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彤素来放荡不羁笑点低,这会儿数她最欢实,抹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指向那一坨:“锋哥,你再瞪它它也不会从鸟屎变成好吃的鸟肉啊!哈哈哈哈哈!”
“锋哥,你……你没事吧?……噗……”宁凡还算有良心,努力憋着笑想关心一下赫连锋,可被佟彤感染的实在憋不住,说完又背过身笑的前仰后合去了。
赫连锋的脸色跟身后的背景色有点趋同。他强自镇定的伸出大掌用力抹去嘴唇上沾的“异物”:“没事,就当中奖了……当年刚进部队时没少中过……”前面说的挺淡定,后面一句简直就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了。
赫连锋刚当兵那会儿,被拉去某热带丛林进行训练。丛林里面真正是考验人的最佳场所,野外生存作战技能get不是难事。那时候赫连锋总爱把丛林称作鸟不拉屎的地方,可事实证明丛林里不但有鸟拉屎,而且爱随时随地拉屎的鸟还不在少数。稍有不慎,躲不开高空“投掷物”,就会像现在一样中个大奖。
他的战友曾经说:“你说这些鸟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呢?高空投掷多危险啊,虽然只有小小的一坨,但是从那么高的地儿落下来,重力势能转化为动能,威力也不小,万一谁的脑瓜不够结实,哪天被砸个洞出来,这叫什么?袭警!搞不好整出个故意杀人,就算把它们拉出来枪毙一万次也不够哇!”赫连锋对此深以为然。
本来这帮没良心的哈哈半天笑的差不多了,听了赫连锋讲的这段往事,想象了下赫连锋穿一身军装笔直的站着,被鸟儿们的排泄物砸中却不得不静如雕塑的场面……嗯,还是再扮会儿蘑菇吧!
“来,锋哥,采访一下,”司君澜噙着笑,空手在赫连锋嘴边做了个握话筒的姿势,“中奖后有什么心得?奖品味道如何?”
赫连锋将右手拇指与食指摆成八字型贴在下巴上,深沉的点了点头:“鸟屎的味道我知道~麻雀牌鸟屎,你,值得拥有~”
叶微顿时也来了兴致,双手置于前作喇叭状:“今日特价,麻雀牌鸟屎,全场两块啦!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两块钱你也买不了上当……”
得,这回总算知道重案组的逗比属性怎么来的了。
“喂!你们是谁啊?在我家门前大吵大闹,小心我报警告你们扰民哦!”
重案组这一番闹腾惊动了方庭隔壁屋的人,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糙汉砰的打开门跑了出来,停在最近的叶微跟前抠抠鼻子,然后用沾有鼻屎的食指挨个指了他们一遍。
叶微眼睛不觉跟着那坨带鼻涕的鼻屎转了一圈,之后小心的拨开糙汉的手腕,亮出证件:“我们就是警察,你是这里的住户?”
中年糙汉气势弱了一大半,缩了脖子哆哆嗦嗦道:“我……我是房东……”
大概是太害怕了,糙汉利索的收回手,倏地将食指伸进嘴里咬啊咬,全然忘记了那坨鼻屎,叶微想阻止都来不及。
“……”
叶微压住心头犯起的恶心劲,装作没看见:“你是房东?这排房子都是你的?”
“是……警察叔叔,我,我没犯事啊,你们……”小老百姓没怎么见过警察,还是带枪的,房东看清叶微等人腰间鼓鼓的黑家伙之后,活活吓傻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警察……叔叔?在场的一干警察集体黑线。到底该谁叫谁叔叔啊?
“哎,大叔,你叫什么?”佟彤特意在“大叔”俩字上加重了语气。
“房东……”
赫连锋一瞪眼:“问你叫什么!”
“房、房东啊……”房东眼瞅着就要哭出来了,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好凶,一看就是狠角色,不过这年头怎么回答个名字都这么危险啊!
“嘿,他娘的我怎么那么想揍你呢?”
赫连锋撸起袖子就要上,被叶微拦下了。萧哲尘不知何时悄悄窜到了前面,低声道:“你的名字叫房东?也是这些房子的房东?”
萧哲尘说的很慢,话里波澜不惊、平淡无奇,却蕴含了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房东很快冷静下来,点点头:“是的。”
“这间房子的租户是不是叫方庭?”萧哲尘指指前面正对的屋子。
“没错……你们找方庭?她不在……”
方庭没有回出租屋,这在重案组的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房东从自己屋里翻出钥匙开了方庭的房门,几人得以窥见方庭的心理一角。
因为是违章建筑的关系,周边又没别人,每间屋子占地都不小,内部正厅、厨房、卫生间、卧室一个不少,但没几件家具,正常来说只住一个人不免冷清空旷,可方庭租下的屋子里却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是满满的。
压抑的气氛填满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置身其中,能深切感受到被绝望包围的恐惧,意志精神稍微脆弱点的,待上一会儿就可能被逼疯。
正厅中间的桌子供奉有一个牌位,上方的墙上挂着温暖的黑白照片。桌子上还有个骨灰坛子,跟前摆了盘贡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物品。四面墙体是清一色的血红,仿佛被鲜血浸透过。
“坛子里,不会真是温暖的骨灰吧?……”宁凡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们快看!”佟彤突然叫道。
几人顺着佟彤手指的方向看去,纷纷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十几平的卧室里,密密麻麻全是各式各样的人偶,书桌上、柜子上,连床上也未能幸免,看上去就像整个卧室被黑色的人偶大军占领,这副景象,即使不是密集恐惧症患者,也得被瘆的头皮发麻。
叶微发现,这个屋里的东西多半两边对称,一边一个,不然也是处于中间的中分线上。方庭对于对称的执着,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一个人如此疯狂的追求对称美,会是出于什么缘由?不论是什么缘由,到了这种程度,明显已经是心理变态了呐。
萧哲尘走进卧室,拿起一个人偶。人偶脸上张牙舞爪的表情像极了陈鸽和她的女儿陈晓曦。人偶的后脑勺上插着九根针,排列方式和所处位置与死者陈晓曦脑袋上的如出一辙。
叶微凑过来,跟萧哲尘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就是他。小尘,你感觉怎么样?”
“嗯。”
“……你个熊孩子,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叶微见萧哲尘又拿出最拿手的装无辜表情,心里油然生出拍他一巴掌的冲动,然后他的确这么做了,抬高手掌在萧哲尘脑门上轻轻拍了下:“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这个熊孩子~”
萧哲尘呆了呆,眨巴了一下眼睛,一秒化身好奇宝宝问道:“熊孩子是什么?熊的孩子?”
叶微心里喷出一口老血,梗了好久想起来,这位好奇宝宝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假洋鬼子,好几年没回过国,对这种家乡化的词不熟悉也正常。
“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逗了半天当事人没懂,许久不曾体验到这种拳头落在棉花上的感觉,叶微颇为郁闷,生硬的岔开话题,“看了这些东西,你有什么感受?”
萧哲尘沉吟半晌,道:“方庭执着于对称,并不仅仅是为了对称,还有追求完整的意思在里面。”
“怎么说?”叶微抱起双臂,倚在门框上一脸感兴趣的模样。
“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世间许多事物都是成双成对的,你有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两条胳膊,两条腿,有一对父母,将来还会找到另一个人组成一个新的家庭。树叶分散在树枝两边,大部分哺乳动物的腿数是偶数,这是为什么,你想过吗?”
“……”萧哲尘的话,拆开来听叶微还能懂,但组合在一起,他怎么就不明白萧哲尘想表达什么了呢?
萧哲尘倒也没打算等叶微回答,继续道:“这是自然的法则。成双成对才能达到平衡,才算是完整的,如果缺失了一半,平衡被破坏,就会出现极端。”
旁边围观完方庭卧室的四人小声嘀咕道:
“他们在说哪国的鸟语呢?”
“好像是汉语?”
“你们听懂了么?”
“唔……这个么……单个字是懂……”
“去你大爷的,还以为你真懂呢,装的跟真的似的……”
叶微蹙眉:“你是想说方庭自身出了问题,某个地方不对称,不是完整的,所以才会这么疯狂?”
萧哲尘嗯了声:“孺子可教。”
大俗话不懂,成语用的还挺溜~叶微心下吐槽。
“那你觉得现在方庭会在哪里?”
叶微有心想要探一探萧哲尘的虚实。这熊孩子成天沉默寡言的,不怎么说话,表面随大流,但是心里其实很有主张。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天生在某些方面很有天分,也就是人们所称的天才。这种天分是常人努力多少倍也无法超越的,尽管难以解释,但这就是现实。叶微觉得,萧哲尘好像就是令人羡慕嫉妒的天才,他对罪犯的心理表现十分敏感,敏感到让人怀疑他正是这场犯罪的罪犯。
然而,即使有再高的天分,倘若不能积极配合办案的小伙伴,这份天分便是无用的。
“在……这里。”萧哲尘打开手里捏了一路的F大地图,骨节分明的手指没有犹豫的落在某一点。
叶微回忆了F大的整体构造,恍然大悟。
是这个地方,没跑了~
☆、第十二章 以牙还牙12
萧哲尘指的地方,是F大校内一个废弃的音乐厅。这个音乐厅与一舍分处F大校园的中轴线两边,虽只有两层却与一舍四层楼高度相同,即是说它们完全关于中轴线对称。音乐厅因被废弃多年而无人进出,是方庭会选择也是他能够选择的唯一一个去处。
一个小时后,重案组来到了方庭面前。
“你们来了……”
方庭对重案组的到来似早有预料,更确切的说,像是在等着他们的到来。他神色平静的兀自一根根点燃搁在音乐厅一楼大厅中心的一圈蜡烛,然后自己坐到中间。
厅里没有通电,没有窗户,若不是最后面的宁凡进来时没关门,透进来一点光亮,此刻里头一准伸手不见五指。
“怎么是你?”借着蜡烛的微弱火光,司君澜勉强认出方庭是他第一次在F大遇到赫连归时见过的那个女孩,吃了一惊。
方庭对他笑笑,端起一截烧的正旺的短蜡烛,苍白无血色的锥子脸在烛光的照映下瞧着像极了冤死后前来索命的女鬼:“我记得你,你是那天递给我纸巾的人~谢谢你了~”
“方庭?”叶微挑挑眉毛。方庭目测身高体重跟陈晓曦相差无几,穿一件白衬衫一条黑色长裤,衬衫的扣子一个不落板正的扣起来,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热到飞起。其他细节看不清,粗略打量倒蛮符合萧哲尘对凶手的描述。
“是我,”方庭轻笑一声,“看到你们把陈晓曦的妈妈打落马,我就知道这一天不远了。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们……”
这是一个与异类有关的故事。
许多罪恶的根源,都是从孩童时期积攒起来的。这一点,方庭未能例外。
至今为止短暂的二十二年人生中,方庭一直觉得,自己的出生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他不像其他人,是父母爱情的结晶,他只是一个意外,甚至是一场犯罪。故事很老套,无非是方妈妈当时跟班里一群同学去酒吧欢聚,喝的烂醉落了单,被方爸爸碰到,误以为是小姐,带去酒店开了房,在方妈妈无意识的情况下强了她。方妈妈醒来反应如何暂且不表,总之后来她被查出已怀身孕,在家里人的逼迫之下与给自己带来阴影的男人结了婚。对方妈妈来说,方庭的存在非但不会带来欢乐,反而是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如何被毁了前程,毁了一世。
有人说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的同时,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方庭不知道上帝为他开的窗在哪里,只晓得关了那一扇门,自己的命就早已注定。
上帝给方庭关上的那扇门,名字叫性别。无论是西方的亚当和夏娃,还是中国的女娲造人,人类的始祖从来只有男或女两种性别分类。然而创造这些神话故事的人却没有想到,世上还有一个特殊群体,叫第三性人。其中有双性人,也有无性人。他们或是同时拥有两种性别表现,或是没有任何性别,难以被简单粗暴的定义为男或女。
人类社会即使经过几千年文明的发展,依然无法去除一种劣根性:与大多数人不同的,就会被视为异类,是怪物。怪物是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的。方庭的妈妈在生产完醒来见到方庭时,第一反应是,拎起包着方庭的襁褓,重重的摔在地上。
有几个孩子会享受到刚出生就险些被亲妈摔死的待遇?要不是医生恰巧路过救了方庭,恐怕他不及亲眼看看这人世就要赶去下一个轮回了。之后的十六年,方庭又曾多次差点命丧亲妈之手。
事实上方庭只是有部分女性特征,主要性征仍是男性。医生曾说过只要长大些后做个手术,方庭还有机会变的跟一般人一样,他比起有些不能通过任何手段作任何改变的第三性人来,要幸运的多。但方庭的妈妈无论如何听不进去,认定了方庭是怪物,是孽障。
作为母亲狠心杀子,我们无法得知方妈妈是否对方庭有过哪怕一丝怜爱之心,总而言之方庭最终命大的活了下来。幸好方庭的爸爸没有嫌弃他,照常照顾他,送他去上学,但也不如普通父子那样亲密。
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方庭的爸爸从方庭出生那天起,就对外宣布自己的孩子是个女孩。女孩子总不会那么容易暴露。但俗话说,撒了一个谎,以后就要继续撒更多的谎来圆之前的谎。百密尚有一疏,更何况是谎言。谎话说的多了,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总有一天是要露出破绽的。
“你很幸运,第一个知道你的秘密的人,是温暖。”萧哲尘屈起一条腿半蹲下来,尽量平视着坐在音乐大厅中心的方庭,说道。
佟彤张张嘴想说话,被叶微用眼神制止了。平视对方,萧哲尘此举是在向方庭表达尊重。方庭性格所致,他不会去跟别人诉说自己的想法,压抑的太久,便需要一个途径来释放。此刻方庭选择向他们倾诉,抛去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方庭暂时仅仅是一个倾诉者。倾诉者倾诉时,他们需要做的是聆听,偶尔以点头或者简短的一两句话回应,表明他们在认真倾听倾诉者的诉说,就足够了。说的太多反而会让倾诉者感到不适,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方庭惊讶了一瞬,随后脸上绽开幸福的笑容,低下头重新陷入回忆:“没错,遇到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温暖,人如其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暖男。用方庭的话说,不会有比温暖更让人觉得暖心的人了。温暖的脾气出了名的好,基本没有人见过他对谁发火,说好听了是温柔,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一个滥好人。
温暖发现方庭的秘密,是一个美丽的偶然。
多年来,方庭对外虽是女孩的形态,实则内心时刻谨记自己是男性。平日上厕所时,为免尴尬,他一定要去有隔间的女厕所,但有时心里熬不住了,也会偷偷去趟男厕所。再三确认男厕所里面没有人后,他就悄悄溜进去待个半分钟,体验一下男人的“生活”。只有那时,他才拥有半分钟的快乐。男厕所里的小便池,雄性同类的味道,都深深刺激着他。站在小便池前的时候,他会掰着指头数一数,自己偷攒的零花钱和打工得来的钱有多少了呢?是不是离做手术更近一步了呢?然后方庭默默的对自己说,加油,方庭,你很快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温暖正是在方庭偷溜进男厕所的某一次遇到了他。十六岁,如花的年纪,两个少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相见了。他在小便池前,保持着褪裤子的姿势。他从旁边出来,一脚还未跨出隔间。
世界崩塌了。那一刹那,方庭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想到了死。毕生最大的秘密被人看了去,他想不出自己除了死还能做什么。
对不起,打扰你了,我刚才在里面戴着耳机,听到微弱的敲门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才没应声……高大帅气的男孩转过身去,耳根染上一圈红晕。
方庭混沌的头脑猛的清醒过来,迅速穿好裤子。
你……你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