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兰多让自己的耳朵离开了墙,托着腮指指桌边的另一个座位,然后对罗诺耶命令道:“小少爷,到我这儿来。”
罗诺耶满肚子疑惑,不过还是听从了戈兰多的话乖乖走了过去,坐在了戈兰多指定的座位上。
随即他便听到戈兰多道:“您问我偷听的理由,就没想过古斯塔夫少爷为什么要设置封锁吗?”
“和今天的事有关吧。”罗诺耶不假思索地说。
“嗯。”戈兰多歪着头散漫地看着小少爷,“我想他应该是去联系奥尔文骑士长了。”
罗诺耶紧了紧眉:“所以?”
戈兰多耸耸肩道:“所以今天之内您的二哥也许会对您交代些什么,当然他也有可能什么都不说,至于是哪种情况,就得看您大哥的意思了。”
戈兰多的话既不像谨慎又不像多疑,罗诺耶还是不太明白:“知道这些有什么区别吗?”
戈兰多转了转眼珠,认为还是该和小少爷坦陈自己的想法,便道:“因为审判司这次的行为太突兀了。”
罗诺耶眉锁更深,也同戈兰多那般低下头思考起来。
……似乎是不大对。
没等小少爷出声,戈兰多已在桌面上一边滑动手指一边给对方解释:“其实也有直觉的因素,假若他们真的是要突袭掳走您,直接袭击我们不就行了?为何还要打草惊蛇故意杀掉旅馆的工作人员?可只是为了震慑的话,我实在想不通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那么换个对我们来说有利的层面考虑,这是不是一个暗号……抑或……提示?”
“审判司怎么可能会做对我们有利的事?”罗诺耶反对。
戈兰多停止滑动桌面,屈起手指点头:“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我为何要说他们这回的做法太不对劲?”
真的要阻止他们去王都,比这有效的方法多的是,区区十几条平民的性命又有何用呢?
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这次的事件,他们不会想着加快行程,而古斯塔夫也不会去联络安菲洛斯公爵府。于是再往深点想,联络了安菲洛斯公爵府后会得到什么样的指示?
显然是……使奥尔文骑士长更加忧心罗诺耶的安危,从而做出一些行动了。
戈兰多不在乎别的,他就想弄清一点,那就是这些行动会不会反而如了审判司的意,妨碍到他们的飞空艇抵达王都。
——希望只是他杞人忧天,思虑过多。
“如果古斯塔夫少爷主动把您大哥的看法告诉我们就还好,如果没有的话,您最好去问一问。”戈兰多道。
以防万一还是需要两手准备的。
说完戈兰多观察着小少爷的神情,见他一副在琢磨的模样,就安静地等待其琢磨完。
罗诺耶似懂非懂,但他会听从戈兰多的建议。
戈兰多不声不响地盯着罗诺耶直到他结束了沉思,隔壁的封锁依然健在,戈兰多想找点理由多坐一会儿。
诚然,就算不是为了窃听古斯塔夫的动向,戈兰多也想尽可能地待在罗诺耶身旁。
目光从小少爷的脸庞移到他的周身,戈兰多长臂一伸扯住小少爷斗篷的一角,随意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到了室内您还穿着斗篷?”
从前只要进了屋罗诺耶就会脱下外衣,更不要说这段时间气温升高,许多人都只穿两件衣服到处跑,罗诺耶还是比较怕热的类型,不可能会忘记脱下斗篷。
戈兰多回忆了下小少爷今早上的反常,除了对他爱答不理外,走路的姿势和昨天相比貌似也不太一样,硬要说哪里不一样……大概是稍显僵硬,不太自然。
这是为什么呢?
戈兰多的疑问让罗诺耶怔在当场,换作平时他确实不会在进了室内还留着外面的斗篷,可今天是……
一旦精神紧绷,全身各处的感官就尤为突出,再精细的布料终究不是用作保护那种地方的材质,当皮肤与之直接接触,每一个动作下的摩擦都叫罗诺耶难熬。
戈兰多没放过罗诺耶表情里的任何一个变化,紧张,慌乱和难堪的情绪在小少爷眼中一一闪现,如同自己捏住了他的袍角就是掐准了他的死穴。
“……”戈兰多用两根手指把玩着那片袍角,眼睛仍旧没有离开罗诺耶分毫。
罗诺耶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眼前的人洞穿了,他像是衣衫尽碎,光裸着坐在原地,又像是整个人都变成透明的状态,没有遮拦地任戈兰多看了个精光。
戈兰多不介意把判断力用在这种充满情趣的事情上,从任何角度讲,剖析容易害羞的恋人都比探寻迷雾重重的真相要好玩多了。
他凑脸过去,故意把呼吸吐在罗诺耶唇间,另一头则是慢慢掀起了罗诺耶的斗篷,其姿势暧昧得跟掀开少女的衣裙似的,后者急忙按住了斗篷的下摆不让戈兰多得逞,但这并不足以抵抗体型大了他一轮的戈兰多。
戈兰多站起来绕到罗诺耶的前方,一只手将小少爷固定在椅子里,另一只手把斗篷呼的一下拉高,一阵风后,他观赏到了斗篷下的风光。
“没什么异常啊。”戈兰多咕哝着放下了斗篷,“您在怕什么?”
“我才没怕!”罗诺耶赤着脸反驳,说着又使劲推了推戈兰多的手,“你快让开。”
戈兰多手下又压紧了一点说:“不行,我还没找到原因呢。”
罗诺耶避开戈兰多火辣辣的视线说:“哪有什么原因……”
戈兰多打断道:“鉴于您很喜欢撒谎,我是不会信任您的,必须要经过自己的验证才行。”
罗诺耶眼睛倏地瞪大,仿佛在抗议戈兰多一派胡言。
他几年几月几日有喜欢过撒谎?!
戈兰多装作没发觉罗诺耶的抗议,径直摸向罗诺耶的腿,嘴里喃喃道:“我看您走路的姿势与往日不同,是哪里伤到了吗?”
要是真的受伤了得赶紧处理。
谁知罗诺耶反应过来死命地抱住了戈兰多的手道:“我没伤到!”
戈兰多并不相信,使坏道:“真的?那让我看看再说。”
他说罢就去脱小少爷的裤子,纵使对方反抗剧烈他也没有收手,毕竟两人的身体年龄差了太多,罗诺耶的挣扎对戈兰多来说不值一提,因此很快戈兰多就把罗诺耶的长裤弄成了半褪的状态。
——也就是说,这下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到了。
“哇……”
戈兰多诚实地用一个字的语气词表达出自己此刻的内心世界。
他曾经给罗诺耶洗过衣服,知道小少爷不是个暴露狂,也没有这种奇奇怪怪的爱好,可是不排除小少爷在近日觉醒了这样的怪癖。
戈兰多不由联想起了约翰逊借给他的那些颜色书刊,某几本里就有这样的情节:一个生性高洁样貌清纯的富家小姐/公主于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样,可私下里却有着各种各样不方便言说的性/癖,主人公在发现了她们的秘密后以此作为要挟,从此过上了天天和高颜值美女们啪啪啪的性/福生活。
当下的情景与那些书里的情节还真是相像。
而现在的罗诺耶就和被天敌盯上了的若小动物般全身僵直,间或弧度轻微地抖个一两下。
戈兰多看着完全吓傻了的小少爷,好像自己要是表现出一丝丝的厌恶他就会崩溃。
他认真地想了想,尽量用开玩笑的口吻问:“您的底裤洗了没干?大风刮走了剩下的底裤?吉娜在捉弄您?”
每猜测一条,罗诺耶的神色就黑上几分。
小少爷的两只手还被戈兰多挟制着,他扭动着身躯没能挣开,就蜷起双腿要挡住重点部位,然而这下子后方就失守了,并不存在的风似有似无地吹拂着后面的皮肤,使得他努力地往后躲了又躲。
“都、都不是……”罗诺耶颤着唇说,心虚感无限扩大。
明明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戈兰多怎么还是这么乐于欺负他?
戈兰多心一软,便帮罗诺耶把裤子提回原先的位置,温柔地表明:“那就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吧,您真的没有伤到?”
“我……”
昨晚的梦再次于罗诺耶的脑海里循环播放,他忽地感到一阵浓浓的羞耻,嘴一扁,眼角就隐隐涌出了几滴闪闪发亮的东西。
——该死,他又哭了!
罗诺耶恨己不争地吸了吸鼻子。
戈兰多见罗诺耶莫名其妙地哭起来,顿时疑窦丛生,追根溯底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次。
没有悬念,他得到的是罗诺耶的沉默。
“就算我知道了真正的原因也不会嘲笑您。”戈兰多强调。
罗诺耶还是不发一语,只顾着呜咽摇头。
“回答我。”
这回戈兰多温和的语气里带着强硬,罗诺耶的脸色白了白。
戈兰多步步紧逼:“难不成……您还是更愿意我亲手脱下您的裤子检查?”
接着他便看到罗诺耶惊恐地抬起了脸。
虽然抬起了脸,小少爷的眼神还是游移在戈兰多的周围。
鬼使神差的,罗诺耶开始了供述:“我做了梦……”
终于肯交代了。戈兰多决定洗耳恭听:“什么样的梦?和我有关吗?”
“是……”罗诺耶不自在地又往远离戈兰多的方向缩去,“我梦到你……”他开了几次口,发现自己还是说不下去,梦里的事情回忆起来耻度太高。
无奈戈兰多穷追不舍:“您梦到我和您今天没有穿贴身的裤子有关系吗?”
罗诺耶停顿了下来,头颅向一方偏去,左手渐渐捂住了眼睛:“因为我梦到……你对我干、干了……”
他不明白自己缘何要遂戈兰多的心意继续说下去,戈兰多的每一句话都带着魔力,令他身不由己,不得不依从遵循。
话到这里戈兰多听懂了大半,主动替罗诺耶说完了后半截话:“在您的梦中我对您干了过分的事,第二天您就出了点小状况?”
“小状况”三个字就像一把代表讽刺的利刃刺得罗诺耶面上一痛,罗诺耶藏在手背下的双眼朝戈兰多射去愠怒的目光,以此控诉对方。
要不是戈兰多在温泉里突然搞什么洗脚,他回去后可能会做那种梦吗?
这么想着罗诺耶的声音染上了委屈:“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我的身体才会变得……变得这么不成体统。我在真正的十一岁时从没有……从没……”话到末尾尽成哭腔。
戈兰多看不到罗诺耶的心理活动,自然也谈不上反省跟认错,不过在弄清来龙去脉后,小少爷哭了他还是会有些本能的愧疚的。
可说句实话,他真正的坏事还没干呢,光是这种事就哭,以后可怎么办?
最终没办法,戈兰多只得把人揉进怀里好好安慰:“您的身体没有问题,被挑逗了产生反应是自然而然的发展,您完全不用自责。”
戈兰多不晓得在入读皇家魔法学院前小少爷从何种渠道了解过多少程度的生理知识,就举了些他自身的例子和约翰逊等人的糗事,以此证明罗诺耶在这个年龄遇到这种事完全处于正常范畴之内。
哄了老半天才哄得小少爷移开手背露出了红红的双眼,戈兰多作为补偿亲了亲罗诺耶的眼角,成功让罗诺耶眼底的不高兴散了个干净。
戈兰多拍着罗诺耶的背,感受着对方身体传来的温度,他想他又多了解到了一个罗诺耶不为人知的方面,既然如此,彼此的距离一定也更近了点。
日后还会有更多别人不知道的罗诺耶为他所知,这个人和这个人的所有都是属于他的,多好。
在罗诺耶看不到的角度,戈兰多勾勾唇笑了。
第60章 主教的接待
戈兰多劝说罗诺耶在房间里找了新的裤子穿上,解决了小少爷的难题后,又在对方跟前多墨迹了一会儿才带上门从房里走了出来。
碰巧的是(也可能不是碰巧),他迎面遇到了捧着点心的吉娜跟梅维斯,分别有着一灰一黑两种色系头发的两名女仆对戈兰多自由出入少爷房间的事已然见惯不怪,因此纷纷朝戈兰多点了点头,便准备去敲罗诺耶的房门。
戈兰多没作停留,侧身让过她们向走廊一头走去。
“对了,你们的少爷现在需要休息,依我看你们暂时别去打扰他。”在与两名女仆错身前,戈兰多蓦然说道。
梅维斯敲向房门的手乍然停止,她讶异地睁大了美目,转过头轻声问戈兰多:“戈兰多先生,您说……少爷他怎么了?”
戈兰多闻声顿住脚,绽开一个暧昧的笑容,他对两名女仆勾勾手指,吉娜较为防备,没有动作,只有梅维斯好奇地探过了头来。
戈兰多着意避开了吉娜可能看到他口型的角度,对准梅维斯灰发下的耳朵说:“我呢,刚才和你们的少爷玩了个游戏。假如你们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少了什么东西,请不要惊讶,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惩罚。”
梅维斯直起身子捂住了嘴,她什么也没说地看着戈兰多转身离去,内心一时惊涛骇浪。
所谓惩罚云云……一定就是那方面的事情吧!没想到她们的少爷也会有这么大胆的一面,还是说都是由于戈兰多先生的缘故?
梅维斯想起她们刚被派到罗诺耶少爷身边时的情景,似乎从那时起戈兰多先生就已在各方面把罗诺耶少爷压制住了。
梅维斯花半秒心疼了一下她们的少爷,在吉娜投来疑惑的目光时她摆着一副不可说的神情摇了摇头,随即把吉娜带离了门口。
……
小型飞空艇保持着平稳的速度飞行,依照这个时速,他们不足一日就能抵达王都尤莱尼,不知是不是众人的神奇默契,上到古斯塔夫下到开船的掌舵者都莫名绷紧着神经,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见从容,只能看到乌压压的愁云罩顶。
戈兰多在飞空艇外部的眺望台上帮助船长观察风势和云层的流向,此时他的注意力非常集中,警觉性也提升到了最高点,连着两天没有异状,如今到了这最后一刻,要作妖的也该出来作妖了,若是撑过这一会儿也没有冒出什么不速之客,就说明到王都为止他们就是平安的了。
在他怀疑古斯塔夫与奥尔文通过信后,古斯塔夫没有同罗诺耶提过奥尔文是什么意见,要么这就是奥尔文的愿意,要么就是古斯塔夫自己都不甚明白奥尔文的想法,为了让罗诺耶和飞空艇上的人放心才隐瞒了他的行为。
沿途的风吹拂起戈兰多的发丝,踩在飞空艇上的感觉和坐海船是有些相似的,最大的区别也就是空中的风不如海上的腥咸。
视野里晃过发梢的一角,戈兰多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剪过头发了。
进入皇家魔法学院,一年后与罗诺耶分在同一个宿舍,打打闹闹了一段时间后误打误撞签订下契约魔法,从此以后他在这个世界的人生轨迹就被罗诺耶彻底改变。看似短暂的时光,仔细算起来也快三个月了。
一个世界上99.9%的人都不过是平凡人,拥有与众不同人生的唯有那剩下的0.1%,从一个契约魔法起戈兰多从那99.9%跳到了0.1%,但他不认为自己变成0.1%全都是因为罗诺耶,他会变成0.1%,很有可能是他本来就该是那稀有数量的不平凡者之一。
在传送到未来之前戈兰多一直都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99.9%,哪怕上天赐予他出类拔萃的魔法天赋,多次暗示他应该拥有非凡人生,他也没有动摇过这个信念,可是从未来回来之后他就慢慢被罗诺耶感染了。
谈不上追随或是跟从,小少爷之于戈兰多不止是中意的对象那么简单,他的身上有很多让戈兰多觉得有趣的地方,这些发光点出其不意地吸引着他,使他对罗诺耶未来的模样充满期待,单凭这一点,维护罗诺耶的安危他就义不容辞。
也是为了这一点,别说是罗诺耶还没有获得足够保护他自己的力量,就算有朝一日罗诺耶成长为一棵可靠挺拔的参天大树,而两人之间的爱情也已褪色,戈兰多也不会随随便便弃之而去。
“哇,戈兰多先生你快看,有一艘空船!”
站在旁边扶着栏杆的绿蒂忽地大声叫喊着,一只手指着云外的远方。
戈兰多紧了紧眉,古斯塔夫说他们这条航线是高等贵族的专属航线,还特别划分出好几条分支作为不同船型的通道,一般不会与其他空船撞车,绿蒂说的那艘空船是个什么情况?
他随着绿蒂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层层叠叠的云雾间确实浮现着一艘空船的剪影,通过那个轮廓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这艘空船的体积非常之大,比正常空船的体积还要大上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