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就是叶纷飞嘹亮的哭喊声,失去父母的痛苦足可以让她的分贝冲破天际, “爸!——妈!——”
易云舒拖着沉甸甸的脚步,走进了大屋儿,他轻轻地将外套披在了叶歧路的身上, 然后和他肩并肩跪在了一起。
过了不到一两分钟, 涤非也衣衫不整地冲了进来, 嘴上还在说:“歧路,怎么了?怎么了?我听到叶小姑在哭——”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跪在那儿的叶歧路和易云舒。
涤非慢慢地往床上看去,看到叶纷飞一边抱着叶老爷子, 一边抱着叶奶奶——老两口很安详,就像是尚在沉睡一样。
涤非说话都带着点儿哭声儿了,“怎么连奶奶也……?”
叶纷飞停止了嚎啕大哭。再伤心也要处理父母的后事,就算歧路已经长大成人了, 但终究他还是小辈儿,而她是亲生女儿。
叶纷飞擦了擦眼泪,将老两口的尸体轻轻地放到了床上,然后拉起了叶歧路和易云舒, “甭跪啦!这样儿,云舒——”
易云舒赶忙点头,“您说。”
“一会儿啊,你和大非跑一趟殡仪馆,后事儿我都事先跟那边儿打完招呼了,但是……”叶纷飞大滴大滴的眼泪又落下来,“但是我只准备了我爸一个人的,没想到我妈也——”
叶纷飞忍不住了,转过头大哭了两分钟,情绪稍微又平稳了一下,又继续对易云舒说,“所以,你要告诉那边儿,说要准备两份儿,都要最好的,钱不是问题,直接报我的名字就行,他们都懂的。”
“好。”易云舒答应得干净利落。
叶纷飞拉起叶歧路的手,轻轻拍了拍,“我们去寿材店儿,你爷爷的东西都提前准备好了,你奶奶的……还得让他们赶制出来——”
叶歧路默默地点了点头。
“没事儿,叶小姑您放心,我爸今儿也在家,我让他也跟我们一起去,金元宝儿什么的您不会折吧?一会儿我妈跟你们一起去寿材店儿,多挑点儿金纸,回来折,虽然也有现成卖的,但是咱们自己折的更好——”
叶纷飞紧抿着唇角,“那就太好了,就是倍儿麻烦你爹妈。”
涤非叹了口气,“嗨!他们和老两口都邻里邻居的,说这见外的话儿。”
分配完工作,大家原地解散,赶紧忙活去了,而叶纷飞作为女儿,亲手在老两口的床前点上了“引魂灯”。
易云舒刚走出大屋儿——“云舒!”就被叶歧路叫住了。
易云舒回过头的同时,叶歧路死死板着脸走到易云舒的面前,瞪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不穿鞋!地上很冷知道吗?!”
“…………”易云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叶歧路。
“你给我过来!”叶歧路面无表情地拉起易云舒就将他扯回小屋儿,顺其自然地又将他推到了床边儿坐着。
叶歧路走到奄奄一息的炉子前,拿起靠立在炉子边儿的、易云舒的棉鞋,毫不客气地丢到易云舒的前方,“穿上!”
易云舒看了看叶歧路,言听计从地穿好了鞋子——他那双已经冻僵的双脚顿时被铺天盖地的温暖给包围了,同时从心脏里散发出阵阵的暖流,让他浑身上下都无比的舒服。
叶歧路换好衣服之后,再一看易云舒,对方也收拾完毕了。
叶歧路走上去再帮易云舒整理了一下衣领,同时对方也抬起双手帮他整理。
然后他们的目光毫无预兆地碰撞到了一起。
两个人的动作不约而同地顿了顿。
“小路路……”易云舒轻声问,“奶奶是怎么回事儿……?”
叶歧路没什么情绪地抖了一下嘴角,瞬间又敛去了所有的表情,他好像在平铺直叙一件事不关己的事实,“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们之间才有爱情,也不是只有你才会殉情——”
这完全出乎易云舒的意外:“所以……奶奶是……?”
“也不好说。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叶歧路又帮易云舒拽了拽衣服,“不管是爷爷走的同时带走了奶奶,或者是奶奶看到爷爷走了继而殉情,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因为这就像苏芮那首歌儿里唱的——所以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
易云舒仔细打量了一下叶歧路,“你不想哭吗?”
叶歧路想了想,如实作答,“想哭,但哭不出来。因为我早就有心理准备。如果我爷爷走了,奶奶是不会独活的,而我爷爷……医生早就给我扎过预防针儿了,而且爷爷奶奶都八十多了,不算赔本儿。他们看我哭也会难受的。”
然后叶歧路和易云舒结束了谈话,开始筹办叶家老两口儿的后事儿。
叶纷飞早已将叶老爷子的身后事儿提前打点好了,虽然事实上又多了一个叶奶奶,但准备起来效率很高。
中国的老封建思想,老人去世必须要灵堂棺材,纸人车马。
叶纷飞和叶歧路穿着全孝的素服,易云舒就混在左珊、涤非、柏鹏飞那一群人中间,全身上下只围了一条孝带。
其实吧,正儿八经的长孙媳妇儿是一定要全孝的,而叶歧路和易云舒,在1994年的社会大环境下,易云舒在葬礼中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为叶歧路的爷爷奶奶戴全孝的。
除非他们真的想让自己的故事在第二天就传遍全国,然后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嘲笑蔑视的对象。
中国摇滚圈儿再一次集结!
叶歧路和易云舒在摇滚圈儿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有过交情和合作的人数不胜数,而大部分人都来过叶歧路和涤非家的大院儿,多多少少受过叶家老两口儿的热情款待。
更不要说当他们被过度神话之后又退圈儿的行为,引来了无数的憧憬、膜拜他们的摇滚热血青年,他们无畏寒冷的天气,奔着北京传奇摇滚乐队象牙塔乐队的主唱前来,为叶家老两口上一炷香。
甚至连易云舒的大哥都过来点了一卯儿。
说实话,能在这儿遇到他大哥,易云舒简直难以置信。
除了易大哥,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个一表人才的年轻男人。易云舒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几个人和他大哥以及叶歧路是一路儿的,透着浓郁的学霸的气息……
果不其然,易大哥看到易云舒就微微一笑,“你甭误会,这几位是我的同班同学,都是叶歧路的歌迷……昨天听我说到这事儿,就说什么也要过来一趟——”
易云舒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其实他是了解他大哥的,如果单纯只是同学要来,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至少不会亲自跑一趟,而他亲自来了,那么个中深意就得易云舒慢慢体会。
总之,他心中的一块儿大石头落地了,易父易母在短时间内不会再找他和叶歧路的麻烦。
丧事持续了三天。
三天后的清晨,叶家老两口儿下葬,入土为安。
然后叶歧路就先去学校了。
易云舒和涤非一起回到了珠市口的大院儿中,易云舒轻车熟路地回到了叶歧路的小屋儿中,拿起笤帚刚扫了几下地,涤非就走进来了,看到易云舒在打扫,他很自然地说:“嗬!这就开始收拾啦?不过早收拾也行,早点儿走,免得你家在迸什么幺蛾子。”
易云舒皱了下眉头,转脸看向涤非,“你在说什么?去哪儿啊?!”
“嗯?”涤非惊了一下,“你丫跟我装什么傻呀?歧路就是拿我的身份证儿和户口本儿办的好不好!”
过了十几秒,易云舒不解的“哈?”了一声。
“怎么了?”涤非瞪大眼睛,戳了下易云舒的脊梁骨,“演得还挺真,不过你丫在我面前就甭装了,就算你和歧路是‘好朋友’,那也不会影响我和歧路的哥们儿情谊啊,所以,我早就知道你们的事儿了。”
易云舒略带不满和高傲地斜着涤非——他一听到涤非在他面前儿晒和叶歧路的关系他就生气!
他当然知道涤非啊、柏鹏飞啊这些哥们儿、发小儿在叶歧路的心中是倍儿特别的,并不会因为他有什么疏远或者改变——就是因为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才会更加的吃醋生气!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涤非打开衣柜,从最上面拿下来一堆证件,递给易云舒的同时说,“歧路要带你私奔啊,你看,连护照都准备好了。本来他是想等到他爷爷奶奶离世之后,办完后事儿,再去你家将你接出来,然后你直接顶我的身份上飞机出国——”
涤非转过身又拿过来另一摞儿资料,“你看,歧路连一年内去英国的航班都调查好了。”
易云舒颤抖着接过,入眼就是用红红绿绿的水性笔勾出的标记和标注。
涤非探过头看了一眼,“真不愧是他妈的清华学霸,这航班表整得跟他妈实验笔记似得……本来我还能看懂,被他一画完我他妈连一个子儿都看不懂了……不对……不是实验笔记,更像股票图和心脏图……”
易云舒抬起眼睛,“那他为什么……?”
“为什么提前去接你了吧?”还没等易云舒问完,涤非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他笑了一声,“其实这些准备工作都是左珊回来之前做的,左珊一回来,他就改变主意了,因为左珊可以帮助他,所以他们就以最快的速度拟定了计划,要将你接出来。这样儿他可以带你给他爷爷奶奶看,让他们走的安心。但更重要的是,他跟我说,他知道你一个人一定非常的痛苦和难过,多挨一天,你就多难受一天。”
“——所以,云舒,我能看出来,他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云舒,你可不要辜负他啊,不然我作为哥们儿头一个不放过你啊哈哈哈……”
易云舒深深提了一口气。
他的内心现在汹涌澎湃!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儿,叶歧路为他们两个未来做了这么多的谋划——
大院儿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叶歧路揉着耳朵走了进来,看到易云舒和涤非站在衣柜前,顺口问道:“杵那儿干吗呢?”然后他注意到了易云舒手中的东西,他无所谓地说,“哎?你们把那些找出来了?”
易云舒满脸感动且深情地看着叶歧路,刚想开口说话,他的目光就扫到了叶歧路手中卷着的几张纸。
易云舒眨了眨眼睛,快速走过去从叶歧路的手中抽过那卷纸,慢慢地打开——
只要一眼,他另一只胳膊就自然地垂了下去,手中的护照、航班表、各种资料就哗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涤非也走了上来,他往易云舒手中摊开的那张纸上一瞄,“我操!歧路,你丫真的假的啊?玩儿这么大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放假码完结章的……然而并没有QAQ
就知道下午放假没有好事儿,果然……公司聚会QAQ
回来晚了,不过还是修仙码字了!
昨天有小天使问还有多少字,其实我本意是今天肝一万,差不多能写完,然而就一章,还在推剧情~~
PS:微博个人志印量调查中,有兴趣的宝贝可以去看看~~~ 微博名:不不不晚睡
第85章
叶歧路从呆滞的易云舒的手中抽回那几张纸, 随便对折了几下就丢到床上。
“小路路——”易云舒依依不舍地看着叶歧路, 过了一分钟, 他慢悠悠地拉起叶歧路的一只手, 爱怜地放进了自己的掌心——涤非一看见这场面和叶歧路与易云舒两个人的表情和气场,就知道人两个要谈情说爱了,他要是不想被恶心死, 就识趣点儿赶紧跑路吧……
于是涤非在易云舒开口之前,“啊, 我才想起来,老何让我陪他去乐器行呢,嗷~歧路云舒, 回头见——”说完他就逃离了这块儿地儿。
“小路路——”易云舒再一次开口, 同时他慢慢蹲了下去, 乖乖地将叶歧路的手心摊开来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满足地蹭了一下,又将叶歧路的手攥进掌心, 脑袋轻轻地靠在了叶歧路的膝盖上,他没有抬头看叶歧路,只是轻声细语地说:
“……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的,我也不想你为了我而委屈自己、而放弃前程, 这样儿不会让我感觉到任何的高兴和幸福,只会让我陷入深深地自责和懊恼中……我会恨死我自己的——比起我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幸福,我更在意你,只有你快乐我才会真正的快乐啊……”
叶歧路哼笑了一声, 一只手被易云舒紧紧握住,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脸颊,紧接着他手指一勾,将对方的脸蛋儿给抬了起来,“你丫说什么傻话儿呢?你对自个儿就这点儿评价吗?我和你在一起,并为你做了一些事儿就是委屈了吗?至于放弃前程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可是——”易云舒打断了叶歧路的话,伸了下胳膊从床上捞过那几张纸,用指尖从白纸黑字的四个大字“退学证明”上划过,“当年我是眼看着你熬夜苦读的……你这个人还是像几年前那样儿任性!怎么说退学就退学,都不说跟我们商量一下的啊?就算要出国,也可以等到你大学毕业的啊,这么些年我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两年?”
“易云舒。”叶歧路面色平静,冷漠地开口,“你等的了,可是我等不了。”
易云舒彻彻底底地愣住了,几秒之后,他突然扑向叶歧路,将对方的身体死死地、紧紧地抱住。
叶歧路轻描淡写地说:“两年的时间有多长,有多少天,多少小时,多少分钟,多少秒,你数过吗?两年,有太多的变数儿可以发生,你知道吗!我讨厌这种成天儿提心吊胆,在钢丝儿上跳舞的日子。我想和你早一点儿开始新的生活。”
“唉~~”易云舒长叹了一声,“我当然也盼望着可以早点儿跟你无忧无虑的每天腻歪在一块儿,但是我还是没办法接受你就这么冒然退学了……你放弃前程的幸福我压根儿就不想要!”
“喂喂!”叶歧路突然抬起手去捏易云舒的脸——直到易云舒疼得眯着眼角“唔唔……”地挣扎起来,他才松开了对方的脸,并轻轻揉了起来,“你丫未免也太看不起我叶歧路了吧?谁说我要放弃前程了?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清华一所大学,国外还有比清华更好的学校呢,到时候再考不就是了——”
易云舒他听了叶歧路的话,立马眼冒桃花儿了,内心就像煲着浓汤似的,“咕嘟咕嘟”的。
好帅啊!
怎么会这?2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叶歧路和易云舒先回了一趟后海,易云舒的家。
他们两个将易云舒的东西收拾收拾,都带回了珠市口。
接下来就是等叶家老两口儿的“头七”了。
期间叶歧路联系了在英国留学的清华学长,请他先帮忙参谋一下他们过去之后住的房子。
叶歧路从老两口儿那儿继承了一大笔遗产——那是叶歧路和易云舒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产!
就算在九十年代,一个在欧美国家黄种人的地位远不如现在的年代,他们也可以轻轻松松地租下或者想办法买下一间房子。
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于是落脚的城市让叶歧路犯了难。
伦敦和利物浦,二选一,要如何选择呢?
之所以决定是这两所城市,只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摇滚!
是他和易云舒的身体中永远抹灭不了的rocker之魂!
最后,在与易云舒仔细商量过后,两个人一致决定定居在伦敦。
易云舒倒是没有考虑摇滚的因素,主要是他觉得伦敦牛逼的大学更多,万一叶歧路想再考学,他去看望叶歧路也更方便一些。
既然决定好了将要去往的国家和城市,接下来就是决定离开的时间了。
最后他们将离开北京、离开中国的日子定在了1994年的大年初一。
所以在除夕夜的时候,最知根知底儿的好朋友们都赶到了珠市口,既是过年,也是送行。
易云舒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晚。
他从未见过北京的夜空中有那么多明亮的星星!
在铺天盖地的烟花盛开之时,相比之下渺小又单一的小星星,却没有逊色一分一毫。
他活了二十好几年,还是第一次瞪大了眼睛,认认真真地观察着属于北京的一切。
而在大院儿中放鞭炮的人们,还是那一张又一张熟悉无比的脸。甚至能与易云舒记忆中1988年的他们严丝合缝地重叠到一起,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只是多年过去,他们都从大男孩儿成长为了大男人——尽管他们还是在笑,但笑容上总是晕染了一些离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