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奈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发旋:“我似乎记得某位马尔福很不喜欢她来着?”
“我对这位女神无感。”他似乎有些心绪不宁地瞟我一眼,“事实上,我不喜欢的是……”他没有说完这话却忿忿地哼了一声,“该死的宙斯!该死厄洛斯!当然,还有你!”
完全不能理解这奇异的思路,我放弃了这个话题。
美丽的金发披散在肩上,端庄的面容愁眉深锁。这位女神的身形已经很明显,此时她正将手搭在隆起的腹部,努力挤出个笑来请我们在树林里一所小小神殿中坐下。
“我不得不赞美这里空气清新环境安逸,但同时也很遗憾的看到这里太过……简陋,完全不适合一位有孕在身的女神。”我身侧的少年显然克制着没说出太多刻薄话。
得墨忒耳叹了口气坐到我另一侧:“我只想要安静地待着而已,在哪里并不重要。”
“也许我可以知道究竟发生了甚麽让你不顾一切离开奥林匹斯。”
“哈得斯我的哥哥,你一定记得那个预言对不对?”她哀愁地望着我。
“预言?哈!”铂金头发的少年翻个白眼,“且不说有史以来会诞生多少预言,就应验的比例论,并不值得人们如此在意。”
敏锐地觉察到这个少年似乎一直以来都对“预言”反应怪异,但我没有立刻就此发问:“得墨忒耳,也许你愿意提示我。”
“那一晚。”她慎重地如此说。
“那·一·晚?!”我身侧的少年拔高了音量,威胁地看着我,“莱尔,或许你可以解释一下?”
我无奈地看他一眼才转头轻声道:“我的妹妹,你是指战斗的最后一夜。”
“我们那无情的父神在失败前所做的预言。不,与其说是预言,不若说更像咒诅。”得墨忒耳垂下眼睛,搭在腹部的手微微发抖。
这话一瞬间让我眼前仿佛飞扬起无尽的鲜血与腐朽的死亡之气。裂天的闪电、呼啸的巨浪、震动的大地,倒塌的宫殿石柱与熊熊燃烧的火焰……
——我愚蠢的后代啊,你们狂妄又悖逆!硬着颈项与你们的父神为敌是有甚麽好处麽!既然我不可避免踏上这路,那我的继任者必也将如我一般被他的儿子击倒在地!
“……尔,莱尔。”
回过神来,才发现德拉科担忧地握住了我的左手。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定定神看着得墨忒耳道:“你在担心这个?”
“他的儿子已经很多,但没有一个符合那预言。”金发的女神满脸苦笑,“以力量论,阿瑞斯与阿波罗很合适……”
“但弑杀又残忍的阿瑞斯并不善于谋划,阿波罗更是对宙斯敬爱有加。”
“没错,明托。”得墨忒耳苦笑道,“那麽我想你也同样知道,为了避免那灾难的命运,当墨提斯怀孕时宙斯将她吞了进去。”
“然后就从他脑袋里蹦出了不安分的雅典娜。”灿烂头发的少年邪恶地挑眉,“不过也因此她荣幸地孕育在神王的脑中拥有了智慧,出生自带的神盾埃吉斯赋予她力量。单以实力论她似乎确实超过了奥林匹斯的所有神。”
“但她同样对宙斯敬畏有加。”我看着我的妹妹轻声道,“最重要的是,她是位女神。”
德拉科若有所思地转动他美丽的灰色眼眸,将盘旋在他灿烂脑袋附近的小蛇赶走。
“那麽,你现在明白我的忧虑了麽哥哥。”她抿了抿嘴,有些无措地双手交握。
我叹了口气:“是,我明白。”
“不,我不明白。”我身侧的少年皱起了眉,“请原谅我的冒昧,或许是某些不怀好意的家伙在你面前特意提过?”
我注意到瞬间面色惨白的妹妹,她垂下头来揪紧了自己的裙摆。我叹息着轻声道:“赫拉?”
她摇摇头:“埃摩斯与厄里斯。”
“恐惧与纠纷的不和女神们。”德拉科冷笑道,“她们可不会随意出现,一定有人指使。”
得墨忒耳紧紧抿住嘴唇,倔强地没有开口。
我迅速转过几个念头正想劝慰她,灰色眼眸的少年却已笑出声来:“不过你放心吧女神,如果你生的是女孩儿就不会有这个问题。”
“……某些流言是真的?”得墨忒耳惊讶地抬头看向他,“关于你奇迹般的预言能力。”
“虽然我不认为自己这个是预言能力,但应验与否取决于流言的内容。”这少年得意洋洋地冲我抛个媚眼,“如果是说冷漠高傲的冥王陛下都被我迷得神魂颠倒,那我也只能毫不谦虚地承认事实确实如此。”
金发的女神愁肠百结中还是笑了出来:“我想我明白为甚麽哥哥会喜欢你了。”
“当然是因为我无可挑剔、不可思议又难以置信的完美。”他神气活现地抖着眉毛。
我无奈地瞥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些:“我的妹妹,离开奥林匹斯若是为了避开无意义的争端显然没有问题,但我并不希望你因为某些无稽之言困扰,甚至因此受到伤害。”
她叹息着摇首:“我的哥哥,若我告诉你这个地方提供者的名字,也许你就不会那麽想了。”
“你会麽。”我轻声道。
她仰头看着我,隔一阵才低声道:“是的,我会。”
我握住她伸出的手:“那麽,我会保守这个秘密。”
“我司掌谷物与植株,对大地拥有、且只拥有一定程度的掌控权。”她仿佛畏惧着甚麽似的压低声音道。
“盖娅。”我补上了这个名字,而她困扰又痛苦地闭上眼睛点了头。
“若我没有记错——当然,一个马尔福不可能犯这样幼稚的错误——盖娅,与宙斯或者奥林匹斯系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样融洽。”德拉科若有所思打量着神殿内部,“所以她显然热切地期待着某些事的发生。”
得墨忒耳却似乎松了口气看着我:“看来你真的非常宠爱明托,我的哥哥。”
我正想表示自己甚麽都没对他说过,这铂金头发的少年已经不满地斜我一眼:“他从没因为宠爱我就告诉我一些他认为不该告诉我的事。”
在得墨忒耳惊诧的眼神中,他凑过来狠狠咬了一下我的下巴才又挑眉道,“一个睿智的马尔福总能通过各样的细节与资源推断出他想知道的事,而这往往与事实相距不远。”
“从没出过错?”金发的女神不无好奇。
“当然!”他顿了顿才有些挫败地踢我一脚,“除了判断某人那扭曲得很有斯莱特林风格的心意之外。”
我只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我尚不明确地指控:“好了德拉科,如果你真的知道些甚麽就说吧。”
“我当然知道。”他立刻又趾高气扬起来,“美丽的丰收女神,你与宙斯会有一个女儿。所以不必担心那个无稽的咒诅。”
“我从未这样期待自然女神真的具有某种程度的预言之力。”得墨忒耳显然只将这当做了善意的安慰,她的眉头仍然紧皱着。
“盖娅没有提出其他条件?”我换了个话题。
得墨忒耳摇了摇头:“她将我送到这里安顿好,再也没有出现。”
我沉吟片刻:“如果是个男孩儿……”
“无论男女,我都会尽我全力保护这孩子。”得墨忒耳握紧了我的手,“哥哥,你会帮助我麽?”
“我希望我配得这信赖。”我给予了承诺。
一旁的铂金少年不知为何烦躁地皱紧了眉头,对注意到的我翻个白眼才又恢复正常。
“我会远离奥林匹斯。”得墨忒耳如同起誓般郑重,“在山林与田园中养大我的孩子,使孩子远离一切的纷争。”
德拉科幽幽叹了口气:“总之,别让她没事儿就去采花。”
得墨忒耳疑惑地看着他,但显然这个少年没打算解释这个,他只耸了耸肩。
得墨忒耳转回头来:“无论如何,知道你诚心关怀我令我很受安慰。那麽哥哥,我相信你还有其他事找我。”
我微微颔首:“我想找你拿种子。”
“种子?”她眨了眨眼突然笑出来,“果然被美丽的自然女神嫌弃你的冥府太幽暗了麽?”
我看眼一脸感同身受的少年只好道:“也许。”
“好的,但你知道冥府能生长的植物几乎没有。”得墨忒耳还是在笑。
“所以才找你帮忙。”我轻声道,“我总得把所·有能试的都试一遍才对,不是麽?”
金发的女神显然注意到我的用语,她瞬间收敛了笑意严肃地看着我:“哥哥,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向我保证——你不会伤到你自己。”
“我保证。”灰色眼眸的少年抢在我之前开口,“如果他胆敢再次像个莽撞的格兰芬多一样无脑地冒险,我会杀了他的!”
我无语地看着他,得墨忒耳再次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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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狡诈的幼子
银发的死神塔那托斯腰背挺直地在冥府的入口似乎正要进去,当看到黑色战车行来的瞬间他眼中露出了激动的神色。但他迅速收敛, 恭敬地向我垂首弯腰:“您回来了。”
“辛苦你了, 塔那托斯。”
我从马车上下来, 让阿沙它们自行进去。忠心尽职看守入口的刻耳柏洛斯委屈地围着我呜咽打转,我不由笑了一下伸手抚摸它的脊背:“好男孩儿, 你也很乖。”
它的三个脑袋一起发出欢喜的叫声, 这让跟在我身后的铂金少年翻个白眼:“聒噪的蠢狗。”
刻耳柏洛斯吠了一声又呜咽地磨蹭我的腿,我忍着笑意与塔那托斯向内行:“一切平安?”
“没大乱子。”塔那托斯恭顺地应道。
我皱了皱眉,看着灰眼睛的少年指挥绿色小蛇逗弄着三头巨犬跑远了才道:“小乱子是甚麽?”
“您这一路行来想必已经发现, 人类的增长明显加快,而且火的使用令他们更健康。”
“我相信你并不是在担忧冥府住不下。”
塔那托斯深深叹了口气:“在您与明托女神离开后,我常常想起这位神奇的自然女神说过的一些话。”
我脚步一顿:“奥林匹斯有行动了?”
“一口箱子。”他轻声道。
我了然地颔首:“果然做出了姿态。”
“让所有神灵都给予祝福的话我们并不相信, 且您当时并不在冥府。”他小心翼翼这样说,“但我们都看到了一个据说来自于您的祝福。”
我看了他一眼:“我忠心的下属, 那确实是来自于我。”
“……显然, 去见那位给您带来了许多难以预料的益处。”塔那托斯释然了几分, 但仍皱着眉头。
“或许你是想问, 为何我毫不顾忌地展露了这一点。”
“若您愿意告知。”他欠了欠身。
我看着冥府广阔的平原与永恒不变的雾气:“威胁, 也是妥协。”
“您对奥林匹斯可真有信心。”银发的死神皱起了眉, “我并不看好他们的解读能力。”
“没关系,那俩位可敬又可憎的母神能解读出来就好。”我叹了口气,“我需要奥林匹斯有所行动。”
“以此来确定更多的事麽?”塔那托斯展开翅膀吹散部分雾气:“我总觉得您的话别有深意。”
在无知觉时被暗算了不报复回去也许可称心胸宽广,但若连来龙去脉都不弄清楚未免有些愚昧的可悲。
“对此并不十分肯定的我只有些许计划。”
塔那托斯很有些无奈地看着我:“一般您说有计划就表示它十之八.九已经成就。”
“不,我的老朋友,这次有些不同。”我感慨的看着永远暗无天日的冥界大地,“这很难。”
“我可不相信有您做不到的事。”
“若我没听错,这是在嘲讽?”
“显然不。”银发的属下收拢了翅膀正色道,“我对自己的眼光一向很有信心。”
我无声地笑了:“那麽,去选个好地方。”
“做甚麽?”
“种树。”
“……”
我敢保证,再过一千个一千年,恐怕都很难再次见到一向稳重严肃的塔纳托斯出现这样的神情。
“我得说,这和做无用功还真是挺像。”金发的斯拉芙惆怅地蹲在地上,看着面前冷硬的地面。
“没有阳光。”塔纳托斯环着手臂站在他旁边。
“本来就是死亡的地界。”地狱女神赫卡忒翻个白眼,她满头的活蛇装饰正发出嘶嘶的吐信声。
“我现在严重怀疑正是你那一脑袋叫人心烦意乱的东西太过吵闹的缘故。”斯拉芙杵着头斜眼看她,“不如你试试换个发型再来?”
“没问题,把这些小可爱全部换到你脑袋上显然是个不错的主意。”赫卡忒恶意满满地冲他一笑。
斯拉芙故作害怕地哀嚎一声躲进他兄弟怀里。
“好了各位,有时间斗嘴不如研究下到底怎麽办。”阿勒克图,复仇女神中的大姐皱紧了眉头。
“我始终不认为冥界能长出植物。”她最小的妹妹底西福涅歪着头查看地面,“而且我同意赫卡特的话,冥界为甚麽需要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陛下一定有好的理由。”她的二姐墨纪拉温柔地搂住两位姐妹,“而且陛下甚麽时候做过无意义或是不能成功的事?”
“好吧,如果你这麽说。”赫卡忒叹口气。
“你说我能不能把这些种子催眠之后再种下去?”金发的斯拉芙转着眼珠子。
“意义何在?”塔那托斯斜了他一眼。
“催眠的时候下点儿暗示?比如告诉种子们,这里是温暖又肥沃的土地,有充足的阳光与甜美的泉涌,你们赶快发芽长大啊——之类?”
塔那托斯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门作为回答。
斯拉芙嗷呜叫唤了一声,蹦跳着扑过去揪他的翅膀。塔那托斯一脸嫌弃地抖动翅膀想把他掀翻,而他金发的弟兄显然也猜到了这个,正搂住他的肩膀紧紧圈在他身上。
几位女神放声大笑,蝮蛇鞭子在她们手中简直快握不住了。
我自上空行过看到这样一幕,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
如此欢快地场景可几乎不像冥界该出现的。
“梅林的胡子!”身侧灿烂头发的少年嗤笑道,“我觉得自己真是完全习惯你身边出现各种奇怪人物了,莱尔。”
“在某位骄傲的马尔福来到之前并非如此。”
“甚麽?”
“或许应该是我得习惯在某位美丽的自然女神到来后,我身边会出现各种奇怪的事。”
这坏脾气的少年揪住我的袍子将我拉低头气势汹汹地要了个吻:“所以你反悔了?!”
我托着他的腰:“我还可以反悔麽?”
“想都别想!”
将战车停在塔耳塔洛斯的入口处,铂金头发的少年看着黑幕明显瑟缩了一下。
“在车上等我。”我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让刻耳柏洛斯和小蛇陪你?”
他皱了皱鼻子断然拒绝:“不,我才不要一个人在黑暗里等你。”他顿了顿又低声道,“我在黑暗中独自等待得已经够久了。”
我为那话里流露出的哀伤震撼:“你说甚麽?”
少年抬头看我:“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希望自己有聆听的荣幸。”
他灵活地转动眼眸:“在这里?”
“无可救药的马尔福仪态,嗯?”
“这可是我高贵血脉的必须表现。”他亲了亲我的眉毛又恶劣地笑了,“现在立刻搞定这团该死的臭烘烘的东西,然后切实地讨好我!说不定马尔福就心慈手软高抬贵手告诉你了。”
“那就算了。”我拍拍他的手,转身走入那一片亘古而来的黑暗中。
一如既往的死寂与浓黑,愤怒地嘶吼不时传来。身侧的少年紧贴着我,我将他搂在怀中前行。
“这就是塔耳塔洛斯的内部?”他小声道。
“确实没甚麽好风景。”
他翻个白眼:“我只是——好吧,好奇。”
“但你合理地控制在一个范围内。”
“当然,我又不是蠢狮子。”他得意地扬扬尖细的小下巴,“你会保护好我的是不是?”
“我以为一个马尔福高贵的自尊心会不允许自己处在一个类似被保护者这样弱势的地位。”
“马尔福允许自己拥有崇拜者。”他掐了一下我的手,“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跟随和有能力保护他们。”
我失笑:“那我可真是荣幸。”
“你才知道麽?”他吻了我一下又贴近来轻轻磨蹭,“这种程度的黑暗总让人有某种凌虐的**是不是?”
我警告地拍了一下他的腰:“换个地方也许我会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