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对待崔怀清,自是彻底将此人得罪死了,崔怀清被软禁之后,日日对潘惟熙破口大骂,潘惟熙对此充耳不闻,崔怀清身为朝庭大将,没有朝庭谕令,其它人是没有资格处置他的,潘惟熙如此对他,显然是有些逾越了,但这个时候,情况紧急,却是管不了那么多。
崔怀清虽为将门之子,可他打仗的本领实在很一般,若辽人真挥兵而上,想让他挡住辽人步伐,无异于痴人梦话,这一点只需从数日前辽兵那次小规模突袭便可看出,潘惟熙来到幽州,搞清楚崔怀清在燕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之后,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此时无限庆幸崔怀清接管燕云的时间不算太长,而辽萧太后自前年开始身体就不太好,去年逝世,也就是说,这一两年,辽人自己内部问题重重,没有什么时间来管崔怀清,否则,以辽人现有的兵力,一旦摸清了崔怀清的本领,只待结集十数万大军,一挥而下,立即就会冲垮崔怀清的防线,一举将太宗好不容易夺回来的燕云八州再抢回去。
杨延昭随大军在一起,后面的八万五千大军有五万是步兵,还有无数粮草,行军的速度注定快不起来,等所有大军过来,至少还要半个多月时间,若在此之前,不能在第一时间将燕云的驻军整顿好,一旦辽军冲了上来,后果不堪设想,在这种紧急关头,潘惟熙哪里顾得上是否逾越不逾越了。
潘惟熙接管军权之后,一道道将令不断颁发下去,很快,燕云八州所有城池的布防全面打开,八月十日傍晚,潘惟熙站在幽州的城墙之下,望着城外那莽莽大山和长城的时候,麾下的一名参将来到他身边,笑着开口道了一句:“将军,再过四五日,杨帅的大军就要入幽州城了,辽人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样子这仗是打不起了罢。”
“现说此话为时尚早,据我军探得的消息,这耶律隆绪可不是什么无能昏君,现辽人内部人心不齐,不过是因为之前大权一直由萧太后在掌控,现萧太君逝世不久,耶律隆绪刚刚亲政,大家心有不服,耶律隆绪想要尽快集权,最好的方式就是打一场大胜仗,而辽内部和各个部落这些年下基本都被整合到大辽旗下,他们最大的敌人就是我大宋。”
“这一仗要打,自然是要找大宋打,只是仗该怎么打,却是有讲究的,原本他打算趋着幽、蓟之乱,以风雷不及迅耳之势先夺下数州,却没想到因他们内部不和,拖拖拉垃,延误了战机,既然失了先机,之前的战略自然就不能用了,接下来他会怎么做,我一时也摸不清他的脉,总之,在杨帅没有到达之前,咱们不能有片刻的懈怠。”潘惟熙摇了摇头,一脸平静的开口道。
潘惟熙现年二十九岁,十六岁进入军营,至今已有十三年,他自小聪颖,熟读兵书,韬略非凡,在其父潘美的影响下,对行军打仗有一种天然的敏锐直觉,端是位不可多见的有为将领。
就在他与参军对话的当天夜里,辽人有了动静,一支三千人队伍在当天夜里摸到了蓟州城下,蓟州现有二万驻城守军,守城将领是杨延昭的部下老将杨威,杨威在此之前因看不惯崔怀清治军方式,提了几次意见,惹恼了崔怀清,被他贬下去做了个没实权的参军。
直潘惟熙来到幽州之后,再次将他提起来,命他镇守蓟州城,杨威是杨延昭的老部下,一直在燕云之地为将,四十多岁的人了,以前没少与辽军打交道,他一接手蓟州,就重新布防兵力,严阵以待,辽人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蓟州城下,虽让他大吃一惊,倒也没乱阵脚。
双方好一场激战,眼看着快天亮的时候,敌方眼见事不可为,这才悄然遁去,敌军三千人马,伤亡约有一千多,而蓟州守军的伤亡则高达三千余众,这一场遭遇战,敌方虽未能破开城池,却显然易见,辽军的整体战力要比宋军强上许多。(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幽州风云(四)
潘惟熙次日便接到蓟城传过来的战报,他瞧着手里的这份战报,心情颇为沉重,蓟幽两地的守军多为杨延昭将军的老部下,这些部队多是杨大将军一手训练出来的,虽说被崔怀清接手的这几年,部队的整体士气和战力松懈下降了许多,底子却还在那里。
蓟城的守将杨威更是杨延昭的直系部下,由他带老部队与辽军直面交锋,伤亡比率差不多达到3:1,这里面虽有辽军突然袭击,宋军措手不及等因素存在,却仍可看出,宋军现在的整体战力与辽军有不小的差距,这种情形之下,若辽帝耶律隆绪决定全面与宋开战,以燕云现有的兵力,能否抵挡辽军的脚步,还真不好说。
不说潘惟熙的心事,但说辽人在蓟城骚扰了一番之后,后续数日又没有了动静,直到杨延昭的大军进了幽州城,辽人那边也没有丝毫的风吹草动,杨延昭入城之后,潘惟熙很快来到帅帐之前,将此地发生的一切详细向他汇报了一遍,并为自己私自软禁崔怀清一事向杨延昭请罪,杨延昭听完之后,微微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惟熙,崔怀清之事,你处理得当,没有什么需要请罪的,若他想到圣上面前告状,由我一力承担。”
“未将谢过元帅。”潘惟熙闻声大喜,他虽不怕崔怀清,可此人与当今圣人关系不错,一旦他恢复自由之后,一门心事在圣上面前告自己的黑状,潘惟熙的处境会变得很被动,要知道赵氏皇室是以兵权夺取的天下,他们对于军中将领,心里多少是有些忌惮的,一旦让真宗觉得潘惟熙自持军功,骄横自大,根本不把皇上身边的人放在眼里,那可就糟了,现有杨延昭为他兜着,便可免去许多后顾之忧。
“谢什么,咱们身为军人,自该纯粹,那崔怀清擅长迎奉,八面玲珑,在京中当个不大不小的普通官,倒也马乎,让他做军中领将,根本不合适,圣人虽与此人有些交情,却也不会分不清主次,为他而责罚你我,这些琐事,咱们无须多担忧,我现担心的是辽帝耶律隆绪。”
“如你所言,此人得萧太后悉心教导,这些年早历练出来了,辽军这么些年虽未与大宋打仗,可在草原上却一直未曾停止征伐,他们的战力确非我们这已近二十年没的打过仗的部队可比,若宋辽开战,战争初期,我军非但讨不到什么好处,只怕还要吃不小的亏。”
“但不管怎么样,咱们身为军人,受命来到这燕云之地,只要还有一口在,这门户总是要守住的,惟熙,幽蓟之事你暂不要管了,即日前往瀛州,将你带来的那一万五千精骑一起带过去,那个位置实在太重要了,一般人根本守不住那个关口。”杨延昭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很快将目前战局分析了一遍,开口接过话头。
他一生戎马,说话直白,不管是说起真宗皇帝,还是崔怀清,都是平铺直叙,没用任何婉转迂回之词,说起自己的职责使命,语气也十分平静,没有任何慷慨激昂之词,却将一个武将之魂淋漓尽致的表达了出来,直让潘惟熙这般有为的青年将领听得一颗心莫明的跟着激荡飞扬起来,只觉得能跟随这样的统帅一起驰骋杀场,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杨帅,您放心,未将到了瀛州之后,别的不敢说,但有一条,却可向元帅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之前那样让敌人绕过瀛州,悄然摸到幽蓟城下这样的事。”潘惟熙心情激动之下,立即立下了军令状。
杨延昭开口就将他派往瀛州,同时还让他把那一万五千先锋部队一起带过去,并不是要发配他,而是实在对瀛州现在的守关之将不放心,其实不只是他,换成任何一个合格的统帅,看到敌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绕过过已方的主守关卡,来到了后方,都不会放心。
“去吧,这是将令。”杨延昭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只颁了一个将令给他。
潘惟熙带兵前往瀛州之事暂且不提,但说皇长子赵佑,他随杨延昭到达幽州城之后,带着几名钦差卫到城中各处转了一转,这一圈下来,发现城中不少街铺房屋被毁,街面上不时可见无家可归的居民身影,这让赵佑心头颇为不喜,只觉这幽州刺史当真是废物,现平乱都有半个多月了,城中居然还这么乱。
他压根就没有去想,幽蓟之乱发生已有月余,城中灾民已多得容纳不下,很多灾民已开始涌往外地,幽蓟官府控制不了事态蔓延,这才上报朝庭,再加上不久前,本城又发生过一次战争,城中房屋被毁无数,旧伤未平又添新伤,振灾的粮草物资又未到,虽有潘惟熙到达之后,从周围几州筹备了一些物资过来救急。
可燕云八州现都面临战事威胁,能往幽蓟调备的粮草物资有限,再加上城中突然添了一万多士兵,吃喝也不是一个小数目,短短半个多月,能建起一些免强可供灾民容身的窝棚,解决一小部份人的温饱,已是难得之事,否则,这里的事凭当地官府就能轻易解决,也就用不着专门派他这个皇子钦差过来了。
赵佑怒气冲冲的从外回到了钦差行辕,着人去召刺史许唯信,去召刺史的人没多久就回来了,并告知赵佑,刺史去见杨元帅去了,赵佑闻声更怒,杨延昭虽是此次平乱的主帅,可他主管的是军事,这许刺史眼见自己这个钦差到来,不先来觐见自己,却先去拜见杨延昭,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这个钦差皇子放在眼里?
“咳,咳,殿下,你暂别生气,杨元帅虽是主管军事的主将,但在出发之前,陛下和阁老皆有交待,让殿下一切多与杨帅多商量,杨元帅曾镇守燕云十数年,对这里的一切非常熟悉,他要掌管全城安危,大军到达之后,许刺史先去见他,向他汇报本城相关事务,并不算违制。”好在随行的张逊是个头脑清醒的人,见状连忙轻咳两声,急急上前相劝。(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幽州风云(五)
张逊并不是什么心胸豁达的贤臣,他有才华有手段,但心胸狭窄,面对与自己政见不同或者说会威胁到自己的政敌,往往会不折手段去陷害算计,品行虽有瑕疵,却是个真有本事的能史,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该说什么话。
他一向与赵佑走得很近,在他心里,认为像赵佑这样的皇子,身份尊贵,为人又识大体,懂分寸,在京城这么些年,非但没听说他干过什不得体的混帐事,相反还颇有几分贤名,不管他是真贤还是假贤,至少这手段不错,一个皇子,有手段,懂隐忍,再加上他身后的势力和尊贵的出身,几乎没有什么悬念的会成为储君,日后的一国之君,这样的人,早早和他搭上关系,日后飞黄腾达将不是奢望。
正是因为心里看好赵佑,张逊平常为其做事向来是不遗余力,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想让赵佑依重自己,就必须让他看到自己的本事和能耐,赵佑自上朝以来,所干的几件让众臣叫好的事,后背都有他的手笔和影子,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才刚出京城,赵佑行事却变这般急躁,这让张逊既不安又吃惊。
哪怕你之前的贤和识大体都是装出来的,你现在也得继续装不是,这幽蓟之地不比其它,在这里你若和杨延昭置气,又得罪刺史,杨延昭为人耿直,可能不会刻意刁难你,他不刁难你,却不会无条件帮助你,再加上本地刺史的阳奉阴违,凭你本事滔天,想办好这里的差事真真是千难万难,为此,他一见赵佑发飙,心头焦急,立即就站出来苦言相劝。
赵佑到底也是拜了名儒贤臣为师、跟着这些人学习了多年的人,人也不蠢,再加上还有一个颇有手段和心计的母亲悉心教导多年,基本大局观还是有的,刚才之所以如此急切烦躁,是因在路上的时候,他曾多次向杨延昭示好,可杨延昭对其却视而不见,只对他保持基本的皇子尊重,并言到了幽州之后,会尽力配合他应该配合的一切事务。
这些官面上的话赵佑当然不爱听,他认为自己身为嫡出的皇长子,只待幽蓟两地的事处理得当,回京之后,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可恨这杨延昭竟敢无视自己伸出的橄榄枝,他心头的恼怒可想而知,他本就因为杨延昭的不识趣而心情不愤,结果到了幽州,看到城中一片混乱,许刺史非但没有第一时间过来与自己议事,反跑去了帅营,这让他心头的愤怒如沸腾的海水一般,眼看着就要爆发出来。
好在身边还有张逊,张逊开口一劝,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是了,他现还不是太子,这杨延昭他现还得罪不起,如果没有他的配合,自己想办好幽蓟两地的安抚振灾事宜,无疑于痴人梦话,意念落到这里,他心头的怒气终慢慢被压了下去,语气顿时一转:“张侍郎所言不假,走,咱们也去帅营,和他们一同商讨本城秩序恢复和难民安置的相关事宜。”
张逊闻声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皇长子应有的气度,一个钦差大臣应该干的事,两人又商议了几句,就出了行辕,朝杨延昭所在的帅帐而去,赵佑的行辕离帅营所在之地并不远,步行也就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赵佑来到帅营,十分礼貌的让帅卫先去禀报,不一会儿,杨延昭和许刺史就一同迎了出来,杨延昭虽是元帅,可赵佑既是皇子,又是钦差,并非他麾下将领,身份不在他之下,他自不会托大坐在帅帐,真等赵佑进去见他。
“宋刺史,你也在这里?我原想来和杨元帅商量点事,随后就去找你,既然你也在,正好,咱们就坐下来一起商议商议,就本城的情况尽快拿出一个章程,希望能将本城受灾的百姓安置妥善。”赵佑先丝毫没摆皇子的架子,先朝杨延昭见了一礼,又受了许刺史一礼,随后一脸和颜悦然的开口。
“请殿下见谅,我原打算向杨帅报告完本城近来发生军情之后,就去找殿下的,没想到让殿下来了这里。”许刺史听得赵佑之言,颇有几分惶恐的开口。
“无事,无事,许刺史,我来的时候,父皇就有言在先,杨帅镇守燕云十数年,他对这里的一切了若指掌,他虽是军事主官,可民生的相关事宜,本钦差亦该多向他讨教,大家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尽快恢复幽蓟秩序,安置好这两地的灾民,那些繁文虚礼什么的,就别讲究那么多了,赶紧坐下来商讨正事。”赵佑混不在意的笑了笑,脸上没有半点不愉之色。
杨延昭冷眼旁观,心里则寻思,这皇长子的表现若是心口如一的话,倒真是个不错的人46 ,这样的人成为储君倒也算合格!行军的路上,赵佑有意无意的拉笼,他不是看不懂,但他是个纯萃的军人,在他的意念里,他只忠于国家和陛下一人,至于其它人,哪怕赵佑真成了太子,在其没有登基之前,他也不会与赵佑扯上任何除了太子与臣工之外的私人关系,一个合格的军人,重在纯萃,绝不可随便站队。
若赵佑日后真成了皇帝,他杨延昭还活着,自然会忠于他,忠于王事,他这种心态,历史不少贤臣名将都有,真正有心胸的君王也能理解他们,可赵佑虽是皇子,却不是皇储,根本没有人教过他的这种帝王心术,他的母亲江皇后虽有些智慧手段,却也没有这样豁达的心胸和视野,心里自然是想不通,接受不了的。(当然,即便是教了,不是心胸真正豁达通透无比的人,也接受不了,这是人私欲情感的一种本能。)
杨延昭这个念头只微微转了一转,很快就压了下去,他将两人引入帅帐之内坐了下来,赵佑坐下之后,没有多说废话,立即开口询问本城受灾的具体情况,比如说人受的人员数量,房屋受损的数量,以及本城的储备粮食和物资等等……
几人聚在一起,这一讨论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天快黑的时候,大家才揉着发僵的脖子抬起头来,这一通讨论下来,无论是许刺史,还是杨延昭,都对赵佑颇有几分刮目相看之意,无论,赵佑所提的每一个问题都切中了要点,若能根据这些问题一一实施下去,用不了多久,幽蓟两地的秩序就能恢复……(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幽州风云(六)
济灾抚民,主要是两个要素,一为钱,二为粮,有钱可以筹集物资,尽快重建被破坏的房屋以及各种公共设施,衣服,药品等等;有粮,可以让受灾的百姓不饿肚子,有了这两样,再加上振灾主事人监管给力,当地官府能够密切配合,无人敢趋机敛财贪污、使绊子,上下一心,同心协力,事情处理起来就会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