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如何找到婆罗门?」
那人微微一笑:「我可以带你去。」
「我可以当杀手,但我需要自由,想杀就杀,想走就走。」
「好。」
于是他去了婆罗门,那里真是个只有野兽才能待的地方,没有情感,只有杀戮,他觉得那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他杀了许多人,带他来婆罗门的人就是婆罗门的门主,门主让他杀什么人他就杀什么人,他冷血无情,下手狠辣,从未失手过,门主总是赞道:「南浦,你是个天生的杀手。」
他叫南浦,后来改名罗一,是婆罗门排名第一的杀手。
门主觉得他左右不对称的眼眸太过显眼,于是派人找了一种黑而薄的东西,只要贴在眼珠表面,就可以遮住那只不是他的眼睛。
然而,他还是在一次暗杀中被人认了出来,不是眼睛,不是面貌,被他一剑穿胸的男人仅凭气味就认出了他来,他看着他的目光依然狂热而嗜血,好似闻到血腥味的猛兽。
「南浦,你回来了!」
南浦面无表情地抽回手里长剑,鲜血溅了满地。
瑞王爷倒在血泊中,双眼依然死死盯住他,脸上露出诡异的笑:「你终于来杀我了。」
南浦不明白,这世上没有人想死,包括无心无情的他自己。
瑞王爷笑道:「我想过自己很多种死法,最希望的就是死在你手中,南浦,我的蒙楚。」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如情人细语,深情能将人溺毙,眼中狂热不息。
南浦再次举起的剑顿了顿。
这尘世情|欲爱恨,竟能将人变得如此丑陋扭曲。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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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诅咒之血
南浦道:「我杀你,无关爱恨风月,只因有人要买你的人头。」
「那。。。真让人失望。」瑞王爷眼神黯了下去,一瞬间又亮如星辰,「那又如何?只要能死在你手中,无论什么理由都好。」
「为何?」
「这世间情爱苦楚,你最是清楚,我得不到你的心,还不能用另外的方式让你永远记住我?」
「只因这个理由?」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于?独处!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蒙楚,你不管是何名字,总令人如此悲伤。」
「是么?」南浦猛一挥手,割断了他的喉咙。
瑞王爷张了张嘴,鲜血倒灌入喉中,他无法出声,眼睛依然狂热地看着南浦,嘴角露出满足的微笑。
「我现在叫罗一。」南浦道。
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过悲伤的感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包括名字。
那瑞王爷到死,眼中的狂热都不曾散去。
南浦割下他的头颅,带回了婆罗门,门主问:「人死而不瞑目,如何还能面带微笑?」
南浦道:「或许这人是个疯子。」
门主听后笑了笑,笑声有些古怪,但他懒得去琢磨了。
他在婆罗门学会了更多杀人的本事,下手越来越狠辣无情,他是婆罗门排名第一的杀手,杀人从未失手过。
唯有一次,他失了手。
当门主告诉他要暗杀的对象是应天长时,他并无多余想法,他成了一个杀人的机器,杀谁不是杀,即便那人是应天长。
但应天长的武功高深莫测,他精密部署数月,最后功败垂成。
当所有人都被杀掉,应天长致命的一掌拍向他心口时,他竟无一丝惧怕,心中反而很安详,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那掌风没有如期到来,他睁开眼,对上一只愤怒的蓝眸,下一瞬就被一个耳光掀翻在地。
「你敢来杀我!谁给你的雄心豹子胆!你竟要杀我!」
应天长暴怒非常,对着他拳打脚踢,那愤怒的嘶吼很快引来了其他人,他们面面相觑,看着浑身是血的南浦,无人出声阻止。
所有相思楼的人都知道,应天长为救南浦自挖一目,相思楼主的眼眸所蕴含的神秘力量有多强大,无人能知,也无人知应天长活了多久,他们只知那双眼眸可轻易看穿世间所有秘密,而应天长用了一目给南浦续命。
如今,南浦却来暗杀应天长。
他无心无情,成了婆罗门排名第一的杀手,寒了所有人的心。
应天长渐渐没了力气,他颓然看着血泊中的南浦,那人一双漆黑眼眸无波无澜,空洞地看着漫天繁星,星子映入他眼眸,像死水中的粼光。
他猛然觉得那沸腾汹涌的满腔怒火通通都被一股悲凉席卷而去,他爱上的是这样一个人,而这人是他一手造成。。。
他颤抖着捂住自己空洞的眼眶,觉得有什么流了出来,热辣辣的,不知是泪还是血,疼痛从那里蔓延开去,忽地窜入心房,疼得他直不起腰,甚至都没有勇气再看那人一眼,只能狼狈而逃。
南浦看着那仓惶的背影,即便他拥有一只应天长的眼,他依然看不懂这个人。
他被人送回原来居住的小院,医治好了伤口,却被应天长囚禁。
他对应天长道:「你要的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肉体,在哪里不都是一样无趣,我依然不明白,你一直如此厌恶我,为何不杀我,为何不放过我?」
应天长面目僵硬,他的下颚动了动,幽蓝眼眸压抑着怒火,这世上,竟会有一种爱,是怎样也说不出口的。
他道:「我所欠你的已还清,你欠我的,却远不止这些!」
于是,日子又回到了从前,南浦只能待在相思楼,他身上流着相思楼的血,死后也是相思楼的鬼。
那人在他面前日日笙歌,夜夜欢淫,唯一不同的便是,胭脂香软的女子变成了眉目刚毅的男子,却不知为何,南浦总觉那些人眉眼有几分眼熟。
但他真的,再不会觉得心痛,反而会一起同欢,应天长却大怒,反手杀了所有供他取乐的男子,怒吼着问他与多少人欢好过,南浦想了想,说记不清了。
他当杀手时,金钱美女从来没少过,他体验过笙歌艳酒温香软玉的日子,心想,若是他还有心,说不定会很喜欢,于是,门主送来的美人,他从未拒绝。
应天长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变得苍白而狰狞,抓着他问:「为何?为何你能与别人欢好,却。。。」却怎样?难道还能幻想他有心有情?
南浦果然道:「没有感情的日子很好,过往五六年,是我在相思楼最痛苦的生活,现在我很满足,你若不开心,就杀了我。」
「你。。。」
应天长的胸膛剧烈起伏,唯余的一目闪动着悲伤的色泽,那幽蓝的光彩,如同永远不可达到的深海。
他看了南浦许久,最后又是落败而逃。
囚禁的日子,仿佛器物般落满灰尘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空虚太久,体内的兽性在发酵,他想杀人,于是他就杀了人,他不知自己还算不算相思楼的人,算不算违反相思楼的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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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长不让他死,于是他绝食。
他道:「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我不会再属于相思楼。」
应天长每次都愤愤而去,那只单独的蓝眸,在他刚毅的面容上显得如此孤独而苍凉,像是经历千年风霜,万年悲寂。
最终,应天长还是放走了他。
条件是他不能再回婆罗门。
他无处可去,于是去了魔教,听说魔教之人个个阴狠毒辣,杀人如麻,或许他可以去那里当个杀手。
他如愿见到了步月,也当了魔教的杀手,但这里跟婆罗门不一样,魔教之人跟步月一样都是外厉内荏的脓包,他们打着恶人的旗号,却依然是群有血有肉的人,在那里,他见证了步月的无情与多情,一个人爱着另一人时,能无情到杀了那人,也能多情到为那人去死,人心真是奇妙的东西。
他忽然就想到了应天长,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那一刻,他竟觉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但他无心无情,定是错觉。
步月天天与夏云峰黏黏糊糊地纠缠在一起,他呆在一旁冷眼旁观,原来两情相悦是这样一番景象。
或许在魔教一直待下去也不错。
直到一日夜晚,那只不属于他的左眼忽然发痛,疼痛搅乱他的大脑,好似整只眼都被人挖下,他强忍着不出声,但浑身颤抖,他流泪了,捂着那只眼,看满手湿润,不知究竟是谁的泪。
第二日,听闻相思楼一夜被灭,应天长身死。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并不觉得悲伤,只是那只左眼依然在隐隐作痛,他无心无情,他不会再担忧那个男人的生死。
他的心已经空了,可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在那一夜离开魔教,顺着他血液的方向而去。
他始终逃不过。
他体内流的是相思楼的血。
这是他宿命的诅咒。
他觉得自己的天塌了下来。
第162章 红尘渐歇
一路而来,所有相思楼的产业竟都销声匿迹,相思楼总舵只余一抷灰烬。
放眼整片苍穹,天地苍茫广袤,日月辉耀,他得到了绝对的自由,却觉自己无处可去。
芸芸众生,茫茫人心,情究竟为何物?
他坐在灰烬中,神态迷茫,一只眼漆黑平静,一只眼无声地落着泪,那只幽蓝的眼眸,如深海般有着落不完的泪,不属于他的泪。
他不知自己在这样的荒芜中孤独了多久,待起身时,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他猛然一动,循着本能飞奔而去。
那是对他的召唤!
相思楼的人流着相思楼的血,他能感受血液的召唤。
那时深冬落雪,转眼春雨又缠绵,夏风灼热,秋叶复萧萧……
他循着灵魂深处的直觉,踏遍江湖,感受每一个人的气息。
所有人都惊讶他左右不同的一双眼眸,无悲无喜的表情,他行走四季,踏遍岁月,如同木偶般寻找那若有似无的东西。
有时,他也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无心无情,为何会如此执着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他时常能感受左眼的疼痛,无法自抑地流泪,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然而,天地广袤,他无处可去,唯有寻找。
江湖动荡,到处都是刀光剑影,他听说夏云峰带领武林正道攻上了解火教,亲手杀步月,从此名声大噪,次年被众人推举为武林盟主,少年英雄,人人崇拜,甚至还有赞颂他的歌谣在江湖流传。
其中一句道:步步倾城悲月色,孤剑连云叹奈何。
他忆起步月与夏云峰的爱恨兜转,缠缠绵绵,觉那歌谣万分讽刺,这世间,竟无赤诚之心,无长久情|爱!
一切不过红尘烟云,爱恨虚幻。
然而他自己亦逃不过一个虚幻的执念。
他踏过三个寒暑,春去秋来,落木萧萧,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痕迹,他的眼眸一只漆黑无波,一只幽蓝而苍凉,那是唯一能从他身上找到的一点人“情”。
山野之中,不知谁家竹舍,前有流水,后生青竹,垂髫小儿正在门前静静垂钓,虽是粗布短衣,却身姿笔挺,肌肤晶透雪白,自有一股大家风范。
南浦停在他身后,小童警觉回首,不过六七岁模样,雪白稚气的脸上一双蓝眸清澈明亮,眼窝微深,看人时仿佛一眼就能将人看透。
“咚!”
南浦的心突地一跳,仿佛被人重击。
这次,他是真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那双稚气又深邃的蓝眸看了他一会,肯定道:“你是南浦,我的舅舅。”
“咚咚咚!”
南浦再次听见自己的心跳,他明明无心无情,此时却觉自己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手扼住吊在高空,他听到血液沸腾的声音,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小童道:“我是应心,我认识你那只眼睛,你是来找我父亲的么?”他的声音清脆明亮,吐字清晰,一双蓝眸映出金色的阳光,神情是不符合年龄的老成稳重,好似在与多年不见的老友叙话。
南浦满耳都是快速的心跳声,他的血液在沸腾,流过浑身每一个地方,仿佛在这一刻,他的身体才真正苏醒过来,变得有血有肉。
他的嘴唇颤抖着,看着一脸老成的应心,无法出声。
应心道:“他就在你身后。”
南浦浑身一颤,彻底僵硬在原地,他的身后没有任何声响,但他能感觉到,那股血液的召唤,只因那只不属于自己的左眼。
他的身体僵硬,浑身发抖,始终无法回头。
应心又道:“你千里迢迢找来,为何不看他一眼?”
他的喉咙发紧,溢出一声难听的嘶吼,连呼吸都在颤抖。
应心道:“不过是一场情与爱的追逐,你们都累了吧,为何不看他一眼?”
情与爱的追逐?
为何不看他一眼?
明明无心无情,何来情爱?但此时此刻,他感受胸膛猛烈的跳动,血液汹涌的沸腾,他无法骗自己。
他慢慢转过身,一黑一蓝的眼眸慢慢放出光亮,映出男人高大的身形,黑衣长袍,眉目刚硬,深深的眼窝下,只有一只眼眸,苍蓝的色泽,溢出悲伤的光芒,那人的长发,竟已灰白,透出银丝缕缕。
这是南浦第一次,看懂了应天长。
他的左眼又流下泪水,右眼依然干涸,他的表情无悲也无喜,泪水却如何也止不住。
红尘皑皑,爱恨苍苍。
他竟不知无心无情的他,竟还能在这爱恨红尘中滚一滚,还能心痛如绞。
应天长向他走了一步。
他向应天长走了一步。
两只蓝色的眼眸相互对视,滚下了同样的泪水。
“南浦。”应天长沉沉的声音在颤抖,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
南浦看着他的眼睛,喉咙发紧,沙哑道:“我只想问你,你是否……动了心。”
应天长道:“动心太晚,悔恨终生。”
南浦慢慢阖上双眼,他的神情,终于透出一丝悲怆。
他道:“我无心无情。”
应天长道:“是我的错。”
“相思楼灭,我浪迹漂泊,无处可去,可依然还在寻找你的踪迹,这成了我唯一的执念,我竟不知自己究竟是有心还是无心。”
应天长愣了片刻,猛然上去抱住他:“南浦,南浦……”
南浦看着他白了大半的头发,伸手摸了摸,道:“应天长,我究竟是有心还是无心?”
应天长将他抱得更紧了:“你扔了的心,我用一只眼帮你捡回来。”
“原来,是这样啊。”南浦叹息一声,他靠在应天长怀里,觉得很累,累到再也不想睁开眼,不想离开,这浪迹的红尘,飘零的孤独,都这般歇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篇番外竟会这般长,可啰嗦死我了,总算将南浦哥哥嫁了出去,我这个后妈也算功德圆满,接下来,就是你们期待的重头戏啦哈哈哈,感觉应该会短小。。。也许是我的错觉,总之,就是阿月和阿峰之间的那些XXOO啦,你们懂得,哦,还有,某玲珑旅游回来啦,更文继续!
第163章 露华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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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牡丹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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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深坑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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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芙蓉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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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水昏云淡
水昏云淡
南疆风光,绿野流水常常伴着猛兽奇花,流水的吊桥,缠着毒蛇的藤蔓,体态轻盈的女子服饰艳丽,清脆的歌声拖得悠长,漫过山野流水,游荡在整片南疆大地。
夏云峰再次见到步月时,那人穿了一身花里胡俏的南疆服饰,留了两撇小胡子,眉眼还是原来的眉眼,就连眼角的风情都未变,微微笑着,就可惊艳这南疆的异域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