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玥已经上了岸,听他这么说,不禁停住了脚步,“把戏?是不是别人的真心实意在你眼里,都是别有用心?”
袭玥的眼睛里有些凉,清冷又透彻,不带一丝做作。
萧景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间隆起。
她说别有用心,难道不是吗?
嘴上说着要成全,身上却散发着摄魂香,用这种手段来魅惑三哥,偏偏眼神和语气却不是这么回事。
这个女人,越发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人群中,袭玥隐蔽着自己的身形,靠近岸边。
“听说王爷偏爱竹笛,不如和如意姑娘合奏一曲,让大家一饱耳福,如何?”有位公子喊了一声,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如意早就让丫鬟准备了竹笛,这会儿美目流转,亲自递给了琪王。
琪王一身白衣素雅,兰花绣于袖口,黑发垂下一缕,落在肩头,比起将军之姿,更多了几分儒雅。
幽深的眸子朝岸边扫了一眼,露出刀削一般的俊颜,虽未有一丝笑意,已然让周围的女子屏住了呼吸,心神荡漾。
袭玥只觉得那目光好像是落在她的方向,见前面有高个子的男人挡着,周围又有不少女子作陪,怎么着也不该发现她才对。
她放下心来,却见琪王只是无心的看了一眼就已经收回了目光,修长的手执起竹笛,轻轻摩挲着,低头的瞬间,风轻扬,侧颜如画。
袭玥不禁自嘲,他们虽未有夫妻之实,却同床共枕了这么多日,她却对他的喜好一无所知。
周围一阵激动地轻呼,不少姑娘双眼冒桃花。
袭玥看向画舫,原来是琪王转过了身,正和如意四目相对,才子佳人,浑然天成。
袭玥心中压抑,一瞬间捏紧了衣袖,她有些催眠似的想,就算是嫉妒也是应当的吧,好歹她是他名义上的王妃。
“除了心爱之人,我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吹笛。”琪王冷冷的道。
众人见他接了笛子,均以为这话是对如意说的,顿时周围一片喝彩,袭玥不知不觉得跟着众人鼓掌,一下一下,心跳如鼓,却堵得厉害。
琪王往人群中扫了一眼,顿时拧了眉,捏紧了竹笛,目光深邃的紧。
她,究竟还想躲到什么时候去。
如意脸上已是一片红霞,袭玥有些呆滞的托人把香囊给了如意的丫鬟,转眼间香囊便到了如意手里。
“王爷,可愿接受如意的香囊?”
只要收了这香囊,接下来便是两人的合奏,在美妙的音符中互许终身,共结良缘,明日,这城内,便会多了一段千古佳话。
袭玥想象着这样温柔缱眷的画面,心却狠狠的疼了,潜意识里希望他不要接。
她,莫不是,爱上琪王了?
袭玥睁大了眼睛,脸上刷一下全白了。
众人皆等着琪王的回答,却见琪王转身来到了人群,只听得‘咔嚓’一声,欲摸向袭玥的咸猪手在琪王指间折了。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滚!”琪王松了手,担心的眸子对上袭玥,“怎么心不在焉的?我等你很久了。”
那边,如意还等着他回答,却见琪王拉了袭玥转身就走。
“等等!”如意喊道。
袭玥看着她一步步靠近,眼中情意分明,隐忍着羞意,再一次将香囊递给了琪王,动人的小脸惹人疼惜,“王爷还未回答如意。”
“我心中,只有王妃一人。”他几乎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那为何接我的竹笛?还说……”
琪王看向袭玥,神情责备,又有些无奈,“因为她总是不相信我,瞒着我收下了别人的香囊不说,还甘愿替那人牵红线。我想看看,直到最后一刻,她会不会站出来反对。”
琪王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将视线移向如意,同时将竹笛还给她,“抱歉。”
如意看着他们相握的手,再看向袭玥,满眼的渴求,希望袭玥帮帮她,见袭玥没反应,一把握住她的手,香囊自然也到了袭玥的手里。
袭玥被琪王的告白惊到,有些茫然的看向琪王。
琪王的目光落在袭玥无意识握紧的香囊上,松了她的手,黑眸里隐含着失望和心疼。
“为何总是不信我?”
“我……”袭玥眸子闪了闪,竟然不敢看他,心里慌乱极了。
温热有力的大掌落在她的脸颊,温柔的摩挲,袭玥只觉得被他抚过的皮肤一阵发烫,指尖滑落,带起一阵燥热,在唇边细细流连,突然辗转向下,用力的捏起她的下巴。
四目相对,他幽静的眸子似一汪深海,如同落在她唇边的呢喃,浓烈而炙热,“你心里,可曾有我?”
“……”大脑一片空白,她怔怔的看着他,忘记了反抗,被他捏着的地方生生发疼,逼得她眼眶渐渐潮湿,好似被欺负了一般。
他浑身一震,眸光沉了下去。
衣袂飘飘,擦过她的身边,却带着一丝黯然,心里的牵绊随之被抽离,愈发空洞。
第72章 蓦然回首,情根深种(上架求首订)
袭玥只能听见耳边如意的哭声,嘈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拧了眉,待众人散去,失神的眸子盯着湖面。
“我既娶了你,此生便只有你一个王妃。”
“……从今往后,若是有人敢伤她一分一毫,我让他拿命来偿。”
“她若真的杀了人,拿出证据来,我为她偿命。”
“我心中,只有王妃一人。”
“……”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他每一次都坚定地承诺,而她每一次都不敢相信。
归根结底,她还是在怕,怕一旦相信了,万一不是真的,她该怎么办?
一颗石子打向水面,一连弹了四五次才落下去,萧景霖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有些不敢置信的叹道:“真想不到,无情无欲的三哥竟然是真的动了情。”
昨日当着百姓的面,若他只是在为了招揽人心而作秀,他倒是理解。
可今日,三哥没必要作秀。
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袭玥,能让三哥说出那样的话来,可见袭玥的心还未定。
“你说,琪王说的是真心话吗?”她有些恍惚的问。
“你怀疑三哥?”萧景霖觉得三哥这辈子算是栽到袭玥身上了,当众示爱还遭怀疑的,怕是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了吧。
“万一呢?”
万一像那个人一样,被大家信任着,却在最后关头要了大家的命。
封锁的高楼,漫天的大火无情的燃烧着所谓的信任,那时候死亡远远比不上被背叛的痛楚。
袭玥目光呆滞,仿若行尸走肉。
萧景霖看的心惊,“有人骗过你?”
见袭玥眸子闪了闪,脸上面无表情,但眼睛里的灰暗却让萧景霖有了答案。
“骗你的人是你身边最亲的人?”他试探着问,本不指望她能回答,却见袭玥点了头。
“后来呢?”
袭玥苦笑,眸子一片复杂纠葛,她说:“我亲手杀了他。”和他同归于尽,替所有人报了仇。
一阵凉意飘过,两个人都失了声,耳边唯留河水清脆入耳的流水声,偶尔伴随着一两声虫叫。
良久,萧景霖才问:“如果三哥骗了你,你也会杀了他?”
会吗?
袭玥呆呆的看向萧景霖,眸子眨了又眨,怎么想答案都是否定的。
“为何不把事情往好了想想,现在的你跟以前完全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何不趁此放下以前,重新开始,岂不是更好。”
重新开始吗?
袭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灰暗的眸子里泛起一丝亮光。
对啊,她不是沈鸢,她是袭玥。
沈鸢早就死了,她现在是袭玥,重活一世,为何要活在沈鸢的阴影下?
她一向坦荡,偏偏对琪王,怎么就钻了牛角尖。
她自嘲的笑了,深吸口气,又重重的呼出去,只觉得眼前仿若是柳暗花明。
“我要去找琪王,对,我要重新开始。”
她幡然醒悟,转身,抱紧了萧景霖,激动的道:“我不是沈鸢,我是袭玥,我不是沈鸢,我是袭玥……哈哈哈……”
袭玥道了谢,头一次像个小女孩一样欢快的跑走了,没了心事,脚步都跟着轻了很多。
萧景霖僵在原地,被她抱住的瞬间,摄魂香又一次萦绕在鼻间。饶是他反应够快,还是不能幸免。
这下好了,索性四下无人,正好吹吹冷风,驱散这一身的燥热,只是,他低头,感叹道:“兄弟,委屈你了。”
袭玥回了王府,问了下人才知琪王在扶风阁。
他不是一向都在揽月轩吗,为何今日却回了扶风阁,莫不会是对她失望了?
袭玥来不及细想,疾步来到扶风阁外,见屋内亮着烛光,门外和院子里均有侍卫把手,袭玥一靠近,管家便迎了上来。
“王妃,您怎么来了?”
“我找王爷。”
袭玥踏进院子,未走两步便被管家拦住。
“王妃,王爷已经睡下了,您还是明日再来吧。”管家语气委婉,自觉是个苦差事,无奈沐风临走前给他下了死命令,他不敢不从。
屋内烛光闪烁,怎么就睡下了?
袭玥寒了眸子,一把挥开管家。她已经明白了自己对琪王的心意,便不愿让琪王误会。
侍卫上前,将袭玥拦下。
管家追上她,见袭玥面色不善,似乎这帮人若是再敢拦着,便是要动手的节奏,连忙苦口婆心的劝道:“王妃,您还是走吧,王爷真的睡下了。”
“滚开!”袭玥呵斥道,伸手挥开面前的侍卫,已踏上台阶,来到房门前,手刚落到门上,屋内的烛光便熄灭了。
寂静的小院里一片漆黑,屋内更是一丝响动都没有。
无声的拒绝,让她的手顿时一僵,他真的生气了?
袭玥咬了咬牙,伸手推了门,却是被人从里面锁住了,她敲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喉中哽塞,他从来不曾这般对她,仅这一次,便如同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了心上。
“萧景琪,我有话跟你说,你把门打开?”
“……”屋内的人坐在桌前一声不吭。黑暗笼罩下,只留一双眼睛乌黑发亮。
“……”袭玥又轻轻敲了几声,里面的人还是毫无反应,她抬起手,又缓缓收紧,落在门扉上,“你一次次信我,护我,我并非无情之人,又岂能不知。今日之事错全在我,你可愿听我解释?”
她目光灼灼,等待着他的回答,良久,却依旧是不见任何响动。
“……”
袭玥失魂落魄的出了扶风阁,揽月轩与扶风阁相挨着,中间隔了高高的围墙,没几步便到了。
“王妃,您这是怎么了,手好凉,”秋玲端了茶点过来,见她脸色苍白,手上一片凉意,忙回房间取了外衣过来给她披上。
“王妃,您这样,王爷待会过来了,怕是要心疼了。”
袭玥眼睛转了转。看向秋玲,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秋玲,轻轻的呢喃:“他今晚,不会来了。”
秋玲不知道她和琪王之间发生了什么,只当是王妃终于开窍,开始思念琪王了。但见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按往日琪王早就来了。
“王爷今晚怕是有事耽搁了,王妃不必担心。”
“……”袭玥苦笑,无神的双眼看向远方,今夜七夕,难得没有下雨,一轮弯月落在天际,周围星星寂寥,也和她一般形单影只。
秋玲撑着下巴,给袭玥倒了茶,心想着,在王爷来之前,要陪在袭玥身边。
寂静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若即若离的闷响,仔细听来,却又好像没了。
过了片刻,又听见一声撞击的声音,伴随着一声痛吟,袭玥确定,绝对不是幻听。
“秋玲,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秋玲正打盹的厉害,被袭玥一问,顿时清醒过来,竖起耳朵,听见声响的瞬间,睁大了眼睛,脸色一变,捏紧了衣袖。
“王妃,时候不早了,您还是回屋就寝吧。”
秋玲慌慌张张地收拾着茶具,袭玥更加觉得不对劲,“到底是怎么了?”
秋玲眼珠子四处看了看,有些惊恐的说:“王妃有所不知,这座院子是萱妃娘娘未入宫前住过的院子,后来萱妃娘娘病重,也是在这座院子里仙逝的。在那之后,皇上便封三皇子为琪王,还将这院子赐给了王爷。可就在刚搬进来的那晚,这院子里便传来痛吟,声音凄惨,大家都说是萱妃娘娘放心不下年幼的琪王,所以鬼魂停留在王府。”
秋玲说的这般玄乎,脸上的惊恐又不似在说谎。
只是,“这世上,哪来的的鬼?”
“真的有,”秋玲焦急地道:“起初有下人好奇的去查探,结果第二日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身上一点伤痕都8 没有。后来,一旦有人有了这种念头,都会莫名其妙的死了。”
耳边的声音还若即若离,袭玥站起,什么鬼魂作祟,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想要在尸体上不留痕迹,方法多得是。
听见扶风阁内有响动,怕是琪王也发现了。
“王妃,您不能去?”
“为什么?”
“王爷交代过,不能惊扰到了萱妃娘娘的英灵,每逢这时候,任何人都不准出门,听到任何声音也都不许对外声张。”
人死不能复生,他久经战场,见过的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又怎么会说出这般话来,其中必有蹊跷。
待哄得秋玲离去,袭玥出了院子,沿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寻去。
夜里起了风,凉飕飕的吹拂在裸露的皮肤上,伴随着时大时小乒乓作响的撞击和压抑不住的痛吟,就好像真的是有鬼魂作祟一般。
越来越靠近后山,声音却戛然而止,一切归于平静,只余下夜风萧瑟,一抹黑影在出现在身后,袭玥侧身,冷眸直视着身后的人。
“王妃,这么晚了,您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是沐风,他身后远远地还跟着一排巡逻的侍卫。
“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沐风点头,“听到异动,奉王爷之命,前来查看。”
想起秋玲所言,怕只是琪王为安抚人心,才故意那样命令吧。
“王妃还是回去吧,您若出了事,沐风万死难辞其咎。”沐风拱手,为袭玥让出了回去的道。
袭玥看了后山一眼,黑兮兮的山林看不出任何异常,她却有些担心,山林后面便是郁尘的药草屋,万一故弄玄虚的贼人闯入那里,岂不是……
“王妃不必担心,郁公子那边已经派人保护了。”
沐风派了四名侍卫护送袭玥回房,途径扶风阁,但见屋内依旧漆黑一片,本以为他会出来查看,却不想只是派了沐风出来而已。
院子里四名侍卫彻夜守护,袭玥躺在床上,夜深人静,耳边已是听不见一丝声响。
翌日清晨,袭玥起了大早,去找琪王。
屋内却是连琪王的影子都没有,沐风告诉他,琪王天还未亮就出了门,去军营找罗琛查看军务了。
袭玥失望而归,她昨日撮合他与如意,定是伤了他的心,才会躲着不见她。
“秋玲,王爷回来了吗?”一见她回来,袭玥立马站了起来。
秋玲却是叹了气,“小姐,您都问了一上午了,还是休息会吧,我已经跟管家交代了,王爷一旦回来,立马通知王妃。”
袭玥坐在凉亭,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却浑然不觉,这里是琪王的必经之路,只要他一回来,她便能第一时间见到他。
远远地望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袭玥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
“姐!”
一声响亮的呼唤入耳,袭承领着卿儿上前。
袭玥失望之余,也总算露出点笑容,卿儿顺从的来到她身边。甜甜的唤她姐姐,袭玥宠溺一笑,将一旁的点心递到他身前。
“今日怎么想起来看姐姐了?”
袭承在军营里待了几日,皮肤黑了一点,倒是比以前更加健硕了点,“我刚从营中回来,娘就让我把这几身新衣裳给姐姐送来,卿儿也想姐姐了,就带他一起来了。”
袭承将手里的包裹递给袭玥,袭玥接过,想到承儿便是在罗琛的军营里,便问道:“可见着琪王了?”
“琪王?”袭承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没听说琪王有来军营啊。”
没听说?
沐风明明说琪王去了军营,难不成,沐风在撒谎,也不对,承儿只是个小小士兵,琪王去找罗琛,他未必知道。
袭承又道:“今日,罗参将亲自督促我们习武,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性情倒耿直,不但跟我们切磋武功,还特意与大伙同吃一锅饭呐。”
袭承笑得开怀,袭玥却是脸上一僵。“罗琛一直与你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