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顶上温度比市内低了好几度,宋哲冻得双手冰凉,搓着掌心哈气取暖,汪城握住他的手,不断揉搓着给他哈气,笑着问:“好些了吗,冷不冷?”
“嗯,不冷。”宋哲被他这举动搅得心里小鹿乱撞,脸上也露出甜蜜的笑容。
就在此时,太阳的余晖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微弱的光辉已将鱼肚白逐步染成昏红。
他们被这画面所吸引,转过头全神贯注的看向这轮东方红日。
它像火焰,如月牙,似明镜,在天空中冉冉升起,慢慢散发出万丈光芒,一扫黑夜的阴霾与灰暗,光明的世界就这样展现在两人面前。
宋哲的眼睛一刻也无法移开这绝景,不由的喃喃道:“好美啊…”
汪城握紧他的手,眼神也被这壮观的画面染得奕奕有神,不住地赞叹:“真的很美,能看到这样的景色,实在是三生有幸。”
“嗯,”宋哲扬起嘴角,眼中露出希冀的光芒:“真希望以后还能看见。”
汪城转头看向宋哲,太阳的余晖照应在宋哲柔和的侧颜上,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这样的他美到让汪城感觉不真实,“要是你喜欢,我每年都带你来。”汪城认真的说。
宋哲也回过头,迎上汪城温柔的目光,浅浅的笑着道:“若是你有另一半了呢?”
汪城被这话问得一愣,他几乎下意识的就要回答:哪怕是结婚了,最重要的依然是你。
可他却心中微酸,过了半晌才说:“若是日后结婚了,我们便带着他们一起来,始终家人最重要。”
宋哲哑然失笑,家人最重要,而他,只是朋友。
手还被汪城握着,却依然指尖冰凉。
他转过头看向日光,这初生的太阳暖得天空金黄,却暖不进他的心里了。
“你听过一首歌吗?”宋哲出神的问道。
汪城察觉宋哲的失落,固执的用双手握紧他,低声说:“什么歌。”
“《富士山下》。”宋哲依旧没有回头,看着光辉不知在想什么。
“没有。”汪城摇摇头。
宋哲笑了笑:“那就算了。”顿了顿又说:“我们下山吧。”
转身,宋哲抽出自己的手,往山下走去。
汪城没有听过这首歌,所以他不知道,这是作词人写给自己爱人的。
在富士山下等了爱人许久,却始终等不到他来,于是便有了这首情歌。
声音像是在山涧流淌,歌手沙哑低沉的嗓音甚是婉转动听:
原谅我不再送花
伤口应要结疤
花瓣铺满心里坟场才害怕
如若你非我不嫁
彼此终必火化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
宋哲继续往向前走,来到车边便自顾坐了进去,山顶簌簌得飘落下雪花,不一会便染白了树丫,他始终看向窗外,连汪城上车开动,也未曾回头。
汽车缓慢的向山下开去,雪也越下越大,那首歌似乎还在吟唱。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何不把悲哀感觉
假设是来自你虚构
一路上两人甚是沉默,宋哲却在这颠簸中想起高中时光。
那时宋哲总是腼腆柔弱,放学时便默默跟在汪城身后,由他送自己回家。
一日放学路上,遇见两三个县城里的不良少年,堵住他们去路。
“哟,两位小同学,才下课呀。”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痞里痞气的说道。
汪城下意识的将宋哲护在身后,怒视着几人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呵,”黄毛不屑的笑了笑,嚣张的说:“不干什么,找你们要点零花钱。”
“我们没钱,你们识相的就快让开。”汪城毫不畏惧的瞪着他们,暗暗捏紧拳头。
几人相视一眼,张狂的讥笑着,恶狠狠的说:“我们要是偏不让呢?”
“不让…”汪城用手将宋哲拉到危险范围外,转头咬着牙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毕,黄毛带着几人便对汪城大打出手。
宋哲在一旁惊慌的看着扭打起来的几人,想要上去帮忙,却无从下手。
他看着汪城一次次举起拳头,狠狠地砸在这几人身上,从被围攻逐渐占领上风,却也嘴角被打出血迹。
宋哲惊声呼喊着,想要过去拉住汪城,他想要保护汪城,却在冲过去时被汪城一把拉近怀里,抵挡那几人的拳头。
汪城对他低声道:“你去旁边等我,不要过来。”
说完便将宋哲推开,转头又迎向黄毛他们。
宋哲站在一旁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着汪城将黄毛几人一个个撂倒在地,最后只能狼狈逃跑。
汪城转头灿烂的看向宋哲,笑得灿若星虹。
“我胜利啦。”汪城开心的喊道。
宋哲颤抖的走过去,抱住汪城,泪水瞬间浸湿双眼。
“傻瓜…傻瓜…”他泣不成声,心疼的摸着汪城挂彩的地方,问道:“疼不疼?”
“嘶…”汪城被宋哲的手指碰到伤口,叫唤了声,却在下一秒依旧笑得灿烂:“不疼,我把他们全都被我打跑了,我厉害吧。”
宋哲注视着他这鼻青脸肿的模样,在黄昏的余晖中却像散发着光芒。
后来才明白,汪城便是从那时候起就扎进自己心里,生根发芽,藤蔓爬满所有的过往。
当从回忆中脱离,宋哲闭上眼睛,靠在背垫上,认真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你还喜欢他吗,像当初那般喜欢。
宋哲嘴角渗出丝苦笑,望向窗外缤纷的雪景。
喜欢又是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哪怕是从未忘记过他,也只能埋在心底。
因为,
自己决不能再重蹈覆辙。
作者有话要说:
新改第十五章
第16章 莫名的冷战
汪城驾车往山下驶去,眼睛却不自觉飘向宋哲。
过了半晌,他才鼓起勇气开口道:“你怎么了?”
宋哲将头靠在车窗上,微微笑着:“没什么,我突然想到你高中时打架那次。”
汪城转头看了眼宋哲,一只手伸过去抓住他的手捏了捏才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那时候?”
“我在想…”宋哲也转头看向他,目光清澈却深不见底:“为什么你那时候要保护我,却在后来看着冯军他们欺凌我时,视而不见。”
“我…”汪城慌张的想要辩解,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干脆急转方向盘在山道上停下。
“小哲…”他紧皱眉头,手中握紧方向盘,却不敢抬头看宋哲,他使劲儿揉搓了几下才继续说:“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
宋哲注视着此刻的汪城,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般不知所措,心下有些荒凉,他开启薄唇,轻声说道:“是,可是我原谅你了。”
汪城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冲动,一把抱过宋哲,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心脏也跟着闷痛:“对不起…对不起…”
宋哲也轻抚着他宽阔的背,始终面带微笑。
这温暖的怀抱,此刻属于自己,那么下一刻呢。
会是谁,在你的怀里。
两人这日本的旅程,就在各怀心事中结束。
登上回程飞机后,宋哲照样倒头睡去,像只小猫般的蜷缩起身子,却不再靠近汪城。
汪城几次转身想要将宋哲搂进怀里,他想抱住宋哲,想牵起宋哲的手,想亲吻宋哲的额头。
可他什么也不敢做,他害怕,就像高中时害怕别人以为自己与宋哲同流合污那样,他连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懦弱,生根进人的骨子里,便像毒瘤般混进血液,流入心脏,吞噬掉所有的勇敢。
两人回到家里,宋哲始终如常,依然轻声细语,依然笑容温和,却又像变了什么,吃饭时不再调笑,相处时刻意躲避,连撒娇,羞涩就像在一夜间蒸发殆尽。
就像汪城真的是只他的普通朋友,回家时会点头致意,见汪城打扫时会主动帮忙,汪城做饭时会柔声道“辛苦了。”
一切都是老样子,宋哲还是那个宋哲,可心的距离却隔得很远。
汪城慌了,他感觉宋哲快要离开自己,不再与他拥抱,也不再让他触碰。
几次想要去牵宋哲的手,却都被他巧妙地躲开。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宋哲对自己冷淡了。
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汪城捂着脑袋问自己。
明明在日本时两人已经甚是亲密,为何一回来就什么都不对了。
还有三天便要过年,宋哲开始忙碌起来。
春运已经开始,虽然是负责国际航线,也免不了被这繁忙的节日所影响。
接连着好几日,宋哲都是早出晚归,甚至连夜加班飞行。
汪城的公司已经放假,汪家嫡子汪野的订单足以让他在今年吃饱喝足。
早早打发员工们回家团年,他便每日留在家中等待宋哲。
抽空回了趟新加坡,母亲依然痴痴呆呆的毫无起色。
汪城细心地为母亲擦拭了脸颊,轻言细语的问母亲最近身体状况,最后推着轮椅带她去花园里晒太阳。
新加坡的天空始终万里无云,受亚热带气候影响,这里的冬季也甚是温暖。
汪城推着母亲来到花园中央,蹲下身来看向母亲闲话家常。
“妈,我在国内开了家公司,今年收益很好。”汪城握住母亲的手,轻声说道。
汪母愣神的看向某处,眼中毫无光彩,像是没听见儿子的声音。
汪城不甚在意,接续对母亲说:“虽然是汪野给我的第一笔订单,但我想你不会反对的,毕竟我们是亲兄弟。”
“妈,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在这里好不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能不能放下了呢?”
“我好累,我想放下了。”
汪城抬头看了眼母亲,理了下她额前的碎发,柔声说:“妈,我这次回去遇见了一个人,是我的高中同学,叫宋哲,你还记得吗。”
想起宋哲的模样,汪城的笑容也加深了几分,语气也温柔起来:“我以前做错了很多,对不起他,可我现在想补偿他,妈,你知道吗,除了你,只有他真心对我好。”
他跪坐在轮椅边,将脸埋进母亲的手里,低声沉呢着:
“我会让你骄傲的,我会像你说的那样正直做人,绝不让别人再说闲话。”
“妈…你可不可以…”
“再看我一眼呢…”
汪城跪了许久,才慢慢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他推着汪母走回病房。
母亲手心的温度似乎还未曾消散,让汪城感到丝暖意,这辈子,母亲为爱生,为爱死,到头来最终为爱成痴。
他将母亲扶回病床躺好,才笑着对她说:“妈,我走了,你在这里好好养病,我有空就会来看你。”
说完,汪城起身走出病房,当他最后次回头时,看见母亲依旧痴傻得看着什么,眼中一片死寂。
回到省城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汪城打开家门便看见宋哲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
他换下皮鞋,轻声走过去,坐下身来细细打量宋哲。
这小猫估计是累坏了,看是刚回来便抵不住困意蜷在沙发上睡去。
汪城宠溺的笑了笑,俯身将宋哲抱起,稳步走向房间。
宋哲似乎被这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的说了声:“汪城?”
汪城将他放在床榻上,帮他脱去外套又他盖上厚被,掖紧被角,看着宋哲全身放松的哼了一句,也被逗得露出笑容:“累了吧,快睡,明早我给你做好吃的。”
宋哲困得睁不开眼睛,连续二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几乎要了他的老命,神志即将涣散,他却还是嘟囔着嘴说:“我后天要飞趟美国,在家过不了年了。”
“没事,”汪城揉了揉他的头发,眼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水,“我等你回来。”
“嗯。”说完这个字,宋哲再也抵抗不了困意,沉沉睡去。
汪城起身关上放灯,掩门退出房间。
今天的宋哲又像过去那么可爱,看得他心里发痒,他要好好准备下明日的早餐,说不定宋哲一高兴,又与自己重修旧好。
他藏不住喜悦的笑意,清洗完身子也回房睡觉。
宋哲一大早便起床了,匆匆吃了汪城准备的早餐就急忙出门去机场。
等待傍晚时才回到家里,他靠在沙发上几乎累到虚脱,汪城坐过来坐在他身边心疼的说:“怎么了,不是明天才飞吗?”
“今天去公司培训,”宋哲叹了口气说道:“明天早上8点飞美国,这是我第一次飞长途航线,以前都是飞亚洲航线。”
说着,宋哲有些兴奋,打起精神来对汪城道:“这次去美国会在纽约逗留两天,我可以好好去逛逛美帝的商场,听说像梅西百货的东西都很便宜。”
汪城被他这购物欲引得莞尔,伸手撩拨了下他的头发,柔声说:“你呀,就是爱买买买。”
“切,”宋哲表情娇俏的朗声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千金难买心头好,万金难买~~”他看向汪城,皎洁一笑:“小爷喜欢~”
“哈哈哈,”汪城被他看得乐不可支,大声笑出来:“是是是,宋小爷,只要您高兴,怎么着都行。”
“嘿嘿,”宋哲也笑出声来,想着这几日对汪城十分冷淡,有些难为情的问:“你有什么想买的吗,我到美国给你带回来。”
他注视着宋哲的眼睛,眼中如有汪洋大海:“我没什么想买的,但是如果你给我带回礼物,我会非常高兴。”
宋哲也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微微撇过头应声道:“行,我到时候看着办。”
之前的失望不是不记得,但他始终舍不下汪城,两人冷战了这些天,他心里也很不好过。
第二天天还未亮,汪城便开着那辆MINICOOPER送宋哲到达机场,等靠在航站楼停稳,宋哲要下车时又有些舍不得。
他转头看向汪城,噘着嘴说:“我要走好些天呢。”
“我知道。”汪城握住宋哲的手,温柔的笑着。
“等我回来,咱俩好好谈谈。”宋哲微红着脸说。
汪城点点头,眼里深不见底:“好,到时候我们好好谈。”
宋哲抿抿唇,似是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深深望了汪城一眼,朱唇微启的开口道:“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一定会等你回来。”汪城坚定地说。
怕是越留越不舍,宋哲咬咬牙,最终狠着心下了车,临要走时又转过头,透过车窗对汪城喊道;“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汪城心也揪成一团,连连点头应道:“我一定会等你,无论多久,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
“嗯!”宋哲看着汪城,甚是留恋的说:“那我走了。”
汪城微微笑着,宋哲这孩子气的表情柔软了他的心:“去吧,路上小心。”
宋哲点点头,最后看了汪城一眼,便转身走进机场。
清晨的阳光温暖袭人,薄薄的洒在大地上熠熠生辉。
宋哲满怀希望的登上前往纽约的航班,唯盼望早日结束工作回到家里。
他想对汪城说,自己愿意一直做他的朋友。
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哪怕有天他会离开,自己都愿意继续等他。
因为他心里从未忘记他的身影。
当飞机缓缓升入上空,宋哲不知道,一场真正的灾难即将降临。
那是他人生里第一次面对生死,也将做出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新改第十六章,跪求笑纳
第17章 命悬一线
飞机自省城起飞,沿北极圈海岸线飞行,历经20个小时达到美国纽约肯尼迪机场。
乘客们在长途旅行中大多已经沉睡,宋哲细心地为他们关上夜灯,拿去毛毯与眼罩,不断来回巡视机舱内是否有异样,待黄昏时分才与另一位同事换班到休息舱内小憩。
宋哲正闭着眼睛昏昏欲睡,不知怎的右眼皮一直跳动,也许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连身体都提出抗议。
想到汪城在家里正等着自己回去,他的脸上渐渐浮出温暖的笑容。
那个傻瓜,估计这段时间一直被自己冷着,心里定是着急坏了。
等到了美国,得去给这货选个礼物,好好慰劳这贤惠的家庭主男。
宋哲刚眯了两分钟,就听见有乘客不断在按着呼叫铃,另一位空姐正在操作台准备晚餐,其他同事也在机舱内服务,等了两分钟,宋哲见始终无人应答,便起身走向这位乘客的座位。
按铃的是一位中国老太太,她脸色煞白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合十双手向神灵作揖,宋哲走过去微笑的询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老太太见有工作人员走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满脸惊恐的指向窗外,开了好几次口才语不成句的说道:“机翼…机翼….机翼在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