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完本[古耽]—— by:书归

作者:书归  录入:05-19

而我也确然比不上沈山山的,这我多少年来都认。
可我同梁大夫不一样。
沈山山去了哪儿于我并无所谓,只要他自个儿觉着换一处待着就能好些,那我也就替他高兴。

沈山山辞台入司后,时候将将翻年,我爹曾有一句话落在晚饭桌上:“……善任者无处不善任,浑浑者天下皆浑浑。”
我醒神半日才发觉他头半句夸了沈山山,后半句却是在骂我,便自觉有些闷地搁了碗瞪他。
大哥常在营中住,二哥那时已调去了河南道上,饭桌上就只得我与我爹。爹不是没见着我气闷,却只瞥一眼我搁下的碗:“怎么,不吃了?”
我干脆赌气道:“爹,您这么说了谁还吃得下?我干脆搁饭桌上也浑浑得了。”
然爹却懒得理我,见我不动,只使筷子把我跟前儿的肉片儿碟子给划拉走了,径自继续吃着。
我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并没有要将那话改口的意思,遂也弃了,只同他道:“这肉片儿卤得还成,爹你喜欢就让厨房再加一碟儿。”
然我一片孝心却只换来爹一句训:“念有所节、欲有所制,别做什么都没完没了的,够了也就行了。”
我就更气闷了。
八年中,我爹这人是没变的,却也是变了。不知是我当年的笨法子叫我爹打我骂我多时终还是生出些不忍,还是我在台中晋升叫他明白了我也能踏实做事儿,总归这么徐徐渐渐地每年多点儿话少点儿打,到了我二十三四岁的时候,我忽有一日发觉我与他言谈竟能心平气和起来,他也可半夜来我屋里让我劝劝大哥甭分家了,就连朝中琐碎也能偶或谈上两句,他要是兴致不错,偶然也不吝提点我两句儿,却只是那不能提的还是不能提罢了。
一旦他知道我又上宫里去了,那我该挨揍也还挨揍。
然就算他揍我,我该入宫的时候,却还入宫。

那之后过了几日,我有回入宫是不大想得通了,便在尚书房外的阑干上坐了问皇上:“皇上,你说我爹这样待我,他心里那坎儿究竟是过了还是没过?”
那时皇上坐在我旁边儿,执着饵料正往塘子里喂鱼,闻言手稍稍顿了顿,像是极平静地笑道:“你爹约摸是过了你瞧不上姑娘的那道坎儿,却没能过了你瞧上个皇帝的这道坎儿。你不如别同他提这事儿了,你不告诉他不也不挨揍么。”
“常提提他不定就惯了呢。”我跟他笑,“瞧上你有什么不好的,你比多少姑娘都俊啊,也就我爹没眼光。”
“你爹何得是没眼光的人?”皇上闻言睨着我笑了笑,可扔了饵料擦过手,他面上的笑倒是又渐渐隐没一些,却也同我一起坐着,又静静听我讲些不着边际的事儿,手指抚着我后颈深深看着我,偶或也再笑起来轻轻揉揉我后脑勺,却只不怎么言语。
自打我去年秋末与沈山山查了盐案回京后遭过次事儿,他就时常这样,虽然总笑,却总很沉默似的。
八年过去了,皇上变得更似个皇上,手腕渐渐更为老沉,处着朝中政事儿惯是顺遂的。他面上神色常常随和,愈发叫人瞧不出名堂,他实在想着什么便也更叫人难以猜度了。
大约他心里是有事儿的,我并非不在意。可他是个皇上了,他若不说什么,我也不便问起来,如此同他说过两句,见着时候该出宫了,我只能告了退要走,然临着转身他却又叫住我,便是那时候,他忽而头一次问我一句:“清清,你如今也大了,就没想过自个儿出去住?”
我愣了愣,略想一想却也笑道:“怎么不想,但我凭着我的俸禄,哪儿来的银子置业呀。皇上,京城的地价儿可贵着呢。”
皇上听言有些好笑:“稹大人如今都是个中丞了,能不能就别跟朕哭穷了?”
他近前勾着我下巴亲了亲,垂眸看了我一会儿,忽而轻叹道:“……算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罢。”
我那时候迷糊着也就应了,却并不懂他是知道了什么。
过了半月我上京郊查案回来,又再度顶着一脸青去上朝时,他一见之下终究还是生气,先是在朝上斥了我爹一句,下来竟还特意将我爹点去偏殿训了话。那之后又过五日,早朝后他特地将我留下,说他自个儿在京中有几处宅子景致不错,叫我要么选一个住进去算了,省得在家里受大嫂和我爹的气,没得还被两个侄子闹腾。
那时他缱绻握着我腰上的玉佩摩挲,望向我时连眼角都带着笑意,我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他想的是我因没有去处才不能搬出国公府,为了叫我过得安生,他万机之中还悉心替我备下了宅子,替我寻了去处。
实则多少年里他待我到头来总是好意,也真已做得很够,然我却根本放心不下家里的祸患,便也寻着东城宅子的由头拒了他,辜负了他一片心。
那时他却只捧过我脸去亲下一口,是很平静而温和的,甚至还笑着,一点也不生气。
那时我瞧着他背影,仿佛只觉有把钢刀正破了刃似地往心口上粗砺地割着,满胸当中都是愧。
因为过去两三年里各处来国公府走动的更多起来,我爹不着家的时候也多,年关过了,定安侯府与亭山府的人就更是常客,多数时候他们来了,谈话都是在我爹书房,一旦落座,我爹就不许我再走近了。
我明知道他们在议什么事儿,甚至明知那事儿已渐渐近了,可这事儿我却依旧没有告诉皇上。
然我总觉着,皇上应是早已察觉了,不然许多事情不会那样凑巧。
年初亭山府上被人参了杖责虐下,到现今定安侯府闹出了擅权弄事的案子,皇上还将沈山山提到我面前来敲打一次,一切都有些晦然,在我看来却又万分昭然。我总觉得皇上应是已对我爹心存反义之事心知肚明了,而皇上也惯常沉稳,惯常有所察觉之事便会有所防备,如此旁敲侧击,不过是要令我爹知难而退。
可我爹这造反大业坚坚毅毅地备了整整二十年,若如今正是他觉着时机到了的境地,他又怎会轻易就放手?
爹的大业我从未插足,为此吵架却吵过不止百次,他却也一如既往。事到如今我再劝也不知叫从何劝起,而无论我从何劝起他大约也都不会听的,如此我总盼着,这造反只要能晚一时就好,能拖一时都好。
可眼下梁大夫已就定安侯这案子去了骁骑营查事儿,我待在台里点折子大约也不知何时能将梁大夫等回来,看着时候还不如去骁骑营瞧瞧情状,好歹也能寻大哥知会他一声,叫他可别一根直肠子捅到底,让梁大夫一问就什么都问出来了。
如此想着我就起了身,底下几个小侍御史见我要走,忙忙叫住我:“老师老师!这案子就快结下交给梁大夫了,要不……您先替我们瞧瞧罢?”
我一一看他们一眼:“瞧什么瞧?回回交到梁大夫跟前儿都要我先替你们瞧瞧,你们怎不说把俸禄也都孝敬给我瞧瞧?——案子结了就交上去,没做好就去立着受骂,受了骂就学会了,矫情什么?朝廷养你们白吃饭啊?”
他几个闻言皆缩了缩脑袋,也就不敢再说,只一一点头送我好走。
瞧着他们那唯唯诺诺的模样,我只觉得他几个比我与沈山山当年入班的时候简直差了老远。
究竟差在哪一点,我一时想不出,心底的失望也就终究说不出,便只好拾了名牌儿授印往乾元门出宫。
可正当我走到玄德门往南的空地儿上时,还没到乾元门,竟忽而听见四下遥遥传来紧促钟声。

紧促惶然的钟声伴着大鼓,齐齐敲打着好似暴雨击石,一声接一声地逐着我脚下的青砖赶来,急得就像是征战中有大军迫近,叫我觉着地都在颤。
惊慌中,我忽而想起当年先皇驾崩时候的大钟长鸣,一时听闻钟声,吓得连心肺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正待细数那钟声几响,却竟又骤听有兵甲之声徐徐靠近——回头往身后宫墙看去,只见各处禁军已速速往场上编列而来,俨然齐整,已分出数列带刀持盾的兵士层层围起了禁宫高大的红墙。
还在场上的侍卫也都紧张起来,一一横兵持剑,其余在场的宫人已有惶然哭叫起来的,不知谁喊道:“七声钟!——七主变,是宫变了!外面有人造反!”
一时有宫女儿杂役尖叫着四下躲闪,混着摩肩接踵的甲兵之声,直把我魂魄都要惊裂,只觉登时寒意从脚底而起,冷汗由着背心四散,此时抬目望去,却见着南宫乾元门忽而轰然打开,两个骑兵驾了快马匆匆奔入,高声呐喊道:“速速列兵!速速列兵!城外骁骑营揭旗反了!火速报入宫内!——”
我听得就地一个摇晃,几乎眼前都泛了丝青黑——骁骑营?梁大夫正是去了骁骑营查事儿,骁骑营怎会此时反?
骁骑营治在亭山府手下,骁骑营反了即是亭山府反了,而亭山府与定安侯府手足为谊,与我爹共谋造反之事,如此岂不是我爹反了!
我忽而虚虚浮浮地拔腿就往衡元阁跑,周围宫墙花树昏花倒退,也不知跑了多久才进了衡元阁的院子,却见所有人都惊慌地聚在院中,一一扫过众人的皮脸,却见三公之中一个都不在,自然没有我爹。
“稹……稹太傅呢?”我一一抓着能看见的人厉声地问,终于有一个懦懦答我说:“三、三公一道儿入宫觐见,太傅大人也……也去了,走了有一会儿了。”
此言宛如一盆火星子扣在我脑门儿上,炸的噼啪作响,引我想起那无数个话本儿里挟天子令诸侯的戏码儿,忽而叫我心擂如鼓更加慌乱,捞起袍子就往禁宫跑去,一路跌跌撞撞奔到了层层甲兵外头,却被侍卫横刀拦下,当先一个向我道:“宫门戒严,大人不得入内!”
我连忙抖着手往怀里去掏,掏了老半天儿才找出怀里那皇上给的通行金牌来,往他面前颤颤一举。
禁军一见此牌,四下相看一眼,一层层禀到领头人那儿,领头人又看了看我,到底终于稍稍开了些宫门,叫人悉索给我让出一细溜儿的隙缝,我便赶忙抓着金牌儿往里就跑。慌慌冲到了尚书房外,却见此处更是被护卫得甲兵林立、弓箭环肆,我捏着那金牌儿他们也不让我进去,只等人进去报说御史中丞求见。
不一会儿,里头迎出那与我相熟的小太监,他惶急望我一眼,便领着我绕入尚书房后院:“清爷,您今儿不该歇着么,怎会在宫里?”
“皇上呢?”我急急地问他,说着就要往尚书房前殿上冲。
“使不得使不得!”小太监连忙拉住我:“清爷,皇上在同三公议事儿。您先坐,您赶紧先坐下。”
“在议什么事儿?外头究竟怎么了?”我不由他推坐了,反一把抓住他胳膊,“我爹呢?稹太傅在哪儿?”
正此时,我忽听尚书房前殿伸出的廊子里有人且惊且疑地唤我:“……清清?”
我立时抬头,只见红柱镂空的照壁后,果真是皇上穿着一身龙袍匆匆从前殿转出来。
一见他还好好儿的,我立时心下为之一松:“皇上,我——”
“朕还派人出宫去接你了,原来你竟在宫里。”皇上已经几步走来拉住我胳膊,拧起眉细细看着我问道:“你有没有伤到?”
我连连摇头,攥紧他袖口问:“皇上,外……外面怎么了?……他们说,骁骑营的反了?”
皇上闻言眉心一抖,扶着我胳膊的手都一震:“……你已听说了?”
我直觉被他握住的手都是凉的,一时看着他垂眸深望我的双眸几近澈亮,忽觉满腔除了心虚便是对他的愧,终于眼下酸热起来,一忍再忍,终能勉力出声问他一句:“……是不是我爹……皇上,要他们反的,是不是我爹?”
此言让皇上一容的平静终于破出一道裂痕绽在眉心,一时他提气,仿若有许多话要言说,可他脉脉望着我,当先却只极力平静地说出一句:“稹清,你先坐下,听我——”
“——皇上,皇上……”我慌忙抓着他袖子噗通跪下去,“皇上,你饶了我爹吧……我,我爹他一把年纪了,他是不清醒了……”
“稹清,你起来。”皇上咬着牙拽住我胳膊,一次次将我往上拉,“你先起来听我说——”
“我求你了……皇上……我不起来,”我却只死死跪在地上,别的话也再不会说,此时只能心急到一味拽着他袖子苦求:“皇上你饶了我爹吧,求求你饶了我爹……你应过我的,你说过要顾念国公府的……”
“稹清——”皇上出声打断了我,终于凝起眉来,一手勾住我肋下将我放到石凳上坐下,又再度蹲在我面前抬头看入我双眼,静静道:“清清,你冷静些,你听我讲……”
皇上双手团住我的手,慢慢地说:“是,你爹是要反。可他反不是为造反,他是为平反。”
我渐渐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知是他说错了,还是我自个儿听错了:“……我爹平反?平谁的反?”
皇上沉沉道:“清清,二十年了,你始终想错了……要造反的从来不是你爹,而只是定安侯府。”
“——是定安侯,是沈府。”

第76章 山色有无


我只觉眼前景象一阵颠簸飘摇,皇上声音亦如隔了云花水雾,好似蒙混着,几乎透了风声。
我还望是自己没有听清,便愣愣问他一声:“……你说什么?”
然皇上握紧我指尖,闻言却果真再度答我:“稹清,造反的一直都是定安侯,是沈府,不是你爹。”
他此言仿若巨鸟陡然翱落带起疾风厉厉,却更如寒夜月下冷至绝顶的泉,霎时便把我由指到心冻了个实在,又实在清清楚楚地刻进我耳里。
我忽而手颤,颤得那冰绝冷意顺了胳膊一路爬到脖颈,再像是一双冰凿的枯手攀入我脑中狠狠地攥住,攥紧,手指扭捏深陷,将我血髓挤压,撕裂——
我听见自个儿的声音就似隔了个轮回,远到不能再远,弱到几近无息,却还絮絮叨叨地恳切劝着皇上:“不,不不……皇上,是我爹逼他们的……不是沈府要反的,定安侯爷他们——他们都是被我爹逼的,要反的是我爹……真的是我爹——”
“清清,”皇上敛眉望着我,用力按住我手背:“你先别说了,清清,你先停下——”
“皇上,你、你饶了他们,不关他们的事儿……”我连忙反抓了他手指再度瘫跪在地,“皇上……是我错了,是我没告诉你,是我有罪我该死……我国公府……我大哥——大哥二哥都知道……是我家,一直是我家要反……不是定安侯,不是他们……你饶了他们吧,求求你饶了他们……皇上,都是我爹不好,是我爹不清醒了……”
“别说了稹清,你先坐好……”皇上压了薄怒弯下身来,拉着我胳膊将我捞起就像捞着一滩泥。待我再度坐在石凳上,他便双手捧起我脸,轻轻嘘声止住我说话,又凝目望入我眼里一句句徐徐道:“……清清,你听我说,眼下没有功夫多讲——前殿三公四将都在,你爹也在——他在的,他没有反,是骁骑营反在南城营地,业已同城北兵营的定安侯窜结起兵,此时两军夹京城南北,已兵临城下,见状是想鱼死网破。我与你爹虽早有布置,但事出突然,比我们所料都早太多,你大哥和梁大夫还在他们手里,我现下得回前殿同众卿商议如何化解——清清,我知道……二十年了,你眼下接受不了没关系……你先坐一坐,待此时熬过去,你爹会来同你解释……好不好?”
皇上已极尽了温和地问我,可我却如被蜡油浇堵了鼻口,已闷顿到一句话都答不出——他说的每一句于我都是陌生,每一句我都想问他为什么,可我一句都还没问出来,前殿已慌慌遣来黄门侍郎请他回去。
氤氲中,我只见皇上垂眸低低叹下口气,终于将双手从我颊边放开,手指点水般揩过我眼下。
转身再去前殿之前,他最后轻拂我后颈道:“……清清,其实你知道?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我不知道我该信什么。
也或然是八年待在御史台,叫我永远都知道我该信什么,也早已知道我该信什么,却不敢去信。
——皇上说我想错了,是我二十年都想错了。他说要反的人根本不是我国公府,而是定安侯府,是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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