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儿,你可真心疼你二爷!身为他的贴身仆从,你怎么不去呢?”凤清尘冷眼瞟了青玄一眼,然后在椅子上摆出一个大爷的姿势:
“小爷我还没在这花花世界找够乐子呢,这种容易上西天的事情谁爱干谁干,总是我是不去的。”
谦王的寝室内,静寂无声。
“阿墨,你在吗?”凤清尘自微微敞着的门扉探进脑袋,然后重复地喊了几遍。
唉,他上辈子就是欠了这冤家的,不然怎么会见他如此,还过来一探究竟。这可是提着脑袋做事啊。想想他都觉得心跳快要出了喉咙口。
室内熏香袅袅,微暗的光线将一室奢华尽数笼住。姬墨谦有些纳闷,刚刚暗卫明明对他说阿墨进了卧房,怎么叫了半天没有人回应。
难道是睡着了?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疑惑,脚下的步子迈步而入,朝室内而去。
“阿墨,你在吗?在就回我一声,我……啊!”
凤清尘走到床榻边寻觅,却发现床榻上空无一人。他疑惑不已,准备调转身子去别处看看,结果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吓得他失声叫了出来。
姬墨谦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水汽,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拽地锦衣,长发未束,青丝倾洒而下,遮住了他氤氲的深邃眼眸,在露出的雪白胸膛前微微摇曳。
“你在这干什么?”
姬墨谦问道,然后伸手一弹,床边的六角玉灯便燃起了柔暖的火焰。他径自走到桌前,然后挥袍而坐,温柔的灯光点亮了他的脸,眉间风流婉转,俊逸非凡。
“我……我当然是担心你才过来!”
凤清尘从刚刚的恫吓中醒过神来,也跟着走了过去。结果才走到姬墨谦身边,就被他手上那红肿的伤口吓了一跳。
“你这手怎么了?”他询问,然后眉宇间更是担忧:“你这手沾了水,肯定不好了。不如我叫青玄去请太医吧,省得落下什么。毕竟你身子骨那么特殊……”
“不用。”姬墨谦冷淡拒绝,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什么不用啊,你别那么固执,到时候真有事可就坏了!从前不就有过类似的事情吗?千万别疏忽大意……”
凤清尘喋喋不休,而后便要拽起姬墨谦的手察看。结果被姬墨谦好无犹豫地避开,令他扑了个空。
“出去吧。”姬墨谦淡淡说道,然后便对凤清尘下了逐客令,径自朝床榻的方向而去。
凤清尘看着他不让任何人靠近的样子,不由诧异不止。他盯着姬墨谦的背影,突然开口:
“你这伤,是不是那个凌娘子弄的?”
姬墨谦没有说话,亦没有否认,只是径自向前走。但与此同时,双拳不由握紧,浑身似乎显露出一抹僵直。
“果然是了。”凤清尘径自坐到了椅子上,眼中确信无疑:“估计你又出手算计人家了。不然人家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你说什么?”姬墨谦冷冷瞥向他,声音不大,却凌厉无比。
“我说什么,我说你这样下去,永远得不到最想要的!”凤清尘一脸笃定地说道:“估计你现在,连自己的心思也都没弄明白吧,老这么沉着张脸有什么用?看着就瘆人……”
话音未落,桌上的骨瓷茶壶就凌空破碎,化为粉末落在桌上。凤清尘一惊,随即起身躲避,才免于挂彩。
“滚。”姬墨谦沉声说道,眼神阴沉得可怕,一抹残忍在唇边漾起。
“你干什么啊这是!你知道你差点毁了我如花似玉的脸吗?”凤清尘也有些急了,声音不由拔高:
“滚就滚!反正我言尽于此,你要是执迷就执迷吧!告诉你,想要赢得女子的心,靠这些招数一点用都没有!像凌娘子那样的,只会恨你厌你!你就固执吧!”
“别让本王说第二遍。”姬墨谦冷冷看向他,视线里掠过一抹狠戾。
“行,行!”凤清尘自小而起,从来没人对他说过滚这个字,而且也极其厌恶。想不到自个的好友竟然如此对自己,他怎么能不生气!
想到这,凤清尘便摔门而去,一脸铁青。
姬墨谦望着那发出巨大声响的雕花楠木门,眼底更加深不可测。
*****
素珍拎着篮子进了山里,采摘了比平素多两倍的山货,整个人忙得汗流浃背。
汗水令衣衫彻底湿润,发丝贴到了脸颊上,粘腻不堪。素珍抬起微酸的身子,决定休息一小会儿,然后便轻车熟路地找到流经山田的一泓清泉,然后俯身洗脸,并饮了一些,顿时觉得胃肠一片清凉畅爽。
日光被隐没,山间有些微凉。素珍坐在清泉边,环顾着四周的自然景色,发觉心情在这段时间获得了一些宁静,渐渐好转了许多。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放弃将就,做回最初的样子
山涧清泉,潺潺而过。清风掠耳,云山静谧。
素珍静静地环顾着眼前这恬然的山间景致,然后轻轻闭上眼睛,任过耳春风拂过脸颊。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近一个时辰,昏昏欲睡了好几回,最后索性倚在一旁的枯树上短暂地休憩了一刻。待醒过来之后,觉得神清气爽,眼前一片清明。但身子有些懒懒的,不想动弹。
的确是不想动弹。不想回去面对那些令她烦不胜烦的情况,更不想回去见到自己不想见的人,只想静静地呆在这里,沐风晒阳,如此足矣。
恍惚间,凌氏的只言片语在她耳边回响,字字句句虽飘渺无依,但却是真正入了她的心,令她的目光沉了又沉。
若说心里不难过,那真的是太假了。因为素珍虽然一直对她这个娘亲有诸多微词,但始终就是拿她当作一家人的,至少从来都是真心以对。
所以当凌氏说出让她遵守妇行为检点的时候,她的心就好似被刀划伤,虽然不甚严重,但毕竟是她最柔软的地方受了伤,所以还是觉得很痛。
无论是那算计鬼姬墨谦,还是那二货蛋毓岚风,她都从来没有招惹过他们,亦从来没有过什么越矩的举动,他们前来胡闹是他们自己的意愿,又与她何干?
她已经为此烦不胜烦了,甚至被那姬墨谦强吻之后心中羞愤难耐,但她都咬牙撑了过去,因为她知道若是自己被击倒,家里这一老一小可就要受罪了,她说什么都要让自己坚不可摧,无往不利。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娘亲却将这一切的过错归结到她的头上,只是因为村里人的几句捕风捉影,只是因为她平素太过强势,没有像从前的素珍一样对她言听计从。她就对自己这在外奔波的闺女心生怀疑,认为她来钱的方式不干净,而且还是当着乐天的面。
那一瞬间,她真的心寒到几乎要断了气息。她想,她估计很难再原谅凌氏了。
想到这,素珍不由双拳握紧,然后抿紧嘴唇。
有些时候,将就比慢性毒药还要厉害,在家庭关系中同样适用。她一直和凌氏将就着,调试着,依旧到了这个结果。
接下来的时日她会很忙碌,光是蜂蜜的事情就会让她忙得和陀螺一样,再为这些所谓的将就而浪费时间,只怕到时候什么都干不好。
她承认自己在处理家庭关系上亦是有不足的,这与她强势凌然的性子亦有着不可或缺的关系。
她相信自己使用的那些妥协终究也没有令她的性子好到哪里,与其如此,她也就不勉强自己了。
并非因为不愿,而是因为实在是做不来,到时候受累不讨好,还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受累不讨好,何必呢?
所以想如何就如何吧,给自己那么多负担有什么用。该咋咋地,天又塌不下来不是吗?
思虑到这里戛然而止,素珍不由被自个心中的想法逗得微微一笑。此时,阴云散去,日光又照进山林,令周围又漾起了一抹温暖的气息,令那微微的凉意立刻就消散无踪。
***
消磨光阴的时候总是短暂的,很快,晌午就从指缝间流逝,天边的日头渐渐朝西垂去。
但如今天色已经长了起来,日头不容易西下,所以天际会亮上许久。
素珍两手拎着布满了山货的篮子,身后又背了一个竹篓子,自山林里出来,然后朝家的方向走去。
小道悠悠,金黄漫漫。很快,家中破旧的茅屋便进入了她的视线。
窗户敞开着,屋子里一片昏暗,显然无人。素珍刚刚沿途而过,也没有看到谦王爷的踪影,看来那位谦王爷估计是离开了。
呼,这家伙,终于做了一件正常人该做的事情。本来素珍还有些忐忑,因为这位王爷委实太公怪胎,做出惊人之举实属常事。所以她早已经做好了推门就看道那张脸的心理准备。
但事实证明,她那番血淋淋的心里话竟然连一个连血都冒着寒气的怪物都受不了了。看来她可真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但她一点也不后悔。
那番话看似令人接受不了,甚至因为她气愤之下的口不择言而令人更加接受不了,但是实际上对他而言并没什么坏处。
比起日后面临的诸多问题而言,这点血淋淋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甚至绵延到日后都会和药引子一样占据举足轻重的角色,有益无害。
尽管素珍不愿意承认,但她和那位王爷之间根本就无法取得任何的交集。姑且将其他都抛开,单纯就是她拖家带口这一特质,就算放到现代,只怕都不会成为初婚人氏的的选择,更何况,还是将女子妇德放在首位的封建社会。
当然,也也许男女之事向来诡谲多变,兴许他们之间会因为一份坚定的执念而取得胜利,但刚问这份执念从何而来。
至少,她没有,也不会有。照理说,如此恍若谪仙的男子强吻了她,虽然无理至极,但无论如何都是会令女子心生悸动的,从前那些偶像不都是如此的桥段吗?
可是,她真的觉得恶心。她没有说谎,尤其是她的胃,当真是翻江倒海了,要不是把他推开,只怕就真的吐在他脸上了。
她是真的不喜欢,将来她并不清楚,但是至少现在,他对他没有丝毫的好感。
因为他给她的感觉,除了算计就是恶劣,而且还不懂喜欢为何物,不问青红皂白就将人带回去陪着他。除了显赫的身份以及不不错的皮囊,除此以外也就算是一贫如洗了。
总之在她的心里,姬墨谦就是如此的形象,她很难对这样一个家伙动心。
更何况,她本来就对男女之事观念甚淡,有些时候都认为这些事情还不如其她现下的工作要来得重要,所以如今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说出那样的话,其实也还是不错的。
“娘!”
就在她想得出神的时候,一个响亮的童音传进他的耳朵。乐天在小道上朝她招手,见她步履有些艰难,急忙蹬蹬跑过来帮忙。
第一百二十章 冷战,凌氏眼眶酸涩
“娘!”
小家伙的眼眸子里闪着耀眼的兴奋,小短腿像踩着风火轮一样朝素珍奔来,上来要帮素珍拎竹篮子,结果一时没拿好,篮子掉到了地上,里面的蘑菇顿时滴溜溜地滚了出出了篮子,弄得满地都是。
“啊,对不起娘,偶这就捡起来。”
乐天急忙弯身去捡,小小的身子有些手足无措。素珍看着小家伙慌里慌张的样子,心头不有涌起一抹疼惜,于是让小家伙帮他提另一只篮子,然后弯身去捡。
“乐天我看到你是从蜂房那边跑过来的,怎么在那边啊。”素珍边捡边问。
乐天被问得一怔,本来充满兴奋的眼眸子里顿时笼上一层淡淡的郁色。但小家伙很快就低下头,很快又抬起了脸颊,对素珍用力地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木事啊,偶就是没事做啦,看看蜜蜂宝宝,顺便等娘亲啦……”
“乐天,娘觉得你不应该撒谎,因为这不是你的强项。”素珍将山货又一一码进了篮子里,然后抬头看向乐天,目光在余晖中闪着暗暗的光芒。
“娘,偶……”乐天吓了一跳,眼神立刻闪烁不定,一个“偶”字在唇边晃悠了很久,也没有个个后文。
“你是在等娘,心里七上八下,担心我不回来对吗?”素珍望着眼前这个不安的萌娃子,然后轻声问道。
“不是!不是!偶相信娘,娘既然答应了乐天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乐天以为素珍是要责备他不相信她,立刻就澄清起来。殊不知素珍是故意这样说,好将这小家伙说出真话。
“其实,其实偶就是觉得家里有点大,偶自己呆着有点有点害怕而已。从您走后,阿婆就一直在哭,怎么劝都劝不好了,大大的屋里那哭声让偶害怕,您等了好久都没有回来,偶心里害怕,就想起了蜂房,这边暖和又热闹,偶就觉得不怕了……”
乐天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急忙低下头不敢去看素珍的眼神,一双手几紧紧绞在了一起。
完蛋啦,完蛋啦。他胆小的事情又被娘亲发现了,他真的好丢脸。他该怎样才能变得胆子大一些呢?呜呜……呜呜……
“原来是这样啊。”素珍听着小家伙断断续续的回答,嘴角不由升起一抹笑意。她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蜂房还有驱散恐惧的作用,这小家伙可真是够会想的。
“嗯嗯。”乐天连忙点点头,然后小心地抬起头,然后小声问道:“娘,您还生阿婆的气吗?”
素珍一怔,而后看着小家伙紧张的神色,然后将他揽进怀里。
乐天乖巧地搂住素珍的脖子,然后将脑袋埋素珍的颈窝,等着素珍的回答。
“娘真想告诉你不生气,但是娘不能对你说谎。”素珍对乐天说道,蹙眉紧紧,然后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措辞才说出口:“乐天,你能明白娘吗?”
“恩,偶知道。”乐天点点头。虽然眼眸子里闪着失望,但对于素珍这样的反应,他一点也不感到过分。
这一次,的确是阿婆说的话太重了。他虽然小,不是太懂大人的世界,但也知道那些话不好。虽然娘留宿那个蜀黍实在是有些蹊跷,但素在他看来,这更证明了娘的正大光明。
自从那蜀黍进来之后,阿婆就唠叨个不停,好像那人就是他未来的爹爹,各种担忧令阿婆几乎没有一刻嘴巴闲着,乐天觉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其实她觉得,事情根本没有阿婆想的那样严重,就算那人要当他的新爹爹,他也觉得还好。因为那蜀黍实在是长得好好看,他的娘亲这么优秀,这样的也就勉强还可以。
所以阿婆那么说娘,真滴很不对。她应该向娘亲道歉才行。
想到这,乐天的心头不由萌生了一个想法,黑白镶嵌的大眼睛不由一转,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狡黠。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我先带你回家做饭,毕竟中午那一顿就是凑合的,晚上总要好好填饱肚子才好。”
素珍起身,然后背好竹篓挎好竹篮子和乐天朝回去的路而去。乐天点头,小手伸入素珍的掌间,两人踩着渐渐被暮色笼罩的小道,朝回而行。
*****
暮色交合,炊烟缕缕。
凌家的饭厅里,此刻静寂无声,只有碗筷碰撞以及咀嚼的声音字在空气中微微响动。
饭桌上,凌氏一家三口赢来了有史以来最静默的一顿晚饭。
素珍焖了白米饭,然后又信手炒了几个拿手小菜,最后又用了新采集来的蘑菇做了一道黑菇肉片汤。然后便让乐天去问凌氏要不要来客厅吃饭。
素珍本以为凌氏不愿意出来吃,所以已经给她准备好了单份,就差装入托盘中了。结果小家伙却搀着眼睛肿成胡桃的凌氏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不期而遇,停顿了一小会儿。凌氏始终都是欲言又止,但是最嘴里却什么都说不出出来,只是盯着素珍,一脸可怜?7 素珍受不了她拖拖拉拉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目光挪开,然后厨房去端汤。待出来时,一大一小已经落座,她也坐下,便开始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凌氏一边吃一边偷偷瞅着素珍,见她只顾着吃饭连看都没看她,心中挺不是滋味的,于是眼眶又有些微红。吃了几口也就吃不下了,放下筷子便要进屋躺着。
素珍抬头望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吃着碗里的饭。凌氏想到以往若是吃的少,她这闺女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她再多吃点,甚至不惜再下锅炒个她顺口的饭菜,一点都不嫌麻烦。
可如今,她连看都不看自己了,想想,凌氏的心就更加酸涩起来。身子也不由得有些摇摇欲坠,坐在一旁的乐天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她才勉强稳住了身子,但是眉间却是一派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