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还无法接受,那么我不妨在换一个说法。你对我们全无隐瞒这是你的胸襟你的坦荡,但我做不到,而你也无法强迫我去做到。既然如此,你又纠结什么呢?一件自己无法做的事情,既然无法改变别人,那么你只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白璧缓缓说着,略带沙哑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说道起来,没有从前的温柔,却也不是前两日的冷漠。他似乎找到了一个平衡的点,可以在不影响自己的目的的情况下用一个比较温和的方式与萧景琰相处。
“你怎么确定我无非改变你。白璧,我一直认为总有一天你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就算你不会亲口同我说,你也会让我自己去知晓,如同那时谢玉的口供,又或者卫峥的那些真相。我一直在等着你将所有都告诉我的那一天。你说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为了别人而活,可我总觉得,你是不应该一直瞒着我的。”萧景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不甘心不痛快,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口而出,可他自己却找不到那到底是什么。
白璧的故作镇定与特意丈量好的距离一起被打破。他忍不住抬起手碰触那张靠在自己肩上的脸。只是指尖一瞬间的碰触,白璧就回过神来想要收回手,可萧景琰比他块多了,一把就将拿手握住,拉了回去。
白璧一瞬间恍惚了,他想或许他自己为他与萧景琰的感情更多的还是朋友太过于想当然了。那么他们之间的所谓之情,又有多少呢?
白璧迷茫了,他们自以为的为了他好,就真的不会给他更深的伤害么?
“景琰。那么,我给你选择,如果等时机到了的时候你还想听我说,你还想去知道的话,我全部告诉你。不论你想要知道什么,白璧的事情你都可以知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介只自己在抓狂为什么辣么热爱低情商的攻~各种想喂狗粮的介只只能等小攻自己开窍~你怎么还不开窍啊~~~】
粗长了一下的小尾巴~
第28章
白璧被人请到了萧景琰的营帐。他知道最后一局要开始了。
禁军被皇后把控,誉王联合庆历军都督徐安谟谋反。
可现在最要紧的却是他们不能立刻去告诉皇帝。因为不论他信与不信都会立刻回京。届时誉王发现没有偷袭的机会终止了行动,徐安谟又有足够的时间去销毁证据,那时候那位多疑的陛下怕是会想禁军统领与上位皇子串通一气污蔑誉王,若是誉王在反咬一口,那时候靖王的后果怕是难看。
更何况白璧要的就是一场血战,绝对的杀戮与血腥。
再如果誉王和叛军已经在来的路上,皇上起驾回京,半路上两军相遇,三千对五万,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他们绝对不能下山。
当大康的警哨被袭,皇帝得知誉王谋反的时候,萧景琰已经差不多商量好了对策。
蒙挚按早已计划好的方案将禁军戒护范围缩小,快速沿山道、沟堑布置下数道外围防线。幸好此处本是皇家猎场,山道以外可行人的小径全被封死,猎宫周围草场外有天然山溪围绕,坡度适宜,山木甚多,采石也便利,叛军如果想从无路的崖坡爬上来攻击,一些擂木滚石他们都受不了,因此可以将防线缩得又紧又密,抵除掉一部分敌众我寡的劣势。
“什么?这些叛贼叫嚣的是什么?”听着警使地奏报,梁帝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全身一直不停地在抖动,“你……你再说一遍!”
靖王镇定地站在父亲身边,道:“叛军打地旗号是说,儿臣作乱胁持了父皇,所以他们是来勤王保驾的。”
“你什么时候胁持了朕?”
“叛军谋逆,总要有个由头。将来他们可以说,来救驾之时场面混乱,虽剿灭了儿臣,但父皇也被儿臣所杀。那时无有太子,自然是按皇后诏命立新嗣。”
“妄想!”梁帝怒吼一声,又强自稳住心神,看向身边这个儿子,“景琰,叛军逼近,你有什么办法?”
“儿臣以为,此时移驾离开九安山无异于自杀,只能趁叛军还未能合围之前,一面准备坚守,一面派人去调援兵。”
“好!好!朕这就写诏书给你……”
“父皇,没有兵符调不动纪城军地。”
“为什么要调纪城军?最近地援军应该是帝都的禁军啊!”
“父皇,叛军就是从西边过来地,难道您到现在还以为,去帝都求援有效果吗?”
梁帝用手按住冷汗涔涔的额头,无力地瘫坐在椅中。一直坐在他身旁的静妃适时插言道:“纪城军与帝都两处都求援,看谁来的快些不更好?”
“说的也是。”靖王点头道,“为了避嫌,儿臣不能去帝都。请父皇赐兵符,儿臣会在三日内率兵前来护持父皇母妃。至于帝都那边,请父皇自派心腹之臣前去求援,如果有援兵到来,算儿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没有,父皇也可以把真相看得更清楚。”
情况危急,此时已容不得丝毫犹豫,何况静妃在身边,梁帝倒不担心靖王不以最快速度赶回,所以只沉吟了一下,他便亲自进内帐取来半块兵符,郑重交于靖王:“景琰,江山社稷现在你一人身上,途中切记不可有失啊!”
“是!儿臣定不辱命。”靖王跪下行了大礼,起身抓过侍从手里的披风,迎风一抖,一边系上肩头,一边大步向殿外走去。
此时宫外已是惶然一片,许多人不知所措地跑来跑去,似乎是逃也无法逃,躲也不会躲的样子。靖王面如寒铁,步行如风,丝毫不为这种惶然的情绪所动,等他笔直坚定的身影穿过之后,两边看着他的人们莫名地安定了些。
北坡小路上,马匹将士皆准备万全。白璧沉默的跟在萧景琰身后,手中摩挲着那一枚萧景琰后来还他的玉葫芦。
眼看着萧景琰就要离开,白璧突然解下缠在手腕上的葫芦抛给他,“景琰,送你了。”
萧景琰伸手握在手心,回头看他,两人对视不过一瞬,却让人觉得已然千年万年。
“三日内我一定回来。”萧景琰将葫芦放进怀里。白璧一笑看着他拉紧缰绳绝尘而去。
萧景琰离开后,梅长苏、蒙挚与白壁三人立刻回营帐商量。
庆历军先锋部队五千,连日赶来必定疲惫。以蒙挚之勇挫其锐气,攻其不备。大捷之后,誉王原地扎营,准备明日进攻。依他之心绝不会等,怕是在谋算着夜间偷袭。
梁帝连夜上山入住九安山猎宫。晚上誉王人马果然来袭,却被藏在营帐中的火药反将一军。
可两日下来,庆历军五万兵马起码还剩下三四万,接下来猎宫的布防已经无巧可寻,一场硬仗避无可避。背水一战,唯有死守。
容文鸢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前两回的征战禁军也有不少人受伤,她一个姑娘家穿梭于士兵之间,用她的话说能救几个是几个,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情总比慌乱无措好。
第三日拂晓,庆历军再一次攻来,白璧看着之间的小鸟面沉如水。他相信萧景琰,他信他一定能在黄昏前赶回来。
可是打了半辈子的仗,却只有这一次让他觉得每一分每一刻都是千般万般的煎熬。他放飞了小鸟,着一战只能赢不能输。
所有能用的人全都列队在殿外,言豫津也着上了盔甲,容文鸢看着略显阴沉的天空。她的人生在这短短的一年多里所发生的改变连她自己都觉得心惊。
她放开了白璧的手,白璧回头看她,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告诉她,“战场上满地尸骸血流遍地,人命若蝼蚁,你随时都会看到前一刻还在你说笑的人下一刻就决断了生机。滚烫的血撒在人身上,比火都烫。你若明白这些便去吧。”
门中弟子从未有过胆小怕死之辈,容文鸢要留在外面,意料之中。
“哥,我早就长大了。我不会给师父师叔丢脸的。”说完,容文鸢跑到言豫津身边,挑眉看着言豫津,“一块儿。”
白璧牵着庭生与梅长苏一块儿进了大殿。梅长苏问道:“你当真让一个姑娘家留在外面?”
“她功夫不错,这些日子跟着战英也学了不少东西。鸟儿翅膀硬了总要自己去闯一闯,我若执意留她反而是在断她羽翼。我辈历代出山弟子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她也,不能例外。”白璧淡淡回答,最后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着谁,“有言公子在,又有飞流在一旁,便将这一场当做她的试炼。”
梅长苏点头,三人站到了角落里,外头飞箭流矢,殿内人心惶惶。
梅长苏与白壁护着庭生躲到圆柱之后,躲避不时冲破层层人墙宫门而进的火箭。外面的厮杀之声如重锤锤在人心,一下一下破除着人心中的防线。
他似乎闻到了血的铁腥味,多少条性命在党争在皇位的驱使下白白送去,而他也是迫害了无辜性命的一把尖刀。白壁按在庭生肩上的手不由一紧。
“先生?”庭生疑惑的声音,拉白壁回归现实。
“没事。”白壁拍拍庭生的头,安抚道。
梅长苏望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外面的重甲兵撞击城门自身,沉重却宛若惊雷,大殿中终于有人沉不住气,喃喃惶惶。
纪王惊慌的问:“援军怎么还不到?援军怎么还不到?着猎宫可是最后一道防线了。”破碎的声音,难掩的恐惧。
这是却听见言候斩钉截铁的道:“当然不是。即使攻破了宫门,还有这道殿门,攻破了殿门,还有我们自己的身体!只要一息尚存,就不算失守!”
这位曾经的大梁独自一人勇闯敌营,凭借自己的口舌分化敌人的使臣,侯爷,纵然多年未出,却依旧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他的热血他的勇气依旧令人叹服。
“陛下,陛下身边也有宝剑,陛下当年也曾利剑出鞘!”言阙拔出手中的剑,双眼紧紧的盯着上位的梁帝,“不是吗?!”
年迈的帝皇在这一刻竟也被激起了两分曾经的血腥,直起身一把抽出身边的利剑,他举着寒光凛冽的剑,“存亡之际,众卿!”
“臣在。”下坐的人皆应。
梁帝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到殿中,走到所有人的前面,“与朕,同力杀贼!”
宫门的破碎之声突兀的冲进耳朵,殿中人握剑的手也不由颤抖起来。叛军已经杀到了殿门之外,可白璧的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越是在这种时候他越是清醒,他在计算着,霓凰还有几刻回来,计算着外面还可以支撑多久,计算着外面的士兵到最后还能剩下几个。他从不怀疑萧景琰定会在黄昏前赶回,只是他开始害怕,尘埃落定后,会被那人所厌弃。
第29章
“霓凰救驾来迟,请陛下开门!”
“霓凰,是霓凰!快,快开门,让郡主进来!”梁帝的心忽的一松。
统率南境的女将军来了,大局可以定下了。
霓凰郡主一身银铠,快跑到梁帝面前,单膝跪下,“霓凰救驾来迟,陛下圣驾安好?”说着,她的眼睛往梅长苏那边瞥了一眼,确定梅长苏没有事。
“霓凰,你怎么来了?”梁帝上前扶起霓凰郡主,眼中还有惊险杂过的不确定感。
“幸好卫陵与九安山相隔不远,靖王殿下在搬兵的路上派人来报信。我先9 率领一千守灵的卫士先行支援后殿,纪城军很快就会赶到,现在靖王殿下正在清扫猎宫各处的叛军,等到局势安全无虞,自会向陛下前来复旨。”
白璧找到容文鸢的时候他正坐在台阶上,艳丽的容貌也被鲜血与灰尘所掩埋,她抬着头看着满目的残骸灰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璧俯下身,缓缓抱住她。“不怕,都过去了。”白璧安抚着。
“哥,我无能。”容文鸢低哑着嗓音,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她将脸埋进白璧的怀里,“我无能为力。”
“你很好,鸢儿,你做的很好。”白璧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若你还无能的话,那连手指头都没有动,懦弱的躲在你们所有人身后的我有算是什么呢?”
“这不一样。”容文鸢哑着嗓子哭道,“有你与梅长苏盘算谋略,才能让我们撑到现在。”
“所以你看,不是说你有多厉害,你的武艺有多高强,才算有用。鸢儿,很多人死了,但很多人好说着。你的能力难道就是这里后悔曾经没有把握住的东西么?还有很多活着的人,他们的性命正在流失,你是在后悔你自己的无能为力,还是趁现在去救那些你还来得及救的人。”
容文鸢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脸,对上的是白璧清冷如月的眸子。
“去吧。荣大夫,战场之后还需多事情等着你去做。”白璧拍拍她的头,然后站起身看着小丫头好像突然回了魂,连看都不再看一眼满地的狼藉就往医官出跑去。
白璧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士兵有条不紊的清扫战场掩埋尸体冲淡血迹。地面或许不用多久就可以恢复赶紧整洁,但是那些鲜血会涌在白璧的心头,日夜纠缠。咒骂着他为了一己之私,而害死了这么多的人。
他可以看见萧景琰的身影已经到了宫门口,他看着他越走越近,可在萧景琰看到他之前,白璧只能踉跄着脚步躲避开。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碍景琰了。父亲,母亲,昭雪的那一天很快很快就会到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在亲眼看到你们身上的冤屈洗雪之前,白璧不会退缩,不论怎样,我都不会倒下。
待萧景琰料理好事情来寻白璧的时候,白璧正站在门边等他,看到他一身盔甲未换,灰尘未洗便满面笑容来寻他的模样,心中一颤。
“怎么连伤都没处理好就过来了,横竖不急在这一时。”白璧拉住萧景琰的手,“我去拿药,你等等。”
“诶,没事,小伤而已。等会儿我去医官那里上点药就好了。”萧景琰拦下白璧,轻声说道,“我不过是没见到你,想先来看看。你说过等时机到了便将所有都告诉我,你既然连这只葫芦都给了我,那是不是时机已经到了?”
萧景琰指了指他缠在手腕上的葫芦,眼中有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小心翼翼。
白璧僵在原地,半晌才道:“你当真,要现在就听?”
“我想听。”萧景琰回答,声音低沉,悦耳动人。
白璧垂下眼睫,他竟然还想拖延半刻,真是。早些说早些解脱,一了百了的。
“我原该性夏的。我的父亲母亲是悬镜司掌镜使夏沚与白之筠。当初一案,夏江污蔑我父亲叛国通敌,一瓶□□杀害了我的母亲。当初主审此案的林帅,大开杀戒株连三族的是陛下。我母亲略知药理,得到我师父的帮助诈死后逃离生下了我。”
白璧没想到在这样时候这样的事情他说出口时如同止水般平静,他以最镇静的姿态,诉说着他一生最难以承受之痛,反而是萧景琰咋听之下,惊愕不能言。
白璧忍不住抚上他的脸,用洁白的衣袖仔细的擦净他脸上的血液灰尘,“景琰,夏江拖上我进悬镜司就是因为查到了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份。他要谋反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他这一趟东风我不仅要搭,我还要将这阵风越吹越大。”
萧景琰倏然回神,一把抓住白璧的手,“你说什么?那是数千条人命啊!”他似是要大吼出声有顾忌着怕被他人听见压低了声音,但依旧难掩他的不可置信。
白璧咬牙看着他,突然觉得所有的伪装被血淋淋的撕裂,露出了原本的愤恨疯狂。
“那又如何!萧景琰我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你可以等,你可以慢慢的将誉王踩下去,一步一步走到那个最接近龙椅的位置上,但是我不能等!我必须,必须要洗雪我爹娘身上的污名,我不能让他们被未来的人嗤笑不屑说她妈是卖国贼是叛徒,死有余辜!这条命,是我母亲用她自己的命换来的,我若不亲眼看到他们昭雪我愧为人,更愧为子!你知不知道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我有多恨!在不知道的时候,没有双亲我可以庆幸我遇见师父,身体孱弱我可以安慰至少我活着,可在知道这一切之后你让我如何不去恨!我原该双亲具在,家庭和满,我原该身体康健,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要活难活要死不能。”
白璧颤抖着嘶吼着,“你知不知道一个人从一出生起就泡在药水里的滋味,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打小就与别人不同,看着别的孩子嬉笑打闹而自己只能坐在轮椅上多走一步不可能的滋味,你知不知道我从一懂事就知道自己活不长,盘算着在有限的生命里用一具病弱的身体我最多能做多少事的滋味!萧景琰,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活着,却活不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