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还带来了府里最新的动态,白瞿边已经和徐小姐成了亲,他们成婚后就几乎和长房断了联系,徐氏半步都没踏入过长房的门。大夫人曾经下帖子请过徐氏,被徐氏委婉地拒绝了。
听到这话,白瞿远长叹一声:“他是不是又打我娘了?”
“没有,您现在是八品京官,老爷也不敢随意打骂您的亲娘。只是,您那小舅舅,已经被关起来了,命保住了,可这辈子也出不来了。”胡氏道,“夫人眼睛都要哭瞎了。少爷,您可千万要好好的,夫人只能指望您了。”
“我知道。”白瞿远低声道,“我的亲事,家里还有说什么吗?”
“老爷是想为您在京城里聘个妻室,已经在托人打听了。”
白瞿远摇摇头,让胡氏下去休息了。
白桥进来道:“少爷,您是不是也要休息了?”
“嗯,备水吧。”
白瞿远洗漱过后躺下,想着自己被当做筹码任人交易的婚事,就止不住的心慌。没了徐氏,还有李氏,还有王氏,只盼着大老爷别再精虫上脑,这京城里的贵女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不过,大老爷既然要在京城里寻儿媳妇,就该不会再起那样的念头了吧!
“白桥,你过来,陪我说说话。”白瞿远忍不住喊了声。
白桥很快就来了,他在门口道:“少爷,要打地铺吗?”
白瞿远点点头,白桥就抱了被褥来,铺在床边躺下了:“少爷,您想说什么?”
“不晓得,你就,你就随便说些什么。”
白桥也不晓得该随便说些什么,就这么一直沉默着。屋里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白桥探头向床上看去,见白瞿远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第二世(7)
半年后,一个人的意外到来,打破了白桥按部就班的平静生活。
二少爷白瞿近贪墨了家里五万两银子,事发后连夜坐船逃到京里寻白瞿远庇护来了。
“你怎么这么大胆子,你怎么贪的这么多钱?”白瞿远惊得险些结巴了。
白瞿近翘着二郎腿在那挑拣着饭菜道:“我是被摆了一道,那些钱真落到我手里的也就五千多两。呵,我当时就知道他是在坑我,没想到他坑得这么狠。”
“谁坑的你?”白瞿远问道。
“除了白玉白大管家,还有谁?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从账里挪用那么多钱不被爹发现?”白瞿近冷笑道。
白瞿远震惊道:“他?他贪那么多钱做什么?爹一句话就可以把他送官啊!”
“给他主子白瞿边用呗,你不知道吧,白玉的娘差点病死时,是夏氏给她请的大夫。白玉一直就都是二房的人,若不是爹突然把白瞿边归还二房,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也不想这么早就暴露了自己。只是爹现在只信我和白玉是同谋,不信咱们好弟弟有鬼。他怎么能信呢,当年他贪了二房的银子,现在他养了十几年的二房的人反过来贪了他的银子,他脸挂不住啊!”白瞿近自己添了碗饭,继续吧唧道,“可惜白玉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了,没人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白瞿远坐到他身边,道:“我为什么要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看着我被老三玩死,然后就轮到你了。”白瞿近用筷子指了指白瞿远的脸,笑道,“他恨我们,恨我们长房里所有人。尤其是你,若不是为了你的前程,他怎么会回二房?又怎么会和长房的继承权失之交臂?他可是个狠人,白玉对他那么忠心,他说舍弃就舍弃了,就为了四万五千两,就为了他不被暴露。”
白瞿远道:“他要这些银子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谁还会嫌银子烧手啊?”白瞿近道,吃完了饭,闻了闻自己身上道,“我洗个澡,你若不愿意我在你这待,可以给我另寻个住处。”
白桥已经让人把浴桶抬去客房了,他亲自引着白瞿近进了屋,才回来收拾了餐桌。
白瞿远已经把胡氏叫过来细问了,胡氏只知道夏氏曾派人去看过白玉的娘,其他的就都不知道了。
“少爷,二少爷的话您可以听一听,但也不能全听,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您可千万要看好了他,别让他做出什么有损您清名的事来,这可不是青城。”胡氏道,不屑地瞥了一眼客房的方向。
“我知道。”白瞿远头疼道,晚饭也没胃口继续吃了,让人去叫彭展翔了。
白桥收拾好碗筷,洗了手后才回到正屋伺候。他的震惊可一点都不比白瞿远少,他活了两辈子,都不知道白玉和白瞿边的关系,他们俩隐藏得可真深啊!
怪不得,怪不得上辈子白玉自告奋勇去弄瘫了白瞿边,他是怕白瞿远和林氏出手没了轻重真的伤了白瞿边!白瞿边根本就没有瘫,他不过是就是等着白瞿远弄死了大老爷,他再跳出来收渔翁之利。
白桥上辈子就总觉得白瞿远的复仇之路走得太顺了些,原来是有人已经事先帮他们把路铺平了。等白瞿远和林氏毒死了大老爷,白瞿边就会跳出来揭发他们这对狠毒的狗男女,长房偌大家产就都到了白瞿边的口袋里。
白瞿边早已将长房的家产都视为囊中之物,认为这都是长房欠了他们二房的,是他该得的。他要做事自然就需要钱,白玉贪来的钱都给他去收买其他人了吧。现在事发了,白玉以死把黑锅扣到了白瞿近的头上,没人会信这个花花公子浪荡败家少爷的话,都觉得他是在胡乱攀扯冤枉别人。
“你也觉得,老二的话可信?”白瞿远突然道。
“奴才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其实,奴才也发现,夏家的铺子在最近几年,招的人有些多。奴才听说里面有不少关系户,都是和官府或族里几个长老有裙带关系的。”白桥迟疑了下,道。
“官府?他想做什么?”白瞿远讶然道。
“这,反正在官府里有人好办事。”白桥干巴巴道,隐约感觉白瞿边这是在暗地里预谋搞个大事情出来。
白瞿远眉头紧皱,坐在书桌前陷入了沉思,直到彭展翔赶在宵禁前骑马来了,他才抬起头道:“又有事要劳烦松鹤兄了。”
“是不是你那二弟惹什么祸了?我刚看到他在院子里光着上身纳凉呢。”彭展翔擦了擦汗,喝了口凉茶道。
白瞿远站了起来,想要出去训白瞿近,然后又无力地坐回椅子上:“唉,也不知该说是哪个弟弟惹的祸。”
他把事和彭展翔一一都说了,道:“我实在想不到,老三会是这样的人。”
彭展翔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他负手在屋里走了两圈,冲白瞿远笑道:“怪不得,原来他是在琢磨这个。我以前就觉得他和夏珂吉不对劲,但当时我光顾着盯姓夏的了,没想到白老三年纪不大,心眼却比他那舅舅多多了。”
“夏珂吉怎么了?”白瞿远奇怪道。
“唉,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夏家老太爷死得有些不明白,和我家老爷子也有些关系,所以我们家这些年一直在盯着夏家。”
见彭展翔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白瞿远也就知机地不再追问。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就让老二在我这待着?我可没空天天看着他!”白瞿远抱怨道。
彭展翔被气笑了:“你个傻子,你还有心情担心你家老二?你以为白瞿边这事就算了了?他就贪了四万多两,折了一个白玉就死心了?就会守着徐家小姐安安分分过日子了?你知不知道,当年他屋里死了的那个通房丫头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白瞿远怔怔道:“谁的?”
见彭展翔不吭声,白瞿远急道:“你说呀!卖什么关子,大不了就是我爹的,咱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你那个要在牢房里关一辈子的小舅舅的。”彭展翔嘲道,“你那个小舅舅变得这么混蛋,夏珂吉舅甥俩可没少出力啊!你娘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才把那丫头给打死了。可惜她到底只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妇人,想着都是家丑不可外扬,掩过去就当这事没发生了。”
白瞿远惊了半天,道:“我家的事,你怎么知道得好像比我还清楚?”
“我不早说了吗,别成天瞅着书本,多把心思放在身边的人身上些。你家那些龌龊事,就是你们族里知道的人也不少,就是不在你耳边说而已。哦,也可能说了你没听出来。”彭展翔乐道。
白瞿远脸一下子就涨红了,他家里的龌龊事,他家里哪些龌龊事?真的大家都知道了吗?羞死了!没脸见人了!再也不回家了!
彭展翔瞧出他心思,忍笑道:“好了,不要在意这些了。白瞿边是恨死你们了,巴不得你们都不得好死,然后把两房家产一并收了,也许再捞个白家族长当当。知道了他的想法,要防他就容易多了。这事我会和我爹去信的,反正我们也要对付夏珂吉,一并把白瞿边对付了就是了。只是,给白瞿边个教训就好了,他对徐家小妹一直挺好的,我可不想哪天水峪兄来找我拼命。”
白瞿远叹道:“的确是我们对不起他,我爹,唉~”
“你那个爹的确是个麻烦。”彭展翔附议道,看了看天色,今儿是走不成了,便道,“你那客房让你二弟占了,我睡哪呢?”
“自然是和我睡了,我让白桥再拿床被子来。”白瞿远道。
“别,这么热的天,我可不和你挤着。你这不还有个罗汉床么,我在这凑合睡好了。”彭展翔摇头道。
☆、第二世(8)
白瞿远躺在床上,侧身对着彭展翔的方向,唉声叹气道:“你说,为什么他们一个个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出这么多事呢?”
“要是一个个都跟你我似的,天下便太平了。”彭展翔低声笑道。
“天下太平了,你不就无聊了吗?”白瞿远意有所指道。
“是啊,没有杀人抢劫案,就只能捡些鸡毛蒜皮邻里口舌的小事消磨时间咯!”彭展翔伸了个懒腰,把被子往下扯了扯。
“真奇怪,你怎么会好上这个。”白瞿远道,见彭展翔久不回话,拿了放在枕边装了熏香的荷包丢了过去,“我一直以为你是在曲线救国呢,许侍郎是许太傅的独子,许太傅极有可能是下一届的主考官。谁想着你竟然真的是喜欢破案,我若不拉着你,你都能住在命案现场。不行,过几天我要出去给你求个符,省的你哪天带些不干净的东西来我这。”
彭展翔瞅了瞅门外,掀开被子坐起来,穿上木屐一溜小跑到白瞿远床上,盘腿坐下道:“我说,你不觉得你身边那个小厮,有些不对劲吗?”
“什么不对劲?”白瞿远把脚搁到彭展翔腿上,使劲踹了两下,“你别草木皆兵啊,白桥心眼实得跟院子里的磨盘一样,他还能害了我?”
“唉,不是那个不对劲。”彭展翔摸了摸下巴,道,“你刚认识他时,他就已经精通探查之道了吗?他可比我身边那俩小厮能干多了,阿飞阿雨我都是手把手调=教多年,打探消息跟踪蹲哨竟然还比不过他。难道他是天生吃这口饭的?”
白瞿远心里蓦然升起一股危机感来:“他是我的人!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把他给你的。”
“唉,难得,人才啊!他是怎么看出来你爹对徐小姐有意思的?还能发现夏珂吉和白老三的勾结。夏珂吉这人可一向是很谨小慎微的啊!”彭展翔仿佛没听见般,自言自语道。
白瞿远猛地坐起来,捶了彭展翔一拳:“我就知道你知道了!你还不说,就知道拿话绕我!”
“我知道什么了?”彭展翔做无辜状。
白瞿远吭哧吭哧道:“就是我爹,唉,你就装傻吧!我明天就给徐臭嘴写信,说他那只八哥是你踩死的!让他来找你算账!”
彭展翔忙拦住他道:“行了行了,我就没事借用一下,借用总行了吧!”
白瞿远瞪了他好半天,才又倒回床上:“借用可以,必须要还啊!”
彭展翔好笑道:“看你这舍不得的样子。”
白瞿远叹了口气,道:“我实话和你说,府里那么多下人,就他和我奶娘胡妈妈是真心对我好。就是我的那些亲人,对我都未必有他们对我好。”
“胡妈妈对你好,是因为你是她奶大的。白桥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呢?你想过没有?”彭展翔凑过去,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道。
白瞿远愣了下,道:“因为,他是个好人,知恩图报?我是他主子,他是个好奴才,所以对我忠心?”
“这话说的,你自己也不信吧!”彭展翔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好好想想吧,这个人心里有秘密,希望他不会害你。我不是说他会主动害你,我是怕他心里有什么别的主意,带累了你。”
见白瞿远欲反驳,彭展翔又补了句。
彭展翔回到罗汉床上去睡了,白瞿远在床上翻来覆去,天色将明时才郁郁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白桥见着白瞿远双眼下的青乌,不由呆了呆。白瞿远见着他,也有些不自在,没话找话道:“二少爷起了吗?”
“二少爷哪天不是睡到大中午才起的,少爷您忘了?”白桥道,瞥了一眼神色自若的彭展翔,“少爷和彭公子早饭是在家里吃,还是去外面吃?”
“去吃蔡记包子吧。”彭展翔建议道。
“天太热了,不想吃包子。有凉粥吗,盛碗来。”白瞿远蔫蔫道。
白桥疑惑地看了眼白瞿远,白瞿远最喜欢吃蔡记包子铺的酱菜和八宝粥,前两天那么热他还一大早就颠颠地跑去吃,结果客太满他都没占到座,是站在一旁端着吃的。
其实是因为那天白瞿远端着八宝粥站着吃得正欢的时候被路过的上司看到了,挨了一顿批,他怕再碰到也爱在那条街吃早饭的上司,所以打算尽可能地少去那吃早饭了。
白桥自然是不知道原因的,他是不能进府衙的,都是在门房那里和其他官员的下人边唠嗑边等着主子们下班的。彭展翔有时候就会趁机把白桥喊去使唤,有几次白瞿远出来见不到白桥,只能自己一个人走回家。
彭展翔便道:“那我自己去咯!”
他欣欣然出了门,白瞿远喝了两口粥,漱了口,吩咐白桥道:“你在家里盯着二少爷,这两天让小路跟着我就行了。”
白桥道了声是,见白瞿远不动,以为他还有吩咐,就在那等了等。等了半天没听到白瞿远再说话,白桥奇怪地抬起头,见白瞿远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上辈子,彭展翔来白府做客,和白瞿远抵足而眠了两晚。那两晚他们没有留人在屋里伺候,两人有些私话要说,自然是要避着人的。
彭展翔走后的第一个晚上,白桥进屋伺候,睡在床下的脚踏上时,白瞿远就坐在床上,也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白桥当时还以为白瞿远哪里不舒服,起身要给他去请大夫,结果就被白瞿远拉到了床上。
事后白桥一直在回想那两天白瞿远和彭展翔之间的互动,他怎么想怎么觉得白瞿远之所以起了那个心思,根是出在彭展翔身上。虽然他是没琢磨出什么来,但是以彭展翔的周全手段,想要扫干净尾不让贴身的奴才们知道,似乎也不是件不可能的事。
昨儿彭展翔说要留宿在白瞿远屋子里时,白桥心里就是一咯噔。今儿早看到白瞿远的异样,和那诡异的眼神,白桥的心就慌个没完。
他是不喜欢男人的,和白瞿远也是不得已。主子要做什么,当奴才的有什么资格拒绝?
白瞿远和他说过,自见过大老爷和大少奶奶行那苟且之事后,白瞿远再想到男。女。之事就觉得恶心。就是和林氏勾搭那阵子,白瞿远也顶多就是握握林氏的手,连抱一下都会觉得想吐。所以白瞿远找上白桥,其实也是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