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问鼎完本[穿越古耽]—— by:捂脸大笑

作者:捂脸大笑  录入:03-19

梁峰了然颔首:“明年刻经,还是以崇文书馆为先。这次我带回了几卷经书,复工之后,便逐一印起来吧。”
这些日子他也跟崔稷等人商量过,要刻一批经史,包括《孝经》、《论语》、《礼记》、《春秋》、《尚书》等。也是熟悉晋代之后,梁峰才发现此时并无四书五经之说,所以《大学》、《中庸》这样从《礼记》中摘取的文章,还未提升到后世经典的地位。但是必读之书,还是有的。哪怕得不到优秀的注疏本,这些经典也需要学子一一背诵,彻底牢记。
如今有了崇文馆,也势必要重开郡中官学。印制一些未注释无句读的版本,还是很必要的。崔稷便找人整理出了一套汉隶版本的手抄本,准备用以刻印。这可是崔家对雕版印刷最大的让步了。不抓住机会,岂不可惜?
有了这些任务,怕是书坊就没法再接外面的佛经刻印了。朝雨俯首道:“奴婢自会安排工?6 常邢缚逃 !?br /> 虽然已经掌管四坊,朝雨的姿态依旧温雅如故,梁峰笑笑,看来自己并未选错代理。扭过头,他又对韩当道:“府中各级佐吏,可有安置?”
人口从三百暴涨到了三千,势必要有更多管理者进行调配。这也是梁峰走之前,着意安排过的事情。
韩当答道:“已选出二十名佐吏,九人为流难庶族,七人为投效士子,还有四名乃是府中学馆所出。每月都有稽考,若是不能胜任,便革职停用。名单也列在了册上。”
大乱非但让百姓流离,也让不少抗压性较小的庶族家破。这些人在逃难的过程中,难免会依附豪族,成为其附庸门客。如今梁府已经是一方豪强,司州和并州又皆大乱,这样的人,当然也不会少。韩当一一审核过,方才收入了一批作为佐吏。
梁峰对于韩当的眼光还是颇为放心的,更何况治理民事的里正,由阿良提拔,账房则由周勘亲自培训帮手。这两边插不进人,就算佐吏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会带来太大影响。
满意颔首,梁峰道:“如此便好。师约和稚川在哪里?”
“两位宾客还在坊中,郎主可要唤他们回来?”这次梁峰回来的太突然,韩当没来得及通知匠坊。
“无妨,我下午去一遭即可。”梁峰浑不在意。窑工和铁工搬入山中新坊之后,他还没去过的呢。亲自看看也不错。
听到梁峰这么说,韩当也不多言,又继续禀报起其他事项。
大致查看了府里近况,也歇过了劲儿来,梁峰午休之后,便骑马前往新坊。梁府本身依山而建,这次两坊搬到了新开辟的山谷之中。远远便有护卫把守,分三岗三哨,才能进入厂区。这里环境不错,还有一条支流经过。河道早就拓宽,修建了水闸,水车就立在河道边上。
这便是刚刚改造过的水锥,不过用来舂米的木槌下,摆着的并非白米,而是白色的泥土。这是制瓷的原料,也是梁府白瓷能够如此洁白的关键。光是捶制磁土,就要花费不少功夫。不过如今有了水锥,在水力的推动下,木槌不眠不休的敲打着里面的石块,省却了不少人力。
梁峰站在水锥旁看了一会,才向里走去。只是数百步,空气中就多出了刺鼻的烟气,这是煤炭燃烧时产生的废气,光是闻着,就让人胸中憋闷。制瓷的窑已经扩建至四座,还有铁工那边的铁炉,交织在一起,污染就更严重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讲环保的时候,梁峰并未理会这糟糕的空气,继续向里走去。不多时,就来到了陶坊外院。已经有人通报,葛洪和刘俭快步迎了出来。
“府君,你怎能来这里?”葛洪皱起眉头。他毕竟也是梁峰的保健医生之一,自然知道对方体弱,不该到这样污浊的地方。
梁峰笑道:“许久未曾到坊中看了看,听闻你们在这里,正好过来瞧瞧。不知那水力风箱研制的如何了?”
刘俭立刻来了精神:“风箱做过了模型,确实可用。但是稚川想出了个建炉的法子,配上风箱,或可比现在的炉子强上数倍。”
“哦?”梁峰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不知稚川所说之炉如何形制?”
葛洪也不矫情,取出一张图纸递在了梁峰面前:“此乃官炉,为铁官所用。汉时便有高一丈,需三百人鼓槖的大炉,如今府中自用,可仿其形制,酌情减高。定能产铁数倍!”
拿到那张炭笔所画的图稿,梁峰不由有些发愣,这忒么不是过去那种土法小高炉吗?怎么现在就有了?!
其实高炉自战国其就有之,《汉书》记载:“河平二年(公元前27年)正月,沛郡铁官铸铁,铁不下,隆隆如雷声,又如鼓音,工十三人惊走。音止,还视地,地陷数尺,炉分为十,一炉中销铁如流星,皆上去,与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同象。”这说的便是高炉中部悬料不下,铁水积累太多,猛然坠落,导致压力过大毁炉的事故。
冶金向来是国家最重要的国力指标,所以铁官掌握的高炉水准确实不差。高一丈,广一丈二的炉子才是铁矿山用的主力炉。不过这些技术,并不流传民间,葛洪身为炼丹师,对炼炉的了解非比常人,才能提出建造高炉的想法。
不过梁府用的是木质风箱,而非皮槖。鼓风的能力要比槖强上数倍。所以未必需要建造多大的炉子,高一丈,广两尺余足以。这样规模的高炉,产铁可就惊人了。加之用得是水力排风,需要的人手也不少,拿来开采矿山都绰绰有余!
这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无心栽柳柳成荫了!梁峰当机立断:“此炉甚佳!可先试制!派些人寻找矿脉,圈山炼铁!”
上党可是产铁之地,崇山峻岭如此多,没有发掘出的铁矿必然也不少。有了高炉,有了矿脉,还愁府中铁不够用吗?
对了,梁峰又想起一事:“也要寻找几处产煤的地方。煤可如木材一般,炼制为炭。这种煤炭用来炼铁,怕是比寻常木炭要强。”
焦炭可是炼铁的必备之物,梁峰的确也知道怎么炼焦炭。原先局里有过捣毁土制炼焦厂的座谈会,那个土窑,就跟炼木炭的窑相差无几。也是闷烧原煤,制成焦炭。这种土法损耗大污染大,后世查到就要关停。但是对于现今而言,却是跨时代的发明。若是有了焦炭,想来铁的产量质量都会大幅提高。这种如虎添翼的事情,怎能放过!
得到了梁峰的肯定,葛洪和刘俭都兴奋起来,这可是又一大功绩!若是能产好铁,对于梁府的助益可就大了。
说完这个意外发现,葛洪才想起自己来梁府是做什么的,又回到院中,取来了一块瓷料:“来府中之后,我跟着江匠头烧窑数日,发现磁窑之中,也有变色之瓷。这兴许跟琉璃之中的杂色有相通之处。我便调配了一些料色,烧制瓷器,果真有色泽之变。就如铜、铁,可随炉温变化不同。若是除去琉璃料中杂质,当能烧出府君所说的无色玻璃!”
看着葛洪手里那块花里胡哨的破瓷片,梁峰再次无言了。这种釉彩,不是后世唐三彩的雏形吗?唐三彩虽然多为墓葬品,但是风靡一时,达官贵人都有随葬。更别说釉料发展之后,各式各样的官窑作品。祛除玻璃里的杂质当然重要,但是能在瓷器里烧出釉彩,同样也是个来钱的大买卖啊!
他真是糊涂的可以。放着一个化学天才,光是做些炸药、酸碱,岂不是暴殄天物?!
长叹一声,梁峰道:“早知稚川大才,却未曾想过,应把这才用在何处,实乃某之疏忽。看来唯有深入生产,方能发挥稚川之能啊!”
葛洪:“……”
府君这是怎么了?无色玻璃不是尚未制出吗?
也不管两人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梁峰兴冲冲挽住两人:“随我去见江、丁两位匠头吧。怕是匠坊,今岁无法得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汉代44立方米的高炉,一日产铁570公斤,年产大约60吨,而且早就知道了加石灰石助融。晋代就开始用煤,宋代有了焦炭。明代小高炉和焦炭都非常成熟了。古人奏是这么吊,穿越发明需谨慎哦=w=

第143章

有了这种激动人心的发现, 梁峰哪肯放过?立刻招来陶坊和铁坊两位匠头, 研究新产品可行性。
直到这时, 葛洪才明白过来,自己拿出的瓷片,为何会如此受府君重视。不过好在他骨子里并非那种蜗居山野的出世之人, 但凡能济世生民的东西,都会尽心尽力。而来到梁府这些日子,他也确确实实见识了梁府君是个何等爱惜百姓,平乱治世之人。若是高门豪族皆如面前这位府君,又何愁天下不定?
有了这样的心思, 葛洪就安心留在了陶坊, 帮助江匠头处理烧制瓷器、琉璃时遇到的问题。一个是理论超群的炼丹大家, 一个是经验丰富的烧窑匠人,两人倒是一拍即合, 把想到的点子逐一投入试验。而刘俭则帮着丁匠头修筑高炉, 也忙的不可开交。
如此一来, 时间过得飞快。梁峰也两头跑了数日, 直到腊日来临,方才收拾心思,专心筹办这个一年一度的大节日。
当天一早,用了朝食,梁峰便带着儿子上马,前往外院。这次等待他们的,可不是区区三十骑了,而是整整三百骑兵!为首之人正立在一匹花白大马前,身高肩阔,背如标枪。见到梁峰父子的身影,他快步上前,拱手施礼:“主公,骑队已准备妥当!”
马是骏马,人是选锋。看着奕延和他背后的三百铁骑,梁峰满意颔首:“今日冬狩,诸君当满载而归!”
“愿为主公猎腊!”骑士们齐声唱喏,跟着奕延一起翻身上马,将梁府之主护在了正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猎场前行。
今年梁府周遭的耕地面积大大扩展,猎场早已变换了地方,改成了更远处的一片荒茂丛林。与去岁相同,骑士们带着猎犬冲入了茂林,或是驱赶,或是围堵,把猎物赶出巢穴,驱向荒野。
人数增了数倍,围猎者的身手也大有长进,这进退配合,自然更加赏心悦目。更难得的是,奕延始终策马守在梁峰身侧,没有指挥部曲,也未曾有加入猎圈的念头。可见这三百人,早已训练有度,下面的小校也熟知军阵,无需奕延亲自发令了。
这反而比奕延亲自指挥,更让梁峰高兴。
朔风呼啸,大旗在头顶猎猎作响;鹿鸣犬吠,猎物在兵士的刀箭下毙命。这场面并不仁善,但是蕴含着一种古怪的冲击力,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
看到一群兔子被赶了出来,慌不择路的逃窜,几乎撞到了他们这边的马队面前,梁峰也有些忍不住了,开口道:“取弓来!”
一张弓递在了他手中。
梁峰是练过箭术的。“射”是六艺之一,就算能用投壶替代,射箭也是一般士族需要掌握的技艺。更别说,梁峰本人还是相当喜爱射击运动的。如今没手槍了,当然会对射箭产生兴趣。只是身体一直不给力,练习机会并不算多。
拿到了弓,伸手一试,他便知道这弓的力道跟平时练习时的相仿。显然是奕延专门为他准备的。梁峰一哂,使力扯开了弓弦。搭箭与弦,他却不急着放箭,而是屏息瞄准眼前那群奔跑的野兔。深吸、浅呼,腰背绷紧,箭尖指向要瞄准的猎物,与准星一线。
见父亲准备射猎,梁荣忍不住用小手抓住了马鬃,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影响对方的准头。梁峰身侧的几位护卫,也都全部屏住了呼吸,盯着那猎物。唯有奕延直直望向梁峰拉弓的背影,似乎一有什么意外,就会纵身扑上前去。
几次吐息,嘣的一声,弓弦松开,箭矢急射而出!
“中了!”最先叫出声的,是梁荣。看着一只黑兔倒在了箭羽之下,他兴奋的高叫了起来。
奕延也轻轻松了口气,大声道:“主公威武!”
他的声音洪亮,身边兵士也一同叫道:“主公威武!主公威武!”
百余人齐声呼喝,声震四野。早已人冲过去拎了兔子,送回梁峰面前。看到那只犹在挣扎的可怜兔子,梁峰不由暗道侥幸。这一箭,他瞄准的其实是目标比较大的脊背,但是射到的,却是后腿。也亏得手下反应及时,否则这家伙翻身重新逃跑都有可能。
奕延接过兔子,手上一紧,那小东西就蹬了腿。他在兔身上栓了根绳子,系在了梁峰的马鞍上。梁荣睁大了眼睛,扯着梁峰的衣袖道:“阿父射的好准!荣儿也要学射猎!”
把弓递给了奕延,又悄悄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臂,梁峰才状似平淡的开口:“荣儿如此勤奋,明年定能猎到野兔。”
梁荣最近也开始学习六艺了,看来自己也要锻炼起来,别被小朋友赶上才好。笑着抬头,梁峰对奕延道:“若是伯远有空教导,就更好了。”
这几个月,正是扩军和训练新兵最忙的时候,所以不论是梁荣还是他,都是跟着旁人练的箭术。若是换一个教官,肯定能事半功倍。
奕延薄削的嘴唇微微一抿,沉声道:“属下自当尽力。”
没人察觉他那一瞬的迟疑。
有了这一箭之威,田猎的兵士更加兴奋起来。鹿、麋、猞猁、狐狸、山鸡等且不说,竟然还猎到了两只肥壮的野猪。可惜没有遇到虎豹那样的猛兽。
很快,时辰便到了,一队人马满载而归,回到了梁府。
洗漱更衣之后,梁峰带着儿子前往家庙,祭祀先祖。今年不论是邑户增加,还是出任太守,都是相当值得向先祖告慰的,所以祭祀也更加隆重。按照议程完成了家庙供奉,梁峰并未在偏院举办傩礼,而是带着儿子,一同前往军营。
入了大营,在奕延的引领下,梁峰走上了校场的高台,向下望去。此刻军营之中,已经立起了战鼓,围起了空场。三百兵士人人都穿着玄衣朱裳,头戴鬼面,身披各色皮毛。就像一群茹毛饮血的怪物,持盾举矛,杀机凛凛。
这是梁府部曲的正兵,也是今日大傩的主角。并未和去年一样,用方相氏主持傩礼,梁峰选择了军傩。也就是用军士扮作鬼怪,对抗起舞,辟除邪祟。梁府不同于其他高门,所有正兵、辅兵和厢兵加在一起,就是梁府大半青壮。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军傩更鼓舞人心吗?
“擂鼓!”
随着命令,奕延大步走到了台上的军鼓前,分胯沉腰,手中鼓槌用力击打在了牛皮制作的鼓面之上。
咚咚闷响随之腾起,如同冬雷轰轰。
梁峰穿着肃穆无比的玄端,踏前一步,大声道:“尔乃率岁大傩,驱除群厉!”
这是傩礼的开场词,也是祭者起舞的标志。伴随震耳鼓声,那三百兵士举起了兵器,大吼着“傩、傩”之声,开始了对战。
虽然只是礼仪式的交战,但是矛光闪闪,盾牌作响,加之众人的打扮,就如同真正的鬼怪乱战。鼓声交织在怒吼之中,更加夺人心魄。这不是太守府那种礼仪性的傩舞,而是真正的军阵作战,带着杀机,带着魄力,带着能让一切鬼神邪祟退避三舍的威赫!
梁荣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由上前一步,靠在了梁峰身侧。梁峰伸手揽住了他的肩头,安慰的拍了一拍:“此乃驱祟,荣儿莫怕。”
鼓声就在耳边,连那安慰的话语都被淹没。然而父亲的大手放在他肩上,再看台下那狂乱的鬼怪,梁荣只觉恐惧和惧怕都被冲散,唯有父亲高大的身影,立在面前。
抓住了梁峰的衣摆,小家伙咬紧牙关,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挺起脊背,昂然立在台上。
阵吼,比拼,篝火点燃。在一阵长长的号角齐鸣中,十二位骑士策马冲了上来,接过傩者手中的火把,向着寨门外飞驰而去。
这是傩礼的最后一步,送火驱邪。只要这些骑士策马来到最近的河道边,把火把投掷入水,就能让所有邪祟随之消散。
鼓声停了下来,梁峰踏前一步,大袖一振:“有神兵护守,安我府邸,驱祟辟灾!当赏!”
随着他的话语,简陋的几案被仆役们搬了上来。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大宴,不过今次并非把食物赐予各家,而是摆成了流水席,让所有兵士入席用餐。
人群中发出了欢呼之声,越来越多的兵士叫喊着郎主、主公,就像沸腾的滚水,溅出澎湃之情。三个小案,也分别放在了高台之上。梁荣在东,奕延在西,分别在梁峰下手落座。
所有人坐定之后,梁峰举起了案上的酒杯,高声道:“诸君皆为梁府肱骨。今岁得以安泰,愿来岁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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