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让一让了。”
“嘿,别挡道啊你们!”
啧,又是哪个勋贵子弟当街纵马?
容佑棠鄙夷皱眉,尽量朝路边闪避,马蹄声越来越近,他自顾自贴着路边商铺走。
下一瞬
容佑棠耳畔突然响起“噼啪”响亮尖利的马鞭声,惊雷般炸开!
“啊——”
猝不及防之下,容佑棠失声惊叫,以为奔马失控要伤人,火速朝里侧歪头,敏捷向前一扑,而后一滚,几步飞窜跳上商铺前的台阶!
心如擂鼓,容佑棠还没站稳,却听见身后传来愉快嘲笑:“哈哈哈哈,哎呦呦,看你那胆小的傻样儿!”
第102章
七皇子赵泽武骑高头大马,笑得直不起腰,见牙不见眼,马鞭得意甩动,发出“噼噼啪啪”声响。
混帐纨绔!
容佑棠气得横眉冷目,长长吸了口气,梗在胸腔里,用力掸掸衣服上沾的灰尘。
官袍是青色的,此时遍布灰尘与点点汗渍,鬓角汗湿,脸颊也沾了灰尘。
“哈哈哈,哎哟哎哟~”
赵泽武前仰后合,笑得拍大腿,胳膊撑在马鞍上,伏身,乐不可支道:“嘿,反应挺快嘛,武爷还以为你得摔个嘴啃泥!远远地看着就觉得眼熟,果然是你小子。”
容佑棠一声不吭,埋头清理自身沾的灰尘——其实他在按捺怒火,缓缓深呼吸,以免一开口就忍不住痛骂混帐纨绔!
“哎,你哪儿去?怎的走路呢?”赵泽武好奇打听。
等了等,却半晌没得到回应。
“喂,你聋啦?刚当官就摆臭架子不理人了?”赵泽武不悦地质问,右手用力一甩,马鞭发出威胁意味甚浓的响亮“噼啪”声。
好个会投胎的混帐纨绔!
容佑棠站定,抬头冷冷道:“不敢。”
“你——”
赵泽武眼睛一瞪,而后才发觉对方敢怒不敢言的狼狈模样,他慢慢收起笑容,放下马鞭直起身子,悻悻然问:“没摔伤吧?武爷没想打你,不过吓唬一下子而已,都怪你胆小,大惊小怪,躲什么呢?”
“合着全是我活该了?!”容佑棠脱口而出,忍无可忍。
个小兔儿,吓得要红眼睛了 ?生气的模样也很好看……
赵泽武欣赏对方气得玉白透粉的俊美容貌,不怒反笑,抬手指指自己脸颊,提醒道:“你脸上沾灰了,赶紧擦擦,脏兮兮的刺眼睛。”
周围聚集了一圈老百姓,不少人目睹事发经过,都非常同情容佑棠——七皇子劣迹斑斑,堪称臭名昭彰,极不得人心。
容佑棠抬袖胡乱擦了两把脸,只想尽快脱身,拱手冷淡道:“七殿下好走,下官有事在身,失陪了。”语毕就转身。
“哎哎,站住!”赵泽武傲慢喝止,他刚从宫里挨骂出来,烦躁得劣性发作,特别想找乐子解解闷,怒问:“武爷问话,你不答?”
官大一级压死人。七皇子虽然只是挂了个低品闲职,但他的出身足够尊贵显赫。
跟粗鲁纨绔较什么真呢?
容佑棠摇摇头,竟然气得没了脾气,转身冷静问:“殿下问什么?”
“你哪儿去?”
“回家。”
“回家做什么?”
“侍奉父亲。”
赵泽武想嗤笑,可他只是鲁莽而不是痴傻,硬生生忍下了。
“家父盼子归,急等下官回去。百善孝为先,请殿下谅解通融。”容佑棠义正词严,用孝道人伦压迫对方。
众目睽睽,七皇子饱受眼神谴责,不情不愿道:“行行行,走吧走吧,赶紧走!可别说武爷拦着人不给回家尽孝道!”
“哼!”赵泽武忿忿怒哼一声,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哼!”
容佑棠也重重哼一声,转身疾步回家,打水擦洗汗渍灰尘、匆忙换上干净便服,骑马飞奔赶往北营。
小半个时辰后,他到达北营正门前二里处。
岂料——
隔着老远,他就看见七皇子一行人在前面空旷野地上溜达!
容佑棠大呼倒霉,当机立断,紧急勒马调头,准备绕路走南侧门。
但不幸晚了一步,赵泽武的随从已发现容佑棠!
双方僵持足足一刻多钟,眼看天色渐晚,无奈之下——
主帅议事厅内
“所以?”
庆王不轻不重搁下茶盏,威严问:“你们就在营门口争执推搡?”
“没!没有推搡!”赵泽武赌咒发誓,坚决道:“三哥,我知道容、容大人是你的人,怎会推搡他呢?真的是偶然同路才一起进来的。”
容佑棠惭愧垂首:“请殿下责罚。”
“你稍后回来领罚。”庆王虎着脸吩咐。
“是。”容佑棠松了口气,告退去寻宋慎,他对七皇子真是厌烦透顶。
“哎?”赵泽武眼巴巴看容佑棠获允离开,下意识想抬脚跟随。
庆王却说:“老七,坐。”
“哎,好。”赵泽武一向畏惧三哥,老老实实地顺从落座,屁股只沾巴掌大块的椅子,余光频频飘向门口,不停动来动去。
“你来北营所为何事?”庆王开门见山问。
“我、我……许久未见,非常记挂三哥?9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乩刺酵!闭栽笪浔鸨鹋づさ厮担程趾眯σ狻?br /> 庆王颔首,温和道:“难为你有心,但孝顺探望长辈更重要,你有长进,父母是最欢喜的。”
“唉!”
赵泽武无精打采,肩背耷拉,垂头丧气抱怨道:“三哥,我今儿入宫,给父皇、皇后和母妃请安,可好端端的,父皇又生气了,臭骂我好一顿!我最近明明什么也没做,安份待在府里,绝对没有花天酒地、仗势欺人,更有小半年时间没玩过小倌儿小妓儿——”
“行了。”庆王皱眉打断,他极反对弟弟吃喝嫖赌地虚度光阴。
赵泽武受伤地皱眉,垂头丧气,小声嘀咕:“你跟父皇一个样,连话也不想听我说、叫闭嘴!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父母兄弟姐妹都讨厌我、不待见我,你们都嫌弃我……”
说着说着,他悲从中来,难过得红了眼眶,抬袖按眼睛,哽咽诉说:“今儿我哥又特地跑来府里骂人,骂得可难听了!他说我不学无术、烂泥扶不上墙、毫无成就、一无是处,我俩一母双胎,他完全不给我留面子!有那样的亲哥吗?呜呜呜~”
赵泽武哽咽抽泣,伤心至极。
庆王愣了愣,继而怒道:“我要是六弟,根本不会责骂,我会打你!”
赵泽武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抬头,呆呆望着最敬畏的兄长。
“哭什么?”庆王横眉立目,恨铁不成钢地一撂茶盏,低声怒问:“六弟冤枉你了?他说得俱是实话,你确实浑浑噩噩,虚度光阴,一事无成!年底你们就及冠了,到时行加冠礼,众皇亲国戚必定捧场。按律,礼部官员会尽量挑好话赞扬皇室子孙的功德,六弟一贯勤勉上进,我不担心他,可你怎么办呢?”
赵泽武慢慢瘫软,后靠椅背,张了张嘴,却无可辩驳,窘迫地耷拉着脑袋。
“小时候算不懂事,十五岁出宫开府之后呢?这四五年间,你可曾做过哪怕一件能拿到加冠礼上被赞扬的正事?”庆王毫不留情面地问。
“我、我……”赵泽武憋屈苦着脸,啃咬尾指指甲,局促尴尬。
庆王闭目瞬息,略缓和语气,沉声道:“父皇从未要求儿女必须出类拔萃,我不是叫你拼命建功立业。只是,男人应该有担当,至少别总让家人操心担忧。你好自为之吧。”
“三哥,你别不管我啊,我也不想的!”赵泽武急道。从前相处得少,他憎恶铁腕冷酷的庆王,如今却发现对方刚正磊落的好处——无论倾吐什么,都不必担心成为把柄。
“谁拿刀逼你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了?”庆王威严问。
赵泽武吱吱唔唔,罕见地脸红耳赤。
“行了。你坐着等晚膳,顺便好好反省。”
庆王起身往外走,雷厉风行吩咐道:“我去巡营,半个时辰后回来问你话。”
“我也想去!”赵泽武一跃而起,心心念念想见小卓。
庆王强硬否决:“不准。”
“三哥,我保证不强迫他,您就帮帮我吧,求你了!”赵泽武紧随其后,心急火燎地恳求。他已经四个多月没见过卓恺,魂牵梦萦,寝食难安,无论如何放不下,执着得连他自己都惊讶。
“不准。”
一身轻甲的庆王干脆利落戴上头盔,大踏步往外走,众亲卫井然有序随从围护。
“三哥——”赵泽武苦苦哀求。
“听说,他去岁年中及冠,宾客满堂,请的主礼人唱了一刻钟才念完他获得的诸多成就,主要是高强武艺和忠顺谦恭、入孝出悌。你呢?”庆王头也不回问,随即走远。
他,指的是卓恺。
赵泽武原地僵住,定定不动,准确领悟了兄长的意思:
卓恺是青年才俊,你呢?
我配不上他。
赵泽武浑身无力,摸索着坐下,沮丧羞惭。
庆王准确戳中他一直以来逃避的问题:
假如我没生在皇家、只是市井小民,那绝对没有亲近他的机会。小卓是英俊帅气的武将军,我是死缠烂打的烂泥皇子,仗势纠缠,卑鄙无赖,把他气哭、把他逼得躲在北营不敢回家……
赵泽武自惭形秽,疲惫不堪窝在圈椅里,悲伤得呼吸都累。
与此同时
容佑棠斗志昂扬走去新兵营房,凭庆王的口允,跟相熟的参将说明情况后,在校场讲武堂等候片刻,见到了宋慎。
“棠儿,你是特意来看望我的么?”
噗~
容佑棠当场呛了半口茶,剧烈咳嗽,用眼神指责嬉皮笑脸的草上飞。
宋慎几步飞窜、一个跃起,中途竟能拧转身体,轻轻巧巧,稳稳落座,跷起二郎腿惬意地抖,玩世不恭,左边眉毛高高挑起,提醒呛茶的人说:“小心点儿,别呛坏了,回头庆王误以为是我欺负你。”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容佑棠勉强将茶水咳出气管,憋得红头涨脸、眼角泛泪,抬袖一擦,怒道:“你叫我什么?”
“棠儿~”
“少乱来!这是我爹才能叫的。”容佑棠认真指出。
宋慎见对方介意,立即见好就收,轻笑道:“容大人忒小气,不叫就不叫呗。”
“你才多大年纪?就把我当小辈了?”容佑棠顺势开始摸查对方底细。
宋慎促狭眯起眼睛:“我要是早成亲,儿子都有你——”
“胡说!”容佑棠打断笑骂:“我都十七了,你几岁成亲的?”
“我还没——”宋慎险险打住,倏然睁大眼睛。
“不会吧?看你也有四五十了,竟然还没成亲?”容佑棠胡诌,作惊诧状。
“哼。”宋慎玩味点头,笃定道:“小子,你在套我的话。”
容佑棠一身浩然正气,严肃道:“我下值特地来北营探望,你就是这样看待老朋友的?”他格外强调“老朋友”三字。
“得!是我招惹的你。直说吧,找我什么事?甭拐弯抹角的。”宋慎歪坐,整个人蜷缩在圈椅里。
容佑棠笑眯眯,友善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找你聊聊天。哎,你究竟多大了?”
“二十六、二十七?不记得了。”宋慎余光一扫门窗,暧昧轻佻问:“打听我年龄干嘛?据我所知,你家可没有姐姐妹妹。”
去去去!
容佑棠听而不闻,又问:“我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你呢?”
“唔……”宋慎后靠椅背,仰脸望房梁,沉思许久,落寞摇头说:“不知道。我是孤儿,先是在南方,出师下山后,天下四处逛了逛,折腾得累,几年前定居京城。”
“你们的门派叫什么啊?”容佑棠好奇问,紧接着大大方方道:“我发誓:除了庆王殿下,绝不外传!若有违誓言,叫我一辈子当个花生官!”
“南玄武门。”宋慎慢悠悠告知。
“南玄武?”容佑棠疑惑皱眉,自然而然问:“那是不是应该有个北玄武?”
“我们是分支,主门已经灭亡五十多年,如今世上只有南玄武。”
容佑棠对江湖门派有莫名的敬畏之情,肃穆颔首:“原来如此。”
“怎么?想拜我为师啊?”宋慎挑眉问。
容佑棠摊开手臂,自嘲苦笑道:“我资质差,文弱笨拙,不敢损毁贵派名声。”顿了顿,他忍不住问:“你就不怕我泄密?”
宋慎愉快朗笑,洒脱道:“我敢透露就不怕你泄密,出事了顶多咱俩一块儿死。”
“还是别了,都好好活着吧。”容佑棠婉言谢绝。
“庆王派你来打探‘镇千保’的?”宋慎懒洋洋问。
“不。”容佑棠正色道;“镇千保先是雇恶邻污蔑诬告,然后雇杀手郝三刀,我侥幸捡回一条命。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宋慎撇撇嘴,说:“他真够能耐的,仇家一大堆。”
——看来,镇千保确实还活着,他上次是诈死。
容佑棠坦率表明:“你有誓言在先,我不会胡搅蛮缠、强人所难。但,我准备找南玄武大师其余弟子,请求他们协助。”
“其余弟子?”
宋慎两道眉毛一高一底,唏嘘道:“当年师父去世时,只有我在师门,想飞鸽传书通知师兄师姐,却不知朝哪儿送!我独自料理的葬礼,守墓半年无人问讯,存粮吃完,要饿死了,只能下山。”
容佑棠欲言又止,不好说出口,心里大叫:
师门不幸啊!
“那年你几岁?”容佑棠同情地问。
“十二?十三?不记得了。”宋慎满脸不在乎,严肃叮嘱:“除了镇千保,假如你找到南玄武其他弟子,烦请替我师父骂一句:毫无人性,泯灭天良,不孝逆徒!”
“……”容佑棠无言以对,半晌,才委婉道:“我是外人,不便插手贵派家务事。这样吧,等找到人问清楚‘镇千保’后,我会尽快通知你。”
“我不想见他们任何一个!人终有一死,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他们自行向师父请罪吧。”宋慎面无表情,异常冷淡。
“好,好,由你决定。”容佑棠摸摸鼻子,稍一思索,刚要开口,却见发现门口光线一晃,抬头一看:庆王大步走来,一身轻甲,高大挺拔,行走间铜扣护甲衣料摩擦,跟踏步声一样整齐划一,威风凛凛。
“殿下。”容佑棠起身笑问:“您巡好营地了?”
宋慎“蹭”一下弹起来,哧溜后退老远,警惕戒备庆王一举一动。
“嗯。”庆王低头凝视容佑棠半晌,护肩护甲让他的肩背更显宽厚,略侧身,便把人遮挡得严严实实,而后抬头端详宋慎。
双方对峙片刻
宋慎识时务地避开眼神,没骨头似的歪站着,不伦不类招呼道:“见过殿下。”
“唔。”庆王问:“本王已吩咐下去,你觉得目前卧房如何?”
千面狐狸,草上飞,宋慎跟陌生新兵崽子同屋根本睡不着!他浅眠,稍有异响就会惊醒。
“还行吧。”宋慎吸吸鼻子,满意道:“参将让我睡东瞭望塔上的小耳房,顺便守夜,挺安静的。”
容佑棠乐道:“瞭望塔?那岂不是凉爽得很?我以前经常去眺望,上面风特别大。”
“确实凉爽,今——”宋慎讪讪打住,憋回:今夜你上来,我们一起赏月吹风。
庆王往前一步,再次挡住容佑棠,威严道:“宋慎,你考虑清楚了随时可以走,本王不阻拦。但在军中,你必须遵守军纪规矩、听从指挥,不得滋事!”
“没滋事,您放心吧。”宋慎大义凛然道。
叮嘱几句后,庆王率众离开。
容佑棠有些不甘心地回头看宋慎,却被庆王挡住视线。
啧啧啧~
铁汉用情时真有意思!宋慎笑得十分邪气,兴致勃勃想:小容儿至今未开窍,庆王竟然没动人?他是不会、不忍……还是不能?
浮想联翩,坏水咕嘟咕嘟冒泡,宋慎笑得跌进圈椅,捧腹蹬腿。
夕阳西下,天边大片绚丽火烧云,笼罩得北营红彤彤。晚风轻拂,暑热褪去而凉意渐起,舒爽怡人。
此时正是晚膳时间,将士们要么在伙房、要么在营房,沿途只见佩刀巡逻的士兵。
“殿下,七殿下呢?”容佑棠小声打听。
“他欺负你了?”庆王直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