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砚舟几乎是咬着牙一个词一个词地问道:“你哥,是真的,喜欢,清泉?”
“大概……”古霜迟扶着额头艰难地说道。
未因路过时,看见商砚舟和古霜迟站在那十分痛苦的模样,好奇地上前问了下缘由。
古霜迟只好又解释了一遍,未因听完后,想了片刻,他转身对跟过来的颜倾鸿说道:“师父,弟子想去南弦走一遭。”
“你想何时出发?”颜倾鸿闻言想也没想便点头应下。
“都可以。”未因笑道:“师兄和商掌门也一起。”
颜倾鸿闻言皱了下眉头,片刻后他看向商砚舟道:“你先和霄文说一声,我们若是这一去,没有一年半载恐怕是回不来了。”
商砚舟叹了一气后点头应下。
古霜迟看向未因,见他冲着自己笑了笑,然后便又同颜倾鸿走开了。
南弦。
不知在那处又会生出些什么事端来。古霜迟摇摇头,拉着商砚舟开始准备前往南弦。
他们的生活依旧在继续,可以共同走下去的时间也还很长。
虽然世事常不如人意,好事也总多磨,却也常说一切皆有可能。
毕竟爱总是使人痴,使人狂。
更使人无所畏惧。
一切因缘际会,都是未可知。
——完
番外篇老爹和他的某CP
昭国境内,年逾五十有八的皇帝陛下新添了一位小皇子,和上一位出生的皇子足足差了将近十六年,久无喜事的宫中因小皇子的到来大办了宴席,举国共贺了十余日,再加上满月酒,周岁礼,一直到小皇子长到三岁后才渐渐消停。
其盛空前未有,可见其受宠程度。
然而一众皇子公主早已对此见惯不怪,昭国国力强盛,多年无人敢来犯,宫中日子太无聊,从皇上到后宫嫔妃再到文武百官都在想着法子打发时间,所以一旦有喜事就会借机大闹一番,何况这是隔了十余年的大喜事,自然是要多热闹就多热闹。
可对于开始懂人事的小皇子来说,这般备受瞩目的日子可不好过。因为就连他笑一下都有人特地通报给皇帝,然后又是一场庆贺宴会。
樊渊看着自己肉呼呼的小爪子既不敢笑也不敢叹气,只能端坐在椅子上任身后的宫女给他梳头,他面上虽未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内心却已经咆哮了近乎一天。他前两年的时间一直浑浑噩噩,既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20 记得做过些什么,可渐渐的几日他慢慢想起来,一颗心唰地落到深渊底下,拨凉拨凉的。
江未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会把他塞到这个地方来,先不说这个地方他活了几千年听都没听过,再者,他是妖啊?怎么会变成人??而且怎么会变成个奶娃娃了??灵力也都没了……
樊渊抬头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倒是和自己以前一模一样,可是尺寸就……
小宫女见樊渊脸上一片失望,十分紧张地问道:“殿下觉得这样不好看吗?”
“不是。”樊渊答完内心又是一片咆哮,这奶声奶气的声音真是他自己的吗,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吗,苍天啊,还不如死了算了,不对他不是应该死了的吗。
小宫女闻言松了口气,一笑道:“那请殿下到这边来更衣。”
樊渊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离地面还有好些距离的小短腿,撇了撇嘴。
小宫女见状就要上前抱,樊渊忙说道:“自己来!”
小宫女闻言立刻收了手,一脸惊喜地看着樊渊。
樊渊慢慢地爬下椅子,跟着小宫女去换衣服。如果没记错,似乎晚上又有一场宴席来着,似乎是哪位戍边的将军回来,给他接风洗尘?
“殿下想穿哪件?白色的如何?还是这件浅金的,湖绿的也不错……哎呀这件红色的看着喜气些,先前陛下也说过殿下穿红色最好看,不如就穿这件红色的如何?”
樊渊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抓起胳膊开始套衣服。
“殿下可真好看。”小宫女打扮完樊渊就开始围着他称赞。
然而樊渊觉得一点也不舒服。
重。
他走了两步后,仰头看着那小宫女,伸出手求抱。是的,他累了,需要一个柔软的靠垫,那小宫女看起来就挺软的。
妖都是天生会说谎的么,不就是扮个小孩子,又有何难。
“抱抱……”樊渊尽可能地露着无辜的表情看着小宫女说道。
岂料他刚说完周围便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那小宫女似乎被吓得不轻,径直流了两条鼻血下来,直呼着“殿下真是太可爱了”便晕了过去。
樊渊不悦地低下头,扭头看着自己身后的衣摆,心中又是一声抱怨。
人类的衣服果真累赘。
刚这么想完,忽地腰上一紧,整个人离开了地面被抱起,坐在了那人的手臂上,虽然有点硬,不过有比没的强。他顺势靠过去扭头看向抱起自己的那人,愣了片刻后开口唤道:“太子哥哥。”
那太子看着樊渊微微一笑道:“渊儿衣服换好了?”
樊渊看着那张和端逸有八九分相似的脸,甜甜一笑道:“换好了。”
他倒不至于会去怀疑这位太子哥哥是端逸变的,可要是有可能他还真想知道这都怎么一回事,毕竟就算在这个世界,他和以前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也一模一样,这位和端逸长得十分相似的太子也叫端逸,那这个世界里还会不会有别的他熟悉的面孔。
太子端逸闻言笑道:“那就启程吧,若是去晚了可不那么好。”
“嗯!”樊渊点头应下后直接搂住端逸的脖子靠在肩膀处,自我感觉非常奇妙。
很多很多年没这么被人抱在手里过了啊!而且抱他的还是和端逸很像的一个人,不由地便笑了起来。
“渊儿在笑什么?”端逸疑惑地转过头问道,却措不及防地被樊渊在脸颊上香了一口。
端逸愣了片刻,继而回过神来轻轻一笑继续往前走着。
樊渊的心情非常愉悦,他安心地被端逸抱着来到席间,先是被抱到了皇帝和皇后身边被揉搓了一圈,而后又被抱到母妃那处狠狠亲了一遍才回到端逸身旁坐下,却也没坐在软垫子上,而是坐在了端逸腿上,吃着端逸夹给他的东西。
距离正式开席还有段时间,可他现在只是个孩童,因此便有单独准备给他的吃食先呈了上来。凡他吃的端逸都会先尝一口然后再夹给他吃,就连过口的水都是端逸先喝一口再把杯子递过来。先前一直没懂为何他不能跟随母妃一起生活,而是必须由太子代为教养,现在他看着席间其余的皇子公主们,相处都甚为和睦,尤其是来向端逸行礼的时候,也都是非常恭敬。陡然他便想到,该不会他们小时候也是端逸带大的吧?
樊渊吃了个七分饱就开始坐不住了,他抱着端逸开始问道:“太子哥哥以前也带过皇兄皇姐他们吗?”
端逸将樊渊的坐姿调整过来,让他乖乖地坐好这才答道:“你别的皇兄们是的,其余公主是由大公主带大的。”
“哦……”樊渊嘴上应道,原来如此,也对,就算是兄妹也还是需要避嫌的,皇子由太子教养,公主由长姐教养。
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眼睛在场中的人身上挨个过了一遍,倒是没他眼熟的人了,不由地便打了个呵欠。
端逸手一环低下头看着他问道:“乏了?”
樊渊立刻摇摇头,正主还没到场他就算真的困了也只能熬着,这点礼数他还是懂的,只是这般坐着确实比较舒服也好睡觉。
忽地通报的公公又是一声吆喝,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朝门口方向看过去。樊渊也看过去,他听小宫女们说过那将军生得高大威猛,才智过人,也不晓得是个怎么高大威猛法,怎么个才智过人法,不过比起将军本人,其实他更好奇传说里将军的那位木头儿子。
如樊渊所料,那将军果真没有穿着盔甲来,轻袍束衣窄袖,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倒还真的挺霸气,也确实挺高大,可是跟威猛好像不沾边,那模样俊得哟……
樊渊侧过头看向在座的公主们,他敢保证这位将军要是年轻个十来岁,铁定都是公主们心中的不二驸马人选。
将军并非一人前来,而是带了家眷,朝着皇帝拜过后便都站起身来。
“这位便是你家的小公子了?模样生得挺俊,这回该是第一次进京吧?”皇帝乐呵呵地打量着将军身边的小孩儿寒暄道。
樊渊看过去的角度刚好被将军挡住,所以看不真切模样。
“是,犬子名为阙闲,上月刚满五岁。”将军俯身回道,然后伸手轻轻一推,让那孩童上前行礼。
樊渊闻言身子一歪从端逸身上翻了下去,然后很紧张地又站起来扒着桌子看过去。
阙闲木着一张脸往前走了几步,十分规矩地朝皇帝叩头一拜道:“草民苏阙闲,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快起来入座吧,朕特地准备了……”皇帝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一小团红色的身影从席间冲了出来。
樊渊提着衣摆跑到阙闲面前,瞪大了眼看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魂来。
可阙闲一直木木地看着樊渊,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
“阙闲?”樊渊看着他唤道,虽然尺码小了很多,可毕竟他曾经和阙闲一起过了这许多年,就算阙闲化成灰他都认得,绝不会认错。
将军看着忽然冲过来的樊渊,看衣饰华贵还有这岁数,也有些疑惑道:“这……”
端逸忙上前请罪道:“实在失礼,一时没看好他,冲撞了父皇和苏将军。”
皇帝倒没觉得有什么,小孩子么,便摆了摆手让端逸赶紧把樊渊带回去。
端逸便起身上前对着那苏将军又是一礼道:“让苏将军见笑了。”
将军大度地笑了笑答道:“无妨。”
端逸看回樊渊道:“渊儿,来,回去吧。”然后便伸手过去要将樊渊拉走,可樊渊却莫名地执拗拉住阙闲不松手了。
将军无奈地笑道:“这位是十五皇子殿下吧?”
端逸有些尴尬地应道,转头呵斥道:“再不松手回去后可得罚你了。”
樊渊闻言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松手,他仰起头哀求着看向端逸,鬼知道现在松手了以后还能不能见到这个跟阙闲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儿了,万一要是阙闲还记得以前的事可怎么好,不过现在阙闲的情况好像也不太对,不像记得的样子。
将军又是一笑道:“若是太子殿下不嫌弃,那就把犬子一并带过去和十五殿下坐一起吧,许是十五殿下难得看见同龄人的缘故,所以才不肯松手。”
樊渊继续哀求着看着端逸,仿佛是在认同那将军说的话。
“那好吧,实在是抱歉。”端逸终于败给了樊渊,一手牵着一个走回了席间坐下。
加了一人的位置,樊渊没再坐在端逸怀里,而是和阙闲并排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阙闲的脸看个不停。
当年的阙闲,原来小时候长这样么。那他要怎么知道为什么只有他记得那些事情呢。
阙闲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处,若不是还会眨眼,看起来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可不就是根木头么。
“阙闲?”樊渊又是一声唤道,见没反应,他又唤了几声,可阙闲却不为所动,连看都没看樊渊一眼。
樊渊愣了片刻后伸手将阙闲的头往自己的方向扭过来,又是一声唤道:“阙闲。”
阙闲终于看向了他,却还是没说话。
“我叫樊渊。”樊渊看着阙闲说道,手一直掰着他的头。
“樊渊。”阙闲终于开了口。
樊渊闻言当即松了手,又乖乖地坐好,吃端逸夹给他的菜,看样子阙闲并不认识他,好么,那就不管了,然后便再也没管过阙闲了。
可端逸看着两个岁数差不多的孩子,心中却多了份考量。将军刚才说的没错,樊渊身边并没有同龄的孩子,等要开始识文学字的时候就只能一个人听课了,而据他所知,如今朝中官员的家中也并没有年龄相仿的孩童可以成为樊渊的伴读,眼前这个虽然木了些,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那天过后,樊渊只当那又是一个和以前认识的阙闲相似的人而已,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又过了半年后,端逸忽然对他说给他找了个伴读,该一起去书阁听课了。
正当他还在闹不要上学时,阙闲已经听从端逸的传唤进了门。
彼时樊渊还在赖床,揪着端逸的衣袍搂着他的腰撒泼,岂料一听到阙闲的名字没把握好力度,一滚从床上滚落到地上,把脑门磕红了一片。
端逸无奈地把樊渊捞回床上,替他揉着头,让阙闲先到外面等一会儿。
端逸叹了一气说道:“听话。”
“你说的伴读就是他?”樊渊转头问道。
“是啊。”端逸笑道:“你们两人年龄相差不远,你第一次见他时还一直拉住别人不放,可还记得?”
“记得。”樊渊眉头皱起一个疙瘩,怎么可能不记得。
端逸起身道:“那就赶紧起来,更衣和苏公子一起去书阁听课。”
樊渊仰头看着端逸片刻,磨磨蹭蹭地爬下床,穿上鞋子由宫女太监们领着去更衣洗漱。
端逸走到外头,唤了阙闲上前叮嘱道:“渊儿爱使小性子,若是他闹别扭了就有劳你多担待些了。”
“阙闲明白。”阙闲低头应下。
端逸看着脸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的阙闲,又道:“待会他出来了会有人带你们去书阁,你且先在此等着,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阙闲闻言立即侧身让开道:“是,阙闲恭送太子殿下。”
端逸愣了下,疑惑地看着阙闲一眼便转身走了。
换完衣服吃完早膳的樊渊走出来见端逸已经走了,只剩下一个阙闲还在,木然地看着外头,也不晓得是在看什么。
樊渊挣脱宫女的手,走到阙闲面前,微微仰头眯着眼打量好像比半年前又高了些的阙闲,还是和半年前一样看着忒呆。
“樊渊。”阙闲喊了一句后,顿了下像是想起什么,又加了两个字:“殿下。”
樊渊听着觉得有些怪,不过也没反驳,而是说道:“走吧。”
阙闲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跟在身后一同前往书阁。
端逸将阙闲挑给樊渊做伴读自然不只考虑到年龄相仿的缘故。阙闲如今的父亲苏信手中握有二十万兵权,成亲十余年只得了阙闲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以往一直带在身边,这次回京述职过个年休息几个月,恰好是这两天又该回边关了,阙闲待在京中,皇上会感到安心些。
第一天上学因樊渊赖床去晚了,两人一同被夫子罚了遍,站在太阳下伸着手练握笔的姿势,可樊渊毕竟不是真的三岁孩童,剑他都拿过一杆笔顶个太阳哪算得了什么,于是他转过头看身边的阙闲,除了额上冒了点汗面色依旧如常。
等一个时辰后罚完了,夫子让他们进去听课,从头开始教他们识字。
樊渊记得过去的事情,自然也秉承了过目不忘的天赋,学得极快,当他以为阙闲或许会跟不上时,才发现他简直是多虑了。
阙闲的领悟能力一点也不比他差,记得住也都说得清,只是说得不多,看起来也不像记得的样子而已。
夫子见他们学得快便也教得飞快。
一眨眼便过去十三年。
老皇帝因年迈而去世,端逸也登上了皇位。
两年前因夫子被樊渊同阙闲气跑后,端逸只好安排了他二人一起前往太学读书。到了今年樊渊满十六,端逸封了他当颖王,留在京中当着闲散王爷,也有了自己的府邸。阙闲随着樊渊搬出宫后,本应回苏信在京中留下的府邸住着才对,但因为他仍是樊渊的伴读,又是一同到太学上课,干脆便又搬到了樊渊的王府里住着,离太学也近些,寒冬早上不必起大早,紧赶慢赶走两步便到了。
“我说啊,有些人就是天生好命,在宫里待着闷了求道旨意就能上太学来听课了,别人争破头都争不到。”一名坐在不远处的学生看着姗姗来迟坐下后还猛打呵欠的樊渊嘲讽道。
说来太学里多的是饱学有名之士,更多的却是皇亲贵族,但像樊渊这般明明是个皇子王爷却跑来太学上课的还是头一个。
“毕竟先皇宠着他,如今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哪是你我等人可比。”又是一把声音响起。
樊渊在后头听到皱起眉头说道:“就算你们如何羡慕也不会有本王这般好命的了,你们死心吧。”说完便又打了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