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彬哪里肯放刘识离去?自然不肯帮忙劝退百姓,让出道路来。
刘识无法,只得找来了前来相送的安老大,让他带领着兄弟们劝说百姓们离去。
安老大一群粗人,哪里会什么劝降的技巧,不过是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一边使巧劲驱散围观拦道的百姓,勉强腾出一条道来罢了。
百姓们哪里肯听话离开?
有人甚至冲到近前,拉住刘石的车辕,坚决不放行。
就这么拖拖拉拉的,一直到日上三竿,刘识等人都还困在原处,未曾前行一步。
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刘识只能深深躬身拱手,沉声道:“多谢诸位父老乡亲们的抬爱,此番任满回京,是国法所定,势在必行。至于能否留任,还要等待圣上的裁决。今日我若是不能回京述职,又如何能够继续留任呢!”
百姓们都忙胡乱地还礼,不敢承受刘识的作礼,又听刘识这么说,才不舍得放他离去。
饶是如此,百姓们依旧一路簇拥尾随,一直将刘识送到了城外的十里长亭。
长亭处,早有梁山和身怀六甲的刘萱,牵着兴哥儿来送别刘识等人。
见刘识车马旁边拥簇着浩浩荡荡的送行百姓,而且个个都面露不舍,梁山不禁感慨道:“曾听闻古时有人做官,期满离任之时,百姓牵衣拦车,留恋不舍,焚香于路,崇敬备至,以至于累日不能离境。当时总以为是夸张的说法,如今这情景却出现在了眼前!即便是从此退隐,此事也足以成为一段美谈,三哥也必将闻名政坛。”
刘萱闻言嗔怪道:“什么叫‘从此退隐’?三哥的仕途才刚刚开始,这应该是爆了个开门红,赢得了满堂彩,从此三哥就青云直上才对。”
对于刘萱,梁山一向十分宠爱,更何况此时刘萱又怀着身孕,他当然更不会和她对着来了。
“对对对!夫人说的都对!”梁山笑呵呵地应着,一面抱着兴哥儿,和刘璇携手下了长亭,迎上了刘识等人。
已经醒来的暖暖、刘湛和刘澈三个孩子,见到了兴哥儿都十分高兴,四个孩子一见面便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地玩在在一起。
大人也少不得依依话别、眷恋不舍一番。
眼看着天色已近晌午,再不出发今日就走不成了,刘识只能对着万分不舍都百姓们说道:“乡亲们,快快回去吧!今年的山货出售在即,可不能为此耽误了生计。”
看在和刘识的交情的份儿上,赵铣在押送贼首回京之前,支付了最后一次收购山货的银子。
至于明年收购山货的事,就只能是看看再说了。
百姓们闻言十分不舍,都哽咽道:“一点山货哪里比得上大人重要!”
话虽是如此说,然而大家也知道离别就在眼前,再拖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就让我们再次目送大人吧!”于是百姓们伤感话别道。
面对百姓们的深情厚谊,刘识只能点点头,又对梁山和刘萱说道:“你们也快点回去吧!萱妹还怀着身孕,别累到了。”
孕妇本来就善感,更何况此去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刘萱顿时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彭瑾便忙开口劝道:“孕妇切记忧思伤心,不然对对自己的孩子不好!”
刘萱忙努力地调试情绪,哽咽道:“红河县距离京城山高水远的,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够再见,想想我就……”
刘萱说着,泣不成声,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兴哥儿见状不知所措,看了看梁山,又看了看刘萱,眼睛一红,小嘴一撇,立马也要哭起来了。
“快别哭了,再吓到了孩子。”彭瑾劝慰道,“这只是暂时的分别,又不是永不再见,你若是想我们了,大可以抽空去京城嘛!正好也看看老太太他们。你出嫁都三四年了,还一次都没有回去过呢!兴哥儿和你肚子里的这一个,大家肯定也都甚是好奇和思念。
再说了,妹夫政绩卓越,此次任满之后,说不定就会调到京城更近的地方任职,到时候我们相见不就容易了吗?”
彭瑾好说歹说,刘萱才算是勉强止住了哭声。
又是一番依依不舍的辞别之后。刘识一行人登程远去,离开了这个他仕途初始的地方。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天地间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暗淡,秋冬的肃杀气息越来越浓。哪怕是坐在马车里,也能感觉得到刺骨的风一阵阵的袭来。
幸而彭瑾早有预料,准备了足够的毛裘锦被,一路上倒也没有被冻着。
等翻过了秦岭,已经是天寒地冻,冰得人手脚都伸不出来了。
又刚逢冬雪过后,山林间一片银装素裹,纯洁得如人间仙境,寒冷得如置身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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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抵京
刘湛和刘澈才八个月大,由暖入寒,彭瑾怕他们身子弱受不住再生了病,便每天将他们裹得严严实实,生怕着了一点风。
总是活蹦乱跳的暖暖却是谁都管不住,她穿着厚厚的棉服,外罩着狐裘的披风,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刚出锅的圆滚滚的丸子,莹润可爱。
趁刘识和彭瑾不备,暖暖不时地将马车的帘子掀开,探出头去朝外窥看那自打她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的雪色——洁白的雪花盖满了树梢、山坳,还有眼前的道路,到处都是一片洁白,银装素裹,洁净出尘,如世外仙境一般。队伍走过之后,留下深深的车辙和凌乱的脚步,踏乱了一地的碎琼乱玉,也多了一丝烟火气。
暖暖不停地偷窥惊叹,彭瑾不住地喝止,刘识则一直在调停,再加上李老二等人不时地说说笑笑,喊着号子,唱着山歌,曲调高亢雄壮,因此虽然山野寂寥,一路上倒也是热热闹闹的。
一路风雪兼程,一行人终于赶在腊月底,平安顺利地抵达了京城。
早有得到消息的人候在郊外的长亭迎接他们。
彭瑾看到彭槐时,笑容不禁浮上了面颊,就如出门在外的小辈,终于辗转回到了家乡,见到了长辈倚门迎候一般,内心激动又安稳踏实、平静富足。
彭槐的到来,在彭瑾的预料之内,然而当她看到同样候在一旁的诚意伯府的诸人时却很是诧异——当初刘识选择辞去翰林院修撰一职,到偏远的红河县任知县,诚意伯府诸人都十分不满,认为刘识这是自讨苦吃、自断前程,所以待刘识也没有了先前的热切。
真是没想到,刘识任满回京,他们竟然会迎接到京郊的长亭!
看来,他们这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众人一番久别重逢的契阔之后,刘诚最先开口道:“三弟,弟妹,祖母和父亲母亲知道你们回来了,都十分高兴,早早地遣了我们来迎接,说是一定要接你们一起吃个团圆饭,还说要让你们在家中小住几日,一家人亲近亲近呢!”
如今已经是腊月二十七,小住几日的话,那可就到春节了!
难不成他们还要留在诚意伯府过春节不成?
一旁三年未见苍老了许多的王氏,也在一旁开口帮腔道:“对呀,你们这一走就是三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大家一定要坐在一块好好地团聚团聚!今日就是没有祖母和父亲母亲的差遣,我和你大哥也定要请你们回家好好地团聚团聚,叙一叙这三年的别离相思之苦!”
王氏拉着彭瑾的手,一脸的真切赤诚。
刘识不待彭瑾开口,就出言婉拒道:“长辈们的厚爱,原不应该推辞,只是眼下临近年关,若是住在伯府中,只怕不太合适。毕竟,我们三房早就已经分了出来,再回伯府过年,这不合规矩。而且我们远途奔袭而来回,一路风尘仆仆的,又临近年关,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拾掇。不如等我们安顿妥当了,再亲自去府中给祖母和父亲母亲请安,也免得劳动长辈们,全了我们的孝心。”
刘诚和王氏闻言面色一僵,他们原本还想以孝压人,劝服刘识和彭瑾回伯府小住,借机攀上关系,也在长辈们面前立功呢!刘识现在却以孝和规矩婉拒,直接将他们接下来的话给堵死了。
一旁的刘让和李氏见刘诚和王氏吃瘪,面露得意,半真半假地在一旁帮着劝了几句,见刘识态度坚决,夫妻二人便顺从地收声了。
如今的诚意伯府,他们和大房将将打了个平手,最怕这个时候再有人搅和进来,横生枝节。
又说了几句话,刘诚等人又给刘湛和刘澈两个孩子送上了见面,大家便启程赶着进城,免得耽搁太久,城门落了锁,还要白白地耽搁一晚上。
进城之后,大家在岔路口分开,各自辞别回家。
三年未见,再次踏足灯笼巷时,刘识和彭瑾心中都不禁涌起了近乡情更怯的感慨。
刘湛和刘澈两个孩子刚刚在路上又睡着了,清醒的暖暖正探着头东张西望,好奇地打探眼前这些与红河县不一样的景致——高大宏伟、繁华富庶。
刘妈妈等人得到了消息,早就立在巷子口驻足远望了,看见刘识等人回来,大家又是激动又是感慨,眼圈都红了。
“见过三爷,奶奶,小姐,小公子!”众人齐齐行礼问安,一看就是提前演练熟悉过了的,声音整齐划一,气势喧天。
赵良正拿着一小串鞭炮,准备点燃,神情一如既往地雀跃,口中还欢喜道:“宅门前还有一大挂爆仗等着放呢!”
说着话,赵良就点燃了手中的爆仗,噼里啪啦地响了几声,欢腾热闹。
刘识和彭瑾看到这熟悉的人事,先前的陌生感瞬间消弥了不少,似乎这三年他们从未离去,大家一直都融洽欢喜地住在一起。
但是,这宅门口大挂的炮仗是不能立即燃放了。
方才一见赵良满脸兴奋地要点燃炮仗时,彭瑾就立即护住了刘湛和刘澈的耳朵,生怕爆竹声将把他们惊醒,再吓着了他们。
饶是如此,两个孩子还是皱着小眉头,烦躁地晃了晃小脑袋,不满被打扰到了睡眠。
“赵良,这宅门口的炮仗,你可要等会儿再放,别惊扰到了小公子们。”彭瑾温和地笑道,还不忘打趣赵良,“你放心,等小公子们进了院,这炮仗随你爱怎么放就怎么放!”
赵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彭瑾这一打趣,将相互之间三年未见的陌生和不适,一下子都驱散了,大家一下子又回到了三年前其乐融融的相处。
灯笼巷里的人听说刘识任满回京了,又早就听说了他在红河县的卓越政绩,都跑了出来,温和而不失恭敬地和他打招呼,似乎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关系良好的邻居一般。
当初得知刘识辞去了翰林院修撰一职,自愿奔赴遥远的红河县做知县时,大家暗地里都没少笑话或是替他惋惜过,认为他这是自断前程,哪里曾想到,即使是到穷乡僻壤,刘识也依旧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踏出一路锦绣前程!
这样的人,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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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混乱
大家一路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地回了家,将行李都打点妥当了,这才有功夫坐下来诉说别后的情况。
因为提前接到了信,知道刘识和彭瑾今年会带着孩子们回京过年,所以刘妈妈早就带领大家将屋里院外都打点得妥妥当当,就连年货也都差不多备齐了,只余下各家的礼单需要彭瑾回来后亲自裁定,再行调整。
看见抽条长个的暖暖和白白胖胖的刘湛刘澈,大家都十分开心,笑着上前给他们请安。
暖暖谦逊温和,端庄得体地应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虽然稍显稚嫩,却已经有了世家贵女应有的风范气度。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又得刘识和彭瑾的亲自教养,虽然自小长在乡野,但是却毫不粗俗,这通身的气度毫不逊于在京城长大的千金小姐。
刘妈妈等人不住地赞叹。
大概是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当面接受这么多人的一致赞美,暖暖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一笑,有些想往彭瑾身后躲,却最终没有挪开半步——她一直记得彭瑾教给她自信、从容、气度、风华。
彭瑾在一旁看着,既欣慰又觉得好笑,这是暖暖和大家还不熟悉,等熟悉之后,卸下了防备,估计暖暖又要做回那个野丫头、女汉子。
刘湛和刘澈两个孩子,此时已经醒了过来,正睁大着眼睛,好奇又茫然地打探着这陌生的环境,盯着每一个陌生人仔细地打量。
“两个小公子眼睛明亮、炯炯有神,一看将来就前程远大!”刘妈妈笑赞道。
彭瑾还没说话,一旁的暖暖已经骄傲地接声道:“那是当然!弟弟们都是极好的!”
认真骄傲的小模样,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刘妈妈便笑道:“小小姐和小公子们姐弟关系和睦,相亲相爱,真是个难得贴心的大姐姐!”
彭瑾欣慰地拍拍暖暖的小手以示夸赞,又想起先前在长亭处见到大房和二房斗法的场面,便出言询问道:“诚意伯府那边,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刘妈妈一摊手,摇头叹息道:“哎呀,别提了,整个诚意伯府都快乱成一锅粥了!无论长幼,不分尊卑的,整日里闹得是鸡犬不宁!”
接着刘妈妈便将二房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和大房争夺爵位,柳姨娘伙同老太太闵氏和太太崔氏争权夺利,大房里新人不断,和王氏争宠等糟心的情况,一一都和彭瑾说了。
末了,刘妈妈感叹道:“幸而奶奶明智,当初同意了将咱们三房早早得分了出来,否则,现在还留在伯府里,指不定过的是什么糟心的日子!奴婢不久前偶遇大奶奶,看着她比咱们还在伯府时老了都不止十岁。这都是成天闹心愁的啊!”
彭瑾听后也觉得十分无语。
自古以来,以利相合者必以利而分,诚意伯府那等只讲利益不讲亲情的地方,将来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幸而三房早早地就分出来了,否则,即便是他们不争不抢,只怕也难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命运了。
“对了,二姑奶奶那里怎么样了?”彭瑾问道。
大约是觉得刘识去了偏远的红河县做知县,帮不上她许多,所以自打他们去了红河县之后,刘惠就几乎不再和他们联系。有关刘惠情况的那些只字片语,还都是他们辗转从别处得知的。
刘妈妈感叹道:“难为奶奶还惦记着她,二姑奶奶如今可阔气了,架子大得不行,就连成一伯父那边她寻常也很少去问安。”
“哦,这话怎么说?”彭瑾讶异,以刘惠的脾性,曾经那么“屈辱”地“自降身份”来寻求刘识帮忙,如今飞腾显赫了,她怎么着都会向他们显摆一番才是呀,怎么会一直都没有动静呢。
“这还不都是因为姑爷在与敌作战中立了大功,受到圣上的赏识,升官封爵、赏赐金银财帛,风光无限。”刘妈妈感叹道,“二姑奶奶肚子也争气,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坐稳了正室之位,如今正是春风得意。”
彭瑾有些不解,太熙帝已然开始动手削弱开国勋贵的权力,又怎么会在此时大力地提拔冯征呢!武威侯府可不比诚意伯府,他们和睦团结、上下一心,太熙帝要是打着提拔一个打压另一个,借机引得他们内斗的念头,只怕是要失望了。
晚间休息的时候,彭瑾和刘识说了这件事。
“这些糟心事我一直都没有和你说,免得你听了闹心。现在既然你开口问了,那我就和你说了吧,免得心里总装着这个事儿。”刘识叹息道,“武威侯府父子兄弟团结一心不假,但是他们的媳妇却是来自不一样的家庭,冠着不同的姓氏,流着不一样的血脉,又怎么会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呢!”
不说别人,就单说刘惠,以她风光之后,因为记恨娘家没有帮助她挽回和林允的婚事,就甚少回娘家给长辈们请安的作为,她又会捧出几多真心给武威侯府,那个禁锢了她一辈子幸福的地方呢!
彭瑾哑然,半晌,低声嘟囔道:“没想到咱们的圣上还个是宅斗的高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