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是……”拽着马焱的领口,苏梅声音微颤道。
听到苏梅的话,马焱顺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慢吞吞的往身后靠了靠道:“便是娥娥妹妹想的那些东西。”
紧紧的捏着自己的小手,苏梅忍不住的更将小身子往马焱身后缩了缩。
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被马焱擦净之后套上刀鞘藏在了她的宽袖暗袋之中,苏梅只一动,便能感觉到那轻拍在自己藕臂之上的冰冷力道,阴冷黏腻的似乎还沾着一层厚实稠血。
“娥娥妹妹猜,这里头是什么?”突然,马焱朝着苏梅伸出了自己紧握成拳的一只手。
“是,是什么?”垂眸怔怔的面前马焱的拳头,苏梅那张白细小脸之上一副懵懂表情。
“是眼睛,是那黑衣人的眼睛……”低哑暗沉的嗓音带着一层瘆人意味飘进苏梅的耳中,让她禁不住的开始轻颤起身子,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开始发抖。
昨日里,苏梅什么都不记得,唯一记得的是那黑衣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头黏糊糊的浸着血痕,呲目欲裂的瞪着她,那对眼珠子就好似要从眼眶里头瞪出来一般的恐怖渗人。
看到那小脸一片惨白的苏梅,马焱突兀的低笑出声道:“娥娥妹妹真是可爱的紧。”
说罢话,马焱缓慢的摊开了自己的拳头,只见里头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眼睛。
这厮惯会吓唬她!
一巴掌拍上马焱的手掌,苏梅用力的噘起自己的唇瓣道:“你就惯是会吓唬我,我不与你说话了。”
说罢话,苏梅扭着小身子又钻回了马车之中。
里头妙凝与茗赏正在替那滚滚收拾着身上的脏污,妙凝一看到钻回马车之中的苏梅,立刻便开口道:“怎么样四姐儿,四少爷身上可有带着伤药?”
“……呃。”听到妙凝的话,苏梅跪坐在马车软垫之上,用力咽了一口口水,白细小脸之上显出一抹明显的尴尬神色。
她刚刚好似又忘记问了。
正当苏梅绞着手指一副尴尬模样时,她的脚边却是突然滚来一个瓷白小瓶,上头用红色沾纸贴着“伤药”二字。
“伤药?”妙凝眼尖的看到那滚落在苏梅脚边的瓷白小瓶,赶紧伸手将其拿起,然后捻开上头的瓶塞倒出一点细□□末,细细的替滚滚抹在伤腿处。
“哇哇……”大致是那伤药有些刺痛,滚滚扭着圆润的小身子在茗赏怀里头打着滚,小嘴大张,露出里头细小的嫩牙。
“没事没事,乖哦乖……”茗赏像托抱婴孩一般的抱着滚滚细哄着,左右慢摇,滚滚蹬了蹬小短腿,渐渐安稳下来。
看着那吐过奶之后伏在自己怀里慢慢安睡过去的滚滚,茗赏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四姐儿,滚滚除了吃奶,可还食些其他的东西?”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苏梅伸手拨了拨滚滚的小短腿,白嫩指尖细细的捻着它上头绒绒的毛发,只感觉满手软腻。
“四姐儿,59 奴婢那小侄女除了吃奶,还会食些窝头软面之类的东西,奴婢估摸着滚滚应当也是能吃的。”妙凝拿着手里头的瓷瓶凑到苏梅跟前,声音轻缓道。
“可是现下咱们在山里头,从哪处去找那窝头和软面呢?”转头看向身旁的妙凝,苏梅微微蹙起双眉道。
“这……”听到苏梅的话,妙凝的脸上也是泛起了难色。
突然,身下马车被渐渐拉停,马车外传来马焱低哑的声音道:“下车。”
苏梅撑着小身子从软垫之上起身,她先是小心翼翼的拨开了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在看到那负手站立在一间瓦屋前的马焱时,赶紧提着裙裾下了马车。
“这是哪处啊?”站在马焱身侧,苏梅仰着小脑袋往瓦屋里头看了一眼道。
“借宿。”伸手抚了抚苏梅那颗小脑袋,马焱不知从哪处变出一顶帷帽,直接套在了苏梅的脑袋上道:“天色晦暗,怕是会下好几日的雨,山上多泥流,若是强行赶车,怕是不妥。”
“哦。”听到马焱的解释,苏梅乖乖的点了点小脑袋,虽然那副怔忡模样被细薄帷帽遮挡,但马焱却依旧还是能想象到这小东西睁着一双湿漉水眸,仰头盯着自己的懵懂小模样。
唇角清浅的勾起一抹笑,马焱伸手推开面前的竹篱,踩着脚上的皂角靴往满是泥泞污沼的小院之中走去。
小院里头坐着一个老妇人,穿着一件粗布麻衣,手里捏着一根粗实木枝,仰着脑袋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妙凝与茗赏抱着怀里的滚滚相继下了马车,跟在苏梅身后一道进了小院,秦瘦与秦步儒正躬身弯腰收拾着马车里头的东西,然后又慢吞吞的将两匹马车赶进了小院一旁的棚凉之下。
“妙凝你去问问这老妇人,可否与我们留宿。”苏梅眼看着马焱那厮毫不客气的直接挑开屋帘进了瓦房,便赶紧拉过一旁的妙凝道。
“是。”妙凝应声,提着裙裾避开脚下污泥水渍,小心翼翼的走到那老妇人面前道:“老太太,我们可在这处留宿几日吗?”
那老妇人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如何,依旧一副怔怔模样的坐在那处不动弹。
妙凝无奈,又拉高声音问了一遍,但那老妇人还是傻呆呆的坐在那处,仰头看着山上。
“怎么样了?”苏梅眼看着妙凝站在那老妇人面前说了片刻,依旧没回来,便也走到了她的身旁道:“可同意了?”
听到苏梅的话,妙凝缓缓摇了摇头道:“老太太不说话,好似……”说到这处,妙凝话语一顿,然后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子,一副无奈模样。
看到妙凝的动作,苏梅瞬时了然,她垂眸看了一眼坐在那处的老太太,眼中显出一抹怜惜神色。
“四姐儿,外头风大,我们先去里头坐会子吧。”一边说着话,妙凝一边伸手扶住苏梅的胳膊道。
苏梅站在原处未动,片刻之后才从发髻上除下一支碎玉小簪塞进那老妇人的宽袖之中,然后又解下自己身上的氅衣细细的替她掩在身上道:“行了,我们进去坐会子吧。”
说罢话,穿着藕粉缎面袄裙的苏梅被妙凝一路扶进了瓦屋之中,茗赏抱着怀中的滚滚也一道进了屋子,秦瘦与秦步儒搬运着几口大箱子在棚凉边忙碌。
坐在矮小木凳之上的老妇人微微动了动那双浑浊眼眸,宛若褶皱枯树皮的双手抱着怀里的粗树枝,轻缓的叹出一口气。
天色愈发晦暗下来,整间瓦屋之外皆是灰蒙蒙的一片,天际处噼里啪啦的开始落起了雨,只一会子便将整间瓦屋都覆盖在了稠密雨势之中。
“四姐儿,奴婢在厨房里头看到有些干面粉,奴婢去与您做些热乎的糕食来可好?”这一日以来,苏梅在马车之上吃的都是些冷硬糕点,这会子听到茗赏的话,忙不迭的点头道:“好。”
茗赏将怀中的滚滚递到苏梅手中,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妙凝正在一间还算干净的小屋之中替苏梅铺着被褥,苏梅抱着怀里的滚滚站在瓦屋前头,看着那在小院之中细密翻滚的浑浊雨浪,不自禁的又往那老妇人处看了一眼。
老妇人依旧坐在那处看着山头,身上披着她的那件氅衣,而外头虽然雨势颇大,但是因着老妇人坐在瓦檐下,所以并未有淋到什么雨。
苏梅转身走回屋内,伸手褪下自己头上的帷幔,然后抱着怀里正在舔着毛茸茸爪子的滚滚逗弄。
马焱撩袍落座于苏梅身侧,单手将那只圆滚滚的小东西抓在手里掂了掂。
滚滚蹬着一对小短腿,似乎极为害怕马焱,一直努力的在往苏梅身边靠,发出“哇哇”的奶叫声。
“哎呀,你别弄它。”一把将马焱手里头的滚滚夺过来,苏梅垂眸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它绵软的后背道:“你吓着滚滚了。”
“滚滚?”听到苏梅的话,马焱双眸微眯的看向那四脚朝天趴在苏梅怀里的滚滚,突然伸手便掰开了它的双腿道:“雌的?”
“什么雌的雄的……”一把拨开马焱那毫不温柔按在滚滚双腿上的手,苏梅瞪着一双湿漉水眸道:“你粗手粗脚的莫要碰它,它的脚上可还带着伤呢。”
☆、165|12.25城
“粗手粗脚?”听到苏梅的话,马焱微挑了挑眉,那双漆黑眼眸之中显出一抹深沉暗色。
看到这副模样的马焱,苏梅赶紧抱着怀里的滚滚往一旁挪了挪,然后噘起小嘴道:“你就是粗手粗脚的。”
“呵。”低笑一声,马焱伸出手指轻扣了扣桌面道:“我确是比不上娥娥妹妹这般细皮嫩肉的,让人怜惜的紧。”
说罢话,马焱那双晦暗眼眸便沉沉的落在苏梅那抱着滚滚的一双纤细素手之上。
苏梅的手软若无骨,细嫩滑腻,指尖如粉贝,透着晶莹润泽,手背处还有两个不明显的小小肉窝,在细白肌肤之上清晰分明,看在马焱眼中,让他不自觉的便轻轻磨了磨牙。
感觉到马焱那触在自己肌肤上的暗沉眸色,苏梅赶紧缩了缩小脑袋,用宽袖将自己的两只手细细掩住道:“我们要在这里住上几日?”
“那要看这雨几时停了。”收回那黏在苏梅身上的目光,马焱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道:“我去躺会,晚膳时候唤我。”
说罢话,马焱拢着宽袖从木凳之上起身,转身便径直走进了一旁覆着厚毡的小屋。
看着马焱那消失在小屋之中的颀长身影,苏梅晃了晃小脑袋,垂眸伸手抚了抚怀里滚滚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但片刻之后却是猛然从木凳之上起身,然后快步走到小屋边撩开了厚毡。
这小屋是妙凝刚刚替苏梅收拾出来的,里头的被褥用具皆是苏梅这几日用惯了的。
踩着脚上沾着厚泥的绣花鞋往小屋里头走了几步,苏梅一眼就看到了那躺在自己的藕粉色被褥之中闭眼假寐的马焱。
“喂,这是我的屋子,你的屋子秦瘦都帮你收拾好了。”站在木床边,苏梅伸手拉了拉马焱那搭在被褥外头的手,声音细糯道。
躺在软枕之上,马焱闭着双眸,仿若熟睡一般,一点动静也没有。
看着这副模样的马焱,苏梅暗暗噘了噘嘴抱怨道:“就会装睡……”
说罢话,苏梅弯腰,将马焱那搭在外头的手给他塞进了被褥之中,然后又替他掖了掖被角压实,动作时小嘴里头还在细软的嘟囔着道:“睡觉也不脱外袍,都把我的被褥给弄脏了。”
“咩咩……”滚滚伏在马焱身上,圆滚滚的身子在厚实的被褥上头翻滚,发出一阵愉快的轻哼声。
“哎呀,你脏死了。”一把将滚滚从被褥上头抱到怀中,苏梅伸手点了点它的小脑袋道:“要先给你洗个澡,你看看你,身上都是烂泥,干巴巴的去也去不掉……”
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苏梅一边转身出了小屋,马焱躺在木床之上,双眸依旧紧闭,细薄唇瓣却不由自主的轻缓勾起。
外头的雨势越发大了几分,倾盆一般砸在瓦屋之上,噼里啪啦的惹得人不得安生。
苏梅抱着怀中的滚滚刚出小屋,就见茗赏端着一盆热乎乎的小窝头走了过来道:“四姐儿,那干面粉太过粗糙,奴婢筛了一些还算细致的面粉出来做了一筛子的窝头,您尝尝可还合口味。”
“好。”苏梅轻应一声,伸手捻了一个热乎乎的小窝头正欲往嘴里放,却是半途被那滚滚给截了胡。
“哎呀,你个贪食鬼。”垂眸看着那抱着小窝头啃得欢实的滚滚,苏梅好笑的伸手捏了捏它的小耳朵。
“看来滚滚确实欢喜吃这东西呢。”看到瘫在苏梅怀里吃的窝头碎屑乱飞的滚滚,茗赏轻笑一声道:“四姐儿您也快些吃,不然等过会子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嗯。”一边应声,苏梅一边小心翼翼的伸手捻了一个小窝头放在嘴边轻吹了一口气,然后张开小嘴呼哧着咬了一口。
大概是因为刚刚出炉,所以这小窝头还有些烫嘴,苏梅一口咬下去,那蒸腾的热气便喷洒开来,直扑的苏梅禁不住的微闭了闭眼。
“怎么样四姐儿,可还能入口?”端着手里的竹筛,茗赏看着那捻着小窝头吃的欢实的苏梅,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茗赏的手艺,什么时候出过错?”咽下嘴里的小窝头,苏梅那张白细小脸之上满满都是笑意。
听到苏梅的话,茗赏的脸上显出一抹难掩的羞涩之意,她抬着手里头的竹筛,拉过苏梅的手坐到一旁木桌边道:“四姐儿您先吃着,奴婢厨房里头还炖着一盅汤呢。”
“嗯?什么汤?”拿着手里头的小窝头,苏梅仰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茗赏,声音疑惑道。
“野鸽子汤,秦瘦刚刚从外头打的,正好给四姐儿补补身子,这几日行车劳顿的,您可都未曾好好歇息过。”说罢话,茗赏赶紧转身又进了厨房里头。
看着茗赏那在简陋厨房里头忙忙碌碌的小身影,苏梅垂眸,又捻了一个小窝头放进嘴里,那松松软软的小窝头带着清甜香气弥散在口中,软软糯糯,不干不燥的刚刚好饱腹。
“呐,这是你的。”一把按下滚滚那又往竹筛子里头扒拉去的圆滚小身子,苏梅拿过一个小窝头塞在它的手里道:“慢慢吃,别噎着了。”
捧着手里的小窝头,滚滚翻在苏梅怀里使劲乱蹭着,发出一阵轻缓的愉悦“咩咩”声。
好笑的看着那仿若在与自己撒娇的滚滚,苏梅怀抱着它往屋外走去。
屋檐处,老妇人披着苏梅的氅衣,依旧坐在那处望着山头,那张苍老的面容被雨幕覆盖,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老太太,吃个小窝头吧。”小心翼翼的蹲在那老妇人身边,苏梅将手里捏着的一个小窝头递到那老太太面前道:“刚出蒸笼的。”
听到苏梅的话,那老妇人微微恍神,一双浑浊双眸低缓的落到苏梅身上,然后伸出一只干枯手掌,轻轻的覆上那个小窝头。
“下雨了……”蠕动着干裂的嘴唇,那老妇人冲着苏梅喃喃道:“该收衣裳了……”
说罢话,老妇人撑着手里头的枯树枝,一点一点的从木凳之上起身,然后顶着雨幕,慢吞吞的走回了一旁的小屋之中。
看着老妇人那消失在小屋之中的干瘦身子,苏梅轻蹙着眉头,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那沾染着一点血渍的白嫩小手。
“四姐儿,水烧好了,您要不要先净个身子?”妙凝从一旁走出,看到苏梅独自一人蹲坐在地上的纤细身子,赶紧上前用宽袖替她遮挡掉那从一旁被疾风吹洒过来的冷雨道:“您怎么一个人坐在外头呢?”
“嗯?”听到妙凝的话,苏梅单手一握,抱着怀里的滚滚从地上起身,然后神情疑惑的抬眸看向面前的妙凝道:“你刚才说什么?”
“奴婢说外头天凉,您莫着了风,还是随奴婢一道进屋子里头用热汤沐浴一番,去去寒气吧。”一边说着话,妙凝一边挽住苏梅的胳膊将人带到了屋子里头。
“这是奴婢刚才看到的一间竹屋,好似是专门用来沐浴的。”伸手推开面前的一扇竹门,妙凝带着苏梅往小屋里头走了几步道:“四姐儿,滚滚身上也都是泥浆,奴婢顺便也一道将它给洗了吧。”
“好啊。”将怀中的滚滚递给妙凝,苏梅仰着小脑袋将这间竹屋四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这竹屋虽小,却五脏俱全,木施圆桶都好好的置在干净的泥地之上,一旁还有一块模糊的花棱镜,虽然破旧,但可看出主人定是用心维护着的,上头一尘不染,边边角角皆擦拭的十分干净。
“四姐儿快些沐浴吧,不然等过会子水凉了便不好了。”妙凝蹲在一旁用木盆接了一盆水替滚滚擦洗着身子,抽空抬眸与站在那处的苏梅道。
“哦。”听到妙凝的话,苏梅回神,赶紧伸手解了身上的袄裙开始沐浴。
浴桶里头的水还算温热,苏梅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之后换上一件干净衣裳走出了竹屋,妙凝跟在苏梅身后,抱着怀中用巾帕裹得结结实实的滚滚也一道出了竹屋。
外头的雨势依旧很大,苏梅带着满身清雅的皂角香气包裹妙凝怀中的滚滚坐在木桌边四处看了看道:“秦瘦与秦步儒呢?”
“奴婢刚才听说好像是去打野味了。”提着裙摆坐在苏梅身侧,妙凝顺着苏梅的视线往外头看了一眼道:“这雨下的真大,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
“嗯。”含糊的应了妙凝一声,苏梅微仰着小脑袋,透过层层雨幕落到屋外不远处的一间小屋之中,透过破败的窗棂,隐约可见其里头那轻缓晃动着的干瘦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