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箭尖即将射进孟亦体内的前一秒,孟亦突然以让人匪夷所思的速度转身,并且在同时伸手抓住了无法窥探行迹的长箭。
周彦脸骤然变色,如丧家之犬般仓促躲避开来。
两人交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携着雷霆般的力量,嵌进墙壁的攻击招式使得墙壁的石块炸裂开来,林蔚等人甚至没敢靠近他们交战的区域。
伴随巨大轰隆声,前方的空气被灰尘密密麻麻的掩盖,炸裂的石块跟坍塌的建筑落地更是危机四伏。
时间每过一秒,孟亦心头的烦躁就愈盛,他急切地想杀死周彦,以最快的最利落的方式。
半空之中,周彦被孟亦猛地一拳砸倒在地,在周彦还没来得及起身前,孟亦挥着黑翼俯冲之下,接着锋利的钢针般的羽翼狠狠刺进周彦体内,他似乎还嫌周彦死的不够快,更扭转着方向,剜得骨头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
周彦再怎样也没跟身体脱离联系,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控制的吼叫起来。
孟亦直接下死手,凶狠地捅穿周彦心脏,没再给周彦任何的可乘之机。
周彦恐惧地瞪大双眼,无力地想抓住些什么,最终手臂只能徒然跌落地上,至死也没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
☆、主世界(完)
须臾之间, 以周彦为中心的区域突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这道白光将周围的一切都化为虚无, 并且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孟亦霎时愣了,他站在原地环顾着四周,像是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又像是突然顿悟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孟亦浑身染满血迹,在雪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他抬起手胡乱地抹去遮挡视线的血液, 然后转身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在雪白的世界外, 是一片浓郁的漆黑的黑暗,连一丝光芒也没办法透进去。只是孟亦每往前多走一步, 便会将黑暗也向后驱逐一步。
孟亦于是就像这样,脚步异常坚定地毫无阻碍地朝前走去, 他知道自己该去哪,也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
孟亦所到之处, 黑暗便如潮水般褪去,很快,他也如愿见到自己想要找寻的目标。
即使重新换了模样, 孟亦也能一眼认出郑舒南, 他能清楚感应到自己跟对方的联系,那种好像无论如何,他都始终跟对方在一起无法分离的联系。
比起赵济,郑舒南本人要更成熟稳重,也更硬朗帅气, 他五官棱角分明,目光深邃坚定,其实更符合郑舒南一直给孟亦的感觉,他觉得郑舒南原本就该是这样的,也正是见到郑舒南本人,才让他恍然大悟明白自己以前为什么会产生强烈的违和感。
郑舒南的灵魂没有被销毁,他在死亡后,便又重新回到这片独立存在的空间。劈立千仞的山崖悬浮在漫无边际的辽阔空间,漆黑透不出半点光亮,唯独郑舒南所在的位置是亮着光的。
孟亦目光久久地注视着郑舒南,然后再往前一步,便站在了郑舒南身旁。
在孟亦出现前,郑舒南始终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他是突然感应到孟亦的,转过头看见孟亦时,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愕跟难以置信。
郑舒南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亦道:“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
“我也不知道,”孟亦脸上出现片刻的茫然,很快便消失不见,“我记得杀死周彦后,就突然被一股白光笼罩着,我的记忆里,突然多了很多东西。”
郑舒南注视着孟亦,虽然还是很惊讶,却也正好印证了周彦之前的说辞,周彦说孟亦是他的捷径,同样他也可能是孟亦的捷径,难道这就是捷径的意思?能够让孟亦也进入这个世界?
郑舒南道:“那你知道些什么?”
“很多东西,也很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郑舒南感觉孟亦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却又说不清楚究竟变化在哪里,孟亦走过去紧紧地拥抱住郑舒南,“还好,你没死,要是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郑舒南想起之前的吻,他也是在那顷刻之间,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他想通自己是应该遵循本心的,无论结果如何,起码过程是愉快的,他也领悟到自己是喜欢孟亦的,是那种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喜欢。
“我没死,”郑舒南也没有抗拒地抱住孟亦,“我说过,只要你不死,我就不会死。”
孟亦轻轻地“嗯”了声,然后低头再次亲吻郑舒南,他的吻很坚定不容拒绝,却也很温柔缠绵,郑舒南放松身体,任凭自己陷入醉心的吻中。
孟亦没有亲吻太久,他松开紧抱着郑舒南的手,然后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又动作自然地牵起郑舒南。
“我们该走了。”
郑舒南疑惑道:“去哪?”
孟亦高深莫测地道:“去见很想见你的人。”
“你打算一直跟我这样兜圈子?”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孟亦毫无隐瞒地认真道,“我大脑也很乱,不过我知道,你所有的疑问全都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郑舒南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孟亦,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何况真相近在咫尺,他除了跟着孟亦也别无其他的选择。
孟亦牵着郑舒南朝前走去,他们眼前明明没有路,却又能清楚地踏着实地。走得越远,郑舒南心头那股奇怪的感觉也越浓郁,他仿佛能感觉到前方有吸引着他的存在,指引着他跟孟亦不断地靠近,郑舒南之前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下来,他感觉到对方是没有敌意的,甚至是有些……莫名熟悉的感觉。
就在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的时候,郑舒南突然看见前方浓黑没有半点光亮的疆域亮起了光,是那种能够驱散所有阴霾的光,璀璨而夺目。在光源之中,还有一扇恢弘的金色的门。
这扇金色的门独自存在于这片虚无的空间里,门里面什么都看不见,它的边缘闪烁着光芒,正是这看似微弱的光芒,直接就照亮了这片始终处于黑暗之中的空间。
孟亦牵着郑舒南毫不犹豫地直奔金色大门,郑舒南也没有迟疑,他想要追寻真相,这就是必须踏进的一扇门。
踏进门后,郑舒南首先感觉到的是安静,比他在那片虚无空间还要死寂的安静,然后感觉到的就是虚无,门后面的世界是一片绿洲,偏偏没有任何生物,没有任何声音,姹紫千红的花瓣争相盛开,为这片看起来苍白无色的世界平添了一份色彩。
与此同时,郑舒南也发现之前引领他进门的孟亦消失不见了。
“孟亦?”
“孟亦!”
郑舒南担心地大喊孟亦的名字,无法掌控事情进展的感觉让他极为焦虑心慌,同时他也很担心孟亦,不知道对方究竟为何会进入这里,或者现在又究竟去了那里。
没能找到孟亦,郑舒南暂时按捺住心头的急躁,转而打量他现在的所在之处。
脚下是一条铺着青石子的路径,路径两旁也栽种着鲜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只是郑舒南现在无心欣赏美景,他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那随意坐在亭子里的人。
亭子里面有一个石桌,石桌上摆着一壶酒,两个酒杯,其中一只酒杯被人端在手中,郑舒南注意的恰好就是那端酒杯的主人。
不知为何,郑舒南从那人身上感觉到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说不清道不明,但又的确是非常真实存在着的。
那人穿的是类似古装的长袍,但在细节处又有些微弱的差异,他留着一头长发,用绳子随意的绑着,看起来多了几分散漫不羁,背影宽厚有力,彰显着无尽的力量。
郑舒南径直朝着亭子走去,然后停在离那人几步远的地方。
他微蹙眉头,维持着礼貌问道:“请问你是?”
那人显然早就发现郑舒南到了,却没有回头来看他,而是依然自顾自地喝着酒,“你想知道真相,而我是能告诉你真相的人。”
郑舒南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人就连声音也透着一种熟悉感。
那人又低声笑道:“觉得我很熟悉?不是刚分别吗?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郑舒南敛着眉,神情透露出十足的戒备,这人的身份太神秘了,他对看不透的事物总是会保持着足够的谨慎小心,哪怕这人给他的感觉很是友善。
那人见郑舒南没回应,接着道:“别担心,我对你没恶意,过来坐吧。”
郑舒南慢慢走过去,他清楚对方比他厉害很多,这点从对方能直接在那种地方使用空间门就能判断得出来,以郑舒南的力量,现在甚至还无法完全照亮那片漆黑辽阔的疆域。
郑舒南在石桌旁边坐下来,这个位置恰好在那人的对面。
那人笑道:“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不过我都会一一告诉你,”他说着抬头看向郑舒南,毫不诧异郑舒南会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表情,继续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说不会对你有恶意了?”
郑舒南死死盯着对面那人的脸,只觉得所有的头绪都乱成了麻,纠结缠绕在一起怎么都没办法理清,他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口又发现不知该从何问起,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隐约猜到的事实太滑稽了,他不认为那样具有驳论的事情真的能够发生。
那人仿佛能够猜出郑舒南心里在想什么,“事实就像你想的那样。”
郑舒南拧紧眉头,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对方的脸,他咬牙道:“不可能!你还说我们刚分别?”
“是啊,是我带你进来的。”
“你是指孟亦?”
“孟亦?也算是吧。”
“你想说孟亦就是你自己?这也太滑稽可笑了。”
“滑稽可笑?我已经让你看见了事实。”
“事实?谁知道什么是事实,如果你是孟亦,你是我,那么我又是谁?!”
郑舒南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他的确有理由激动,因为任何一个人在看见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的时候,恐怕都会觉得无比惊悚。
郑舒南原本还想自欺欺人地想,这人或许只是碰巧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但对方明显带有引导性的话打破了他的这种想法。
那人并没有动怒的样子,他顶着跟郑舒南一模一样的脸,但神态却显得祥和沉稳许多,那是一种经历了太多沧桑的感觉,好像已经看惯了世间的风景,再刺激的事情也不能激起丝毫的兴趣。
他从容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很长,不如你坐下,先喝杯酒,我慢慢讲给你听,为什么我跟你是同一个人,这个世界又是怎么回事,对了,你可以称呼我为渊,这原本就是我的名字。”
郑舒南僵持了几秒钟,然后意识到这样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就算他觉得不可能也好,总得先听听事情的真相,他总觉得对方没必要骗他,这种感觉说起来也是非常微妙的。
渊举起酒杯,跟郑舒南碰杯以后,这才将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看透了这片空间,笔直地看到世界的起源。
他道:“先给你看这个,你或许能更快地接受。”他撩起衣袖,让郑舒南看同样位置的那种鳞片,每一个鳞片都跟郑舒南的完全吻合。
“这种鳞片是我出生时候就有的,你现在已经都得到了吧,我出生的时候,这个地方还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你大概很难理解,这么说吧,你们所谓的宇宙在我眼里不过沧海一粟,”
渊说着突然轻轻招手,一本几乎有几米长宽的金色的书悄无声息地悬浮在半空中。
“这本书,我给它取名做‘始’,”渊说着翻开一页书,“书的每一页就是一个世界,全新的世界,它能够承载极为强大的力量,这是一个没有科技依靠天地灵气循环的修□□,总有人以为修炼成功就能飞升,其实无论再如何修炼,他们始终是被困在这一页纸上的人,”
渊说着又翻开第二页,“这是你所出生的那个世界,人类利用科技飞向了浩瀚的宇宙,发现原本宇宙如此浩瀚,只是实际上,这个宇宙是永远没有尽头的,没有人能够从纸上离开,”
渊接着又翻开了第三页,这次渊没有说话,反倒是郑舒南看得极为认真。
这第三页上面,是一个较为落后的原始世界,只是出现在其中的人跟现实截然不同,那是一些可以变成人类的野兽,他们时而快速的奔跑,时而变成人类的模样,郑舒南看得很惊讶,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这样奇异的事情,人与兽竟然还能相互转化。
渊见郑舒南陷入沉思,便操作着这个世界,将镜头从战斗之中逐渐拉远,郑舒南清楚地看着镜头越拉越远,远到他只能看清这块大陆的模样,然后是这块大陆所在星球的模样,再然后是这块大陆所在星球的星系的模样,那是一个跟地球所在星系截然不同的构造。
渊慢条斯理地说:“创造这样一个完整的世界,需要耗费千万年的时间,不断的修复,不断的改正,不断的创造出足够循环生存的环境,这么久的时间里,我只碰见过两个像我这样的人。”
郑舒南一时间很难消化这样的内容,只得暂时放置不理,思绪转移到渊所说的事情上面,他难掩惊讶地问道:“这里还有别的人?”
“既然我存在,为何没有别人,”渊顿了顿,又道,“只是太少太少,我们从不相互干涉,也没有干涉的意义。”
郑舒南沉默,这样的干涉的确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们几乎已经拥有了所有,也正是拥有了所有,就会觉得寂寞感到孤独,若是让郑舒南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几个千万年,他觉得自己大概也是无法承受的。
“你创造了几个像这样的世界?”
“一共四个,这也是鳞片的来源,不过大世界内还有小世界,不能以数量衡量,鳞片拥有着这本书所赋予的力量,若没有鳞片,你也是不能从纸上离开,拥有鳞片,再加上你通过‘蝗’做桥梁,便直接沿着这条捷径到了这里。”
“‘蝗’?你指的是周彦?”
渊这次整理了一下思路,似乎在考虑应该从哪里讲起来更容易被郑舒南所理解,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的,不过首先我得跟你解释下‘蝗’是什么。在我创造完最后一个世界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出了一点问题,用你能听懂的话说,就是我产生了心魔,我也把他称为‘蝗’,心魔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如果我的意识被心魔吞噬,就会导致所有世界直接坍塌或者被心魔毁灭,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将心魔分离,然后直接投入其中四个大世界。”
“我不能离开这里,否则就会被心魔直接发现,何况我也杀不死心魔,于是我想到你,我抽离了自己的一部分魂魄,让你进入了你出生的那个世界,我现在并不是完整的,你也并不是完整的,之所以要完成任务,是因为你的任务对象已经被心魔侵蚀,只有通过完成任务的方式,才能将心魔彻底驱逐并消灭,而这些鳞片之所以会出现在任务目标身上,是因为那些人其实也就是我的化身。”
“但前几次任务都没有‘蝗’,为什么这次会出现?”
“因为心魔也会成长,之前的任务只是受其影响,但越往后,心魔便会成长为‘蝗’,他会企图杀死本我,然后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郑舒南揉了揉脑袋,感觉现在信息量大得他脑袋像要崩溃爆炸了一样,他完全不知道该问点什么,渊所说的每一件事都超出了他的思考范围。
渊也并不着急,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让郑舒南慢慢思考。
郑舒南的确是在慢慢的整理线索,将渊所说的话抽丝剥茧,找出其中有用的信息加以糅合,“你说那是你的心魔,可我并不觉得心魔有多大的力量,如果他们有你万分之一的力量,也足够毁灭世界了,但他们根本没有。”
渊饮尽酒杯里的酒,又极为悠闲地给郑舒南也续了一杯,“这就得提到这个任务了,因为无论是你,还是心魔,都已经被这个任务束缚了,你在执行任务完成任务,心魔同样也在,你们被赋予了新的角色,所以就必须遵守游戏规则,谁也不能做违反游戏规则的事,任何事情都是公平的。”
“所以……”郑舒南拧紧眉头,极其艰难地匪夷所思地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意思是其实我就是你,以及我之前遇见的任务目标,这些人也统统都是你的化身?”
渊点头。
郑舒南目光复杂地看向渊,就算过了一阵时间,他看见这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依然很不习惯,更无法想象自己跟这个人竟然就是同一个人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