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孟一边暗暗感慨这其实是一本有价值的好画册,一边学着画册里的动作,再将这些动作按照一旁的文字说明连贯起来,看看它画的到底是怎样一套剑法。
有些事情不试不知道,一亲身实践却会感受到其中无穷的精妙。希孟发现这套画册中的剑法竟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美而不失力度,轻盈而果断凌厉,忍不住将这剑谱上的每一个动作都默默记了下来。
希孟记东西很快,这小小一本剑谱,只用一个时辰便背在了心中。
学到想学的东西总是令人愉快的,何况这属于意外收获,希孟背完剑谱,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把书塞回书架上,其余的画谱也一概看不进去了,往书房门口蹦哒去,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希孟刚往门口跑了两步,就迎面撞见赵极笑嘻嘻地走进门来,恐他说自己不好好躺着,连忙转身就往回跑。
“站住,看见你5 啦!”赵极笑呵呵地对希孟招招手,“过来!你不是嫌一个人怪无聊的吗?我给你找来一个好玩的东西。”
“是什么?”原本转头就跑的希孟又折了回来,跑到赵极身边乖乖唤了声“师父”。
“哈哈哈,去提过来。”
赵极一挥手,几个内侍立刻抬着一只大铁笼进了院子,放在院中的地面上。
待看清铁笼中是什么时,希孟瞪大了眼睛——那竟是一只通体晶莹如雪的白孔雀!只是,它还半大不小的,尾羽不长不短地拖在身后,像一位高贵的小公主。
白孔雀的双眸是淡淡的红色,如大雪纷飞的天地间,仙人偶然失落人间的两颗水晶珠,晶莹璀璨,神采奕奕。
然而它很骄傲,高高昂着它高贵的头颅,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
“喜欢吗?”赵极看希孟一脸惊艳地模样,心中暗喜。
“嗯。”希孟点点头。
“此孔雀通体雪白,世间罕有,乃是大越国进贡的。”赵极笑道,“喜欢师父便送与你养着,给你作伴如何?”
“养它?”希孟看着那晶莹如雪的高傲物种,欢喜地眨眨眼,点头答道,“谢谢师父!但是不知道它喜欢吃什么?”
“来,师父和你说。”赵极拉着希孟的手,往书房中走去,“孔雀食性杂,平时喜欢吃些青草和谷物,当然你也可以喂它吃果子,好像虫子也是吃的……”
“唔……真好。”希孟暗暗庆幸,孔雀不挑食,真好养活。
这白孔雀,希孟一养便是三年,天天当师父一样伺候着它吃吃喝喝,它倒真当起了希孟的师父,天天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偶尔还会动情地给希孟抖开它那纯白无暇的尾羽来个孔雀开屏,以示对希孟悉心照料的嘉奖。
注:白孔雀是一种基因突变的孔雀,现代可以人工繁衍所以比较常见,可是在古代真的还是非常非常稀少哒~所以师父送给希孟的真是一个炒鸡稀罕的玩意儿~~
二、少年狂
第18章 狂士
三年后
皇帝赵极不喜处理朝政,专爱弹琴绘画,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这日皇帝又起了兴致,让人抱出来一只色彩斑斓的绿孔雀,请画院的诸位画师们共同创作切磋。
画动物自然难不倒诸位专业的宫廷画师,即使孔雀的画法稍微复杂些,但到底万变不离其宗。
赵极还加了一条要求,得是孔雀走路时的姿态。
画师们心中暗笑,这实在是太没有难度了,不就是抬起一条腿的孔雀么?有什么难度可言?
孔雀大家都会画,然而如何在这么多作品中脱颖而出,大家便多花了一些心思。比如如何让孔雀那双明亮的眼睛如何更加炯炯有神,让孔雀那色彩斑斓的尾羽如何更加明艳动人,成为了大家着重考虑的对象。
然而当画师们把画作上交给皇帝品评的时候,赵极却眉头紧锁,连连摇头——竟然没有一个满意的!
现在,所有画师中只剩下希孟一个人没有画好了——希孟下笔特别细致,画画总是慢吞吞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希孟还在一点点上色,丝毫没有察觉大家都已经被淘汰了,一个个泄气的画师都地盯着自己,想看看自己是怎样的命运。
“希孟,怎生如此之慢?”赵极不悦道,“这般迟钝的速度说明你笔法实在有问题,快将画先呈上来看!”
看希孟还没呈画先被数落一番,几个画师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众所周知,皇帝师父最喜欢给林希孟找茬,最喜欢骂他这里不好那里不行,他们大概是八字不合的。
希孟连忙停下笔,把画纸交到前来取画的公公手里,默默坐在一边。
那么多别出心裁的画作师父都不满意,自己这幅上色都还没来得及上完的画他估计又要当中把自己数落得体无完肤。
反正三年来都习惯了,师父平日对自己很好,唯独在作画一道上十二分严格,一点差错都会当众责骂,令希孟十分难堪。
所以希孟养成了一个习惯,画画很慢很慢,每一笔都深思熟虑,力求不要出错,免得再被师父使劲嫌弃。
“还不错。”赵极看到希孟的画,总算微微点了点头,“这三年没有白伺候孔雀。”
“敢问陛下这是为何?”几个画师不服气道,“林希孟之画并无出彩之处,陛下为何如此夸奖他而贬斥臣等?”
“你等无所不知。”赵极放下手中的画纸,悠悠开口道,“但凡天下孔雀,走路都是先抬左腿。你等的画作中,孔雀抬起的都是右腿,唯有林希孟这一幅,符合孔雀习性。”
众位画师恍然大悟,纷纷点头赞叹:“陛下真是博学多识。”
“虽然你勉强画对了。”赵极凌厉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希孟,仿佛能把他的心都给挖出来,“但是笔力不足,而且下笔太过小心刻意,绘画竟如同女子绣花一般!”
“陛下教训的是,希孟受教。”希孟失落地低下头,眸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师父,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还不是被你嫌弃怕了?
傍晚,凝和殿前
“唔……”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老头手中提着个酒葫芦,东倒西歪地跟着几位宫人走在路上,不时举起手中的酒葫芦喝两口酒,喝了又一阵反胃要吐,“唔呕……”
“米学士,到啦。”张公公把米弗引到殿前,伸手扶了他一把,“陛下等候您多时了,您快进去吧。”
“呕……哈哈哈。”米弗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张公公的肩膀,点了点头,“哦……嗝……”
张公公被他那满身酒气熏得连忙闪到一边,实在不理解官家为什么喜欢这种人。
官家总是说这个米学士狂放不羁是因为搞艺术有才情,写字画画也能一样狂放不羁充满洒脱和力量,所以特别待见他。当然张公公心里是很不待见他,只是面子上不得不待见他。
“哈哈哈,陛下,参见陛下!”米弗与其说是拜倒在地,不如说是醉倒在地。
“米先生快快请起。”赵极亲自将米弗扶起,请他坐下,“朕请你来乃是为了一件事。”
“哦?”米弗嘬了口酒,笑着问道,“嗝……是什么事?”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希孟被人领到凝和殿前时,殿中竟然穿出一阵一阵欢笑。
这是希孟从未见过的事,有人敢在宫中如此肆无忌惮地大笑。其中一个,好像还是——师父?
今天是出了什么事?希孟好奇地走进凝和殿内,还没走过屏风,就听得里面师父问道:“希孟?是希孟来了吗?”
“是。”希孟应声。
“希孟,快过来。哈哈哈。”里面的师父忍不住大笑道,“过来见过米学士。”
希孟走入殿中,不知道这位米学士到底是何等身份,自己到底是揖拜还是跪拜。正踌躇该如何拜见,只听赵极在一旁道:“给米学士磕个头,让他好好教你画画。”
“是。”希孟朝醉醺醺瘫在椅子上的老者跪下一叩,“见过米学士。”
“天哪天哪,折煞老夫也!嗝……”米弗东倒西歪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胸口道,“小郎君生得如此俊俏,应该是老夫拜你才对!嗝……请受老夫一拜!”
在希孟惊愕的目光中,一个醉醺醺的老者竟然跪在自己面前,给自己重重磕了个头!
一旁的宫女们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哈哈哈。”只有赵极一个人见怪不怪地坐在一旁,对希孟笑道,“他就是这样的人,这一拜你就受了。”
“是。”希孟貌似清楚了对方是何许人也,应该是个狂放不羁的名士,行为自然与众不同。便淡然受了他一拜,将米弗从地上扶起来,让他坐回到椅子上。
“希孟啊,以后就让米学士教你作画,将你那磨磨蹭蹭的毛病都改一改。”赵极道,“他作画不消一刻就好了,你学着写笔意,以后下笔也要果断些。”
“是。”希孟除了乖乖答应,貌似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
“嗝……陛下。”米弗笑嘻嘻地伸出手,把希孟拉到自己身边,“臣不能就这么教他……嗝……要先和他亲一下。”
第19章 用强
“嗝……陛下。”米弗笑嘻嘻地伸出手,把希孟拉到自己身边,“臣不能就这么教他……嗝……要先和他亲一下。”
“不行!”赵极十分果断地拒绝道,“除了这个,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陛下你说的啊!太好了哈哈哈!”米弗突然浑身打鸡血一般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把掳过桌上一方名贵的砚台,抱着孩子似的抱在怀里,嘟囔道,“君无戏言,臣看上很久了,你一直不肯给我……这下是我的了哈哈哈……”
这方砚台乃是歙砚中的极品,自己爱不释手谁讨都不舍得给的珍爱之物……中了这老顽童的奸计了!赵极心里那叫一个懊悔,无奈地撇撇嘴:“好好好,归你归你。”
“多谢陛下!”米弗赶紧把揣在怀里砚台,墨水顺着他长长的广袖滴滴答答流了出来也丝毫不顾,心里生怕赵极过会儿反悔,便对赵极道,“臣先回去放掉,等下再回来!”
“哈哈哈,你还怕朕会反悔?”赵极笑着摇摇头,“好好好,你先去吧。”
希孟随米弗学画三个月,笔法可谓突飞猛进,不复从前的循规蹈矩小心翼翼,下笔大胆了许多,渐渐有了求新求变的意识。
赵极对他的长进颇为满意,特地赏赐了一大堆奇珍异宝,以示奖励。
虽然师父的赏赐一向很多,这回希孟却比往常都要欢喜——这次的赏赐中有一把龙泉宝剑,一看就是剑中极品。
自从三年前偷偷练了那本剑谱,希孟学画之余其实背着师父“不务正业”了三年,如今看到这宝剑,简直爱不释手。
正好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希孟在翠幽幽的紫竹林里练起剑来。
大概是对剑术本身就天赋过人,三年过去,希孟的剑法早已纯熟于心,舞起剑来竟没有半点生涩之处,真真是无师自通。
身形翩若惊鸿在竹林间翻飞起落,剑芒矫若游龙在碧浪里翻腾呼啸,如入无人之境。
路过的宫人们都只听陛下最心爱的那片竹林里有“沙沙”声作响,一株紫竹“啪”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天哪,真是惨了,竟然有人砍陛下的这些紫竹……”
“可不是,陛下养这片竹林来做笛箫用的,不让人乱碰的……”
几个宫人在竹林外窃窃私语。
竹林里,希孟一剑挥下,将那株砍倒的紫竹又切成了两段。
竹根部位适合做箫,希孟数了数,正好是九节,拾起来掂掂分量也很重,便从衣襟里掏出一把小刀,仔细将这截紫竹刻出六个小孔来。
因为箫刻孔需要测量箫身长短、孔距等长度来保证音准,希孟一没有尺子而没有律吕,全凭借自己的乐感和估算在刻这些孔,刻完之后果然有个音失了准。
第一次做箫没什么经验,导致宫音失了准,希孟决定避开这个宫音,给自己吹首曲子犒劳犒劳自己方才的辛勤劳动。
蓝天白云下,紫竹林里,松软的林间土地上,一曲天籁如水,向无穷的远方奔涌流淌……
“大王,您听见了吗?”竹林外,太师蔡俅抬起下巴指了指竹林里悠悠箫声传来的方向,“这里面就是大王您寻觅多年的人。”
“哦?”自从四年前在青楼中见了那少年一面,完颜望就一直对当晚那个胆敢威胁自己的少年念念不忘,此番亲自出使大宋也是为了寻觅此人,听得太师说他近在咫尺,颇有一种天上人间之感。
“就帮您到这儿了。”蔡俅故意拖长声音,轻声道,“还是冰清玉洁,一朵白莲似的,您可好好爱惜。”
“哈哈哈……”完颜望大笑道,“喜欢糟|蹋的就是白莲!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大王您慢用。”蔡俅嘴角一扬,悄悄露出一抹奸笑,转身离去。
这样,不论等会儿出了什么事,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希孟正在林中试弄自己的新箫,只听一个“沙沙”脚步声由远而近,那脚步既急切而又沉重,不像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也许是守林的太监,也许是一个大大的危险,虽然希孟不知道是谁,但是希孟不想被任何陌生人发现自己,免得横生麻烦,收了箫别在腰间便往竹林外走去。
那“沙沙”声竟然如影随形,跟着自己的脚步往竹林外走!
希孟有些惊疑,便加快了脚步,走到竹林外的路上。
“嘿嘿,好久不见啊。”完颜望背着手从竹林里走出来,眼前少年那英姿挺拔的背影与四年前那个半大的孩子真是大有不同——更加诱人犯罪。
希孟早就不记得这是什么人的声音,回头只见一个满脸胡茬的外族男子,想起这几日有金国使者来访,便礼貌性地对他点了点头。
“小美人,你可知道这四年,我想你想的好苦啊,嗯?”完颜望步步逼近希孟,“你有没有想我啊?嗯!”
希孟步步后退,转身道:“我不认识你何来想你?你没事的话,在下告辞了!”
“诶?”完颜望一把抓住希孟的手,凑到了他耳边轻声道,“那边竹林里有好东西,我们进去玩玩?”
“你放肆!”希孟蹙眉道,“没空奉陪,放开我!”
“我才不会折腾你们汉人那套磨磨唧唧的东西。哈哈哈。”完颜望见劝说不成,决定直接用强,一把将希孟扯进怀中,钳制在自己怀里,“你自找的哦。”
“你放开!”希孟一手紧紧握住手中的那管竹箫,悄悄从腰间抽出。
“小美人,别害怕,我们去好好玩玩,你肯定不会后悔的,本大王的鸟一定大得让你大吃一惊……”完颜望伸长了脖子凑上前,在希孟细嫩白皙的脸颊上嘬了一口,嫌不够满足,便用沾满唾液的牙齿一口咬了上去。
希孟虽然十六岁了,但是赵极平日里连根指头都舍不得动他,别人就更不敢碰他,何曾让人这般玩弄过?顿时羞愤难当,一箫为剑一箫就往身后的人戳去。
“诶?”正沉迷于强吻的完颜望竟然一抬手就接住了希孟戳向自己的箫,笑道,“好家伙,真够长!你喜欢用这个?”
“你!”希孟被他羞辱得俊脸通红,反手抽出长剑向完结望砍去。
完颜望没想到这瓷娃娃一样的人竟然不是一捏就碎的软柿子,连忙闪到一旁抽出腰间的弯刀来抵挡。
一个怒,一个欲;希孟输不起,完颜不肯输。两个人谁也不肯退让,花园中一派刀光剑影。
“呀,前面这是怎么了?”乔妃正陪赵极在花园里散步,见前面那激烈的打斗,连忙一脸惊恐地缩到赵极身边,弱弱地求安慰求保护。
赵极哪里有心情去保护她?只见和人大打出手的竟是希孟,连忙快步上前,呵斥道:“住手!”
第20章 临幸
“住手!”
希孟听得是师父的声音,赶紧收了剑势,完颜望是个外国人,本就没怎么把赵极放在眼里,还是一刀向希孟砍去,要和他分个胜负。
“嚯啦——”一刀在希孟左臂上划出一道尺长的深深血痕,希孟却如同没有感觉一般,依照平时的礼数向师父跪拜问安。
完颜望见砍伤了希孟,连忙把刀收起。
“你怎么……你!”赵极看着希孟这样子,又心疼又气。怎么就有这么老实的孩子,让他住手就真的挡都不挡一下刀,万一这刀砍在要害岂不是命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