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春池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绮念,抖着手鼻眼观心的尽快伺候好谢奕更衣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生怕自己出去晚了再让二奶奶误会。
她是真的被二奶奶整怕了,又被曲嬷嬷日日看着骂着,再也不想攀龙附凤挤高枝了。有二奶奶这样可怕的主母,在别的房里做妾是享福,而敢做二爷的房里人可是要送命啊。
特别是春池今天刚听说明月在正房门口跪了一早上,脸也被郑嬷嬷打成猪头,春池心里更怕了,愈加对谢奕退避三舍。
而感觉到春池伺候自己时,再也没有原先的热情相对,精心服侍,就连轻柔搓背都没有了,谢奕十分不满。
“春池你是不想伺候了吗?”
现在连个丫头都敢怠慢他了吗?
谢奕冲着净房的门外大声喊,要不是春水被陈氏那个毒妇关起来了,他还不想用这个一向没眼色又笨手笨脚的春池呢。
“喊什么喊!再喊我就进去把你按在水里呛死!”
陈芸在点晚饭的菜式,听着隔壁的动静,扔给谢奕一句警告。
那边停顿了几十秒,随后谢奕又放低了音量,十分委屈的叫,“可是没有人给我擦背!”
不擦背这样洗澡能洗干净吗?
必须不能呢。
春池白着脸跪在陈芸的脚下,不断地磕头,十分不愿意再去伺候谢奕擦背了。
这要是被二奶奶误会了,可不就是嫌自己命长吗?
“你是自己手断了吗?不会自己随便擦擦?要么你自己动手,要么我让柳婆子过去给你擦背,自己选!”
陈芸不断的翻着白眼,谢二这个巨婴能让做出哪怕一件事让她高看一眼吗?
作为一个男人,和个小姐一样非要丫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洗澡都要别人帮忙,怎么不干脆瘫在床上啊。
不想继续惯着他这个毛病,陈芸严厉的给出了两个选择。
谢奕这次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弱弱的提出,“能换个其他的人选吗?”
想到之前柳婆子扛着扫把使劲打他,谢奕就觉得头皮发紧,光溜溜的被堵在浴盆里用脏兮兮的扫把殴打,他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可以啊,换成我,然后进去把你的两只手都拧断!”
陈芸冷冷的回道。
算了,还是自己洗吧。
如果说柳婆子留给谢奕的是阴影,那么陈芸留给谢奕的就完全是恐惧了。被这个女疯子殴打的那几次尤历历在目,次次都是痛的椎心泣血。
谢奕觉得相比擦背,还是性命最重要些。
等他自己洗好穿好衣服出来后,晚饭已经陆陆续续的上来了。
吃完饭后,陈芸让周嬷嬷去谢夫人那里给自己告个假,说身体不舒服,早上就不能过去请安了,顺便再去一次把身契要过来。
她就不信,谢夫人还能掐着不给她。
而谢奕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了一些,便硬撑着精神,到底是惦记之前被陈氏那个恶妇整的那么惨的明月,便借口去书房就出去了。
喊来自己的小厮柳宴,谢奕沉吟了半晌,想了又想,曲嬷嬷已经彻底被那个毒妇收服了,如今他身边可用的就只有柳宴一个了。
但是柳宴到底是男人,没法偷溜进后院帮他看看明月,而且为了躲避陈芸的耳目,怕她更加折磨明月,谢奕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给明月请大夫治疗。
“这样吧,你悄悄的去娘亲那里,找吕嬷嬷,让她最近找机会来看看明月,顺便把这些财物给吕婆子,让她帮明月好好养一养身子。”
谢奕想想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陈氏那个毒妇天不怕地不怕的,连自己都要被折磨,他也没什么好办法能照顾好明月,不然,就先忍一忍吧。
说不定过段日子,就有转机了呢。
陈氏总是要估计名声的,到时候再过小半个月,就到了回门的日子了。谢奕打算和自己的岳父以及大舅哥好好说说,陈氏行事这个毫无顾忌,陈家的男人还在朝为官呢,总不能也跟着毫无顾忌吧。
谢奕吩咐了柳宴,让他自己小心点,别被人发现,然后自己重重的坐在了书案前的椅子上。
他宁愿在书房混时间,也不想再面对陈氏了,如果不是陈氏硬逼着他睡正房,他更想睡在书房。
随手翻着桌上以前写的诗稿,文章,谢奕不经意间看到了昨日被逼着写的休书。
“啊啊啊啊……”
谢奕一把攥紧了那张休书,把它当做陈氏那个恶妇,团成团使劲扔在了门前,然后颓然的把脑袋撞到了书案上。
反正,现在要熬着。
一直到深夜,谢奕才怏怏的回去睡觉,可能是洗澡时着了凉,不料半夜里又重新烧了起来。
而谢夫人那里,自从早上被陈芸气的胸口疼,就一直躺在床上让婆子揉额头,内心把陈芸骂了个底朝天。
本来谢夫人还想着晚上等谢老爷回来,好好跟谢老爷告上一状的。
但是恰好谢老爷有应酬,足足等到深夜了,谢老爷才回来,直接歇在了书房里,也没有去见谢夫人。
谢夫人更加的怨气冲天了,人到中年,两人夫妻早就全无感情,谢老爷等闲都不踏进她的正房,只是偶尔唤个侍妾去外院伺候。
现在谢夫人只有牢牢扣紧自己这个首辅夫人的头衔,才能得到片刻的满足。
她对谢老爷的那些年轻鲜嫩的侍妾,心里恨得要死,为了贤名不能直接给侍妾灌药,也是为了防止她们生出庶子使足了手段。
好在谢老爷基本不管内院的家务事,全由着谢夫人做主。
眼下谢夫人心里也明白,谢老爷多半不会管她和儿媳妇的事,在她看来陈氏忤逆婆婆是大错,但是在谢老爷看来也不是多大事,看在宫里的太后娘娘面上,就不能怎么着陈氏。
要想出口恶气,彻底的压服陈氏,还是要她自己来。
她这个做婆婆的,想要给儿媳妇立点规矩,谁还能说什么呢。
特别是陈氏又派了个嬷嬷过来,说什么自己不舒服明天早上没法过去伺候了,还话里话外的又逼她给身契,谢夫人更是气得要爆炸。
“咱们奶奶说了,老爷答应给她二房的身契,就是信任她这个嫡妻能管好二房,眼下夫人为何三拖四请的就是不肯把身契给我们奶奶呢,难道老爷的话夫人也不放在心里吗?”
周嬷嬷也是经年的老嬷嬷了,又厌恶谢夫人这个当婆婆的行事不体面,便也没有和她客气。
忍下想要把眼前这个嬷嬷拖出去打死的想法,谢夫人掐着掌心深呼了一口气,冷冷的吩咐自己的人把身契拿给周嬷嬷,让她把身契拿好了就赶紧滚。
等周嬷嬷走后,谢夫人咬咬牙,就要人明天一早给在周府的女儿谢杏芳传话,让她尽快来一趟,然后又叫了大儿媳刘氏过去。
“二房的侍妾明月,是大哥儿姨娘的表妹吧?你回去和她说说,让她多去和表妹妹说说话。”
谢夫人是知道紫月的能耐的,虽然对她平日里拢着老大不让他往正房走的行为看不上眼,但是也没有刻意去管。
不管是哪个女人给她生了孙子,都无所谓的,比起大儿媳妇有了嫡子就有了和她对着干的底气,谢夫人还乐得她现在这样,软的和面团一样。
谢夫人期待着,有了紫月的帮助,明月最好能让陈氏吃点亏。
除了立规矩折辱陈氏外,谢夫人还盼着能让陈氏备受丈夫冷落。陈氏毕竟还年轻,这么冷落下去,早晚有她受不了的时候。
另外,谢夫人还打算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她就要娘家还没定亲的侄女过来,嫡亲的侄女不好做妾,她大哥家还有个庶女呢。
到时候再让二郎纳个贵妾,贵妾可不是一般的侍妾通房之流能比的,陈氏也不能再无缘无故的折辱她了。
到时候有她的支持,让侄女抢先生下儿子,看陈氏再怎么嚣张。
谢夫人这厢自己打算的好好的,刘氏回去的路上就在不断的冷笑。
这个婆婆可真是个慈爱的,新媳妇不让她满意了,立马就要指使人给她难堪。
刘氏看倒了谢夫人,也为陈氏的愚蠢叹息。
陈氏要是个有成算的,就该先笼络好夫君,不管怎么说其他的都是假的,先生下儿子才能站稳脚跟。
最让刘氏痛恨的,就是谢夫人和陈氏婆媳斗法,又把她拽进来当枪使。
回去后,刘氏就让人来叫紫月过来。
“大爷在姨娘屋里呢,姨娘要伺候大爷,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紫月的丫头过来回话,态度十分的轻慢,和主子一个样的斜睨着刘氏。
“那就明儿再说吧。”
反正刘氏也是为谢夫人干活的,自然不在意这一时半刻的,挥挥手就让这个丫头走了。
“奶奶,您就是太软和了,这样的贱蹄子就要好好整治整治的。”
刘氏身边的奶娘都看不过去了,现在大房里连个姨娘身边的丫头都敢眼睛长在天上了,她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算了,整治了紫月身边的丫头,她又要指使大爷来寻我的不是了。”
刘氏是真的不太在意这些,随口安抚着奶娘。
“姑娘,您就和大爷服服软吧,起码生个嫡子啊,以后才能有指望。”
奶娘在心里急得要命,眼看着一年一年的过去,刘氏的年纪也涨了,再没有孩子,晚几年就真的生不了了,到时候难道要指望着紫月的儿子养老吗?
她是真的弄不懂刘氏在想什么,这些年,刘氏的母亲,姐姐,还有她自己,劝了她无数次,让她先矮下身子讨好大爷,至少要有个一儿半女吧。
可是偏偏刘氏自己像没事人一样,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对大爷恨不能退避三舍,只有每年去京郊的别庄避暑时脸上才能带点笑意。
“天晚了,我要休息了。”
刘氏叹了口气,不想再听奶娘唠叨孩子的事,她才不想给谢大爷生孩子呢,借口要休息好不容易才把奶娘请出去。
第28章 流言
因为不用去给谢夫人请安,加上谢奕半夜又发烧,早上陈芸一口气睡到了辰时才起。
一上午悠悠闲闲的渡过,中饭刚吃完,陈芸就见郑嬷嬷过来回禀,他们留在外面的人传过来消息了。
打开那个字条,陈芸越看越火。
是她的侄子予深送来的,详细说了那天巧遇姑父,以及姑父所言,问她在谢家过得好吗?因为心中担心,而陈芸又再过半月才能回门,所以就提前把消息送来了,问用不用他帮忙。
用啊,怎么不用。
陈芸原本以为不必这么快就操心这个的,就算是外界有对于她的不良传说,也必然是谢夫人等人传扬出去的。
但是没料到谢二那个真脑残,竟然胆子大过天去,在外面败坏她的名声,说她是妒妇。
其实说实在的,作为现代人陈芸的心理素质十分的好,压根就不关心自己的名声。
她又不是活在别人的嘴里,不需要别人站在制高点,用那些陈规陋习的话来制裁她。
对她而言,现在只是为了父母和姐姐放心而嫁人的,希望能够在姐姐有需要时,多少帮上一把。
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不想自己的付出落空,这才强自忍耐着谢奕和谢夫人,在目前,以及看上去要很久的一段时间,和谢奕绑在一起。
而如果当初和周定光感情顺利的话,有外祖父保媒,她嫁给周定光以后,本来就准备两人一起游历天下去。
这深宅大院,锦绣灰堆,陈芸压根就不放在眼里,就算不靠陈家,哪怕一无所有,她也有信心靠自己的力量把?1 兆庸煤芎谩?br /> 她的底气,并不仅是身份上天然的保护屏,不是因为这一世生为贵女,那只是外在,锦上添花的东西。更多的而是来源于坚强独立的内心,她相信自己,也只打算依靠自己。
因为内心有信仰,而且较高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带来了来自碾压式的绝对力量,为她增添了很多便利,所以她行事就更不必顾忌了,种种举动只求一个随心,一个痛快。
这个命如草芥的时代,你不站在高处凌驾于人,倒更是让人心生欺侮之心。
若是有绝对的身份力量不去利用,反而拐弯抹角的走羊肠小道,把自己降低到只有男人,宠爱的那种地步,倒更是可笑了。
陈芸可以在谢家尽情的折腾,想的十分清楚,便是最坏的,也不过就是被休掉,那算什么,她压根不在意。
说到底她一个出嫁的女人,影响不了姐姐和外甥太多,更影响不了外界的大局,不必把自己看的过于重要。
不然如果她闹的再大不好收场,就算仅仅为了不给陈家抹黑,也可以让陈家把她在族内除名,她还能去外祖家的彭城,那里民风彪悍,风气开明,十分适合她长居。
况且,以父母,姐姐对她的疼爱,也根本不会放弃她,只是最坏的打算而已。
最关键的,是陈芸轻易不会太走向极端,自己作出来的局面,也有能力自己摆平。
她一向睚眦必报,谁让她不痛快,她就让谁不好过。
谢奕在外面说她的坏话,那好吧,她也不必客气,就让他比自己名声更加黑红吧。
沉吟了一会儿,陈芸提笔在纸上刷刷刷的写着。
到时候谢奕的名声坏了,谢夫人就算再想败坏她的名声,也只是又添一桩众人口中的谈资而已,丝毫起不了一点作用。
让郑嬷嬷把写好的方案传给予深,陈芸刚准备乐呵呵的去睡午觉,就听说大房的周姨娘过来自请见礼。
陈芸知道这个周姨娘就是明月的表姐紫月,她过门以后还没见过呢。
之前她新婚第二天认亲戚时,这个紫月因为是姨娘,没资格出来见新人。
“叫她进来吧。”
陈芸想着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就叫进来看看,这个传说中深受谢大爷宠爱,连大奶奶都要避开锋芒的小妾到底长什么样。
等紫月进来,陈芸在西厢见客。
来人是个长相艳丽的年轻妇人,身材妖娆,走路摇摇摆摆的,细腰丰臀,格外的吸引人。
妆容精致艳丽,一双剪水大眼里泛着精光,穿着银红撒花的绫裙,倒是一看就是宠妾的做派。
紫月也在进门时,暗自打量了一番这个婆婆不喜,丈夫不爱的二奶奶,新婚第三天谢二爷就嚷着要休妻,这种笑话一打听就知道了。
若不是二奶奶身份背景在那里,又才进门不怎么接触二房以外的人,不然就和大奶奶一样了,在府里连个正经的下人都使唤不动。
二奶奶眉目清雅出尘,倒是个难得的美人,光论外表就不像大奶奶一样只堪清秀,入不了喜好美人的大爷的眼。
若不是这二奶奶性子骄纵又愚钝,紫月还真要替明月这个表妹担心了。
“奴见过二奶奶。”
紫月行完礼就直起身来,亲亲热热的笑着,直视陈芸道。
陈芸最讨厌这种莫名其妙自信心爆棚的人了,到了别人的地盘上还摆这种宠妾的架子,以为谁都是谢大会宠着她吗?
“让你起了吗?姨娘好歹也是伺候大哥的老人了,怎么规矩这么差?”
晃着手腕上那对碧绿通透的翡翠镯子,陈芸挥手让给自己捶腿的小丫头离开,对着紫月不屑的问道。
紫月的笑容顿时一下子僵在了脸上,这样一见面就给人下脸的风格,紫月之前还真的没遇到过。
“奴不是……”
原本相好的说辞都用不上了,紫月心里暗骂二奶奶真是个蠢货,自己又不是二房的姨娘,也没听说大奶奶和二奶奶关系有多好啊,平白无故的怎么一点脸面都不给她。
想起大奶奶暗示给自己的谢夫人交给她的任务,紫月就嫌弃的望着陈芸,呵呵,以为难为自己一个姨娘就能让大奶奶站在她这一边吗?
做梦去吧,谁不知道大奶奶在谢夫人面前就是一条狗,自己不得宠就紧巴着谢夫人过活,让她往东就决不往西。
“我这个人呢,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不讲规矩了,周姨娘赶紧好好重新行礼,这次我不让起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不管这个紫月的来意是什么,百分百是和明月有关的,陈芸完全不想给脸,见面就要先压下她的气焰,别说一个姨娘,就是谢夫人又算老几呢。
紫月气的脸皮发抖,真想甩手就走,不信二奶奶还能管得住她?
但是想想这是谢夫人安排的任务,而且毕竟明月还是要见见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毕竟是亲戚,以后能够在谢家守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