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经理原来还有个妹妹啊,长得像个洋娃娃似的,是亲妹妹吗?”
“是亲妹妹,她长得像父多一些,而我更像母亲。”
“哇塞这么时髦,还是混血。”
“也没什么稀奇的……你家就你和你妹妹两个人住?你父母呢?”
“她们不在a市。”
“那你带着妹妹生活肯定很辛苦吧?”
“还好,盛经理不也一样?”
……
怀付墨站在一旁,无人搭理。
盛偌和张王文的情况有些类似,都有个妹妹,家人也都不在身边。两人越聊越投机,逐渐忘记了怀付墨的存在。
怀付墨插不进她们的话题,脸拉得老长。
她挤进两个都快贴在一起的人中间,心里总算舒服了些:“我也来帮忙。”
“你会做饭?”
不是盛偌小瞧怀付墨,她们怀总在公司里一副女强人的威严模样,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亲自下厨。
她这话也不知道怎么刺激到了怀付墨,就见怀付墨眉梢一挑,夺过她手里的铲子信誓旦旦道:“会。”
三分钟后,一盘黑如焦炭青烟阵阵的青椒土豆丝新鲜出炉。
“……”盛偌为垃圾桶里壮烈牺牲的土豆默哀了三秒钟。
烧菜技能为零的怀付墨理所当然地被赶去厨房角落。
没了怀付墨这个拖后腿的,两个厨娘很快配合完美地做好晚饭。
张王文从冰箱里取出五个卖相极佳的布丁,拆开其中一个用勺子挖了一块送到盛偌嘴边:“这是我自己做的,正好做多了够我们吃,可以当饭后甜品,你尝尝。”
布丁q弹爽口,入口即化,盛偌赞不绝口道:“好吃!好厉害!”
怀付墨盯着张王文喂盛偌布丁的手,“不高兴”三个字都快要化为实质浮现在脸上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
“怀总您也尝尝。”张王文把勺子递给怀付墨。
盛偌正在背对着她们,心无旁骛地将锅里的菜盛入盘子里。
怀付墨不接勺子,压低声音,眼中满是掩不住的得意和炫耀:“盛偌给我做过抹茶蔓越莓曲奇。”
张王文不明所以,等着她的下文。
“比布丁好吃。”怀付墨刻意加重语气,然后像只斗胜的公鸡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跟随着端菜上桌的盛偌离开厨房。
留下黑人问号脸的张王文独自懵逼。
——
总的来说道歉之行还算愉快,唯一不满意的是怀付墨,因为经历过道歉一事,盛偌和张王文的关系更亲近了。
两人有共同话题可以聊,偶尔找对方谈论一下关于妹妹的教育问题,一来二去不知不觉地从普通同事晋级成为聊得来的朋友。
圣诞节前几天,盛偌接到母亲的跨洋电话,问她今年来不来过年。
每个中西混搭的家庭都有这样不知该感到幸福还是该感到麻烦的特点——三百六十五天之内要过两次年。
“你知道的,国内圣诞节不放假,小霖要上学,我也要上班,所以今年也不去了。”想到妹妹顽固不化的样子,盛偌头疼的同时又忍不住心酸。
母亲很遗憾,埋怨道:“你们老板也太不人道了,大过年的还上班,你就不能请个假吗?”
“就算老板肯放我假,我也不放心留小霖一个人待在家里。”
这个透着无奈的理由说服了母亲,电话那头安静了半响才传来母亲低低的声音:“小霖她还是不愿意见我们吗?”
忠言逆耳,盛偌沉默。
“我知道了。有人找我,先说到这,圣诞快乐。”母亲叹了口气,随后挂断电话。
盛偌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有些疲倦。
“盛经理,你圣诞节那天有没有空啊?”小助理张王文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我要陪妹妹。”往年圣诞节不论盛偌有多忙,她都是赶回家过。
每年到了这个节日,妹妹都会抱着抱枕坐在电视机前,神经质地不停换台,直到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她才恍恍惚惚地上床睡觉。
她曾经试图改变,最后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索性早点回家默默地陪着妹妹一起熬,这一熬就是十四年。
小助理不死心,追问道:“那圣诞节前一天呢?那天是周日。”
盛偌笑着看她,调侃道:“你就这么想约我啊?”
张王文跟个小孩子似的不经逗,老脸一红,吞吞吐吐道:“有一部最近热映的电影我超想看,可我在a市只有你一个朋友,芝硕下午有课不能陪我看……”
她说得如此可怜,盛偌不禁为之动容,松口道:“好,等我……”问一下怀总去不去。
“我买好两张票了!”张王文欢欣鼓舞。
“……”
像是感觉到盛偌的视线,怀付墨从文件堆里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朝她们望了一眼。
明明是休息时间,盛偌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我忘了说,怀总和我们一起去。”
怀付墨早已将她们的对话一字不差地收入耳中,明知故问:“你们要去看电影?正好那部热映片我也想看。”
小助理似乎很怕和身为上司的怀付墨出去玩,瞪大了眼对盛偌使口型。
怀付墨轻飘飘地扫了张王文一眼,拍板定案:“加我一个。”
盛偌仿佛听见张王文心碎一地的声音。
——
看电影那天盛偌总感觉怀付墨有点奇怪。
具体不同寻常的点要从出发开始说起,电影是下午三点开场,她们约好两点半在附近的肯德基碰头。午睡过后,一向准时起床的怀付墨竟然破天荒地赖床了。
好不容易把困倦的怀付墨从被窝里拉出来,争分夺秒地帮她穿好衣服坐进车里,怀付墨却又把车开得奇慢无比,美其名曰安全第一怕出车祸。
有道理,于是盛偌忍了,最后果不其然迟到了。
盛偌不好意思地道歉,张王文大方地摆摆手说没事儿。
一行三人排队验票入场,张王文订的这家电影院十分奸猾狡诈,网上出售的票也不允许退订,盛偌和张王文坐在影院中央相邻的位置,怀付墨后订的票,只剩下倒数第一排的位置了。
播放厅中央是最佳的观影视角,盛偌周围的客人都不愿意和怀付墨换位置,而偌大的电影院,中央一排与最后一排的距离远远超过了五米。
“……”盛偌对张王文道,“我和付墨去洗手间一趟。”
电影票上标有这一场的时长——九十分钟。
影片开头总有广告,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们起码要湿吻四次才够。
湿吻一次都艰难,四次那简直要人命了喂!
盛偌严重怀疑自己今天要交代在电影院的洗手间里,竖着进横着出:“你今天还用牛奶巧克力吗?”
她对怀付墨喜欢在她紧张的时候喂她巧克力来分散注意力这件事记忆犹新。
怀付墨一脸正直地摇头:“不用那个,用别的。”
还有别的?盛偌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头一次在紧张之余还多了份期待,暗暗猜测会是什么。
结果还是巧克力球。
盛偌一把推开怀付墨,气势汹汹地指着自己的嘴巴质问:“你不是说不用巧克力的吗?”
怀付墨从容不迫,一本正经道:“确实不是牛奶巧克力,而是榛仁巧克力。”
“……”
这厚颜无耻的程度也是没谁了……
盛偌……心服口服。
榛仁、黑巧、白巧、焦糖,四中截然不同的口味轮番上阵,亲了四下。从洗手间回到观影厅的时候,盛偌满嘴都是混合巧克力的香甜气息,时刻提醒着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盛经理,你刚刚去洗手间就为了吃巧克力啊?我都闻到味道了。”张王文一副探究的模样。
盛偌用爆米花挡住自己红透了的脸,恼羞成怒:“别看我,好好看电影!”
——
她们看的是一部青春校园爱情片,整部片子节奏轻松明快,感情刻画细致入微,高颜值演员演技在线,尽管部分剧情落入俗套,但总体而言算是同类型作品里难得较为出色的一部。
从观影厅出来张王文还意犹未尽地回味着:“男女主都是会玩的,尤其是两人之间的小情|趣那段,看得我一个单身狗都忍不住冒鼻血。”
盛偌浑身一僵,脸更红了几分。
看完整部影片后她脑子里空空如也,就记得约会的时候男女主人公喜欢玩巧克力球,用嘴唇一人顶住一端,同时从两边开始啃,最后吻在一起。
后来男女主交往并且上了大学之后,巧克力球就成了情|趣play的道具……虽然演得极其隐晦,相关镜头也只存在短短的几秒一晃而过,但早已成年的盛偌看完秒懂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情不自禁地联想起和怀付墨接吻的一幕,她们吻了四次,不可避免地产生唾液,怀付墨吞咽的细微声音在安静的隔间内被放大数倍,深深刻进盛偌的脑海里,仿佛和影片中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
打住!此巧克力非彼巧克力啊!
这么破廉耻打擦边球的电影是怎么逃过广电无理取闹的魔爪的!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怀付墨皱眉。
微凉的手背贴在额头,盛偌心中一颤,别扭地偏过头躲开怀付墨的触碰:“热而已。”
怀付墨体贴道:“那我帮你拿外套吧。”
“啊?哦,好。”盛偌的脑子跟生锈了的机器一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怀付墨的意思。
她脱下棉袄递给怀付墨,怀付墨接过来优雅地搭在小臂上。走出等候厅,失去空调的庇护,盛偌原形毕露,耐不住脸热身体冷,浑身一抖打了个喷嚏。
怀付墨关切道:“又冷了?”
盛偌从这三个字中体会出慧眼如炬的怀总对她撒谎称热的嘲讽,咬牙道:“不冷。”
自己装的逼跪着也要走完它!
“实在不想穿披着也行。”怀付墨强势地给盛偌披到肩上,语气温柔又无奈,“你要是感冒了,我和小霖会心疼的。”
盛偌吸吸疑似冻出来的鼻涕,放弃逞强,决定还是对自己好一点。
她将外套重新穿好,悄咪咪地瞅了怀付墨一眼,那句会心疼又苏又柔,比厚实的棉袄还要温暖。
——
吃过晚饭后时间还早,路过一家游戏城张王文就走不动路了,提议进去玩玩。
盛偌有好几年没去过游戏城了,色彩斑斓的霓虹灯也紧随潮流被led显示屏所取代,但整体的风格还是没变,再次来到游戏城门口,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进去玩玩也可以。”
“走走走!”张王文都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蹦蹦跳跳,拉住盛偌的手腕往里走。
张王文明显是个中老手,精通所有游戏机,甚至打破了几台机子的最高历史记录。
盛偌很小的时候她妈带她来玩过几次,后来盛霖出生,她玩的次数就少了,加上课业繁忙,后来渐渐地就不来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菜鸟级别的了,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惨。
怀付墨长这么大第一次踏足这里,一条游戏规则都不懂,干巴巴地站在一边看盛偌玩。
那模样实在太可怜,盛偌扔下鼓槌,带怀付墨来到简单易懂连初学者都会玩的投篮机前。
盛偌投了几个游戏币进去,格挡篮球的铁网向上升,六|七个圆滚滚的篮球顺着坡道滑下,盛偌双手托起一个用力一抛,篮球精准地从框中穿过,记分器上的数字由零变为一。
怀付墨有样学样地抓起一个,动作笨拙地扔出去,哐的一声,篮球砸到板子被弹了回来。
盛偌没能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
“笑什么?”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让怀付墨的面子有点挂不住,颇为懊恼地看了她一眼。
盛偌手下扔球的动作不停,游戏城里音乐嘈杂,想要让对方听见自己说话必须得用吼的:“你这哪里是投篮球,根本就是在掷铁饼!”
她想起以前中学学校里,摆放于花园中间的、白色的裸|奔掷铁饼雕塑,那面无表情的样子简直神同步。
怀付墨重新投篮,想要扳回一局,结果盛偌笑得更厉害了。
后来怀付墨干脆自暴自弃了,左右开弓。
一个把胳膊抡成风火轮的掷铁饼雕塑……
盛偌笑得快抽过去了。
游戏结束,她们的最终得分只有一,盛偌由于笑得太厉害导致手软,后半段全是怀付墨在投。
玩输了盛偌却很开心的样子,抹抹眼角笑出的泪:“再来一局!”
开怀大笑的盛偌像是个小太阳般耀眼夺目,温暖动人的光直照到人心间。
算了,形象和面子都不重要,只要能换得盛偌纯真快乐的一笑。
怀付墨认命地拿起一个篮球,在盛偌的狂笑声中扔出去。
张王文把游戏城玩遍,赢得长长一串彩券纸,两只手都抓满了。
她兴高采烈地跑去前台,换了两只玩具小熊,分给盛偌一只。
时间不早,三人就此在游戏城外分道扬镳。回到家,听到开门动静的盛霖小跑出来,眼睛在可爱的米黄色小熊上流连忘返。
盛偌觉得好笑:“这是张芝硕的姐姐送你的,好好珍惜。”
口是心非的小鬼一边嘴里嫌弃玩偶丑,一边抱着小熊走到房间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床头。
——
日落日升,万众情侣期待的圣诞节准时来临。
盛偌下班后顺路去超市买了只烤鸡以及一大袋盛霖爱吃的零食。怀付墨以为她要在家置办圣诞派对,推着推车去买装饰用的彩带和圣诞帽,被盛偌阻止了:“买点吃的就行了,其它的小霖看到了触景生情会难过。”
考虑到盛霖那别扭的性格和敏感的自尊心,怀付墨又将推车里和圣诞有关的东西放归货架上:“是我考虑不周。”
盛偌:“不是你的错,是我妹妹画地为牢,还要劳烦你照顾她的情绪。”
怀付墨安慰她:“会走出来的。”
盛偌却没那么乐观:“但愿如此吧。”
精力旺盛的淘气鬼盛霖今天乖巧安静得匪夷所思,饭桌上盛偌问什么她答什么,吃完饭就抱着抱枕缩成一团,窝在沙发里不动了。
盛偌看得心里难受,她宁愿妹妹像往常一样形象全无地摊在沙发上大笑大闹。
洗完碗擦干净手,盛偌在妹妹身旁坐下,怀付墨紧随其后,形成一个只有三格的wifi信号。
电视机里正在进行直播,远赴海外的记者随意地拦下一个老外,用一口流利的英语与之对话。
镜头给从远处牵着手走来的一家四口一个特写,金发的小男孩活泼好动,冲镜头做了个鬼脸然后笑嘻嘻地去抓爸爸的袖子,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洋溢的幸福感。
盛霖双眼空洞地盯着电视。
盛偌受不了妹妹那样的眼神,轻声打断她:“吃零食吗?”
没有回应。
“困吗?”
没有回应。
盛偌不问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与其揠苗助长不如放任自流,被剪开茧的蝴蝶都飞不高。
道理谁都懂,只是一旦发生在至亲之人身上,谁都无法坐视不管。
肩膀被人用手指点了点,盛偌转过头,怀付墨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我给你变个魔术。”
“你还会变魔术?”盛偌惊讶。
“嗯,很简单的,学一学就会了。”怀付墨大言不惭道,“我凭空给你变一朵花。”
她将两手摊开来回翻转,在盛偌确定她手上和袖子里没有藏任何东西后,左手在盛偌眼前晃来晃去干扰视线,右手迅速地背过去拿出早已放好的花,抬高音量道:“变!”
“……”差点信了你的邪。
这演技也太拙劣了吧!拜托你要骗人也走点心好不好!
盛偌已无力吐槽,又好气又好笑:“我就说刚刚洗碗出来路过客厅的时候,怎么放在茶几上装饰用的假花不见了!”
怀付墨:“你终于笑了。”
盛偌一顿,笑容更大,带点感动:“谢谢。”
“其实我想给你变的不是这个。”怀付墨把假花从盛偌手里抽出来,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手提袋。
“你倒底藏了多少东西?”盛偌笑着去挠怀付墨痒痒,好奇地朝她身后探头探脑。
“没有了,这是最后一个。”怀付墨躲不开盛偌作乱的手,干脆以攻为守去挠盛偌痒痒,两个人在沙发上笑成一团。
闹够了怀付墨轻咳两声恢复一张正经脸,拆开包装盒亲手替盛偌戴上礼物。
那是一个银色的镶钻手镯,正中间的迷你小螃蟹雕刻得栩栩如生,暗扣与蟹壳连在一起,解开手镯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脱下螃蟹坚硬的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