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他心照的,并不想给脸色不大好却又说不出话的人解惑揭秘。他可不会告诉这些人白璧是在暗讽。凉快的地方夏天去,牢狱之地犯人住。白璧这是骂夏江颠倒黑白呢。
夏江看着他们冷冷一哼:“不管是不是和季节,二位都已经来了。夏春,都关到地牢去。”
“是。”夏春行礼答应。
一群人押着两个人走向地牢。白璧挽了挽发在路上被人吹乱了的鬓发:“我说夏大人,我们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书生哪里需要这么多人呐。夏首尊也太大方了。”
这回夏春明白了白璧是在说夏江小题大做,这个人一句话不带个脏字,却让人不舒服得很。
“白先生好口舌,只是不知道等会审问起来还有没有这样的伶俐口舌?”夏春淡淡道。
白璧一笑:“夏大人放心,我这个人呐,别的没什么优点,就是有恒心。”
梅长苏在一边低声道:“你现在的小命可在别人手里,这么平时都不见的人招人恨,现在反而......”
梅长苏不说,可大家都懂他后面想说什么,白璧也低声同他说话:“我呢,一向是记仇的脾气,也不知道多少人看我厌恶,恨得我牙痒痒,可是啊他们打不到我。你不觉得人家气得要死可有只能憋着跟爽快吗?”
梅长苏觉得好笑,这个人一时是温柔大度、一时又是记仇恶劣,真是如同双面之人。“你直接说你心情不好,看夏江不舒服就是了。”
“诶。苏先生慧眼如炬呀。”白璧一仰头,勾起的唇角怎么看这么嚣张。他无意对夏春如何,到底这个带他来时也算厚道,至于他师父嘛,他不骂他的十八代祖宗都是他积口德了。
夏春一蹙眉脚步一停挤在了白璧与梅长苏中间:“二位真是宽心。牢房到了,请吧。”
然后白璧的笑容僵了一僵,以为他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地牢,身体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白璧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恨不得将唯一露出的脸都埋进狐裘里。
夏江见两个人的脸色都霎时白了白,现在梅长苏的牢房的时候白璧的脸色就已经同方才两个样了,只是唇边依旧蓄着那抹笑。
只是这笑容有是另一种味道,他道:“苏先生保重。”然后主动的往前走。
到了他的牢房是,他回过头对夏春道:“劳烦夏大人还是给白某人与苏先生抬进个火盆来吧,不然,不等夏首尊提审,两个病秧子就先冻死了。”
夏江之前对夏春也有吩咐,带来的两个人都是病秧子,特别是其中一个怕冷得能要了性命。只是,“师父之前已经吩咐给二位多加几床被子。”
“......夏大人,白某体质特殊,身体里自己生出的热在冬天根本不能抵御天生骨冷,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棉被对我可没有用。”
夏春一蹙眉,他看白璧不爽当时听他这一说到底为难,还真的走之后不久就有个士兵端了火炉来了。
那士兵放了东西就要走,白璧连忙叫住他:“诶,小兄弟,今日同我一起来的苏先生你们火盆送了没?”
“夏大人,只让我送一个来。”
白璧皱眉,奈何士兵走的太快,怎么叫都不理他。夏江故意将白璧与梅长苏的牢房隔得很远,白璧身边更是一个邻居都没有,四周空空荡荡,阴风扫过的也只有他一个人。此时白璧无比后悔没有带一本书来打发时间。
碳火烧的通红,可败笔大脸映照上火红的光还是无红润颜色。白璧咳嗽了几声后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玉的瓶子从里头倒出颗黑漆漆常人半个小拇指盖大小的药丸,看了看,迟疑的又从瓶子里倒出了一颗,两颗一起也不就茶水就直接送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要听下去没一会儿白的脸色就奇迹一般的好了不少,白璧坐在整间牢房里唯二的摆放的东西,床榻上,床边放着一张小小的桌子。白璧微微仰起头,看着高高的屋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一阵锁链碰撞的“卡啦卡啦”声。
他缓缓的转动眼睛,眼睛一直盯着一个地方模糊了,许久瞳孔在重新聚焦在一起。站在门口的人是——夏江。
第22章
“夏首尊?”白璧眼睫轻颤,复一笑,可话还没过喉便被堵在了管道里。
因为一个小巧的事物在夏江的一挥手之间准确的落到了白璧的怀里。牢狱之中灯光昏暗,白璧只能眯着眼见大致分辨出抛来的该是个吊坠。
他伸出手,修长却略显瘦弱纤细的,血管有的隐藏在皮肉之下有的缠绕在白瓷般的手上。青白分明。常年握笔的指尖看起来如同温润的白玉,但萧景琰是知道的那手指没有看起来那般漂亮。上面有握笔留下的厚茧,也有行军途中留下的伤痕。
拇指与食指捻起吊坠,白璧心中冷笑,夏江这是柿子先挑软的捏啊,还真当他白璧只是个狗头军师吗?军人的骨气他一样没有少。
白璧勾唇一笑,细细的打量着两节小指大小的白玉葫芦,心中一惊,这个玉葫芦他分明给了景琰,怎么会在夏江这里!
心中惊骇,可在表面上白璧半分都没有表现出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夏江一步一步负手走进,步子沉稳而缓慢,一下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上。
只是夏江不说话白璧便也不说话,渐渐失去了规律的心跳声声在耳,沉重的气氛无声却又让人忽视它的存在。白璧装作丝毫不受夏江的威压与故意营造的气氛所影响,这个时候一旦白璧有一点的心神震动那么就会立刻满盘输尽。他不能动,纵然心中满腹疑惑他也不能开口。白璧含笑把玩这手中的小坠子,有拿到眼前细细观看,可看不出一丝不同,一模一样,这世上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两块玉?若不是他的那块坠子他待在身上久了,连坠子上都待了他身上的那股子药味儿他都要以为是夏江硬抢了景琰身上的那一块了,好吧,夏江绝不会那么无聊的去大费周章的弄一块除了贵点一个用的没有的玉,那么这玉佩里有什么秘密?
白璧在思索,而夏江漫不经心的看着四周,这牢房他看了大半辈子自然再没有什么可看,他是故意给白璧去看去想然后雷霆出击。
“白贤侄,你潜伏在靖王身边可是奉母命来为你父亲报仇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他凭什么肯定他与景琰之间是有什么肮脏的目的!贤侄,母命,父亲,报仇,这些字眼在白璧的脑中旋转着,那么清楚却又那样糊涂。
白璧好像有些明白了夏江为什么煞费苦心的拉一个依他的情报网一看就知道无用的人。“我若说不是,夏首尊可失望否?家母一生无争,潜伏之事家母怕事想不来,多谢夏首尊为家母出谋划策了。”白璧微笑。
夏江眼眸之中的光一凝,这是在骂他心机深沉了,这显然这对夏江来说算不上什么侮辱。他沉而沙的声音带着感怀回响在空旷的牢房之中,却宛若数万道枷锁直逼白璧:“你的容貌像你的母亲,这张‘杀人不见血’的嘴巴更像你父亲,脾气秉性我不用想也知道想你父,白凝醉是吗。呵呵,我想白凝醉跟本没有将当年的事告诉你吧。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你母亲为何早早病逝,还有你,惊才艳艳一身才华却因为一副破败的身体和活不长的命让一生都活在不甘与无能为力中,从一出生就注定病痛缠身无尽折磨,白璧你就一点都不不怨不恨!”
字字句句都像是把把尖锐的刀,刀刀刺向白璧最痛的地方,刀刀入肉刀刀见血,带起飞溅的肉糜。不,他当然不会甘心,他当然怨恨无比!夏江像是一个来自的地狱的恶鬼,言语诱惑起人心中隐藏的最深的也是最沉重的痛苦与怨愤,又在留有余地见设起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让白璧明明知道是陷阱也不得不跳下去。纵然白璧知道这是夏江的陷阱,他也想要知道他这一生破败的缘由,白璧不论什么事情都看的清清楚楚,他执着的不肯,他不愿意一生活在糊涂里。但,也正因如此他一点都没有模糊了初衷,他,白璧,是为了萧景琰而来的!
他抬眼对上夏江的目光,在这位长者,这位杀人如蚁手段狠辣的悬镜司首尊的威压中,轻轻的笑了,狐狸般的眸中似有群星璀璨,不见半丝痛苦愤懑,只是笑,“夏首尊似与白某长辈很熟,难不成这般请了诏书让白某前来只是为了与您叙叙旧,聊些成年往事?夏首尊的时间这般宝贵区区白某可不想浪费您的时间。”
“你对靖王情深义重,可他对你呢!”夏江猛然凑近白璧,白璧心突的一停,下一刻才缓缓的跳动起来。
“你可知害你至此害你双亲至此的人事谁!是林燮!当初你父亲与我同出一门,悬镜司惊才艳艳的悬镜司掌镜使者却被他们一个莫须有的叛国通敌诛连三族。你母亲被喂了毒腹中的你才七个多月,若不是我早早通知你师父赶来,怕是连你也保不住。但你活是活了下来,身体里却满是剧毒伤害身体又是早产,这辈子就苦去吧。你师父怎么告诉你的?天生胎里带出来的毒,是,是胎里带来的,可这毒是怎么到你身体中的,毁你一生的罪魁又是谁!”
夏江的眼镜紧紧的盯着白璧的眸,像是无尽的深渊引诱这白璧堕落进去。白璧紧抿这唇,面色惨白如纸。
夏江再次一剂猛药下去:“就算你为了萧景琰可以不在乎你自己,但是你父亲你母亲的仇,你一家的冤屈就这样算了吗?”
天空坍塌一半是什么滋味?
白璧颤抖这唇,伶俐的唇舌却在发不出半个音节。
夏江太了解白醉笙了,太明白对于想白醉笙那样的不玩心机不饶弯子,只要痛痛快快说出一个事实,就可以让他们束手。重情重义,可这些人最不好撬开嘴,但一旦把握了机会,那么也最容易握在手里。
“你说的事是真也好,是假也好,又与景琰有什么关系。”白璧攥着手中的白玉葫芦,喉咙生涩,但他还是微扬唇角。“夏......夏世伯......”
“你难道就不想为你的父亲你的父亲,你的所有亲人洗刷冤屈吗?”夏江却然不讲白璧的苦苦挣扎放在眼里,“萧景琰与林燮一家那时什么样的关系,他要是当了皇帝,他想为赤焰叛军翻案,他会让你在林燮的身上泼一生污水么?”
“那你在悬镜司多年又为什么不为我父亲翻案!”白璧终于失了冷静,嘶吼出声,若杜鹃泣血。
夏江高高在上的俯视这他,“因为这桩案子是有林燮彻查,当今陛下下的旨意,便如同赤焰旧案一样,是陛下的心头刺,只要陛下在位一天就不可能彻查你父亲当年的案子!”
白璧紧紧攥着小小的葫芦,宛若溺水将死的之人保住的那唯一的稻草。
夏江缓缓的蹲下身与白璧目光相对,“这葫芦本是一对,这世上没有一块相同的玉石花纹,可这两个葫芦却出奇的相似,是你父亲当年送给你母亲的,后来你家遭难,你父亲的那一个便给了我。你放心,看在师兄的份上我不会对你如何,只是在这里的几天你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想好了便派人告诉我。”
说完,夏江轻轻拍了拍单薄的脊背,负手离去。
铁门丁零当啷的关上,白璧就像无知无觉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神情木然。他只是握着小小的葫芦,目光涣散的盯着冰冷黑暗的地面。心神重创。
第23章
景琰,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到底要怎么做。景琰,我好想,好像快点见到你。景琰,我,好怨恨。我怕,我撑不下去了。景琰.....
白璧在悬镜司中呆了两日,在那日之后夏江便再没来过。白璧便呆愣愣的缩在床角,似乎在想着什么,有似乎只是单纯的在发呆,知道外头喧哗声渐起,眸中才有了两分神采。
“哥。”
“先生。”
是容文鸢与列战英来接他了,一局成了。白璧无声的喘了口气,挺的笔直的脊背一松,可那一颗心却痛得好似凌迟。是不是因为那一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应该是的吧。已经乱了,真与假,是与非,都乱了。
“景琰呢?”
......
短短三日,他的世界就颠倒了个。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扎进他的心口,鲜血淋漓。
萧景琰站在门槛之内心急如焚的等白璧回来。他痛恨极了只能被禁足于王府之内看着身边之人受苦,而他却只能被束缚住手脚无能为力。眼见着白璧下了马车,可只能被钉在门内不能上去迎他。
白璧一步又一步登上台阶,他走得很缓慢,却又不要任何人得到搀扶,他倔强的一个人行走着。这一条路白璧走了十四年,却第一次知道短短的几个台阶竟是要十四年,他半生的时间才足够走完,走到萧景琰的身边。
一眼又一眼,直至最后一阶被他踩在脚下他都收不回粘黏在萧景琰身上的目光。萧景琰站在门内也紧紧的看着白璧,心中的那一块大石在看见这白衣的人时便落下了大半。只是,萧景琰一蹙眉,他怎么觉得白璧似乎有些不对?
两人之间不过一臂的距离,眼见着就能拉住对方,白璧却突然腿一软,那一团浆糊似的脑子只想着大概这便是人百转千折的无奈。摔一跤便摔了吧,谁能一生守诺,半句不差呢?不就是没有站着走回府么......不就是没有完成许给他的诺么......
景琰......
站岗的亲兵脸上都带着喜色看着他们白军师白先生回来,可谁想到一句欢迎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白璧往地上扑,喜气洋洋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换成担忧就七手八脚的想去接住人。一切都不过一瞬间的事,亲兵们自然是来不及反应,却还好有一只刚健有力的手托住了白璧。
“白璧。”低低的悦耳如斯的嗓音带着焦急与担忧在耳边响起,宛若古刹鸣使人立即清明。
萧景琰的姿势有些别扭,他的脚被门槛卡在里面,手却要扶住一臂之外的白璧,可想而知这是件多么考验靖王殿下手够不够有力,腰够不够坚强,还有人够不够修长。不过,显然沙场上拼杀出来的铁将个方面的条件都是很不错的。
只是这弯腰倾身的模样,让长身玉立的青年当朝七珠亲王那一身的威仪气度便立时为无物,只余下一个白璧的知交好友,萧景琰。
白璧在亲兵们的搀扶下站起来,萧景琰见白璧站稳了才想收回手去,可不想白璧一把拉住萧景琰的手往前一步再一跨,人便真正进了靖王府萧景琰的身边,“还好今日,没有食言。”
白璧低低的呢喃出声,心中的无助迷茫似乎也都再这一刻散尽。一直被他收敛了的常年挂在脸上的笑也终于回到了他的脸上,他松了一口气,对着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但目光都还往自己身上扫的亲兵,“先生我福大命大,一点事儿都没有,说竖着回来就是竖着回来。行了,站你们的岗去吧。景琰你,陪我走走。”最后一句话他到底还是笑不出来了。
萧景琰没有再放开一直扶着人的手,默不作声的带入往卧房方向走,白璧一路也未再开口。直到身边不见半个人影了萧景琰才开口问他:“容姑娘与战英不是去接你了么?怎么没见一块回来?”
“我没什么大事就打发他们去苏宅了。”白璧将目光放在回廊外的风景上,回答。
“容姑娘去了苏宅?可是苏先生有所损伤,可还好?我再去请大夫来,悬镜司阴冷不是你受得了的,怎么说都还是该再仔细查一查你的身体。”萧景琰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虽说卫峥一事圆满解决,还将夏江与誉王打落下马,可若梅长苏与白璧有伤那这一局哪里还能让人高兴的起来。特别是这重情重义的水牛,梅长苏与白璧在悬镜司这几日怕是他远比身陷囹圄的人还要煎熬。
白璧本想好好与他解释,可话到嘴边却是一反常态的冷漠,“你看我像有事么?苏先生的事,我又如何知道,战英不是还要去打探消息的?”
萧景琰一愣,“白璧......”
他话还未出口白璧却先一步急急打断,“等战英与鸢儿回来你便什么都知道了。我先走一步。”白璧说完也不等萧景琰的回答,挥开他便自顾自的走远。
萧景琰愣在原地,似乎是想要追上去,又无措的留在原地。白璧,何时这般敷衍过萧景琰,又怎么会在萧景琰的面前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姿态。那只白毛狐狸在任何人的面前都是客客气气的笑着,少有失礼的时候,而在萧景琰的面前纵然是年少初识时争锋相对,都没有不冷不热的时候。更遑论如今他们二人十多年扶持而来,别说闹红脸,就是一句不和的话都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