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心途因是准备给新弟子所用,并无伤人的限制玄机。而对端木繁此种身佩法宝掩饰了年龄功法的,就有些难以为继。
所以原著中端木繁才会那么轻易的进入云岳派。
此次,端木繁恐怕要多费些心机了。
叶千凝也养成了每十年都来看大师兄主持收徒的习惯,还要带着一串小弟,好把大师兄和那个看着就不似好人的决明隔开。
云笙文站在高处看着山下少年们狼狈的身影,想起当初自己的自以为是,不由嗟叹,端的是感慨万分。
“咦?”叶千凝突然指着其中一人惊叹道:“这个人竟然已经是筑基三层了!”
众人闻声看去,那人身着粗布短打,容貌却很是出众,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一双眼睛,黝黑清澈,宛如山中纯澈自然的小鹿。
就连平日最爱胡闹的叶千凝也皱起了眉头。
天华大陆得天独厚,灵气浓郁平缓,身具灵根者众多。有些天赋异禀的甚至能自行修炼引灵气入体,达到练气期。
筑基前的基本功法几乎在天华大陆随意一个书店就能买到,因开始修炼的最好时机是七岁,众多修仙世家的子弟在拜入师门之前也是会先由长辈传授基本功法,引灵之后十几岁才正式拜师。
所以洗心途中,练气期的少年并不少,锦绣长袍的更是无一不身具灵气。而达到筑基的却唯有那一人。
练气期功法常见,浅显且殊途同归。而筑基之后功法选择却至关重要。
筑基时所择功法一旦选定就无法更改。散修之所以不如名门大派,其一是因为底蕴太浅,灵石丹药窘迫不足。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缺少功法传承。散修所有的大部分是残缺功法,若是幸运能找到后面还好,若是找不到,就只能或等或废去修为重新筑基修炼。
而筑基之后的弟子,大部分门派是不会收录的,云岳派也是一样。
“大师兄,此人甚是可疑。不如直接让他退出洗心途。”
“不可。”杨俊彦阻止道:“此人之前必定隐藏了修为,如此煞费苦心欲要混入我云岳派,定然有所企图。不可打草惊蛇。”
几人都看向越景曜。
“无妨。掌门长老们定也在关注新弟子,不会注意不到异常。此时未有吩咐,必是已然心中有数,我等静观其变即可。”
玄炼摇着手中折扇,一副翩翩公子派头,偏要凑到越景曜耳边传音道:“你大费周章改了洗心途,就是为了他?只要景曜你一句话,我就能让他再也无法出现在你眼前。”
“莫要胡来。难道你想飞升魔界?”
玄炼现下正是仙魔双修,却不知飞升之时会当如何。只盼到时会由玄炼自己选择吧。
越景曜心中疑惑更深的是系统。小金除了前两个世界还活跃些,经历的世界越多,越发沉默。且每一世都是他和爱人身亡之后才离开,而此世求的是逍遥,修的是长生。若是他们真的飞升成仙,又该如何完结此生?
越景曜心中不安,小金却已经很久都没有声息了。
玄炼被景曜的回答所安慰,不再用看死人的目光看那洗心途上的修士。
端木繁却陷入了过往的记忆中,总是拿他折辱取乐的兄长,父王看待他时冰冷轻蔑的目光,他亲自引入王府的贼人强盗,母亲死前瞪大的双眼,合欢宗弟子充满欲望的眼光,那些因他而惨死的少年少女,还有戎戮,在他卑微毫无希望的生命里唯一一个会帮助他的戎戮。
端木繁走出了洗心途,却也明白他伪装的修为暴露了。幸好只显露了筑基三层,云岳派并未出手干预,想来事情还不是毫无转机。
庚蒙山顶,云岳派亲传弟子们竟一个不差的都到齐了。心中有鬼的端木繁先是一惊,后又反应过来此事应是与自己无关。
心里却也忍不住暗道了一声奇葩。在他们魔门中,从来以本领论先后,弄死前面的,就能得到更多的灵石宝器。
就是道修之中也多的是勾心斗角,修真本就是与天争命,连天道都敢争斗,更别说只是排名在前的师兄师姐了,别的不提,多得师父一分宠爱,就能多得一分好处,这个道理谁不明白?
偏偏云岳派这些弟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友善之名自上次红枫那个蠢女人挑衅的事情之后就传扬甚广,尤其是越景曜,简直是人人称颂。
不过,这样也好,现在被捧得越高,之后就会摔得越重。天之骄子沦落尘埃,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
端木繁看了越景曜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垂下浓密的眼睫。他眼睛滚圆,很有种乖巧纯澈的感觉,偏又因为练过合欢宗的功法,自带一丝媚意,这一眼似羞似怕,风情无限。
“……”
玄炼弯起嘴角,牙关紧咬。好,好极了!区区一个魔修小崽子,练了半吊子的合欢宗功法就敢在他眼皮底下勾搭他的人!
越景曜握住玄炼紧绷的手,却没拦住叶千凝。
“你,对,就是你,站到最后去。”
叶千凝等人自从认清了决明的“险恶用心”之后,就时刻注意着是否还有不轨之人对大师兄心怀觊觎。
这人本就隐藏修为心思难测,还敢这般勾引大师兄,简直是,是不要脸!
叶千凝心里愤然,指挥着端木繁站到最后离大师兄最远的位置。
越景曜见其他新弟子都是一脸惊惶的表情,看向叶千凝也似在看恶霸,拦下叶千凝挥动的手臂,向着满面委屈的端木繁道:“这位道友还请见谅。因今日是我云岳派收徒之日,道友既已筑基,再走洗心途,却是有失妥当了。”
端木繁咬了下嘴唇,道:“越师兄见谅。端木繁一介散修,只因心慕云岳派……”
“道友不必与我等多言。掌门长老们已在大殿中等候此次的师弟师妹们,道友不妨稍待片刻再说。”
端木繁硬生生把准备好的话咽下去,憋屈的在叶千凝等人的警惕下上了最后一只仙鹤。
大殿中,苏海真人挥掉了水镜,道:“此人身份可疑,言辞也不可尽信,景曜此举很是稳重。”
孟林真人取下肩头的白玉玄龟放入掌心,轻抚玉色的龟甲,半晌才道:“看不透啊看不透。天机不可测。”
三长老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已经暴露身份的小崽子,如何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我云岳派难道还怕了这些魑魅小人不成。我看你们真是越活越不长进,连自己的徒弟都比不上了。”
众长老都一愣,然后苦笑。三长老说的没错,真是年岁越长,思虑越多。幸而今日被点醒,不然日后若是因此而渐生心魔乃至陨落,被后人提起时只道,那个被吓死的真人,真是让人羞得恨不得魂飞魄散再也寻不出一丝痕迹了。
越景曜带着弟子们到了大殿,玄炼因身份原因不便跟随,叶千凝竟破天荒的寻他说话,“你放心吧,我会看好那个端木繁,不会让他接近大师兄的。”
见众人都面露惊诧,忍不住跺脚道:“都看我做什么!决明师兄虽然心机颇多,想要霸占大师兄,但是好歹人品性情我们都了解,对大师兄也勉强算得上真心。那个端木繁却不知来历不知目的,还那般言辞诡谲,定然不是好人!怎能让他接近大师兄?”
第115章
玄炼有些欣赏这个小姑娘了, 幸亏当初怕景曜生气, 没有对她下手。
端木繁低眉敛目的进入大殿, 直到各峰亲传弟子领走了各自的新入门弟子, 才上前行礼拜见。
“弟子端木繁见过掌门及各位长老。”
“弟子本是一届散修,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本功法, 所言所述与弟子极为契合,进境极快, 竟然两百年就自行筑基。弟子大喜之下失了警惕,却不知早已被魔修盯上,那功法被魔修所毁,弟子也是侥幸才逃得一条生路。”
“弟子失了功法,再无法进境, 又恐那魔修再犯。一时惊惶乱了心境,才做出这等隐瞒修为的欺瞒之事。弟子自知此行有失, 不敢狡辩, 但凭掌门责罚。”
慕山真人抚着长须,微合了合眼,道:“既然如此, 不知你有何打算?”
端木繁抬起头, 眼神明亮,“弟子愿废去修为,成为云岳一名普通外门弟子。救命之恩,必不敢忘!”
孟林真人摇了摇折扇,“罢了, 些许小事,不值得掌门师兄放在心上。桑宽,你带着他去抱朴峰安置吧。”
孟林真人的抱朴峰距离主峰最远,且在云岳派边缘,清幽寂静。
慕山真人点头,桑宽就行礼带着端木繁离开了大殿。
端木繁也放下了一半的心。
这云岳派果真是正道魁首,与众不同,连弟子入门测试都布下最顶级的幻阵。让他一时大意,竟暴露了功力。
幸而他筑基三层之上的功力同魔气一起被封印,他也无法解开,不然只怕一条洗心途就能让他送了性命。
可惜怀疑已经引起,之后的日子必然要小心谨慎。这抱朴峰为五长老孟林真人所属,孟林真人爱收徒,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弟子多才好打探消息。
桑宽心思纯善,见那新弟子一直低头不说话,不知是在想什么,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学着大师兄的样子温声向他介绍起周围的景观。
端木繁眼光闪烁,“多谢师兄如此厚爱。我初进云岳,又行事不谨,实在是无颜面对。”
此人性情倒是温厚,应该可以利用。
桑宽不知他心中所想,虽然认为他隐瞒修为且对大师兄不敬的行为不妥,却也希望他知错能改。
况且若是他所言为真,为了躲避魔修毒手而出此下策,此行虽不端,却也不算让人不齿。再说大师兄那般风华气度,那个什么若玉仙子也难及万一,且他也不知大师兄与那决明道友的,的关系,一时情意不禁,也是可以理解。
“师弟莫要多思。师父是个疏狂的性子,平日并不如何严肃,师兄弟们也都好相处。师弟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来寻我。”
“那就多谢师兄啦!”
端木繁露出个俏皮的笑容,拱了拱手,更靠近桑宽几步,亲亲热热的说起话来。
端木繁自知他已经引起怀疑,起初三个月安稳低调的待在抱朴峰,直至他大致摸清楚了云岳派的情况。
越景曜的确是个重要人物。一个寡言少语的大弟子竟能上得掌门长老信重,下得师弟师妹拥戴,必定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桑宽,他竟是五灵根。且五种灵根粗细相差不大。
这种五灵根在修真界中算是最差的灵根种类,只比废灵根要强上一丝半点。这云岳派竟把这样的弟子收为亲传,孟林真人狂放怪诞的名声果然名不虚传。
端木繁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桑宽性情宽厚,对他也不似其他弟子一般充满了警惕和敌意,本来是助他完成计划的最好人选。偏偏桑宽的身份并不低。他自信能完全迷惑一个外门甚至内门弟子,却没有把握哄骗一个有分神期真人教导的亲传弟子。
不过,也只是没有把握罢了。
端木繁露齿一笑,充满了少年人的张扬和活力,“桑宽师兄,我听说大师兄的琴音乃是一绝,能助人顿悟,还能镇人心魔,就连若玉仙子都羞愧不如。这可是真的?”
“是,大师兄不止琴音一绝,剑法也是锐意凌人,甚至阵法,符箓都有所涉猎。”
桑宽为人低调内敛,对于崇敬的大师兄却是丝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端木繁微顿了一下,接着道:“据说桑宽师兄你就是听了大师兄的琴音顿悟,所以被师父收下的?”
“确实如此。”
端木繁看他的表情完全是感激且敬慕,心里暗骂一声蠢货。
接着挑拨道:“大师兄果真天纵奇才。只可惜我天资愚笨,想必也无法听琴顿悟了。桑宽师兄是何时顿悟的呢?”
桑宽心里发沉,面上却不显,“正是大师兄筑基之后。”
端木繁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为何大师兄要筑基之后才愿助人顿悟?”他似是意识到说错了话,捂了一下嘴,又急忙开口道:“不不不,我不是说大师兄怕师弟们超越他所以才要等筑基之后才肯以琴音相助,大师兄磊落君子如何会做出这等事情,一定是我小人之心了。大师兄必定还另有用意。”
他说完就用两只手紧紧捂在嘴上,一副怕他生气的可怜样子。
桑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大师兄当然自有用意。你若有事,就先行离开吧。”
端木繁小心的看了他一眼,才悄声道:“桑宽师兄,你莫要想太多……”
转身磨磨蹭蹭的离开了。
低眉顺眼的出了房门,才抬起头,露出一丝笑容。
桑宽是个厚道的好人,可惜好人总是没有好报。尤其是如同端木繁这样浑身上下甚至灵魂深处都浸满了黑色毒汁,徒留一张美满皮囊的人,最爱的,就是让这种好人陷入和他们一般的绝望中去。
所以,去想吧,想你最崇敬热爱的大师兄到底是为何要如此行为,想的越多,执念越深,甚至用怀疑的目光看待他的每一个细小动作,每一丝细微表情。
世上可有全然完美之人?过不了多久,越景曜的高大形象就会在他心中轰然倒塌,他的机会也就来了。
想到此处,端木繁仿佛看到了当时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之后几天端木繁再未见过桑宽,听弟子们说是一直同大师兄在一处。
端木繁在云岳派身属外门弟子,他本身的三灵根并不出众,本打算在混入以后慢慢显露隐藏的修为,保持足够优秀又不惹眼,进入内门之后行事就能方便许多。
偏他修为暴露,不止无法按照计划进入内门,还不得不自废了四层修为。
之前有桑宽在,他想要出去还算方便,可惜他刚进入云岳派,环绕在他身上的视线太多,不得已在抱朴峰老实乖巧的待了一段日子。
现在时间过了三个月,他基本的情况已经摸清,弟子们也大都忘了他隐瞒修为的事,正适合进行下一步的时候,桑宽又跟去了主峰。没有桑宽引路,他一个外门弟子随意进入其他长老的属峰,必会又引得一轮议论。
端木繁心中焦急,却依旧不动声色。桑宽就算再急切,每七日一次的小讲堂也必是要去的,正好越景曜也在,倒是能探查一下桑宽的怀疑是否已经动摇了他的道心。
谁知今日的小讲堂却是四长老天华真人主持。
弟子们见到台上的不是英气俊秀的大师兄,而是笑眯眯的天华真人时,也发出了一声遗憾的叹36 息。
大师兄越来越像掌门,每日闭关,练剑,闭关,能见到大师兄的时候本就少,没想到连小讲堂都换了四长老。
天华真人听了这声叹息,一时心中竟有些苍凉。红颜白骨,韶华易逝。这些弟子们还是求道之心不坚,不如这次就给他们讲解一下幻阵吧。
弟子们虽一时没忍住,却也马上反应过来端正态度。
天华真人虽没有大师兄俊秀,于丹药一道却是内蕴深厚,能得天华真人指导,已是难得的幸事。
可惜,因一声叹息幸事变难事。天华真人竟未讲解丹道,而是设下了幻阵,天华真人虽长于丹药,阵法却也称得上是精通。让所有弟子都体验了一下何为红颜枯骨,何为色相是空。
小讲堂结束之时,端木繁终于找到机会向叶千凝搭话。
“千凝师姐,”他抱拳为礼,“可曾见到桑宽师兄?我前几日去找他就不见,今日竟然错过了小讲堂。师姐可知他忙于何事?”
这叶千凝最是脾气急躁,是若是桑宽和越景曜有了矛盾,她很可能会显露于外。
叶千凝皱起眉头正要开口,杨俊彦一手搭住她的肩膀,温声道:“桑宽这几日在三长老的季峦峰。小换与他有事相商。师弟可是有急事寻他?”
端木繁忙摇头道:“并无,只是担心桑宽师兄是遇上麻烦了。我虽力弱,也愿尽一份心力。”
杨俊彦点点头,叶千凝的目光也柔和了些,昂着头道:“嗯,还算懂事。”
“千凝!”
越景曜正伴着天华真人从小讲堂走出,听了她的话忍不住责备道:“怎可这般无礼?”
第116章
叶千凝性子跳脱, 越景曜却是严谨肃然, 最见不得她不规矩。
在端木繁面前被大师兄呵斥, 让她有些委屈, 撅着小嘴眼中盈泪。
天华真人虽知爱女确是行差,却总也狠不下心来管教, 此时匆匆留下一句“千凝,谨听你大师兄教诲, 不得无礼”,就踏鹤而去,那背影颇有几分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