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你就……跟我分了?”
天边的夕阳放出最后的光,袋子里的鲜肉蔬菜还被搁在案板上无人问津,姜汶园却有点饿。
“非要我逼你你才肯去?”容盛侧过脸看着他的双眼说,“你要脏着自己是你的事,可是脏到我身上来就是对我不负责。”
除了常见性病,也有几类接触传染的皮肤病,甚至还有各型肝炎和肺病。有些项目同一个医院里没有检查设备,他就得到别处去做,还有要去疾控检查艾滋。
姜汶园在医院的各个检查窗口之间徘徊,看着手机里那些他念都念不出来的杂难字眼和压根儿就没听过的病名发呆。
某些病说出来医生问他怎么会怀疑自己得了这个,他有什么病症,姜汶园表示他就想做检查,医生劝他别担心,这种病一般人染不上。
周末两天忙下来他也只检查完了七七八八,有几项结果还没出来,他握着文件袋里一大叠打印纸,坐着车回到家门口,手指竟然有些颤抖。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难过得想分手。这样的念头光是从他的脑子里冒出来就让他难受得胸口抽疼。
十八年的人生里他都是依着一个人而活。从前是陈练云精密地管制着他的一举一动,后来他和容盛日渐亲密,直到今天。
他们之间的那么多年,快乐美好占据多数,而压迫感也从未离开。他顺从着容盛脑子里所有的突发奇想,所有或是诚挚或是充满刻意和心机的请求。这种沉重的压迫感让他的肉体贴在地面上,他一举一动都会考虑另一个人的意愿,他的手脚脑袋都系上了看不见的丝线。
他费劲心思终于逃出了母亲的牢笼,却奋不顾身地钻入另一个。他对用暴力是他屈服的人充满怨恨,假装臣服再久也能意识到自己的困境和苦楚。而容盛对他的恶意比起他的慷慨大方和长年累月的陪伴照顾来说不足一提,他从不用暴力胁迫,而是逐步诱惑,无声操纵。
他乐在其中,又心有不甘。他要么承受不能承受之重,要么只配拥有虚无的轻。
他在家门口蹲了不知道多久,还是把文件袋塞进了垃圾桶。
第58章 当真
容盛的眼睛没有离开那个在栅栏上跳动的小鸟,他最近神情恍惚,脑子好像也不太灵活。他突然跑到落地窗边,哗得把窗帘拉开,看到栅栏是白的。奶油白,金色的阳光下饱满的原料反射着日光,栅栏底都是一片狼藉,不过顺时针方向越刷越齐整。
他还看到里面铺满了新草皮和种得歪歪扭扭的幼苗。
容盛内心嗤笑了一声,真够蠢的,就只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来讨好他。
周六下午五点半,姜汶园大约还有十分钟到家,容盛把从家17 里提过来的保温盒排在桌子上,后悔没把白饭也装过来,容盛干脆打电话叫姜汶园顺路打几个白饭。
容盛让他上楼换掉汗湿的衣服,把白饭装进碗里。
“你家……”
“你没……你先说。”
姜汶园问他家里有没有为难他,方钰程现在怎么样了,两人说着不咸不淡的话。
“你没真去医院吧?”
姜汶园抓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眼说没有。
容盛松了一口气,脸上几乎露出了一个浅笑,“我一时生气乱说话,就怕你当真了。”
姜汶园在厨房里收拾东西,容盛拉开拉闸门把手机递给他说:“你的室友秦浩想约你去海南。”
姜汶园点开手机才知道是秦浩组织他们全宿舍暑假去海南旅游。虽然姜汶园最后一个学期没有住宿,到底大家还是同住一年半的室友。
容盛说别去啊,集体活动都会很无聊,他们班的旅行也给他推了。“暑假你想去哪里玩?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
那天下了一场震天撼地的暴风雨,窗玻璃板都在颤动,风雨声哗啦入耳。夏天的雨够大,毫不拖沓,倾盆而至,下完以后天地间被刷洗得干净透亮,无一丝灰尘。姜汶园把窗户打开,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把半个身体伸出去探看楼下的幼苗还有没有活着,门铃声响了。
他如果知道来的人是容盛妈妈,那他会让她多等两分钟,先把身上滴了窗沿水的皱巴巴的睡衣换下来。
“打扰你学习了吧?”
他开始庆幸房子收拾得有模有样,起码跟脏乱差不沾边,茶叶也还是新买的。
孙情问他打算上什么大学。
姜汶园如实告知。
孙情说容盛这个人啊就是天真得可怕,又自以为是,可他不应该跟他一起胡闹。
“他那边我是完全劝不了,只能找你谈谈。”孙情说首先他要明白他们的感情是注定见不得光,不受到大多数人的祝福的,因此要比平常人经受更多的考验。“你们还没长大,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盲目地为这份无保障的感情投入太多,将来一无所得就会后悔。”
“不会。”
“阿姨不想让你陷于那样的领地,更不想等到以后让容盛对你怀着愧疚——因为他自己也想象不到有一天他会妥协,会继承家业,结婚生子。你才满十八岁,容盛他还要过几个月才成年,你要因为这种小情小爱耽搁前途吗?”
“未来他要做什么是他的选择,我留下来是我的选择,我不会拿这个去胁迫他。”
孙情喝了一口茶,淡笑道他很有自信。“我知道他对你的感情很深,可是在一起不是光靠感情深厚。”
经营一份平淡无奇的爱情比坚持一份在惊涛骇浪中的爱情要难得多。姜汶园也逐渐懂得这个道理,他从来不是自信,而是把预期降得很低,他妄想这样他就能坦然接受任何结果。
“配合一点,你不想做吗?”
容盛在黑暗中找到他的嘴唇亲上去,动了几回就推开了他,说不想做了。“你没有反应,我不想上一块木头。”女人可以装高Ⅰ潮,男人一摸硬软就能分晓。
“那是因为你动作太轻了,弄得我想睡觉。你要用力干我……”姜汶园伸出细长的胳膊揽住容盛的脖子,两个脚掌紧贴着容盛的背,双腿环住容盛的腰。
姜汶园听到床板摇曳的嘎吱声,张开嘴喘息,一滴汗水也正好落在他的舌尖,微咸的味道刚刚化开,他被撞到一个地方时喉咙发出一声惊叫。他的全身因为快感而战栗,肠壁被刺激得抽搐收缩。
第一次完了以后姜汶园把房间里的大灯打开,跪在他的腰侧,把卷起来的棉上衣脱下扔到床下,俯身手肘撑在容盛两侧说:“你不要动。”
姜汶园把手指伸进去给自己扩张,刚射进去的一大股精Ⅰ液沾在他的手指头上,沿着大腿内侧往下流,甚至滴到容盛的小腹。他没再用润滑剂,扶着硬胀竖起的硬物头部撑开穴口的褶皱,咬着唇往下坐。容盛在下面看得全身血液都沸腾了,偏偏姜汶园双手按住他的胸膛不让他动,自己动着腰用后面吞噬着他的东西。
容盛却觉得这种挠痒痒似的力度比不动更磨人,他挺了一下身,性Ⅰ器在他温热紧致的肠道里颤动了几下,双手握住了他的腰催他快动,急躁得要把指甲陷进他的侧腰了。
姜汶园也喘不上气,他把腰抬得老高,大腿都在战栗,抽得只有一个头部还在里面,声音发颤地问:“没有戴套……你觉得……我脏吗?”
容盛来不及骂人,被他猛得往下坐差点儿爽出了眼泪,他看到坐在他身上的人胸膛和发梢都是汗水,很久没剪过的头发遮住一半的眉眼,被汗水打湿了贴在太阳穴上。
容盛无暇思考,也不想再听他多说一个字,只想夺回主动权,把他压在身下狠狠地侵入,让他沉沦在深入骨髓的快感中,让他张嘴就只能发出呻Ⅰ吟。
第二天正午,姜汶园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才出来,容盛说要给他上药,不容置喙地把他推到床上,扒了浴巾就动手。
“啊……轻一点……”他突然把手指插Ⅰ进来,姜汶园没忍住叫了一声。
“你昨晚不是这么说的。”
凉腻的药膏让患处好受多了,可是容盛动作粗鲁,沾着膏药的手指在他红肿起来的地方肆虐,姜汶园回过头盯着他看,眉头差点儿压到眼睛上。
“你不是要我用力干你才有感觉?早就该说你喜欢粗暴点的。”容盛把药膏合丢进去床头柜里,再嘭得一声拍上。
“还是轻……”
“你以为你用的是震动棒?还能随意调档。”
容盛站着俯视他,转身拉开衣柜找到上衣裤子丢到他背上,没等姜汶园有什么动作他就坐到床边把他整个人拉起来。
“你干什么?”
“给你穿衣服。”
“我自己能穿……”姜汶园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夺过自己的衣服。
“别动!我说过的好话你一句都记不得,偶尔说了句难听的你就能刻在脑子里。”容盛非要给他穿,他把内裤从他的脚底套进去,再往上拉,最后掐着他的屁股让他抬起来配合点。“以后不准再说什么脏不脏的话。”
“只有你能说……”
容盛暴躁地打断他,怒火三丈道:“记着吧,你就把我那句话记上一辈子吧,还能隔三差五地拿出来刺激我。”
第59章 爆发
高考后那天是狂欢夜,各个班级都订了场子肆意寻欢作乐。秦浩问姜汶园旅游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他要订机票。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苦了三年终于翻身做主了,大家出去浪嘛。”秦浩勾着他的肩膀说,“我估计毕业以后同学会你都懒得回来参加,好歹我们住了差不多两年,一起出去玩玩留下个纪念。”
姜汶园有些心动,说让他考虑一会儿。秦浩拉着他去玩纸牌,罚酒的玻璃杯小得可怜,众人嫌不够过瘾,喊人换了大杯。有一阵子姜汶园运气不好连输了几轮,喝了五六杯,虽然不至于醉,不过就是白水喝上五六大杯也会不舒服。
音乐声太大震得他耳膜疼,他进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恰好看到容盛的电话。
他们两个班订的酒店在同一条街上,隔得不远,容盛问他玩得怎样,要不要过去找他。
“你们同班的我凑什么热闹?”
容盛说没事儿,常玩的几个都认识,反正他在自己班估计也没节目。
姜汶园最终还是答应了,接着又提了一遍出游的事。
容盛说他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爱一个人宅在家里打游戏看电影吗,这会儿怎么心心念念着要跟人出去玩了。
“我们同宿舍的人都去……”姜汶园说大家住了差不多两年关系不错,现在就他一人缺席。
“你跟我不认识的人出去玩一个星期我会很吃醋。”
姜汶园听他的声音不对劲,问他是不是喝酒了,关上水龙头后用湿手拿住肩膀上的电话说:“你也会跟朋友出去……”
“我不一样。我的朋友你都认识,而且……”容盛的声音缓缓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你有前科。”
姜汶园还是妥协,拉开卫生间的门说让他别挂电话等着他过去。
“老妈子,我还能被人拐跑不成?”
姜汶园从卫生间出来,径直往大门走,身后传来一些诡异的嬉笑声,他回头隔着两张台看到玩骰子那一桌上的□□个男生面带笑容,不怀好意地望着他。
其中两三个人大约是微醉,竟然毫不忌讳地对他指手划脚,中途不知对旁人说了些什么话,好几个人差点儿笑趴在桌子上,隔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说和说话声,有人喊闭嘴吧,人家听到了。
他把手机凑到嘴边说了一声等会聊,把电话挂断以后大跨步走过去,揪住那个笑得最欢的男生,“你刚刚在说什么?”
男生稍微收敛神色,眉眼依然满是戏谑,耸肩摊手问:“我说什么了各位?我刚刚说什么了?”
满桌人纷纷发出不怀好意的低笑,一个人晃着骰盅道:“鬼知道你说了什么,下一局谁做庄?”
那个男生回头嬉皮笑脸道:“劳烦你放开我,我们要开始下一局了。”
“我再问一次,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姜汶园抿了一下唇冷声问。他想到容盛在那边喝醉了他就心烦意乱,他酒量奇差,一杯啤酒就能喝得面红耳赤,醉了就一副神志不清、稀里糊涂的模样,姜汶园真恨不得能马上赶到他身边。
被他揪住衣领的男生生气了,站起来朝他吼,“说什么关你吊事,死基佬离我远点,不会是看上我了吧?真恶心。”
姜汶园二话不说把他的头扣在玻璃桌上,发出了“哐当”一声碰响,抓起旁边的开了盖的啤酒瓶就往他头上倒,一瓶酒没倒一半,底下的男生没来得及挣扎,旁人就跳起来打他。
这一桌子都是隔壁宿舍的,他在学校话少人缘差,课下和放假一有空也都是和容盛黏在一起,从不参与集体活动,也融不入他们的圈子。再加上成绩好和长得讨女生喜欢,难免有些气量狭小的男生看不惯。
后来到了高三下学期,他和容盛是一对的事不胫而走。姜汶园知道他们背地里会把话说得多难听,不过没在他面前正面挑事儿他也当不知道。
独独今晚,他突然就忍不住了。
几个人上来围殴他,又一大帮上来劝架的,好事的观众也把这一桌围了三圈,甚至还拿起手机来录像。
他挨了好几拳,被人推搡到桌子上,姜汶园伸长手够着了酒瓶,使劲把它往桌沿一敲。玻璃片四溅,周围人跳脚,都纷纷离他远了几步。
他就抄着那个碎玻璃瓶,从围观人群自动分出的空隙里走出厅门。
直到大街上的暑气冲上头脑,他的心跳才缓下来,他手紧握着玻璃瓶太久,松开时手指都是酸的。
姜杨回来了,他在自家院子里逛荡了几步,里头一片青葱,花枝还没来得及绽放。
厨房里光锅就有四五把不同形状的,更别提别的他叫不出名字的厨具。冰箱里各类食材一应俱全,午后的阳光从厨房窗户里射入,照得干净整洁的流理台闪闪发亮。
这房子有了人的味道,甚至还有了家的味道。比上一次他回来时更甚。
他随手抓起客厅小桌上的一个玻璃熏香,把玩了一会儿竟不甚砸了——那个热情又倨傲的少年看他的眼神是带有敌意的,仿佛他才是一个外来者,闯入了他们的家。
姜汶园一会儿给他找烟灰缸,一会儿开窗通风,最后端坐在沙发对面。姜杨夹着烟的手扣在茶几上,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三遍,沉着嗓子问:“是你先招人家的还是他?”
“是我。”
“网上说这玩意儿要么是天生的,要么环境畸形影响……”姜杨抹了一把脸,眼神犀利地问他是哪一种。
“我不知道。”整场谈话姜汶园都太合作。
“谁也改变不了过去。你妈对你不好,爸也没好好照顾你,包括我这个当哥的也失责了,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作践自己。 ”
“他比任何人对我都好。”姜汶园从他哥的烟盒里拿了一支,犹豫了半天要不要点。
“他是个男的!”姜杨拍桌,“长得再好看对你再好也不能当老婆,别人只会觉得你俩有病。你现在也不小了,要知道这种事情不是玩笑。”
“我爱他,不是玩笑。”
姜杨质问他上X大是不是为了留下来跟他在一起,不管姜汶园承不承认,坚持让他到外地去上学,妄想换个环境这个“毛病”就不治而愈。
填志愿时姜杨也不远万里从外地赶回来,把口水都说干了,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全不管用。志愿提交的最后一晚,兄弟俩的战进入白热化阶段,谁知姜建出现了,通知姜汶园这两天尽快收拾好搬出去,他急着用房子。
姜建终于还是于心不忍,掏钱给他让他到外面租个房住暂住几个月,不过以后饿死在路边都再与他无关了。
姜建话毕出门,姜杨又揪着姜汶园让他抓紧时间改志愿。
姜汶园脑子一抽抽得疼,推开大门跑了出去,这个家里的一切他都不想要了,十八年如同过眼烟云,他从没有在这个家获得过什么珍贵的东西。冷漠的继父,癫狂的母亲,恐同的大哥,他们一个个都将会与他形同陌路。
他对谁都没多大留恋,他本来就不是情感丰富的人,他有值得他去爱的人在前方等他。
姜汶园摸了摸自己全身,一分钱也没带出来,浑身上下只有一部手机,他把濒临没电关机的手机掏出来,给容盛打电话。
“我再说一遍,这个家,和他,你自己选一个。”容启华鼻子里出着大气,怒道,“选他你现在就可以滚出去,一个子都别想带走我的!别离家出走还要顺家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