨为景之行美色所惑。
慕容作为一个世外高人的形象设定存在着,出场次数自然是不多的,所以满打满算两天也差不多了,而且为了不耽误时间,一些不必要的戏份也就顺便去掉了,这样不休息地拍摄了一天,基本上就完成了大半。
第二天中午,拍了一上午戏的唐子约还没能适应一直吊着的威亚,被放下之后就被带到去休息室了,景之行比他晚一点结束,还有几个近景特写,拍完之后就准备去休息室看看唐子约。正往那边走着,梁擎急匆匆地跑过来:“景哥,魏哥呢?”
“在休息室,怎么了?”
“哎呀,午饭来了,一般的工作人员还不给拿,我这急着还道具,您叫魏哥去西门拿一下吧,我先走了!”话音未落,梁擎就带着一小推车的箱子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一般工作人员还拿不到的午饭?景之行来了好奇心,难怪这几顿吃的这么好,原来真的换了。不过他觉得这种事也不必麻烦魏初,自己顺便过去一趟应该也可以。这么想着,他脚下换了个方向,转去西门。
当他到了西门,目光搜索着午饭的踪影,视野中不期然撞进了一个人。
景之行一下子怔住了。
☆、第24章
由矜。
他还是记忆里那个样子,一身纯黑的休闲装都能穿出锐利的肃穆,倚在同样是黑色的车子旁边,静静看着,像是一副精心雕琢的画作。
当时的自己,不就是一头扎进了这样的表象里吗?
不想再见到这个人,景之行转身就要重新回去。但是由矜已经发现了他,西门不常有人,景之行一身剧里的造型又如此醒目,因此由矜向前几步,叫道:“等一下,穿白衣服的这位。”
景之行只好停住步子,一时不知道是应该回头,还是继续走。
“你好,你是剧组的人吗,我找魏初。”
硬硬地撂下一句“他马上出来”,景之行头也没回便快速闪进了门。
由矜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眼中聚集起疑惑的色彩,虽然他没看见这个人的脸,可是为什么,会有一种奇怪的熟悉?好像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牵引着他,让他去跟这个陌生人搭话,去靠近他多一点,而当那抹白色在门内彻底看不见之后,心头传来的那股缺失了什么的感觉,也让他一下子又记起困扰自己至今的痛楚,那个当年没能拦住的人,没能挽回的失去。
那场悲剧发生的时候,心里就是这样的感觉,仿佛生命乍然少了一种色彩,彻骨铭心。
进门之后,景之行随手拦了个人叫他去找魏初过来,自己则四下打量一番之后寻了个没人的休息室待着。
但是人不走运的时候,任何人都能给他制造出不痛快。比如现在,明明他只是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安静地待一会儿,可是梁擎在外面满场子的叫他,不出去都不行。
一打开门,就见由矜和魏初站在不远的地方。
魏初看见他,几步走过来,道:“阿行,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快吃饭。”说着就叫梁擎拿饭过来。
由矜跟在魏初后面走近,默默地看着他,不出声,却还是有着无言的威压。
前世纠葛过生死爱恨的人,今复重逢,景之行有再好的演技也掩饰不住眼底的波澜。他竭力压制住情绪,使自己看上去显得平静:“我觉得不是很饿,魏哥,我不想吃了,我去休息一下。”
魏初是多么机敏的眼色,立即发觉到景之行与平常有异的神态,虽然不清楚原委,也顺着他的意思道:“不想吃就算了,你可以去子约那边和他一起。”
“嗯。”景之行点点头,马上离开了。
由矜看着景之行匆匆走开的背影,道:“他是谁?”
“景之行,我手里的艺人,”魏初语调冷淡,“今天麻烦由总了。”
“不麻烦,”由矜深深地看了景之行离去的方向一眼,回过头来对着魏初道,“我一直想见你,好知道我弟弟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
魏初皱着眉,不想和他探讨这个话题,直接下了逐客令:“我们马上有工作要进行,就不耽误由总时间了。”
由矜也很干脆的告了辞,临走之前又看了一眼休息室的方向。
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景之行。
休息室里的唐子约其实也没多大事儿,就是威亚吊得太久有点不适应,不多久就缓过劲儿来了。当景之行进门的时候,唐子约已经精神不错,但是进来的人脸色却不怎么好看,这是不常有的事,因为景之行平时都是保持着很平和的状态,正是由于不常有,才更显得严重,于是他立即担忧地迎上去:“之行,你怎么了?”
景之行顿住步子,望向眼前的人。他眼里的关心是那么真实,从第一次见面,他就一直是善意的,像一束光,照彻进自己的黑暗里。
昨天在雨花台时的那股情绪突然漫上来——连生命都是额外捡来的人,还有什么值得畏惧。
现在拥有的生活是崭新的,而且身边还有这样的人,一路帮扶,并不是孤寂凄冷的自己。
“我没事,”景之行缓慢地开口,“我很好了。”
唐子约心知不是这么回事儿,但也不好多说,便有意转移话题:“你,你吃饭了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唐子约暗道可算找到安全的话题了,忙拿起手边两份没打开的盒饭,递给他一个:“魏初的还没吃,你先吃着,待会儿再让他拿一个。”
景之行接过来,终于想到这盒饭大概就是今天见到由矜的罪魁祸首,便问道:“这是哪儿的饭?”
“哦对,都忘了和你说,”唐子约恍然道,“你没发现魏初在的地方吃的都特别好吗?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人,尚歆总裁,叫由江的,魏初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连饭也得有讲究,每顿都得做的各种花样送过来。
因为魏初不吃,他就直接包下魏初身边所有人的伙食,除了有事的时候让秘书送,天天都亲自来,我演唱会那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这个待遇。”
竟是这样。
唐子约之前和他说这件事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别人的隐私不好说出名字,他一直不知道由江的身份,甚至前几天魏初在董事会上宣布总裁身份的事情他也知道,但就是没往心里去,又一直在剧组没怎么回去公司,竟然不知道这层关系。
想来由矜就是为了弟弟,所以亲自跑一趟来送饭。
难道逃不开吗?
景之行闷闷地吃了几口东西,看出他心情不好,唐子约也没多说话,只能暗自揣测着原因。魏初进门后看见房间里氛围沉重,又见到景之行默然不语的样子,便以口型问唐子约,阿行怎么了?
不知道。唐子约以口型回他。
魏初比唐子约更早见到景之行的异常,但是他拼了命去想,也猜不出那个场景能带给景之行什么不好的影响,都是熟悉的人,寻常的事,唯一的变数就是由矜,但是他们甚至都不认识。
想也想不出,景之行也明显不打算跟谁倾诉,两个人也没有任何办法。
经过了几十个小时的辛苦,终于看见一丝胜利的曙光了,根据进度安排,下午的戏拍完,再拍一场夜戏,令白和慕容就可以杀青了。令白是很重要的一个人物,李导又喜欢景之行,对于这两场戏,有着十分的期待。三个人在房间里待了没多久,李导的人就叫两位演员出去讲戏了。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景之行立马就收起了之前低落的情绪,把自己完完全全投进了角色里。唐子约也没怎么了解过剧情,只是大概知道了一下慕容的角色特征,所以在景之行和李导有商有量地发表意见时,他也插不上话,索性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景之行无比认真的样子。
商定好细节,李导最后又给他们讲了一次,就放他们去补妆然后开机。
“开始。”
令白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回华轻轻地摩挲着,动作温柔,身形寥落。
“令白,你在想什么?”慕容走进镜头里,站在大约三步开外的地方,衣袂翩然,绕华剑负于身后,像是画中走出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