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语说得太模糊,谁都没有听清楚。
章长胥冷哼了一声:“我不需要你所谓的箴言,我只是想知道谁要害我儿性命?”
老人抬眼看他,混沌的脸上却闪过一道锐利的目光,嗓音清晰道:“寿数天定,你儿性命自然掌握在天道手中,有人主天权,乱世不能承其盛,自然魂归斗四,正如天命辅星者……注定要辅佐真王完成一世宏图霸业!”
“如果说……”章长胥不紧不慢道,“陆嘉仪是天命辅星,那么……当初他所辅佐的罗重为何没有成为天下之主?”
老人嘴唇动了动,章长胥以为他在说话,抬起头,却发现对方只是在咀嚼着什么。
“主祭。”
“哈?”老人仿佛才回过神,“吸溜”一口咗回淌到嘴边的涎液,咂咂嘴,“你……说什么?”
章长胥沉默了,忽地冷然一笑:“我章氏一族数代人兢兢业业从你们这些所谓的皇族贵人脚下爬到今天的位置,为善者不得善终,勤勉者劳役而死,如若有天,又是谁头顶上的天,如若有命,又是谁人的性命,天命若是公道,何必还要姓季的来透露这一切!”
“阿爹?”
章兰蓬抬起头,看着眼前有异于平常的父亲。
老人垂着头,喉咙里仿佛打雷般发出 “嗬嗬”的抽气声,然后“噗”地吐出一口浓痰在地上。
这一口痰,就像是吐掉了他全身力气一般,软绵绵垮了下来,再次开口,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微弱仿佛虫蝇:“……天下芸芸……性命……善待……即是亲儿……”
章长胥缓缓说道:
“上天,又何曾善待过我章氏一族——”
线香的烟雾缓慢地升腾着,将周围萦绕成一片亦真亦幻的困境。
“这孩子性命无碍……”老人缓慢的说道,“他会……活到须发皆白的那一天……”
这样的答案显然不能让太师魏公满意:“我想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些。”
然而,老人垂下头颅不再言语,仿佛睡着了一般。
章长胥等了许久,却在没有见他有任何反应。
“你……”章长胥刚刚要开口,却见到无比诡异的一幕——
满屋的油灯仿佛受到某种牵引一般顺着一个方向倾斜,然后倏地恢复如常。
忽然,引客的老者跪在门前的灯笼下道:“魏公,家主已经被召唤去了。”
章长胥看着“被召唤”的老人:“他什么时候能醒?”
“上一次,是六个月。”老者不卑不亢地说道。
章长胥盯着蒲团上的老人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带着章兰蓬转身离开。
待他们离去之后,老者缓缓合上木门,只剩一条缝隙的时候忽然说道:“家主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那本被召唤而去的老人忽然睁开只剩两条缝隙的双眼,透出一股精光:“……季家……季家透露了太多不该让凡人知道的事情……注定要……”
剩下的话语太过含糊了,仿佛只有鬼神才能够倾听。
当老者关闭木门,满室的油灯忽的高高曳起,仿佛无形中被什么拉拽而起,很快又落下去恢复正常。
老人含含糊糊地念叨着什么,双眼彻底闭合。
安静封闭的室内油灯昏黄,香云缭绕,只有雕塑一般的老者坐在蒲团上,干枯的长发藤蔓一般从肩膀上垂落下来,眉眼只剩下一道道纠结在一起的皱痕,身体被一块轻薄柔软的鲛绡纱包裹住,只露出一双放在丹田处的手,枯枝一般交叠在一起的手形里托着一块黑色的名牌,质地与油灯下的那些一模一样,只是——
繁复的篆体在黑色的石料上刻着两个字:“孙缙”。
整个室内,唯一一块不是以“季”作为开头的名牌。
太师魏公的车架缓缓离去,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使得整片建筑重新恢复了黑暗与死寂——庞然的季家老宅,除了那一间小屋就再没有任何光亮和活人的气息。
——透露太多不该让凡人知道的季家,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当黎明第一抹光亮落在神相门前的两座铜像上,天幕渐渐被揭开,九重城阙每一重都在朦胧的阳光下折射出不同的色彩,掺杂玛瑙刚玉金粉的外墙,闪烁着星辉,仿佛金汤银城。
“大象无形,与天同吟。”
帝畿大与,王者之都,中原之心,紫微星在人间的投影。
这是大与,这是坐落人间的天殿,这是一个时代的印记,这是一个时代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看的人越来越少了……修整修整再开始后面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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