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见崔氏脸色黑如锅底,彭瑾轻笑一声,问:“既然母亲这么说,那么我倒有些不明想要请示。请问,三爷何曾行事冲动不顾念家人?我又何曾要求过大嫂给我道歉?”
崔氏紧抿着唇不说话,她可没脸当众说出刘克竟要她放下身段,示好结交三房的事!
崔氏不说话,自有刘惠替她答:“三哥只顾着自己的前程,得罪宠臣,何曾顾念过咱们诚意伯府上下的安危?!父亲说大嫂提出分家伤了你的心,让给你道歉,还不都是因为你在父亲面前装可怜?!”
刘惠强忍着上前厮打的冲动,一字一句地控诉道。
从崔氏强拉住她时起,刘惠就渐渐地恢复了理智,知道先前是她太过于冲动,失了先机,便冷静下来,努力地找回场子,想要力压彭瑾。
彭瑾一脸正气,身姿挺立如松,慷慨回道:“身为读书人,理当继承孔圣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担当,孟亚圣配以义道的浩然之气,以匡扶正道为己任,不因祸福避趋之!二妹妹竟然觉得三爷不畏艰险,正道直行,征讨宠臣,是鲁莽行事,不顾念家人的安危!那么,请问,二妹妹是觉得世人皆该趋利避祸,还觉得当今圣上昏聩不明,偏听偏信,会任由宠臣作祟?”
若是前者,那就是人品问题;若是后者,那就是藐视君上。
无论是哪一种罪名,刘惠都担当不起。
刘惠咬紧了牙根,才忍住没有立即呛声回去。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一向软弱可欺,遇事只会躲在人后哭鼻子的彭瑾,说起来话来竟然如此犀利,处处挖坑设伏,让人防不胜防。
果然是读书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嘴皮子溜得能说死人!
崔氏见刘惠失利,心里大不痛快!
彭瑾当着她的面前,毫不客气地责骂刘惠,又何曾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崔氏张口就要用婆婆的身份强压彭瑾一头,替刘惠出气,却被彭瑾抢了先。
“至于我在父亲面前装可怜的话,二妹妹又是从何得知的?”彭瑾眼神扫过一直处于震惊中的王氏,又回到了强忍愤怒的刘惠的身上,嗤笑一声,“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人人都遵从祖母的吩咐去了议事厅,想法子保诚意伯府周全,二妹妹又在何处?又因何事绊住了脚?”(未完待续。)
第122章 啪啪
这回彭瑾倒是误会王氏了。
刘惠之所以说彭瑾在刘克竟面前装可怜来博同情,逼王氏向她道歉,完全是按照彭瑾以往的表现来猜测的,也是想要借机诋毁彭瑾,损她形象。
彭瑾这问话一出,刘惠心底就打起了鼓。
她可不敢直言她是去选购做嫁衣的料子了,错过了闵氏的命令,不然彭瑾极有可能会猜到,她之所以这么愤怒,并不是像她之前所说的那样,是为大家,为王氏抱不平,而是怕林家受到牵连,她的人人称羡的婚事会情况有变。
诚意伯府日益败落,刘惠出门应酬交际时,也深有体会。
好不容易借着和林家的这门亲事,让那些自诩出身名门,曾经看轻她的贵妇千金堆起笑脸,主动来巴结讨好她,只是为了提前和未来的阁老家建立关系,刘惠可不想林家一遭变故,她又被打回了原形。
刘惠想含糊过去,彭瑾却不愿意就这样轻轻放过。
“怎么,我的这三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彭瑾轻笑道,“不然,怎么会让二妹妹这么犯难?”
真是废话!
刘惠心里暗恼,彭瑾是想让她回答人应趋利避祸,不顾正义真理;还是想让她回答太熙帝昏聩不明,一味袒护宠臣!
是想让她随便拉一个人出来,把捏造彭瑾向刘克竟装可怜,逼迫王氏道歉的罪名安到那人头上,再给她自己找一个敌人;还是想让她交代她急着去选嫁衣,没有赶上闵氏招所有人去议事厅待命的吩咐!
刘惠呵呵冷笑,不答反讽:“三嫂好口才,娇娘甘拜下风。”
却对彭瑾的提问避而不谈,
彭瑾并不生气,只是紧咬不放:“二妹妹不好答,不如,就让我来替二妹妹答吧。”
崔氏和刘惠心知彭瑾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忙要开口阻拦。
但彭瑾又岂会让她们得逞?
于是,只听彭瑾连珠炮似的一句接着一句,打得崔氏和刘惠措手不及:“二妹妹责备三爷,既不是因为三爷没有趋利避祸,可能会给诚意伯府招来祸患;也不是因为当今圣上昏聩不明,偏听偏信,恰恰是因为当今圣上赏罚有度,公允圣明!
礼部侍郎林大人,也就是二妹妹的未来公公,是这次秋闱乡试的副主考官。虽然泄题舞弊一事和林大人无关,但是按照惯例,对于这等动摇国本的大事,必定要严惩,才能毖后,以儆效尤。
更何况,科举取士,是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大齐选拔人才的重大举措。而当今圣上登基之后,更是将它作为选拔人才的重中之重。现在出了这样的祸事,圣上绝对不会姑息。
林大人无辜受到牵连,最轻的责罚就是罚俸,留职观察。若是侥幸,得了陛下的宽宥,再在职任上做出一番成就,又有礼部尚书王大人一路保驾护航,林大人将来未必没有升迁的可能。但是想要官拜内阁,甚至是做到首辅,却是希望渺茫了。
若是没有这个幸运,那林大人就是卸任归田,从此做一悠闲自在的乡翁,也是有可能的。
到时候,二妹妹你的婚事该怎么办?
是继续履行婚约嫁了,然后整日里为了柴米油盐算计发愁,还要因为三爷参加了此次的请愿而受婆家的白眼;还是想法子退了婚约,另择高枝儿嫁了,却要忍受流言蜚语?
二妹妹只怕一时难以抉择吧。”
彭瑾说这些啪啪打脸的话之前,已经示意云雾领着一干丫鬟婆子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倒不是要给刘惠留脸面。
刘惠都能不管不顾地冲进来,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指着她这个嫂子的鼻子叫骂,把她的面子踩了一地,她又何必顾忌刘惠的面子。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连孔圣人都做不到,更别说她一介小女子了。
别人打你左脸,你把右脸也主动奉上的高尚言行,还是交给上帝去做吧!
彭瑾是怕恰好闯进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无辜受到牵连。
她把刘惠的小心思赤\裸\裸地摊开在众人面前,回头崔氏和刘惠腾出了手,必定会严惩她们,以图封口,来维护刘惠的名誉的。
她只是要替刘识和自己出一口恶气,没必要把无辜的人员也牵扯进来。
刘惠面上青红一阵,转而煞白,她一直都不知道,彭瑾不仅口才好,脑子也很好使,不但差点把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甚至于对科举取士也多有研究!
刘惠却不知道,彭瑾这是借了刘识的光。
刘识为了筹备今日请愿之事,特地把科举取士以来,历朝历代科考舞弊的案件都翻了出来,仔细阅读点评考校,整理成册,藏在书房的隐秘处。
而刘识一向不瞒彭瑾,在确认自己对彭瑾产生了有别于以往的深厚的情谊后更是如此。
所以彭瑾在议事厅得知刘识这些日子一直在筹划的是什么事之后,回到揖翠院就赶去了书房,很轻松地就找到了这些卷宗,狠狠地恶补了一下。
再加上辈子追古装剧时的狂热劲头,彭瑾现在对科举取士的制度和历史,知道的可比崔氏她们多多了。
这一出手,就成功地震住了她们。
崔氏想起了刘克竟临走时的欲言又止,原来刘克竟早就看出了林文昌坎坷的未来,却故意隐瞒了她,是怕她知道后闹事吗?
真是可笑,难道她在刘克竟的眼里就这么蠢,整日里困在内宅,只会些勾心斗角的算计,什么家国大事的都不明白,总是鲁莽行事吗?
还真让刘克竟猜对了!
若是林家真的成了白身,或是因为刘识带头请愿的事给刘惠脸色看,她就是鲁莽到一头冲到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也要退了这门亲事!
她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儿,是要来光耀门楣、富贵享乐的,可不是去寒门敝户受罪的!
崔氏一面气彭瑾牙尖嘴利,不留丝毫情面,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一面气刘克竟小瞧了她,一时胸口又闷又疼,不禁伸手捂住心口,揉了揉。
从头到尾都目瞪口呆一路呆愣的王氏,见状终于从彭瑾带给她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忙上前乖巧地扶住崔氏,一脸关切担忧地低声询问:“母亲,您没事吧?”
却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仗着世子夫人和长嫂的身份,颐指气使地责备彭瑾不知礼数,没有尊卑,气坏了婆母崔氏。(未完待续。)
第123章 完虐
这就受不了了?
她还没完呢!
这比起刘识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根本就不算什么!
彭瑾冷笑一声,道:“若是二妹妹真的这么想,那不是落难的林家配不上你,而是你配不上高洁的林家。”
林文昌出身寒微,却凭着自己的本事和心性得了礼部尚书王尚全的赏识,为人却不骄不躁,一路踏踏实实地做到了礼部侍郎,前途一片光明。
这样的人,又岂会是非不明、没有城府之徒,就因为刘识参与请愿,就报复无辜的刘惠,给她气受?
刘惠这是太高看自己,也侮辱了林家。
再说了,就算是刘识顾念兄妹之情,宁愿忍气吞声,再等三年,退出了这次的请愿,难道其他人就不会揭发赵铣了吗?
这些话,彭瑾原本是打算好好说给刘惠听的,但是见刘惠脸上除了被戳穿之后的怨恨,没有丝毫的愧疚忏悔,她便歇了这心思,不再浪费口舌。
“你就不怕我治你个不孝之罪?”恨到极处,崔氏出言威胁道。
太熙帝登基之后,大力倡导以孝治国,因为不孝而处决的晚辈后生不是一个两个了。
彭瑾挺直着脊背,丝毫不惧怕后退,反问道:“那么请问,在母亲眼里,到底什么才是孝道?一味地曲意逢迎父母,不管是非曲直,不论大道公正,这就是真正的孝顺了吗?那亲上可还有君?君上可还有道,有公义良心?天下无道,动荡,又如何实现所谓的顺孝?”
若是真的顺从就是孝,那太熙帝第一个不孝。
为了实现他的雄图伟业,太熙帝可是改良了不少历任先代帝王的治国之策。
如果周翯,或是汪其真在这里的话,估计会为彭瑾此言击节赞赏,以为夫唱妇随吧!
当初刘识和汪其真一起参加周翯的入门考验时,就有一道以孝为题的诗词考题,刘识以词作的形式,给出了和彭瑾今日一样的纯孝回答。
崔氏不敢直言反驳,说彭瑾说的不对。
道和公义什么的她不在乎,但是对于君上她不敢口出半句狂言。
“你这是强词夺理!”崔氏气急,她从来都不知道彭瑾强硬起来,这么难对付。
果然是翰林家出身的小姐,骂起人来也比寻常妇人的花样多!
彭瑾不理会崔氏以长辈身份强压的呵责,冷笑一声,道:“再说了,如今这个风口浪尖上,大家都恨不得舍了三房保命才好。若不是父亲及时回府劝阻,这家估计都已经分了吧!母亲以什么罪名治罪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让三爷的正义之举伤害到你们的利益才是真!”
事到如今,反正她是何崔氏等人吃不到一个锅里了,何必再侥幸容情,委屈自己?
再说了,就算是她愿意曲意逢迎,崔氏等人也未必愿意真心帮助刘识,不添乱就算是积德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闹翻了天,早早地分出去,过自己的日子才是上策。
刘识并非鲁莽之辈,更何况还有官场老人儿周翯坐镇指挥,彭瑾相信,他们必然是有较大的把握成功,才敢在太熙帝重视标榜孝道的重阳节跟前举事请愿。
谁人背后又没有家眷妻小,若是行事没有一分把握,他们也不敢只凭着一腔热血就冲了上去。
彭瑾私下里向刘识请教过太熙帝的为人,那是一个有着雄才伟略、杀伐果断的明主能君,这样的人,不可能不顾广大学子的愤激,一味地偏袒赵铣,动摇国本。
所以,对于刘识他们情愿成功,彭瑾抱有极大的希望。
与其等到请愿成功,再和崔氏等人扯皮纠缠,倒不如趁着这股风波,快刀斩乱麻,分了家,一了百了。
崔氏被彭瑾一番毫不客气的讽刺,气得几乎倒仰过去。
会咬人的狗不叫,这话真是不假!
怎么没让刘克竟留下来,看到这一幕,看看他心心念念示好结交的三房,到底是如何罔顾人伦,忤逆不孝的!
崔氏心里恨恨!
刘惠被彭瑾连削带打地揭干净的面皮,扔在地上践踏,早就呆不下去了,见崔氏也吃了一嘴灰,顺势抱住崔氏的胳膊大哭道:“母亲,和这样忤逆不孝的人有什么好说的!咱们走!”
崔氏就坡下驴,作势红了眼圈,又是愤愤,又是无奈,又是伤心地点点头,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搭着刘惠和王氏的手,灰溜溜地出了屋子。
房门一打开,院子里立着的丫鬟婆子呆了呆,立刻悄无声息地按照次序站好,默默地尾随崔氏等人离开了揖翠院。
尽管云雾早早地把人都打发到院子里,离着抱厦有着不小的距离,屋里头的人说话声音又不大,只能偶尔听到崔氏几声疾厉的斥责,但是看到崔氏等人铁青又颓丧的脸色,她们如何还不明白,胜利的一方肯定是上来就被刘惠疾言呵责的彭瑾。
气势汹汹地冲来,却又灰头土脸地离开,反转大的她们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待崔氏等人都离开了,揖翠院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彭瑾精神一松,才觉得胃里又空又酸又呕,身子弓起来躺在榻上,差点没得胃痉挛。
云雾急匆匆地跑了进去,倒了杯温开水递给彭瑾暖胃,又招呼早就端着小砂锅等在外头的刘妈妈:“快把鸡粥端进来!”
刘妈妈忙捧着放有盛鸡粥的小砂锅并瓷碗瓷勺的托盘,快步走了进来,刚把托盘放到桌子上,掀开砂锅的盖子,躺在榻上的彭瑾立刻干呕一声,一翻身,直接对着榻前吐了起来,却只吐出了一点黄水。
胃里空空的,吐不出来东西,才是最难受的。
“赶快端走!”
见彭瑾一个劲地干呕,说不出话来,只是忙挥手,云雾立刻会意,急声吩咐刘妈妈把鸡粥端出去,心里着急,连这么清淡的鸡粥闻都闻不得,那可怎么办哟!
都怪崔氏等人这一番闹腾!
之前还没有呕吐得这么严重!
刘妈妈忙盖上砂锅盖子,端了鸡粥出去,交给芳儿,又转进抱厦,试探道:“奴婢怕奶奶闻不得一点子油腥味,特地还煮了白米粥,什么都没有放,奶奶要不要试着多少吃一点垫垫?”(未完待续。)
第124章 去留
见彭瑾强撑着微微点头,刘妈妈忙不迭地转了身去,脚下生风,很快就把清淡至极的白米粥端了过来。
大米熬煮的清甜,略微缓解了彭瑾胃里的翻涌,为了孩子,她端过白米粥,勉强吃了几口。
胃里有了事物,不再饥饿得难受,彭瑾也有了精神,胃口稍好,直接把一碗白米粥吃了个干干净净。
云雾见状,终于舒了一口气,问刘妈妈:“还有没有?要是有,就赶紧再端过来一碗。要是没有,就赶紧去现做。”
彭瑾吃了饭,才会有精神和体力应对这乱糟糟的局面,肚子里的孩子也能健康成长。
“有倒是有,奴婢煮了一小锅呢。”刘妈妈迟疑道,“只是,奶奶反应太大,之前胃里又呕吐一空,现在好不容易吃进去点东西,舒服了些,要是再多吃了,恐怕胃里又得犯撑不舒服了,回头再吐了出来,可就不好了。”
彭瑾知道刘妈妈在调理孕妇膳食方面经验丰富,闻言,点点头,勉力道:“就听刘妈妈的吧。过会儿再吃。”
说罢,又示意云雾带刘妈妈出去,好好交代。
云雾会意。
彭瑾已然和崔氏撕破了脸皮,不可能再善了,更别提是和好如初了。
揖翠院和荣安堂对立起来,那曾经因为和崔妈妈有点关系而被留下来安排差事的刘妈妈,用起来就要谨慎小心了。
毕竟,她现在进嘴的东西,大多都是刘妈妈亲手烹调的。
刘妈妈自打见到崔氏气势汹汹地待人闯进来,又灰头土脸地悄悄离开,心里就忐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