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唯轻轻叹了一口气,压低音量,悄悄地说:“别告诉你妈,别看他那样,其实背地里可记仇了。”
花瑞文艰难地扯出一个笑,问花唯:“你不是说,喜欢就一定要表达出来吗,我从来,都没有掩饰过啊,为什么他不喜欢我呢?”
“瑞文啊,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这份幸运止乎于此,你要从中得到幸福感,不能够强求对方;而如果他恰好也喜欢你,那是万幸,是另一件事。”
是吗,那我甘愿断绝所有的“幸运”,能不能换一份这样的“万幸”?
花瑞文站起身来,礼貌地跟花唯说了晚安,回到房间就躺倒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床头柜上的龙猫存钱罐。
花瑞文伸手去摸了摸,这是祁朦送给自己的毕业礼物,那时候他还是乖巧的样子,红着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委屈兮兮地对自己说:“花瑞文,你一定要赶快把它存满啊。”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都快化了,回到家花瑞文就把存钱罐塞满了,放在床头柜上,视若珍宝。
其实毕业的时候有很多人送礼物给花瑞文,但是花瑞文一件都没有收,只收下了祁朦送给他的存钱罐,因为花唯曾经告诉过他,“特别”是不一样的存在,对于“其他”一视同仁,将“特别”和“其他”完全隔绝开,才能够凸显出他的独一无二。
明明自己就是这么做的,为什么,那个“特别”,却感觉不到呢?
☆、第 3 话
花瑞文要离开家军训一周,一大早韦昱纾就紧张兮兮地在他耳边念叨,睡了一觉花瑞文心情好了很多,笑眯眯地听韦昱纾三句不离一个:“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就给我打电话,我就让你爸去接你。”
韦昱纾看花瑞文一早上都没有反抗,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还不嫌我烦呢,我都快没话说了。”
花瑞文淡定地喝着鸡茸蘑菇汤,说:“一个星期都听不到你念叨我了,这样想,就觉得还是忍忍吧。”说着把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拿了起来,按了一下屏幕,说:“还录下来了,每天早上听一遍。”
韦昱纾的脸瞬间就红了,骂花瑞文:“神经病!”
花瑞文坏笑着转过头问坐在韦昱纾旁边的花唯:“你要不要?卖给你。”
花唯得意地说:“不用,我每天早上能听现场版。”
他们俩一唱一和,韦昱纾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摆出一脸严肃的样子:“你们俩皮痒了是不是?”
花唯花朝瑞文使了个颜色,赶紧低下头继续吃起来,花瑞文却淡定自若,点了播放键,手机里就传出韦昱纾的声音:“瑞文,见了首长不要叫‘伯伯’,要叫‘首长好’,不许没大没小的……”
韦昱纾拍了拍桌子,气鼓鼓地尖叫道:“花瑞文!”
到了学校,花瑞文刚下车,就看到停在后面那辆奔驰,是罗升家的车,果然罗升下了车,立刻朝花瑞文走来,还是熟络的模样:“嗨!”
花瑞文看着罗升的板寸头,眨了眨眼睛,毫不留情:“果然两个月不能撩妹。”
罗升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兄弟,烟可以抽,酒可以喝,不说伤人的话我们还能相爱十年。”
花瑞文不屑道:“你自己慢慢抽吧——少抽点,伤肺。”这已经是花瑞文关心的语气了,罗升觉得自己和花瑞文昨天的不愉快大概已经翻篇了,还是道歉道:“昨天,抱歉。”
花瑞文没有说“没关系”,而是眨了一下眼,接受道歉,却不会原谅,是这意思吧。
罗升没有再说话,和花瑞文并排走进学校里,一进学校就能轻松区分高一和其他年级的男生,昨天在开学典礼上,教务处主任做了要求,高一全体男生头发长度不得超过一厘米,虽然当时哀鸿遍野,但是今天大家都照做了。
花瑞文是有先见之明,提前一天就把头发剪了,昨天和今天没有任何变化,其他人可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高一年级的男生颜值都急剧下降。
刚走了几步就在教学楼下遇到了祁朦,祁朦也剪短了头发,看起来却更清秀了,额头前没有刘海了,光光生生、白白净净的,眉毛不浓,眼睛圆圆的,花瑞文的心颤了一下,嘴角忍不住就上扬了——朦朦真好看。
下一秒花瑞文就收起了这份喜悦,总是自作多情也显得太悲凉了吧。花瑞文沉下脸,又回到面无表情的模样,祁朦却刚好看到了花瑞文。
其实昨天祁朦没有机会告诉花瑞文,他留这个发型也挺好看的,但是毕竟他从小到大一直都那么好看,什么发型都能驾驭也很正常啊,再想想自己,一定丑死了。祁朦心里突然有些莫名的自卑和害羞,抬起右手掩耳盗铃似的捂住自己的头。
这个小动作把花瑞文萌坏了,刚才还努力克制住的情绪都涌了出来,花瑞文也不隐藏了,嘴角勾起一个笑来,满眼温柔看着祁朦,抬起脚走向他,两个人谁也没有先打招呼,花瑞文走到祁朦身边,擦身的那个瞬间抬起左手,轻轻拍了拍祁朦的头顶,声音好听得不像话,用几乎自言自语的音量说了两个字:“好看。”
花瑞文和自己擦肩而过后,祁朦还愣在原地,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心跳得很快,刚才花瑞文,是在说自己吗?祁朦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刚才被花瑞文摸过的头顶,他好像从小就喜欢对自己做这些小动作,总是想要和自己牵手,总想抱自己,每次把自己惹哭了还会亲自己,可是他明明就是走在路上被其他人碰到了都会把人直接摔出去的人。
自己,不一样,和其他人。
从小祁朦就有了这个意识,一直在这个意识里享受着这份特别,也不知道算不算幸运,想不到即使到现在也仍然如此。
坐着学校的大巴车颠簸了一上午才总算到了部队,各班先分配了各自的教官和寝室,花瑞文跟着男生们被安排在了一个大房间,果然没有床,每人都有打地铺的被子,现在是九月,房间里也没有空调,连风扇也没有,要么睡在硬邦邦的地上,要么睡在稍微柔软那么一点点却热得要命的被子打的地铺上。
花瑞文叹了口气,果然和韦昱纾说的一样,无论哪一种都不想选啊。
寝室里其他人都在胡乱地铺着自己的地铺,花瑞文站着没动,很快首长就挨个来视察寝室了,视察到花瑞文在的寝室,两个人眼神对上,花瑞文跟着其他的同学一本正经地说道:“首长好!”
首长笑了笑,说:“同学们辛苦了。”说着转身又接着视察下一个寝室。
首长没走多久就来了个教官,问:“谁是花瑞文?”
花瑞文答道:“我是。”
教官说:“你过来一下。”
花瑞文跟着教官,被他领到了自己的房间,有独立卫生间,床铺、书桌、衣柜、空调,床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套迷彩服,还有花瑞文的行李箱都在里面,花瑞文对教官笑了笑,说:“谢谢。”
教官没有回应花瑞文的道谢,而是严肃地说:“半个小时后会集合!赶快换衣服”说着没好气地把钥匙放在了书桌上,退出了房间。
花瑞文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上迷彩服,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刚才把每个班都编成了连,28个连分别在4块区域,恰好1连和18连在同一个训练场地,这一个星期都会和祁朦在一个训练场军训,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起初花瑞文乐坏了,可现在突然又有点不爽,自己和其他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都不特别了。祁朦也会和其他人穿一样的衣服,可是祁朦就是特别,就算和其他人穿一样的衣服,也一定比他们好看。
花瑞文在卫生间里胡思乱想了半天,突然听到外面有集合的口哨声,才赶紧回过神来,拿起外套和钥匙出了门。
在最大的训练场集合后,首长站在主席台上做了讲话,罗升站在花瑞文旁边,小声地问花瑞文:“刚才那个教官把你叫去干嘛了?你怎么走了就没回来了?”
花瑞文答道:“把我换到另一个寝室了。”
罗升说:“为啥啊,你走了我多无聊啊,你换回来吧?”
花瑞文朝罗升笑了笑,没有回答,罗升又说:“那你说你在哪个寝室,我休息时间来找你玩呗?”
花瑞文依旧满脸微笑,没有说话,罗升自讨了个没趣,半开玩笑:“不会给你换了个单人间吧?带卫生间那种?”
花瑞文有种膝盖中了一箭的感觉,没有回答他——这个人,直觉也太准了吧。
首长讲话完毕后,正好到了午饭时间,从下午正式开始军训,这就是最后的午餐了。
吃过午饭刚回到寝室,韦昱纾的电话就打来了,花瑞文躺在床上接电话,电话那头韦昱纾紧张兮兮地问:“瑞文,你到部队了吗?房间环境怎么样?还缺什么不?”
花瑞文笑着逗他:“缺个你,没人唠叨,太安静了。”
韦昱纾也笑:“你就皮吧,难得能够离开我,你别提有多高兴了。”
花瑞文说:“怎么会,离开你我度秒如年。”
韦昱纾顿了一下,说:“你就拍马屁吧!中午还吃得惯吗?”
花瑞文叹了口气:“要是能不和首长一起吃饭,或许,会更吃得惯。”
午休完后第一个训练项目就是站军姿,炎炎午后,太阳晒得人浑身都软了,还得穿上外套,也不知道是为了防晒伤,还为了整齐好看,才站五分钟大家就都开始冒汗了,教官竟敢说:“谁流汗了,说明谁认真站了!”
花瑞文觉得再站一会儿自己或许真的会忍不住一巴掌给他抽过去,一站就是半个小时,还不许人动,想动之前还得打报告?花瑞文这辈子到目前为止,要做什么压根儿就没跟人打过报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第一轮站军姿总算是结束了,花瑞文抬起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转过头去看旁边1连,他们的教官还没有喊停,他们还整齐地排着队,花瑞文很心疼祁朦,他从小身体就不好,体育也差,自己站着都累,他肯定更累,也不知道这三年他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突然听到1连的教官扯着嗓子吼了一声:“休息!”
整个1连都松弛了下来,花瑞文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祁朦,祁朦下意识地回过头,和花瑞文眼神就相对了,两个人都愣住了,祁朦赶紧偏开头,花瑞文也赶紧偏开头,抬起手来胡乱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朦朦刚才是在找我吗!
花瑞文心跳瞬间就加快了,兴奋得快要尖叫出来,他停下来的第一反应是在找自己吗!
休息了五分钟,可这五分钟里花瑞文的消耗却比站了半个小时还要大,大脑和心脏都在极度亢奋的状态,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尽情地享受着这份喜悦,脑海里一直在复习祁朦停下来后转过头看自己的那个表情,只是想想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短暂的休息后?div align="center"> 坦儆旨先么蠹艺镜诙志耍奔淙匀皇前敫鲂∈薄?br /> 第一轮站军姿体力消耗很大,再加上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太阳更晒人了,第二轮明显比第一轮更累了,花瑞文越站越担心祁朦,时不时偏过头去看祁朦,第一次教官看到了没有批评他,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转过头去看祁朦,教官就严厉地批评道:“你!一直动什么动!”
教官声音很大,周围的同学都震了一下,花瑞文回过头瞪着教官,教官也从花瑞文的眼中读出了敌意,火就蹿了上来:“你瞪我干嘛!”
花瑞文还没开口,突然1连发出了一阵阵尖叫声,整个方阵突然乱作一团,有女生打报告:“教官!他晕了!”
花瑞文赶紧转过头去,慌乱地望向祁朦的方向,现在1连一团乱,花瑞文快速地在人群中搜寻,也没有找到祁朦,花瑞文心一沉,赶紧抬脚越过旁边的人朝1连的方向走去。
花瑞文没有打报告突然走出方阵彻底把教官激怒了,他也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花瑞文,大声喝道:“去哪里!”手就朝花瑞文伸了过来。
花瑞文几乎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腕,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就一个过肩摔把教官摔了出去,膝盖抵着教官的后背,反压着教官的手,压低声音说了三个字:“别碰我。”
说完丢开教官的手站起来朝1连走,扒开人群,就看到祁朦正被一个男生抱在怀里,脸色惨白,花瑞文瞪大双眼盯着那人看了几秒,才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怒极反而变得异常冷静,说:“放开你的手。”
抱着祁朦的人抬起头来看花瑞文,问道:“你是他谁啊?”
花瑞文居高临下,冰冷的眸子望着他,重复了一遍:“放开,你的,手。”
见人没有反应,花瑞文也不迂回了,抬起脚就往那人脸上踢去,在周围的尖叫声中,花瑞文把祁朦抱了起来,抱起来的那一刻花瑞文心都揪起来了——怎么会那么轻啊,都没好好吃饭吗。
人群自然地让出了一条道,花瑞文冷着脸问站在一旁的1连教官:“医务室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嗷~宝宝们久等了~
今天本宝宝过生日!
嗯!祝我永远18岁!
☆、第 4 话
1连的教官没有回答花瑞文,花瑞文瞪着他,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遍:“医务室,在哪里?”1连的教官望向花瑞文的教官,他捂着手臂正艰难地想要站起来。
花瑞文深吸一口气,用此刻能够控制的最友好的语气说:“一会儿你们来医务室找我,我不会躲,现在,你只用回答我,医务室在哪里,你再跟我拖时间,他有个三长两短……”花瑞文还没有说出威胁的话,教官就偏着头抬了抬下巴,花瑞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问道:“那栋楼?”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花瑞文顿也没顿就抱着祁朦离开了。花瑞文加快了脚步,下意识地把祁朦抱得更紧了,一边轻声唤祁朦:“朦朦,醒醒……”
祁朦没有任何反应,完全失去意识的人明明会更重才对,祁朦却很轻,花瑞文突然回想到小学的时候运动会参加的集体项目的接力赛,一个同学背着另一个同学跑,返回的时候两个人互换位置。自己背着祁朦跑得飞快,回来的时候换祁朦背自己,龟速挪动就算了,走两步自己就会从他背上滑下来,滑下来次数多了,花瑞文都烦了,索性就把祁朦抱起来跑回了终点,被来看运动会的家长们善意地嘲笑了个遍。
他终于又回到自己的怀里了,还是以不会挣扎的姿态。
花瑞文低下头看祁朦,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自己那么宝贝的人,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过了三年怎样的生活?那么弱小的人儿,像只小鸡仔一样,没有自己的保护,有没有被人欺负?
花瑞文又轻轻叫了一声:“朦朦……”
祁朦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不清楚抱着自己的人的脸,但是总觉得是很宽厚的胸膛,能这样抱着自己的,是花瑞文吧。
祁朦浑身乏力,头晕目眩,艰难地张口,叫了声:“瑞文……”
花瑞文心颤了一下,应道:“我在。”
得知真的是花瑞文,祁朦松了一口气,靠在花瑞文的怀里,艰难地呼吸着,花瑞文却抱怨起来:“你怎么回事啊!女生都没晕了你就晕了,你那身体是有多差啊!”
祁朦有气无力地反驳道:“要你管。”
花瑞文凶他:“不要我管,你要谁管!”花瑞文觉得祁朦重心有点靠下,大概会不舒服,于是颠了一下,祁朦抓着花瑞文衣襟的手紧了紧,语气弱了下来:“别颠……我晕……”
花瑞文看了祁朦一眼,说:“我怕你滑下去了,你吃的都是什么啊,怎么这么轻?”
祁朦实在是没力气给花瑞文数自己吃了些什么了,选择性地忽视了他,闭目养神,花瑞文却突然紧张起来:“朦朦?”
祁朦应道:“嗯。”
花瑞文小声地问他:“你是不是,讨厌我?”
祁朦顿了很久才说:“对,讨厌。”
花瑞文把祁朦送到了医务室,医生检查了一下,看着花瑞文紧张兮兮的样子,才说:“你别那么紧张,他就是贫血,外加太阳晒了,有点中暑,休息一下就好了。”
花瑞文说:“怎么不紧张!女生都没晕他怎么就晕了?”
医生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说:“是啊,女生都没晕,他就晕了,身体太差了,你把他喂好点呗。”
花瑞文转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祁朦,医生刚好把葡萄糖水兑好了,递给花瑞文,说:“喂他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