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把衣裳穿上。”陆小琬摇了摇头道:“如霜,你虽然是我的侍女,可你也是一个人,我不能把我的幸福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我不用你代替我圆房。”
“可是,小姐,二少爷说……”如霜看着眼前的陆小琬,觉得她和以前的小姐大有不同,可自己又说不出来是哪些方面。就如刚才她说的那些话,什么幸福、痛苦之类,听了以后她的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一直在揣摩着那句话的意思。
“没事的,我哥哥不过是怕我被占了便宜,可方才我拜堂的时候特地看了看,我那个夫君,身板那么瘦小,我还怕了他不成?”陆小琬朝如霜安慰的一笑:“你不用担心,他若是这么病歪歪的还满脑子想着那春色无边,那也得问问我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如霜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小琬,脑子里边一片空白,小姐这话里头的意思,难道是说她想用拳头把姑爷打晕不成?看着陆小琬那镇定自若的脸色,她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小姐若是这般坚持,那奴婢也只好去回复二少爷了。”
“你跟我哥说叫他别担心,他若是不放心,便到时候藏到屋子后边保护我,如我打不过那病秧子,那他就赶快跳进来帮忙。”陆小琬笑嘻嘻的放下了珠帘面纱:“你快去罢。”
如霜向陆小琬行了一礼,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门口站着的小莲和小梅见还是如霜走了出来,很是奇怪:“你不是去和小姐换衣裳的吗?”如霜无奈的说:“小姐不愿意换,我也没办法。”
“那小姐打算怎么办呢?”小莲和小梅蹙起了眉头。
“小姐说她会用拳头把姑爷打晕,若是姑爷想亲近她的话。”如霜挑了挑眉毛:“你们好生看着小姐,我得回客栈和二少爷传个信儿。”
“把姑爷打晕?”小莲和小梅面面相觑,两个人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傻呼呼的对视着。
不仅是两个侍女惊讶,就连隐藏在屋子上边的向伟之也很惊讶,他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样的主意。素来都是夫为妻纲,妻子该把夫君看做天一般敬重,夫君让妻子去做什么,妻子就要去做什么,而这位卓小姐却准备对她的夫君挥拳相向?看来今晚可以来看热闹了,向伟之心情舒畅,看了看那一碧如洗的天空,闻着院墙外边飘来的花香,点了点头道:“这位卓小姐,真是越来越让我好奇了。”
陆小琬新妇房里的床榻上跪坐了一会,就觉得膝盖一阵酸麻,索性把两条腿从屁股后边抽了出来,用手敲打着膝盖,这才舒服了些。
“这个西汉真奇怪,为什么都要跪坐!难道跪坐很舒服吗?”陆小琬转着眼珠子想着:“我要发明八仙桌,扶手椅、美人榻……嗯,怎么舒服怎么来!”
就在她正在闭着眼睛想她能在大汉发明些什么以至于流芳千古的时候,就听站在门外边的小莲和小梅在和人说话,她无奈之下又只能端端正正的跪好在床榻上边。
门被推开了,有两双绣花鞋停在了床榻的前边:“二嫂,我们先来看看你。”
听这语气,该是刘家的两个小姑子刘旻和刘琰罢?陆小琬低着头,也不说话,看看她们准备说什么。
“二嫂,你的嫁妆真丰厚,我和姐姐看得眼睛都花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本以为全套的紫檀木家什就能让我们眼热一辈子的,却没想到二嫂你还有这样精致的金冠!这花冠该有几斤重罢?簪子上还有这么多宝石,看得妹妹眼睛都挪不开呢!”
“是呀,二嫂,我方才和妹妹在说笑,若是以后我们成亲,问二嫂借这金冠儿带去拜堂,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呢!”另外一个声音吃吃的笑着说:“二嫂,我们也只是在说说,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嗯,按照她们的逻辑推理,这个做嫂嫂的该是很温柔的说:“两位小姑,这金冠算什么?你们想要就尽管拿了去,也是我这个做嫂子的一份心意。”可惜陆小琬却没有走这大众化路线,她微微一笑,面前的珠帘晃动,发出清脆的沙沙之声:“两位小姑也知道在说笑便好,这样的话儿切莫说了出去,免得让人听了说刘家的姑娘没家教,新嫂嫂刚刚拜堂进了新妇房,还未曾坐热床榻,便巴巴的赶过来讨要东西,这话儿传了出去,恐怕两位小姑的闺誉会有所亏损呢!”
刘旻和刘琰听着陆小琬这挖苦的话,脸色一变:“嫂嫂,我们只是说笑而已,并未真正向你讨要,你可不要想得太多。”两人眼馋的看了下新妇房里富丽堂皇的摆设,梳妆台上珠光宝气的首饰,依依不舍的退了出来。
“呸,还是卓家的女儿,哪有这么小气巴拉的,我们只是说借着戴而已,她倒好,防贼一般把我们的话给堵住了!”刘琰一跺脚:“真是越有钱就越小气!”
刘旻见妹妹气急败坏的模样,轻轻一笑道:“妹妹,你又何必生气?我们就让她得意一天罢,明日母亲会收了她的嫁妆,到时候还不都是咱们刘家的?你我虽说不能占个大头,可出嫁的时候,阿爹阿娘自然会从里面拿出一些给咱们做嫁妆。”
刘琰低头一想,确实如此,开心的一拍手:“姐姐说得对。”转身朝新妇房里边重重的跺了一下脚道:“我就让你神? 私袢眨魈煳冶阋醋拍憧薜哪Q ?br /> 陆小琬在这新妇房里呆了一天,闷气得不行,肚子里头又咕咕乱叫,饿得慌,于是喊了小莲和小梅进来,叫她们去帮她寻些东西过来吃。
小莲愕然道:“小姐,不能在新房吃东西的。”
陆小琬撩起珠帘看了看外边,天色渐晚,眼见着月亮都要上来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再不吃东西,我都要饿晕了,怎么有力气去和那个姑爷打斗?”
小梅听着她说的话也甚是着急,安慰陆小琬道:“小姐,你等着,我去厨房给你寻点东西来便是。”
陆小琬大喜,把金冠取了下来扔到一旁,急急道:“好丫头,赶紧去,再不去,我真要饿晕在这床上了。”小梅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出去。
这边小莲见陆小琬把金冠扔了下来,唬得脸上变了颜色:“小姐,你不能把这金冠扔到一旁呢,这个需是姑爷来帮你取的,若是期间自己取下来,意味着两人不能白头到老,中间有个人要先走呢。”
陆小琬见着小莲一脸郑重的望着她,嘟着嘴儿站在那里,似乎在控诉她不守规矩般,不由失笑说:“好丫头,你们家那个姑爷,大家不都说他病入膏肓了吗?可不是我把这金冠扔下来他才会半死不活的呢。”
“小姐!”小莲跺跺脚道:“你还是把金冠戴上罢,等会姑爷马上就要过来了,见你没有戴金冠,心里保准会生气,认为你在诅咒他呢!”
陆小琬无奈的说:“那你给我戴上便是。”
小莲爬到床头角落,把那金冠拖了出来,谁知那金冠的角儿甚是锐利,把床上被子的一线金丝给勾了出来,小莲见金冠上边勾着一缕金丝,好好的一床被子顿时皱成了一团,不由得心里一沉,看起来小姐这亲事定然是会以做寡妇收场的,诸事不利呢。
陆小琬见小莲半天没有动静,回头一看,小莲正呆呆的看着那床皱到一起的被褥,满脸欲哭无泪的模样,赶紧安慰她:“没事儿,不是说我的陪嫁里有一百床被子吗?你赶紧换一床便是。少一床还有九十九床呢,我这一辈子都盖不了这么多的。”
听着陆小琬这安慰的话儿,小莲反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姐,是小莲不对,把你这百子千孙被给弄坏了,小姐责罚我罢!”
陆小琬看着小莲那模样,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没事,弄坏了刚好,谁和他去百子千孙呢,赶紧把这些子子孙孙都收到箱笼里边去!”
☆、新郎官血溅洞房
怯怯的看了陆小琬一眼,小莲心里充满了愧疚感,抽抽搭搭的应了一声,把那被子卷了起来,放进箱笼里边,帮着陆小琬戴好了金冠,行了个礼儿,退了出去。
看着小莲那萧瑟的背影,陆小琬长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丫鬟心里有了阴影,可这当事都人不着急她又急什么呢。靠着那堆被子半躺在床上,陆小琬摸了摸肚子道:“小梅还不回来,我好饿,我想吃鸡腿……”
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便砸到了她的膝盖上,敲得她一阵疼痛。把珠帘撩了起来,便看到了膝盖前边有个红绸包起的东西,伸手摸了下,还是热乎乎的。小心翼翼把那绸缎打开,一只鸡腿豁然出现在眼前。
“难道我竟然感动了上天?要什么就有什么?”陆小琬双眼放光,抓起鸡腿就啃了起来,一边啃着,一边嘴里念念叨叨:“天上的神仙,其实我的要求挺简单,要是能来份明虾汉堡,一份薯条,再来杯可乐加冰,那真是爽啊!”
坐在屋顶上的向伟之挠了挠头,这位卓小姐在说些什么东西呢?自己似乎都没有听到过,果然卓家吃的东西都与平民百姓不同。方才听她喊饿,就赶紧去了厨房那边拿了些东西出来,回来便听她说想吃鸡腿,看到自己拿回来的东西里边有鸡腿,心中大喜,便用红绸包着鸡腿扔了下去,谁知这位卓小姐接下来说出的东西都是他没有听到过的东西,不由感慨自己真是井底之蛙,这么多好东西都未曾吃过。
陆小琬把鸡腿啃完,也不见上边再有什么东西掉下来,非常懊恼,心里想着大概神仙生活的这个时代没有那些东西,自己真是强人所难,于是大声喊道:“天上的神仙,随便再给我点东西罢,一只鸡腿怎么能吃饱?”
这下倒是灵验了,就听到啪啪几声,又有几样东西从天而降,陆小琬兴奋得无以复加,双手并用,风卷残云般把那几样东西解决干净,小心的拈着油迹斑斑的绸缎,选了一处没沾油的,把嘴唇擦了擦,看着自己油腻腻的一双手,却是犯了愁。
这时就听门响,小梅端着一个碟子走了进来:“小姐,我找到了厨房,可进不去,他们说刘府有规矩,进厨房得要有老爷或者夫人的牌子,因着怕有下人到里边去偷嘴。我好歹在外边找了一小碟子糕点,捡了几个别人没吃的带了回来。”
陆小琬已经吃得肚子圆圆,哪里还能吃得下别的东西?挥挥手道:“小梅,你和小莲在外边站得辛苦,你们拿去吃了罢。”
小梅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骨头,不由得惊奇道:“小姐,你用过饭了?谁给你送来的?是不是二少爷?我方才见他好像在院子门口呢。”
陆小琬胡乱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快给我帕子擦下手。”
小梅见陆小琬两只手伸了出来,映着烛光油汪汪的,不由抿嘴一笑,拿出帕子来帮陆小琬擦了擦:“小姐,你这手得打水方能洗得干净。你先等着,奴婢把这屋子打扫下再帮你去打水来梳洗。”
小梅把地上收拾了,又出去帮陆小琬打了盆水,帮着她净了手面,这时就听着屋子外边脚步声杂沓纷来,知道新郎官要被送入洞房了,赶忙把陆小琬扶到床榻上坐好,自己端着盆子出去了。
陆小琬坐在床榻上,就听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哄哄乱乱的声音涌了进来:“新妇坐得端端正正的正在等新郎官呢!”
“这洞房可真是富丽堂皇,在这里春宵一度可是别有滋味呀!”一个猥琐的声音肆无忌惮的响起,周围的人哄堂大笑起来:“说得不错,就看着这紫檀木的家什,那力气也会大了几分,更何况新妇这么美貌,还不好好享用?”
陆小琬听了心中上火,真恨不能拿着扫把将这群猥琐的男人赶了出去,只是她必须做出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跪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这让她心里憋着一股气儿,只是说不出来。
喜娘见来闹洞房的人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出声制止:“新妇可禁不住你们这些风月场里的老手这么戏弄!现儿月朗星稀,正是洞房花烛的好时候儿,各位,我们就散了罢,让新郎官和新妇慢慢恩爱缠绵去!”
尽管那些闹洞房的人还有些不愿意走,可喜娘已经发话了,再看看坐在床榻上的新郎官,也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众人这才记起他身子不大好,纷纷笑着说了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吉利话儿,这才退了出去。
陆小琬端坐在床榻上边,从珠帘底下偷眼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新郎,就见他一双青筋爆出的手不停的捻着衣角,最终抖抖索索的抬了起来,准备去把她的金冠摘下来。陆小琬一惊,斜到了一边,自己伸出手飞快的把金冠取掉,然后鼓起眼睛看着他。
总算看清楚了。
他那身子委实让陆小琬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瘦得像根干柴不说,那脸色还白得像张纸一样。一对眼珠子深深的陷了进去,抬眼看她的时候,陆小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想到了前世电影里看到的僵尸。
“娘子,我们歇息罢。”刘愹朝她露齿一笑,陆小琬三魂六魄都快飞走了去,再配上这白森森的一口牙齿,这不是僵尸又会是什么!
“你要歇息就歇息罢,我再过会自己去歇息好了。”陆小琬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再呆,从床上跳了下来,趿拉着鞋子便走到了一边,四周看了看,没有地方可以坐,干脆一屁股坐到了紫檀木的箱笼上边。
“娘子,现在夜深人静,正是该我们洞房花烛,你怎么能撇下为夫,叫我先去歇息呢?阿爹阿娘跟我说了,让我们得尽快生个儿子才是。”刘愹挺费力气的说了几句话,从床榻上挪了下来,朝陆小琬走了过来,心里想着可能是娘子面皮薄,不好意思宽衣解带,自己这个做夫婿的当然得主动点才行。
陆小琬见刘愹晃着身子走了过来,心下大惊,见他扶着墙壁慢慢走了过来,脸上变了颜色,拿着一对眼珠子瞪住他:“你不要过来,若是过来,后果自负!”
刘愹扯着嘴笑了下,那笑容映在烛光里甚是诡异:“娘子,为夫知道你害羞,可这一遭总是要过的,为夫会很温柔的,你别怕!”说罢,身子便歪歪斜斜的朝陆小琬扑了过来。
陆小琬心中一急,捉住那刘愹两只手,来了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啪”的一声,那刘愹消瘦的小身板儿便被摔在了地上,就像一张纸贴在地上一般单薄。他用双手撑着地,一节节的爬了起来,擦了擦嘴正在从嘴角缓缓流下的鲜血,望着陆小琬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悚:“娘子,你力气好大。”
陆小琬见刘愹那形状,心里也有些愧疚,她没想到这刘愹如此不禁摔,只轻轻一下,就把他摔出血来了。身为一个孤女,前世的陆小琬也学了些拳脚功夫防身,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只因为对手太弱,所以她不费吹灰之力便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你好生歇息罢。”陆小琬走上前去,将刘愹扶了起来:“你身子这么弱,怎么还能乱走呢?”扶着他走到床榻那边,顺手把他嘴角的血迹抹在了床单上面:“你好生歇着,好好养病,不许再想那些事情。”
把刘愹丢在床榻的一角,陆小琬威胁的看了他一眼,把那刘愹看得一缩脖子,捂着胸口用微弱的声音道:“娘子,我知道了。”用力说完这句话,一口血用从嘴里流出,看得陆小琬一阵犹豫,要不要帮他喊个大夫?
此时后窗响起啄拨之声,陆小琬大喜,该是卓武在喊她,于是把那刘愹扔在了床上,快步跑到了窗户那里,推开木格子窗,便看见卓武正站在那里:“文君,你没事罢?听着屋子里动静很大,二哥怕你吃了亏。”上上下下打量了下陆小琬,见她衣裳整齐,这才放下心来。
坐在屋顶上的向伟之心里直乐,方才他在上边看得清清楚楚,这位卓小姐可真有点力气,竟然一把便将那病秧子摔倒在地上。她兄长还担心她吃亏,难道不知道他那妹子是个女霸王么?
“二哥,我倒是没事,只是那刘愹被我一摔,现儿正不断的流着血,怎么办?”陆小琬有些内疚,毕竟刘愹是一个病人,只是刘氏夫妇拿了来骗她嫁妆的一枚棋子。因为他这病重,说不定刘氏夫妇早就放弃对他的治疗,只希望他能把她娶回来,留下一线血脉,至于他什么时候咽气,也就不在他们的关注范围内了。
卓武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一颗药丸道:“文君,你拿这颗丸药给他,这是专治跌打损伤的,服了自然会缓解些,你好好歇息,二哥先回客栈了。”
陆小琬点了点头,手里托着那丸药,呆呆的望着窗外,便见卓武几纵几跃,消失在茫茫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