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其它人的反应以及各种冷笑嘲弄的眼神,金惜年独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以柳为诗,她记得小学二年级课文里,有一首诗就是特描写柳树的。那诗不错,朗朗上口不说,还通顺工整,最重要的是,那句子还相当优美。
算了,反正是架空,把古人的诗用来解解围,也无可厚非,反正这里没人知道。
有了这个打算后的金惜年更加意气风发的挺直腰板,满是雀斑的脸上信心十足的藐视众人道:“听好了。不就是以柳为诗嘛,容易。”语罢,她就开始学着古人的样子摇头晃脑,故作学问的对着一侧的柳树指手划脚:“碧玉妆成一树高……”
旁侧之人皆有抱着看笑话的心里,可听到她初出口的第一句,就微微一怔。
接下来,她又有条不紊的念道:“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短短的四句,却生动的描绘出了柳树的亭亭玉立,与初春之风的美好。大家细细品味着这首诗,顿觉它与眼前的境况,可谓交相辉映,十分吻和且到位。
更难得的是,此诗借柳树也歌咏春风,把春风比作剪刀,将她指成美的创造者,赞美它裁出了别样的春天。而且诗中还洋溢着人逢早春的欣喜之情,附带着的温柔祥和语意,更是将初春的美好,融合得妙不可言。
场面气氛在沉寂三秒过后,终于有人开始拍掌喝声叫好。
“好诗……果真是难得的好诗。”
“不错,做得贴切到位,相当不错。”
傅云惆将诗微微放在心底细品一番,也不由感到称赞。但是不愿承认,这样美好的诗,真能从这种丑姑娘嘴里作出来,实在让他难以相信。
不止是他,多少看笑话的人,都傻了眼。从未想过,像金惜年这种无才无貌,身份又卑微的丫鬟,可以作诗?而且诗出惊人。
周素生这回也看走了眼,心想这丑姑娘明显就像是来捣乱的,他还等着看好戏呢,谁知道,她真的能作诗。像他这种不喜诗文歌赋的人,也觉得,这诗的确不错。
再回头,金家两姐妹,何偿不是一样呆若木鸡。这三妮真的连大字也不识啊,哪会作什么诗啊?难道说,知道今天的赏花宴上要作诗,她为了引起关注,特地在书上背了几首?可这在她们读过的诗经词篇上,从未出现过啊?
这难道,真是她亲自作出来的?不可能,在金家学问最为深厚,看书最广的金雪凝,死都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连她都不可能,作出这么工整且意境优美的诗篇来,这金三妮更不可能。
可往往在人们觉得不可能的时候,有些事情,也就这样奇迹的发生了。
就在所有人为她的诗篇震憾之际,而她却已悄然隐退。
大家一时都被诗中的美好意境所吸引,还有的则沉浸在这完全不可思议之中,回神以后,才发现,这作诗之人,已经人走茶凉。
傅云惆为了让? 詹惶限危⑽⒄陆螅贸鼍痈糜械姆缍龋叩浇鹧┤愕母暗溃骸敖鸺夜娌环玻诀叨既绱擞形牟桑┪恍〗阆氡兀遣潘济艚荩┕磐ń癜桑俊?br /> 金雪茹僵着脸,挤出勉强的笑意,怯怯的说道:“傅公子过誉了,小女今天失误,错带丫鬟过来,扰了公子的赏花宴,才是罪责难免。”
“是啊是啊,傅公子,你别介意才好。”金雪凝也迎身道歉,想到金惜年搅乱的一滩浑水,她就恨不得现在回去收拾她。
傅公子淡淡一笑:“无碍,不得不说,你们家的那丫鬟虽其貌不扬,倒也有可取之处。”
“呵呵,不碍公子的眼就好。”
金雪茹心虚的说着,见傅公子的确没有怪罪之意,紧绷的心,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要是再让三妮破坏自己在公子心中的形像,她不扒了她的皮才怪。
这边,漠视一切的周素生,有些受不了这些贵公子与娇家小姐的做作与虚伪,反倒觉得金惜年丑就丑点吧,人倒是很率真且直接。眼下她都不见了,可能最后的趣子也没了。
周素生乏味的撇了撇唇,双手放在胸前一环,准备转身离去。
眼尖的金雪凝精明的注视到了这一切,见偶像走了,立马紧跟上前。
“周公子,周公子……等等……”
周素生踏出几步后,有些不耐烦的回眸,看到眼前这个长得漂亮且打扮得文静的姑娘,不由微微挑了挑眉。
“你……”
“我是尚书府的金家二小姐,我叫金雪凝,我很喜欢你的戏……”她怯怯的说着,带着一股子女儿家的娇羞与扭捏。
周素生立即拍拍自己的圆润饱满的额头:“哦,你是金家小姐,刚刚离开的那个丑丫头,是你丫鬟?”
听到金惜年,金雪凝神情就有些难看,不过面对周公子,她还是假装和颜悦色的点点头:“嗯,是的。”
周素生一听,瞬间来了兴趣,唇角勾起浅笑道:“她很特别吧?”
“特别?哪里特别?府上的人都不喜欢她。”金雪凝带着一丝不满的回答。
他却缓和的笑笑:“本公子指的特别,是她特别丑的意思。”
金雪凝这才满意的抿唇点头:“是啊,就是特别丑。”
周素生表面没说什么,可心里已经思忖,这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傲慢大小姐。虽说金惜年丑是事实,但从这姑娘的语气可以听出,她很厌恶金惜年,却又要假装出,很伪善很大方的样子。
这种女人,甚至比丑女金惜年,更让周素生反感。
当下,他挥挥衣袖,做出一副洒脱的样子道:“好了金小姐,周某今天有事,就素不多陪了,告辞。”
“什么?周公子,你要走?”金雪凝一脸不舍的看着他,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
周素生只是遥望远处,没有过多心思的说道:“是啊。”
“可是赏花宴才刚刚开始,你就要走吗?”
“这里的文酸迂腐之气,不适合我这种靠艺色取悦别人的戏生,所以我还是识趣点才好。”
“周公子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自己呢,你那么出色,我真的很仰慕你……”说到最后一句,她垂着下巴,声音已经低若蚊音,到最后,连自己也快听不清楚了。
默默的,羞红脸在等待着周素生的回应,因为这已经,算得上她一次大胆的表白了。
虽说,这样会让她显得没羞没臊,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对周公子,表达内心的情意。
许久过后,她一直没有等到周公子或深情,或激动的回应。她犹豫再三,有些紧张的抬起头来,却发现,眼前,早已空无一物。
人呢?
“雪凝小姐,你在等谁啊?”
陆重九从远处走来,英俊的脸上,带着一抹邪痞之笑,浅风吹抚他的发丝,瞬间为他凭添了几分邪魅狷狂。
金雪凝看得一痴,羞红了脸的埋头:“没有等谁。”
“那我陆某,可以邀约雪凝小姐,到前方一同赏景吗?”
“呃……这……”
“怎么?雪凝小姐不愿意?”他轻扬的薄唇,带着一丝坏笑,狭长的凤眸,有着女子男以抗拒的性感魅力。
“我……我愿意!”
她缓声的回答,嘴上想拒绝,可诚实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跟着陆重九而去。
第十八章 利益三七分
离开落雁亭之后,金惜年就直奔明月楼。
由于明月楼戏文短缺,每月一般只演两场戏,尤其在方老板实在编不出戏来的时候,几个月就重复演同一个戏目。
因此,明月楼的生意,一般都是初始几场不错,越到后面,看的人越少。
今天是月末,明月楼的所有人都比较空闲,方老板独自在厢房品茶茗,想着该怎么让明月楼的生意红火起来,这时守门的阿福来禀报说,有一位姑娘要见他。
方老板记得今天自己没有约见客人,这会哪有人见他?直到阿福说,来的这姑娘只有十三四岁,长了满脸的麻斑,方老板这才反应过来,迎间像请门神一样,无比激动的吩咐阿福:“快快,快让那姑娘进来。”
阿福觉得老板有些小题大作了,虽然满怀疑惑,还是去将金惜年给叫了来。
入屋后,方老板笑吟吟的给她搬来坐椅,然后又让阿福上了几个小菜,命人沏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懈怠了客人。
“金姑娘,你总算来了。”
“不好意思,最近事多,有些拖延。”
方老板摇摇头,满脸温和道:“没事没事,姑娘能来,我方某已经万分高兴了,坐坐,我已经让阿福去准备酒菜了,姑娘先吃饱饭,我们再谈正事。”
金惜年听罢,慌忙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吃过东西来的。”早知道方老板这么热情客气,她就不在落雁亭偷吃那些点心了,弄得那些人怪异的看待自己。
“吃过了啊……”方老板顿觉有些失落,儒雅的笑罢,又斯文的挥挥衣袖道:“那行,姑娘先坐着喝杯茶。”
“方老板我时间不多,所以我就长话短说吧,这剧本我已经写好了。你看看。”
金惜年一边说,一边将怀中写好的剧本取了出来。她轻浅的递向方老板,方老板虽未见内容,却满是欢喜的接了过去。
可他还未曾翻开,金惜年便一本正经的说道:“方老板,我丑话说前头,这剧本是花了我心血写的,所以,这给剧本带来的收益,我希望是分成的方式。你七我三。毕竟,你出人力,又出劳力,我只是负责编写。三成,对你来说,算是合适吗?”
“你要分三成?”
方老板多少觉得有些诧异,明月楼的三成收益,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这个小丫头看上去如此瘦小单薄,是有什么样的勇气,提出这种条件?
瞬间,方万里看着金惜年的眼神,又高了个层次。
“方老板若觉得我提的条件太过异想天开了,那么可以看了剧本之后再下决定。因为,这种事情,不可能是我单方面的说了算。”
她浅声说着,那平静而淡定的眸光,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而像一个,运筹帷幄,能够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威武将军。
“金姑娘,这可是大事,得容我想想。毕竟这明月楼……”
“是的,我可以给方老板考虑的时间,甚至,你可以把这个剧本的戏演出一遍,看看受欢迎的程度再回答我也没有关系。”
看着她毅然而清亮的水眸,方老板错愕不已道:“金姑娘,我很欣赏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与魄力。但是,你不怕戏文给我以后,我冒然试用了,却又不肯认账吗?毕竟,在众人眼里,你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潜台词是,一个大人要欺负一个小孩,那是相当容易的事情。
她微微一笑,丑陋的小脸却镶嵌着一双犹如星辰变美丽的眸子,那双眸子透着狡黠与聪明。
“方老板,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再说,如果你不守约,那么你得到的东西,远比你失去的东西,多很多。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商人,我相信你,你的决策是明智的。”
方老板真没想到,这些话,会从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嘴里出来。瞬间怔愕得没有话说,只是呆呆的看着金惜年许久,才沉沉的点点头,黝黑的瞳眸折射着钦佩的光芒:“好,冲着金姑娘的这席话,我方万里,断然会好好考虑此事。但愿,真能与金姑娘搭成协议,一起将明月楼发扬光大。”
“我当然相信方老板有这本事。”
“金姑娘,不妨我们坐下来祥谈一番?”
“方老板我知道你对戏文怀有一片热忱,可今天我真的没有时间,改日待我空闲了,再与方老板商议。”
“这样啊,金姑娘每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方某想好好招待一次都不行,真是可惜。”
“方老板的心意,我明白,改天吧,今日我就先走了。待方老板看完戏文,再下决定吧。”
“那金姑娘恕方某冒昧的问一句,你住哪,以便方某联络你!”
“方老板这就不必问了,我会自主找上明月楼的。”
“那好,我会尽快回复姑娘的。”
“成,我就先告辞了。”
“阿福还不来送送金姑娘!”
这已经是阿福第二次送金惜年了,他就不明白,这丑姑娘有哪点好的,老板每次见到她,就跟见到神仙似的。难不成,这丫头还真有本事了?
就在金惜年走后不久,另一位贵人又入了明月楼。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明月楼的当红戏生,玉面公子——周素生。
戏楼里的人仆人看到他,比看到亲爹还亲,左一个周公子,右一个周公子,生怕得怠慢了他。
周公子开口就说要见方老板,阿福连通报一声都没有,直接就把周素生给带上楼了。
毕竟,周素生,可是方老板跟前的红人,怎么也开罪不了他。
周素生推门进去的时候,方万里正在看金惜年写的剧本。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竟然趴在桌上,捧着一个薄子,看得泪如雨下捶胸顿足,过了一会儿,似乎看到了什么特别片段,开始哭得肝肠寸断死去活来的。
嘴里还嚷着:“怎么这样……不要啊……太惨了……”
周素生见到这一幕,先是一怔,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经过猜想,以为方老板家里的八十岁老母逝世了,于是神色一黯,忙上前安慰道:“方老板,节哀啊,人死不能复生!”
第十九章 哭瞎两位爷
方万里则抹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节什么哀啊?你说谁家死人了啊?”
周素生一愕,抿抿薄唇,指着方老板那鬼哭狼嚎的样子道:“不是……我的意思,你……这……”
周素生完全乱了,根本就理不出一个完整的思绪来。
“太感人啦,我这辈子,就没看到过这么感人的故事。”方老板一边激动的说,一边又牵起衣角拭泪。
“我说方老板,你这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啊?”
周素生只觉得自己现在很凌乱,昨天还好好的方老板,怎么突然就失常了呢?
“我又高兴,我又难过。”
“你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啊?又高兴又难过,方老板,你没事吧?”
方老板无比感慨的摇了摇头,收拾好情绪道:“我高兴的是,天底下竟然有人能写出这么好的戏文,难过的是,戏文里的故事,太悲惨了。”
“戏文?”周素生停滞了一下,瞬间记起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当下拍拍额头道:“对了方老板,说起戏文,我有事要跟你说。”
“你先听我说。”
“方老板还是我先说吧,我说的比较重要,你还知道上次来这里的那个丑丫头吗?就是姓金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讲的事情,就是跟金姑娘有关?”方万里像伯乐寻到了千里马一样,无比激动,无比兴奋的盯着周素生。一扫方才的阴郁表情。
周素生只觉得云里雾里,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道:“莫非,你刚刚看的戏文,就是她给你送来的?”
“对啊!”方老板理所当然的回答,继而将金惜年的剧本,珍视的捧在怀里,犹如呵护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可是……我打听到了确切消息,她只是金府一个卑贱的丫鬟,不但没有念过书,大字也不识几个,根本写不了什么戏文。而且上次她说她叫金惜年,其实也是骗里你的,她有一个土气十足的名字,叫金三妮,我一直怀疑,她是个骗子。这次我过来,就是要你提防她……”
周素生苦口婆心的一席话,并没有使方万里感动,反而他带着不赞同的神情,上前一步,伸出右掌,轻轻搭在他的左肩,意味深长道:“素生啊,我知道你对这个长相并不出彩的金姑娘有些偏见,可是,你也不能这样评论人家啊。”
“方老板,我不是因为她长得丑才这样说她,而是……”好吧,就是因为这丫头长得丑,所以处处看得有些不顺眼。再加上她的嚣张和大言不惭,更让人觉得,这丫头,讨厌到了极点。
“素生,我跟你说,这丫头是个人才啊。”
“我看是个人精吧。”想到她偷吃点心的那一幕,他就觉得天下间,没有什么人,比她更可笑了。
“素生以后你可不能这样说人家,你瞧瞧,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方老板一边说,一边晃动金惜年今天递来的剧本,满脸带着红光喜色,整个人的精神,也比往常好了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