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一一时气恼,甩开花佚的手边走了进去,花佚跟着后面笑嘻嘻的赔罪,也不知到底是知道自己错了,还是存心逗弄。
进了销魂坊,程君一不由得皱起眉头,这里面的男男女女仿佛脱下来外面的伪装,显露出最不为人知的一面。这儿的女子都穿着隐隐可见的薄纱,有的坐在男子身边斟酒,有的坐在男人腿上肆意嬉戏,而那些男子更是毛手毛脚,有些按捺不住的竟然已经显露出兽性,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亲吻撕咬,还有不少男男女女往房间中走去。
大厅的最中间是一个舞台,有穿着若隐若现的红纱的舞女在其中翩翩起舞,有不少人直勾勾的看着台上,眼中充斥着欲-望。
这是程君一从未见过的场景,如此淫-糜露骨,纵情享乐。这是人世中如此隐蔽而不为人知的一面,不少人脱下来伪装,显露出他们被道义廉耻包裹起来的欲-望。
这个大厅中的空气有如带着一股脂粉味,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娇嗔艳语,程君一觉得自己浑身难受的厉害,有几个女人凑过来笑嘻嘻给程君一倒酒,程君一脸色却显得越发局促不安。
而反观花佚,虽然和程君一一样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确相当坦然的接过了酒杯,轻轻勾起唇角和那些女人说笑着,弄得那些女人不住的捂着嘴娇笑,和程君一比起来,花佚就像一个流连于风月场所的浪子,嘴角微微扬起,也不知是他勾引了别人还是别人勾引了他。
程君一见此更加气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周身犹如带了一股寒意,弄得周围的女子都被他吓走了。
程君一喝了几杯闷酒,努力让自己不要受这些周围的影响,闭上眼睛,默念了几遍清心诀,将内心的不适稍稍压下去了一些,可是心头那种莫名的焦虑感却挥之不去。程君一也没有办法,只能作罢,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花佚和那几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程君一的脸色突然沉了下去,修仙之人,自当薄情寡欲,可他花佚从来不在乎这些,他们昳阳派向来随心所欲,肆意而为。
程君一看了一眼这四周的景象,想着花佚可能去做什么了,脸色瞬间变了,尽管理智告诉他花佚不会如此,可是那种想法却本能的刺痛着他。
程君一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觉得自己的手脚微微发凉,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指责花佚,因为昳阳派的人和他们不同,他们向来随心所欲,如果花佚真的一时贪恋女色,他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心头却不受控制的发凉,发痛。这是一种奇怪的反应,他也不知道原因,却也无法去思考。
程君一再喝了几杯酒,失神的看着台上,神情有些微微恍惚,他看见台上的帷幕再次拉开了,中间出现了一个人,一袭红衣,艳丽妖冶。
那人桃花眼微微上挑,红唇微抿,身体随着琴声慢慢舞动,腰肢柔软,动作洒脱流畅,肆意灵动,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绝美的妖肆意的张扬着自己的美艳妖冶。
乐声未停,花佚足尖轻点,动作轻缓柔美,却又不显女气,那张雌雄莫辨的面孔与他的舞姿构成了一种噬人心魂的绝艳妖娆。
程君一怔怔的看着舞台上的人,他早已忘记了呼吸,全身上下,似乎连他的心跳都一起停止了,只是怔怔的看着台上的人,说不出一句话。
大厅一时前所未有的寂静,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台上那只艳丽灼人的妖仍在肆意放纵。
第14章 第 14 章
程君一走出了销魂坊,进入这地方本就是违背师门训诫,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个地方太过奇怪,所以他才起了这样不正常的心思。
远离那喧闹的街道就像是走出了那个世界,回到了正常的世界之中,宁静昏暗的小道,只有一点点微弱的灯光,伴随着虫鸣蛙叫,让人从那让人迷乱的环境中一步步冷却下自己的头脑。
“喂,你怎么先走了?”花佚从后面拍一下程君一的肩膀,程君一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又很快的别过视线。
花佚换回了一身白衣,他们还是站在之前准备回去的街道上,耳边传来的依旧是简单干净的虫鸣蛙叫,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变,刚刚的经历就像是一场荒唐无比的梦,可是那改变又确确实实的落在了心底,并且生根发芽,无法遏制。
花佚一如之前一样,笑的没心没肺,“刚刚那舞程兄觉得如何?”
程君一没有看花佚,只是别过脸,神情有些不自然的问道,“花兄怎么会上台跳舞?”
“之前我和那几个女子聊天,正好其中一个是下一曲舞的舞娘,我一时兴起,便向她借了衣服来玩玩罢了。”花佚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
程君一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确实是花佚会做出来的事情,青楼戏子皆是为人不齿,可他花佚却偏生没有这种念头,一时兴起,登台献舞又有何不可?
花佚仍旧是花佚,是初见的时候那个带着师弟们一起下河摸鱼,是修仙大比中可以随便将胜利拱手相让,他向来如此,肆意妄为,无拘无束。
程君一知道,花佚没有变,只是他的心却变了。
程君一没有看花佚,只是冷声说道,“花兄虽然不拘小节,可是此等风尘场所,花兄未免有些失了身份。”
花佚颇为诧异的看了程君一一眼,从认识之初程君一一向是以礼待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拉下脸来如此说话。
“程兄是觉得花某的作为给程兄蒙羞了?”花佚冷不丁的一问。
程君一脸色本就难看,听花佚如此一问,只冷声答道,“这些秦楼楚馆最是肮脏龌龊,花兄纵然肆意妄为,可是也要注意分寸,今夜之事花兄实在……”
程君一说不下去,他今夜实在是有些不对劲,从进了那个地方就乱了规矩,乱了方寸,乱了心神,他的情绪很变得不稳定,就像是心头积了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出不去,让他心烦意乱,焦躁不安,就像一只焦躁难安的却只能待在原地的困兽。
他本想出来将心头那奇怪的感觉压下来,可是花佚的再一次靠近便是是一个引子,将他胸中的那股郁结的情绪一下子点燃了引线,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极点。
花佚看着程君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果然是名门正派,我昳阳派向来只是山野小派,没贵派这么多讲究,不过我想问程兄一句,道济天下,难道程兄的道中居然也分了三六九等?这青楼歌姬纵然身份卑微,难道是她心甘情愿为人差遣?不过出生寒门便是低人一等,这柳条儿街上皆是些苦命的人求一条活路,说白了也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交易,花某想问问程兄,这到底是哪里谈得上肮脏龌龊四个字了?”
花佚看着程君一,桃花眼微微眯起,艳丽的几乎灼伤了人的视线。
程君一哑口无言,一时没有说话。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沉闷了起来,整条街上只能听见田野中杂乱的虫鸣以及此起彼伏的蛙叫声。
花佚眯着眼睛看着他,视线又微微移开,看着他身后的街道,程君一一时有些奇怪。正在这时,花佚突然向前走了两步,眼神突然锐利了起来。
程君一内心一动,转过身来,皱眉盯着街转角处那片昏暗的地方。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两条街的交汇处,一条通向柳条儿的街,一条便是普通的民居,现在这个时候天色早已黯淡下来,黑暗将整个世界笼罩起来,只有有人的地方会有一些灯光,而花佚和程君一看的那个街转角处,那片黑暗中犹如笼罩着一个怪物,只要稍不留心,就会将他们吞的尸骨无存。
花佚盯着那个角落,黑暗之中传出几声森然的笑声,在这暗夜中听起来格外渗人。
“是人是鬼有本事出来露个脸,别跟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地底下见不得人!”
花佚的话音刚落,便听见那暗处又传来一阵笑声,声音听来应该是个老人,声音中带着腐朽与死气,让人听起来骨头都有些发寒。
程君一伸手握着剑,警惕的盯那片地方。
那暗处只有一点点投过去的光亮,有一个人影从那黑暗中渐渐显出了自己的身形,他全身裹着一块黑布,微微佝偻着身子,一张老皮包裹着自己的骨头,撑着一只年头久远的拐杖。花佚借着这光亮打量着这个人,隐隐觉得有几分眼熟。
“全书老者。”程君一皱着眉叫出了对方的名号,放在剑上的手不但没有松开反倒是握的更紧了。
程君一警惕的看着对方朗声问道,“不知前辈深夜相见,有何要事?”
全书老者没有说话,他的全身裹着黑布,一张脸皱皱巴巴的,只有那眼睛有点光亮,一双老鼠眼泛着诡异的光亮,整个人从骨子里透出腐朽与死亡的味道。
花佚皱着眉头看着对方,他想起了眼前这个人,这是那天他们听戏的时候见过的那个古怪的老头。这个老家伙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邪门,就这么被对方看一眼,花佚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
“昳阳派弟子花佚。”全书老者双眼泛着光,看着花佚然后突然笑了起来,继续用他那嘶哑的声音说道,“有趣,有趣。”
花佚冷冷的看着他,“你有事?”
全书老者看着他,笑的极其古怪。
花佚懒得搭理他,抬起腿便准备往前走,可是刚跨出去一步,那苍老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昳阳派可藏了一个大秘密,白曳费了那么大工夫瞒天过海,可是这秘密还是没逃过我的眼睛。”全书老者苍老而嘶哑的声音想起,在这宁静的街道听的很是清楚。
花佚不想理会这个老头的风言风语,向着街道的另一端走去,可是不过五六步,这老头的下一句话却让花佚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白曳对你可真是非同寻常。”全书老者笑着说道,那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就像只偷到了粮食的老耗子。
“你八岁便上了昳阳山,白曳虽是没有明说,将你送到了别处,可是每一年都会托人带书信给你,指导你的功法心境,我可有说错?”
花佚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泠泠,冷声说道,“是又如何?”
全书老者嘻嘻一笑,一张老皮挤出更多的褶子,“昳阳派上上下下,白曳从未如此指导过其他弟子,你虽然远在他处,可你却是真真正正的嫡传弟子。”
花佚皱着眉头看着他,这些隐秘的事情只有乐儒、师尊和他自己知道,连昳阳派本派的弟子都不清楚,眼前这个古怪的老头是从何得知?
全书老者看着他,森然一笑,“白曳这一生一共收了三个徒儿,你可好奇,除了你,那两位前辈去了何处?”
花佚心头一怔,三个徒儿?他在昳阳山待到八岁却从未听人提起过师尊曾收过徒弟,不仅是修真界,甚至昳阳山都不曾有人提起过半分,若师尊真的收了两个徒弟,那这二人怎会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若真是师尊的弟子,又怎么如此不为人知。
花佚突然想到了他在后山看见的那个山洞,里面完完整整的保存着一个昳阳派弟子的房间,如若师尊真的曾经收过弟子,难道那房间便是师尊所为?
全书老者看着花佚的表情,笑的古怪,“我全书老人这一辈子便是为了知尽天下事,解尽世间谜。而你昳阳派的实在是个变数,我琢磨了这么些年也弄不明白,实在是闭不上眼,我是没办法了,不过你就不一定了。”
花佚皱眉看着他,冷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全书老者一双眼睛盯着他,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五百年前,昳阳派曾经出了一个魔头,入主魔宫,称霸一方,可是后来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现在这世上居然都没人知道有这号人物了,你说,这不奇怪吗?你觉得,那个魔头是何人?这一切又是何人所为呢?”
全书老者说完再次笑了起来,然后再没有说话,拐杖着地的声音渐渐远去,他一个人慢慢地再回归了黑暗之中,夜色将他的存在抹杀的干干净净,仿佛刚刚的事情只是一个荒诞的梦。
“花兄。”程君一看着发呆的花佚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花佚回过神来,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腿向前走去,程君一也就跟了上去。
第15章 第 15 章
这天明论真人找了个名头便将程君一叫了过去,花佚知道这明论真人对自己没什么好感,同样他对明论真人这个刻板严肃的老头子也没什么好感。相看相厌,便索性不去理他了。
这些天他和程君一走遍了谷阳城的大街小巷,打从一开始他只不过打算再谷阳城停留几日,可程君一相当热情友善再加上这谷阳城也确实是新奇有趣,这才多留了些日子。
花佚盘算着,这两天他也该走了。这谷阳城的景致人情他都已看了个七七八八,这上阳山也是枯燥乏味,这世间繁华,他还远远没有尝足滋味。他自八岁便到了水天一线,那是一座孤岛,四面环水,目之所及,只有一望无际的海以及辽阔无边的天,远处水天交接,犹如一个将他包裹起来的牢笼。
水天一线与世隔绝,在岛上最可怕的不是海风不是寒冷而是那永远望不到头的孤寂,在水天一线的第一个月,他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无边的恐惧绝望孤寂简直让他崩溃,他渴求着有人能将他从这炼狱中带走,这儿的每分每秒都是一种煎熬,然后他死心了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的过往,变成了岛上的一块石头。最后他变得像海一样平静祥和,学会坐在海边聆听海水泛起的一点点波澜。
上岛的第一个月里,他无时无刻不再怨恨白曳,将他流放的这样一个荒凉的孤岛上,不闻不问,任他自生自灭,随后那种绝望又逼迫他在心里乞求着幻想着某一天白曳突然出现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最后他平静的接受了,在岛上生活了十年后,再次见到白曳,他跪在地上,恭敬地唤了白曳一声,师尊。
花佚躺在树干上听着鸟儿的啼叫,这是上阳山的一个树林里,这儿的树不过百余年,比昳阳山小得多,这鸟的叫声听着也没有那么舒服,战战兢兢的,声音微弱而带着恐惧。
花佚翻了一个身,他又想起了昳阳山,想起了白曳那清冷无情的脸,也不知道他就这样跑出来白曳会怎么处置他?他觉得自己没有错,松岚派的那几个家伙浑身都是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那副表皮下包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下作心思,他们不知死活的觊觎着昳阳山,他不过是将这几只老鼠清理干净,他有什么错?
若是放任他们,这天地之间少不得又因为他们的贪婪多添了几条人命,既然如此,为何仍要放任他们为祸于天地之间。
花佚又翻了一个身,他实在不想回去,水天一线实在是太过清冷无趣了,习惯是一回事,喜不喜欢是一回事,他不想回去,这尘世是如此热闹繁华,他喜欢这样有趣的地方,他喜欢看见那些新奇古怪的玩意,他喜欢看见尘世中人们来来往往的样子。
太阳透过树叶的缝隙将星星点点的碎片洒在花佚的身上,花佚懒懒的眯起眼睛,四周静悄悄的,连鸟叫声都低沉了下来,真是一个适宜睡觉的地方。
花佚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香味将他从沉睡中唤醒,花佚微微睁开眼睛,从树干上坐了起来,他透着树叶间的缝隙往下面一瞧,有一个身形富态的中年男子在那里烤着什么,一股奇异的香味从那里蔓延开来,勾得人馋虫作祟。
罗般真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鸟肉,现在火候正好,鸟肉烤出的香味撩拨得他胃口大开,火舌在肉身舔过,滋滋的冒出油花,罗般真人将鸟肉放到鼻尖闻了闻,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也不枉他忙活这么长时间。
这上阳山上的鸟那都是喝甘泉吃灵草长大的,肉质异常的鲜美可口,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鸟生在上阳山上,也多了那么几分灵性,异常的矫捷灵活,抓起来实在是有些麻烦。
罗般真人身为一派之尊教导着弟子们道义礼仪,他怎好带头破坏规矩,所以只好偷偷摸摸的来隔三差五的来打打牙祭罢了。
罗般真人看着那一小口美味眼里泛出绿光,从自己的兜里鼓捣出调味品,抹上之后那就是色香味俱全的极品美味,罗般真人一切准备就绪正准备下口,结果东西刚拿起来还没碰着嘴皮,一只手突然将他的美味拿了去,然后一口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