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白耀以前是不是在保密局工作啊,竟然能瞒他四年。他是不是还打算继续瞒下去?到头来,总归是自己天真了。
顾策玄以为自己会大发脾气,揍白耀一顿,然后潇洒转身,附带一句“老子不稀罕你,没了你还有大把妹子等着我呢”,可是他没有这样,他平静到自己都害怕的程度。像往常一样回到白耀的家,拉出自己的行李箱,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
白耀回来了,静静地靠在卧室门框上,声音低哑,让顾策玄错觉这人在哭,但这人再凉薄狠心不过,又怎么会哭呢?
“你知道了。”
他的问句一如往常,没有疑问语气。
顾策玄抬起头,见白耀的目光仍然那么平静,心中最后的一丝希冀也消散了。这人怎么会解释,又解释什么?他如果说他是真爱,自己会相信吗?
顾策玄很快低下头,继续整理他的东西,他没有看见白耀脸上一闪而过的迷茫和悲伤。
从始至终,顾策玄没有说一句话,保持着高姿态走出了白耀的家门,趴在自己车里大哭了一场,边哭边骂自己蠢货。
白耀愣愣地站在落地窗前,漂亮的眼睛很久才恢复神采,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傅之云的电话。这个世界上能让白耀信任的只有一个人——前提是顾策玄不算在内——这个人只能是傅之云。
“所以呢,你想让我充当你的感情顾问?”傅之云说。
“我只是……想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白耀垂着头,微长的头发遮住了他半边眼睛:“不知道。我现在没有什么是知道的。”
傅之云想了一会儿,说:“你还记得那一年我们去苏丹被暗算,有一颗子弹擦着你的心脏过去了吗?”
白耀轻轻摸了摸胸口。那个伤疤一辈子都去不掉了。顾策玄有一次趴在他胸口上问过这个伤是怎么来的,他没说。
“我当时问你怕不怕,你说不怕,因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没有多余的惦念。那么现在,你再问问自己,还能坦然地跟我说不怕死吗?”
白耀沉默了。
“很多人一辈子都找不到生的理由,你既然遇到了,为什么要轻易放弃?”
一语点醒梦中人。
西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顾策玄,俗话说恋爱的人智商都低,失恋的人智商更低,他们这两个智障凑在一起只能更加糟糕,况且别人的感情自己也不好评论。
顾策玄自我调整了几天,修复能力还算可以,深吸两口气后扔掉了手中未点燃的香烟。
“我们出去吧,别让科特他们久等了——”顾策玄话没说完,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听,是小汉伯斯的着急的声音。
“顾先生,你有没有见到小主人?”
“九渔?”顾策玄看了看西晏,下意识开了扩音,说,“没有啊,他不是在意大利跟之川住一起吗,我怎么可能见到,出什么事情了。”
小汉伯斯这时候也是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了,把所有认识的人的电话都打了一遍,不断祈祷小主人只是在跟他们开玩笑,不愿意往坏的地方想。
“小主人不见了!今天主人在公司很忙就让司机和两个保镖先带小主人回去睡觉,可是直到半夜小主人还不回来,我们出去找,在路边找到那辆车,司机昏倒在方向盘上,满头满身都是血,那两个保镖也晕在了旁边的绿化带里,小主人不见了!”
顾策玄也急了:“那还不快报警啊,你问我有什么用!”
“早就报了!三少爷带领所有在岗的行动组出去整整找了一天一夜,一点消息都没有。”
西晏只觉得满脑子嗡嗡响,惊得几乎要站不住,要不是顾策玄手快托了他一把,他可能直接摔地上了。
怎么可能呢,九渔才八岁,除了平时贪玩了一点,完全是又有礼貌又可爱的一个小包子,谁会想到伤害他呢?
小汉伯斯急急道:“顾先生,麻烦您也帮着留意一下!对了,先别告诉三少爷夫,不然我怕他太担心——”
顾策玄说:“晚了。”
“什么?”
“他就站在我旁边,都听见了。”
小汉伯斯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昨天傅之川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先别告诉西晏,万一西晏着急忙慌也出了什么事情,可真要天下大乱了。
西晏再也不听小汉伯斯劝他的说辞了,他完全听不进去,他要马上订机票去意大利,马上!
顾策玄“啧”了一声,赶紧追出去,顺便跟科特他们打了个招呼,说家里突然出了急事要回去处理,他们表示理解,还催他快点走吧,下次有机会还可以再聚,急事耽误不得。
顾策玄冲出茶餐厅,西晏已经开出去老远了,他想西晏的车技本来就不太好,万一路上出车祸就糟了,于是他立即坐进车里,一脚油门直接踩到底,至于路上会被拍下多少次、后面要交多少罚单、会不会被记者大肆报道顾设计师和西导演一起急匆匆出现在机场的事情,谁都顾不上了。
夜风冰冷,一辆黑色的超跑从弯道拐出来,幽灵般穿梭在黑暗中,发动机的轰鸣声很快被一阵尖锐的擦地声取代,轮胎与地面摩擦出一串小火花,刹车碟几乎不堪重负,与此同时,车灯全部打开,再加上方向盘上的荧光,清晰地映出了驾驶员的脸——傅之川。
“给你三天时间,马上到斯泰尔维奥山口——你这么爱玩车,不会不知道这是哪儿吧。三天之内你要是不到斯泰尔维奥山口,你儿子就会没命。”
“克里斯·格里高利,你这是在向我下最后的挑战吗?”
“是的,你说对了。”对方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愉悦,“我们都是喜欢直接的人不是吗?一局定胜负怎么样?”
“如果我说不呢?”
“那你们的行动组会损失多少人我就管不着了,腿废了这么多年,我的努力可不比你们少。而且……我可以先让你听听你儿子的声音。”
接着,对方似乎把手机拿开了一点儿,很快傅之川就听见了傅九渔带着哭腔的声音:“Daddy……”
傅之川沉声道:“九渔,别怕。”
“嗯。”傅九渔使劲吸吸鼻子,睁大了眼不让泪水掉下去,“九渔不怕。”
只允许傅九渔说两句话,克里斯又把手机拿了回来:“不准告诉任何人,你必须一个人过来,如果让我发现你报警或者身上携带着什么通讯设备,你儿子的脑袋就会“砰”——炸开花。”
“你究竟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突然兴致3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起来了想玩一场赌命赛车。你从山下开上来,我从山上下去。”
“然后呢?”
“然后嘛……”克里斯笑了两声,像昏鸦嘶哑的叫声,“当然会撞在一起,看谁先怂。”
“这对我不公平,如果我撞了你,虽然是我赢,但九渔还在你们车上。”
“对,那又如何。游戏规则是我制定的,怎么玩就看你了。就说敢不敢来吧?”
“奉陪到底。”
傅之川回忆着克里斯的话,直接把手机从车窗里扔了出去,然后从方向盘下面一个隐蔽的小格子里取出一个纽扣大小的金属物,摆弄了两下,听到“滴”的一声响之后又放回去,这才开门下车。
他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四周死寂到只有鸟和虫的动静,夜晚的飙车族一个都没有,看来是被清场了。
又过了十分钟,山上传出隐隐约约的声音,一开始是平稳的“嗡”,后来因为颠簸和晃荡而成了“吱”——引擎声,傅之川绝不会听错。他再度坐进车子里,慢慢启动。
一路上,只有引擎的声音打破沉寂,冰冷的风从车窗里灌进来,冷却愤怒的温度。如果白耀在这里,他会惊奇地发现,傅之川此时的神情跟拿着尖刀抵住敌人咽喉的傅之云完全重合,专注而锐利,深邃而嘲讽,仿佛眼前的一切尽是死物。
近了,越来越近了,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黑点,傅之川的神情仍没有丝毫变化。
“父亲,父亲!”坐在驾驶座的亚瑟反倒是四个人中最先慌张的一个,“还要过去吗,真撞上了怎么办,我们不是只要把这小孩弄死了就已经狠狠地报复他们了吗?”
克里斯看了看亚瑟,语气温柔而蛊惑:“我的孩子,不要担心,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你尽管开就好了,还能再加速吗?”
亚瑟手心出汗,方向盘上已经黏糊糊的了。
“难道你不相信我?”克里斯微笑。
亚瑟忽然瑟缩了一下,连忙摇头:“不,我相信您,无条件相信您。”
被横放在后座上的傅九渔一边注意着他们的谈话,一边把手放在背后,悄悄地使劲拉扯手上的胶布,直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针筒。
“知道这是什么吗?你不会想要它进入你的身体的吧,那就不要乱动哦。”克里斯依然是笑着的,他仿佛有几十年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傅九渔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中只有防备而没有惧怕。爹地告诉他不要怕的,他相信爹地,也相信自己。
克里斯笑得更开心了:“不愧是梅斯菲尔德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有几分胆色。简直像当初的我。”
说话间,两辆车之间的距离只剩下百米了。
“父、父亲……我……”亚瑟额头上也开始出汗了,他的脚无意识地在毯子上摩挲。
“别担心,孩子,快点开吧,傅之川一定会避开的,他绝对不会想要撞死自己的儿子的,你不需要害怕。”克里斯抚摸着亚瑟的汗湿的头发,语气近乎宠溺了。
亚瑟只能遵照父亲的吩咐,因为他毫不怀疑,如果他现在停车,克里斯会把针筒直接扎进他的肩膀上。克里斯是个疯子,而他,亚瑟·格里高利,不过是一个疯子的附庸。
距离更加近了。
以现在双方的车速,不到一分钟,他们就会撞在一起,然后玻璃碎裂,汽油泄漏,发生火灾,要么摔下山路变成烂泥,要么困在车里化成飞灰。
仿佛看到了那个画面,火光里的挣扎,金属上的鲜血,交织成残酷和美丽的乐章。
克里斯的眼中已经没有黑暗了,他听到耳边魔王的引诱,眼神时而专注,时而迷离。
“来,跟我去,可爱的孩子!我要和你一同做有趣的游戏;海边有许多五色的花儿开放。我妈有许多金线的衣裳。”
“伶俐的孩子,你可想跟我同行?我的女儿们会伺候你十分殷勤;我的女儿们夜夜跳着园舞,跳着、唱着、摇着你使你睡熟。”
那是老格里高利在他小时候给他唱的摇篮曲。
“傅之川!你疯了!”
“滚开!”
“我们都会死在这儿的,快停下!”
“啊啊啊啊啊——”
克里斯最后的意识中是亚瑟惊恐的声音。
第83章
A-alive 活着
傅之川已经昏迷不醒两周了。
梅老爷子亲自出阵,带着行动组在傅之川开启信号发射器的时候就连夜往斯泰尔维奥山路赶, 终于在第二天早上发现了仍在熊熊燃烧的汽车残骸和倒在二十道弯下的四个人。
傅之川浑身是血, 死死地护住傅九渔,傅九渔昏睡着, 怎么叫都叫不醒,好在他们两个人呼吸虽然微弱,总归还是有的, 而那边的格里高利父子全身皮肤焦裂,是真的死透了。奇异的是,他们两人的姿势很奇怪, 亚瑟的一条手臂似乎是伸出去想抱住克里斯, 克里斯的两只手却抵在亚瑟胸口, 把他推得远远的。
或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克里斯是希望亚瑟活着的。
梅老爷子沉默了好半天, 忽然笑得老眼湿润:“如果我是一名伟大的画家,我将为这幅画取名为父与子。”
傅九渔被注射了药物, 但不是致命的, 医生说很快就能代谢掉。他被傅之川死死抱在怀里, 除了手脚划破和磕伤了一点就没有大碍了,而傅之川……
西尔维也夫人一天内签了三张病危通知,无数次想要哭出来,一想到西晏还守在旁边,怕更刺激他, 她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傅之川是她最小的儿子,是她唯一没有在小时候给予关注和照顾的孩子,但他却是三个孩子里长大后最孝顺的、陪她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她一直很愧疚,她希望傅之川以后能找个温柔的女子,再给九渔添个弟弟妹妹,然后幸福安康地过一辈子。对于傅之川和西晏的感情,她不是没想过阻止,她不反对同性恋,但也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忍受反对者的指责。不过后来,她还是尊重了儿子的选择。
尊重不是支持。西尔维娅是在傅之川昏迷的这两周里打从心底里接受西晏的,看到这个孩子一下飞机直奔医院,缩在手术室门口的凳子上一言不发,神色平静到吓人时她有种可怕的猜测——要是阿川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西晏恐怕也活不了。
傅之文接到消息,立马从美国回来了,他和西尔维娅换着班看顾傅之川,但是西晏不肯休息,不管有没有别人在,他都固执地待在病房里。最初的几天,西晏什么东西都吃不下,顾策玄给他倒水喝,他呆滞的眼睛才会转上两转,可是喝了没两口就吐了,肚子里没东西,吐的都是酸水。
看着西晏的下巴越来越尖,整个人越来越憔悴,小汉伯斯每天都骂自己,干嘛嘴那么快,应该先确认一下再说话嘛。然而,转念一想,要是傅之川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西晏却不知情,事后他一定会被吓得更严重的。
威尔赫尔他们本来每天担心傅之川,结果傅之川的情况平稳得没变化,西晏却好像比躺床上的那个更要没命了,真是急得不行,谁去劝都没用,看着西晏呆滞的表情,他们都忍不住眼眶酸酸。
还好后来傅九渔活蹦乱跳了,过来安慰着西晏,图澜、纪小筱、何子昌等华夏的好友也打电话宽慰他,他那吓人的状况才稍微好一点,但还是吃得少,整晚整晚失眠,瘦了一圈又一圈。
傅九渔特别听奶奶的话,奶奶让他看着西爸爸,不要让西爸爸做出什么傻事来,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傻事”,但傅九渔还是很认真地贯彻奶奶的指示,使劲浑身解数就想逗西晏笑了一笑,可是西晏扯着嘴角都笑不出来。
上了厕所回来,看见西晏对着病床双眼无神地流眼泪,九渔小朋友心里一咯噔,莫非哭就是奶奶说的“做傻事”?对啊,哭多了会脱水的,对身体不好!
这样一想,傅九渔赶紧冲上去往西晏怀里跳,亲亲抱抱摸头杀,努力地撒娇卖萌。他哪知道西晏越看他就越伤心,万一傅之川不在了,九渔怎么办,自己又怎么办呢?
傅之川啊傅之川,为什么还不醒呢,你不要你的两个宝贝了吗……
西晏垂着头,痛苦地闭了闭眼,头痛欲裂。
“西西!西西!”傅九渔突然勾着西晏的手指喊了起来,“我看见爹地动了,爹地动了!”
闻言,西晏猛地抬起头,恰好陷进了那迷人的蓝色深海中。
B-bride 新娘
西晏是被脸上细细密密的亲吻给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推了推傅之川:“别闹……”
傅之川心疼地抚着西晏的额,不知道这家伙多长时间没有睡觉了,他醒来后,西晏才能做到安心地闭上眼,傅之川简直不敢想象,之前那两个礼拜西晏究竟是怎么撑过来的,他是不是又回想起了世界末日呢?
静静地抱着西晏想了一会儿,傅之川做了个决定。
出院那天,顾策玄和家人们都来了,傅之川笑道:“我又不是残了,你们至于吗?”
西晏回头瞪了他一眼——不准说死或者残。傅之川立马噤声。
哎呀,儿子竟然处于下风。西尔维娅捂着嘴笑了笑,又想起一些事情来,对傅之川说:“蔻梵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可以反过来告阿玛依蒙诬陷诽谤了。”
其实当初阿玛依蒙派人混在学徒里进来窃取设计稿的证据小汉伯斯一直好好地保存着,后来顺着那批以次充好的假货的发货程序查下去,他们又揪出了两个收了钱而在检验成品时进行狸猫换太子的员工,物证人证俱在,风水轮流转,这次该阿玛依蒙名誉扫地了。
傅之川和西晏一辆车,西尔维娅抱着傅九渔和威尔赫尔坐一辆车,最后面是顾策玄、梅老爷子和傅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