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粮食,不但要撑够一年,还要交税,还要卖一部分换些铜板买生活用品。
怪不得记忆中的生活这么艰难。
顾全揉着腿,“这还少?今年虽说旱了一点儿,还好咱们村靠着河,也算是丰收。要是没靠河,估计连七成都收不回来。一千三百多斤,等交了三成税,还能剩下九百多斤呢,差不多够吃了。”
亩产四五百斤,去了稻壳,估计也就四百出头,这一点儿的产量,竟然也能算是丰收?
顾远不禁想起小时候,某次父亲找到了一袋子米,吃腻了肉食的他立刻就喜欢上了。可那一袋子米能撑多久?吃完后,顾远死活不愿意只吃肉,于是他父亲千辛万苦在野外找来各种稻苗,铲平一大片地,分块种上了。
末日后的天气,今天打雷,明天就下雪的变幻无常。那几种稻谷,最后只有两种发了芽,一种没坚持住,一场大雨后烂了根。另一种,在繁衍了几次后,只方寸之地,就收了两大袋子的米。多少斤他不知道,但比起这里的稻谷,产量至少要多三倍有余。
顾远神思一转,思维进入精神领域三区。三区内存放了许多顾远认为很有用的结构图。比如变异猫的结构、水晶的结构、食人花的结构等等。
幸运的是,三区开放的百分之十五的地方,赫然躺着他所需要的稻谷的结构图。顾远拊掌一笑,有了这结构图,接下来的工作就会顺利很多。
一千三百五十斤的粮食,隔了几天,前来收税的兵士拉走四百多斤,果然只剩下了九百多斤。
顾远从剩下的粮食里一粒一粒,挑出了五十斤饱满的谷粒。
刘氏气得不行,但是顾全交代过,放任顾远瞎折腾,她就只能干瞪眼,心疼顾远浪费粮食。
精神力丝线虽然细小柔然,但却极其锋利。它如一把带着小刀的线条,所过之处,就是最坚实的分子,也能轻易将其割裂。这也是为什么顾远不会轻易将精神力用在他人身上的原因。
若是控制失当,精神力丝线擦过人体,就会留下一道看不见的伤痕。
精神力一抖,手里的稻谷瞬间碎成粉末,顾远摇摇头,又捏起一粒稻谷,将精神力探入其中。
三级的精神力,在微观的操作之中,还是太力不从心了。
精神力化为比原子更细小的丝线,肆意穿梭在分子原子构成的银河之中,将一颗颗星球分散开来,再按照新的星图,将其一一排列整齐。
工程十分巨大,每一粒稻谷就如一整个银河,他必须快,必须准。
在把一斤的粮食化为粉末之后,顾远总算是真正的成功了一粒。慎重的将这一粒稻谷放到准备好的布袋中,顾远再接再厉,又拿起一粒稻谷,继续改造。
刘氏心疼粮食,晚上吹了无数遍枕头风,都换来顾全一句,“不就是几斤粮食吗?阿远是干大事的人,别为了这些小事去烦阿远,有这闲心,还不如赶紧去找村长买地盖房子。”
刘氏眼睛一亮,念头被扯了开来,“哼,咱家盖房,得离着大伯家远点。他们家不是住村东头吗?咱们就住村西边。我看那西边隔着一个小山坡的,有好几亩的地,就是石头多了点。咱家把那地买下来,在那盖房子,就咱一户,多舒坦……”
“恩,你说的对……”
隔壁房内,顾成呓语一样念道:“阿远,快睡。”
“恩,好。”顾远漫不经心的回答。
顾成翻了个身,呼呼睡去。另一侧的顾林早就睡了个四脚朝天。
月上中天,顾远的身边,装着最初始的稻谷的麻袋中还有一半的粮食,改造粮食的布袋中,已经积攒了上万粒。这两个不一样的袋子中,稻粒看起来一模一样,任谁也找不出其表面上的不同来。
五十斤的稻谷,顾远弄出来二十斤的新稻。把稻谷慎重的交给顾全后,顾远就不再管这事了。他的重任,还是要放在身体素质的提高上。
六月的天,炎热无比。到了正午的太阳地里,放眼望去,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张弓坐在树荫处喝了口凉茶,继续指手画脚,“手抬高一点……不行不行,脚迈大一点……错了错了,手臂用力不是手腕用力……”
顾远收了木剑,擦了把汗,“张叔,这剑法太繁复,依我看,也不用钩挑劈刺,我这直接用力一拍,就是石头也能给拍碎了。”
张弓乐呵呵笑道,“我看不是石头碎,而是你手里的剑先碎吧。而且你以为就凭力气,你真能横扫无敌了?你不知道,这世上总有那武艺高强的人,一出手,就叫你防不胜防?我只不过有幸学得一点儿子轻身功法,在这肃州城这片,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不过,前几个月入林子找顾远,他就曾见过一个轻功比他更高的年轻人,来去无声,果然不愧是三机阁的人啊。张弓无奈摇头。
顾远也陡然想起自己被刺的那一幕。叶府找来的江湖人,果真是厉害。不说身手如何,就那速度,他也必须将精神力达到四级以上才能抵挡。若是近身的话,恐怕自己也是反应不来。
“那,我如何才能习得那些厉害的功法呢?”
张弓皱起眉头,“这可不容易。我与你说过,我这是有高人打通了任督二脉,才能学了点儿皮毛。你若是想要学,可不得找人把你打通吗?而且只打通这两脉,学到顶峰也就是个二流子,还有那奇经八脉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复杂的很!”
顾远叹了口气,将学功法的事情压入心底。
张弓突然问道,“你家那头骡子,也喂的膘肥体壮了吧。这几天多买些路上用的东西,我看有没有顺路的镖局,咱们到时候跟着。”
“跟着镖局?”
“嗯!这京城我只知道在南边儿,没人指路,这要是走错了方向,还不误了大事!有了镖局,也安全些。”
“好。”
顾远不几日就备好了出行的东西,偷偷摸摸拐去城北遛了一圈,回到家中静静等着张弓的通知。
肃州城,叶府内,内院这几天是彻底乱成了一遭。卫氏心情不好,已经发作了不少偷懒的下人,该发卖的发卖,该打发的打发,一时间人心惶惶,气氛紧张。
延华院却如世外之地,宛然不受这紧张气氛的侵扰。院子里依旧是四个丫鬟侍奉,各司其职,有理有条,安安静静。
卫氏站在门口,拿着绣帕呼扇,“小花,赶紧把那熏香炉子给我灭了,屋里的窗扇都打开,透透气。”
“哎!”小花小草灭了炉子,把三面的窗扇统统打开,只留下卧房的窗扇半开着。
卫氏这才放下绣帕,揉着额头,踏进屋子里。
雕花屏风后,卧房四角放置了四盆冰块,并不燥热。刘氏擦了把脖子上的汗,一把掀开架子床的帷帐。
云锦堆成的暖香中,叶玉书的身上虚虚搭着一层薄纱,面朝上,睡的粉面含霞。
卫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叶玉书已经隆起一指节那么高的小腹,手中的绣帕刺啦一声裂成了两半。
她本以为用了那香,就能高枕无忧了,于是就放了半颗心,也不再总逼着书儿喝药!
可偏偏!那香一点儿用都!没!有!
卫氏带着这一箱子东西出嫁,二十多年来,叶开阳后院一直只她一人,她哪里见过真正的勾心斗角,哪里用的上那一箱子的害人之物?她更不知道,这二十多年来,那被扔到犄角旮旯里的东西,早就被放的失了药性了。
卫氏猛喘了几口气,自个儿揉着胸脯发愁。这都三个月了,此时就算是有那极其灵敏的堕胎药,但是一满三个月,胎儿成形,一旦用药,一不小心就会大出血,到时候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她自小长在世家大族的后院,这后院里有多少因为堕下成形胎儿而死的,她并不是不知道。只大出血,从她耳边来来去去的就有不下三十余人。还有那痛死的,还有那没堕干净生生烧死的……
一想到这些,卫氏就不寒而栗。
不行,为了书儿的安危着想,孩子恐怕是已经是不能堕掉了。可是,难不成真要让书儿把孽种生下来吗?
书儿愿意吗?书儿要是知道了,可还怎么活?老爷要是知道了,她自己也别想好过了!
而且,人多口杂,若是一个不小心书儿未婚生育的事情传了出去,不说众口铄金,让书儿再也无法见人,就是于老爷的仕途上,也是极其有碍的。
不行,她必须想个办法!一方面保书儿安全,另一方面,也要让叶家的名声不受影响。
怎么办?怎么办?……
很多年不用脑子的卫氏,想的后脑勺都疼了。她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一阵接着一阵的唉声叹气。
“夫人?”小花小声禀告,“上房红袖姐姐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情禀告。”
卫氏扔了彻底撕碎的绣帕,脸色黑沉的走了出去,“什么要紧事?”
红袖连忙行礼,“是滁州老家送的信,说是老太君入夏后病了一场,身体不适,正来问问夫人能否回去见上一见呢。老家送信的人就在前院守着。”
卫氏心里咯噔一下,她老娘身体向来康健,年前还来信说和孙子辈的打雪仗都不输阵,怎么会突然病了?“快快,把人带到上房去,我要问问。”
卫氏抬脚往上房走去,走到一半定住。若是和老爷说,自己南下看望母亲,带着书儿一起。这一来一去大半年的时间,到时候自己找个理由拖上一拖,这就能凑够七八个月了,七八个月,不正好够用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卫氏:这个孽种不能要!
顾小虎:o(≧口≦)o
几年之后
卫氏:哎呦我的小乖孙,快来让姥姥抱抱亲亲!
顾小虎: n(*≧▽≦*)n
……………………
回家啦,偷偷码字,这里是做贼一样的作者〒▽〒
第22章 出发了
隔日,肃州城里出来个小厮,一路跑到张弓家,言说是珍馐楼卫掌柜有事商量。
张弓换了身衣裳,跟着那小厮进了城直奔珍馐楼。
“这么热的天,急急忙忙把我喊来,是有什么事?”
“急什么?岂能让你白跑一趟。”卫富贵招呼小厮上了西瓜凉茶,便挥退了人,这才道:“这不是你一直说要上京吗?我那主子这几天也要南下一趟。于是便想着,你们这正好凑到一起,我给护卫上的管事告知一声,你也方便些。”
“哎呦,”张弓起身,双手抱拳,“那可真是有劳老伙计了!”
卫富贵瞪了他一眼,“你若真是个有心的,就把你那烤肉方子给我。”
张弓呵呵大笑,“说了多少遍,没方子,就那样烤。分明是你们灶房上的人不行!哈哈……”
“行了行了,不和你分辨这些,”卫富贵摆摆手,拿出一串钥匙并一封信,“你此去京城,也没个落脚的地方。那京城里寸土寸金,房舍也不好找。正巧主家在京南盖了个依山傍水的庄子,顺便在那庄子旁的村子前盖了几个小院子。那几个小院子赏给了家里的几个管事,也有我的。那里挨着湖,夏天凉快。这钥匙先给你,你就在那落脚吧。至于具体地方在哪,你问护卫管事叶符就知道了。”
张弓长臂一伸,接过钥匙和信件,“大恩不言谢,兄弟,以后有需要尽管提,我张弓从来都是知恩图报的人。”
卫富贵又瞪了他一眼:“行了,都老相识了,何必说这些客气话。”
张弓眼神一闪,想起许多年前,大雪皑皑之中,那顶薄薄的帐篷里,十个人挤在火堆旁取暖的场景。他立刻晃晃脑袋,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瓜真甜,还有吗?我给阿远带几个。”
“几个?你当这珍馐楼是我开的啊!就两个,爱要不要!”
“要,当然要!”
……
张弓就势在城里买了头骡子,抱着西瓜,直往李家村而去。
村西头,烈日炎炎下,十来个壮年汉子正忙着盖房子。顾家新的宅院,已经打好了地基。
张弓的到来,受到顾全热烈的招待。
顾全问起张弓的计划。张弓回答道:“就这几天吧,该准备的都得准备好了。”
“哎,孩子们大了,都是有主意的人。以后,还要多拜托张老弟提点提点他。”顾全起身,向张弓拜去。
张弓赶忙扶住顾全,“阿远是个能干的,你直管放心好了,就算没有我张弓,阿远那也是能往上走的人,是你生了个好儿子。”
顾全苦笑着摇头,顾远是什么样子的,他一清二楚。以前就又执拗,性情又闷。现在好了,不但原来的毛病还有,又添了一个胆子大!那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知道顾远马上要走,刘氏和洪氏两个人点灯熬油,给顾远从夏季衣衫到冬季棉袄,各做了两件。全都是顾远买回来的上好棉布料子做的,刘氏生怕儿子穿的不好受人白眼。
顾成也拎起自己新得的弓箭,打上几只兔子野鸡的,做成熏肉或肉干,好让顾远路上吃。
顾林最近见着顾远就躲。无他,只因为他这个“老师”,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他自己手里的三本书,自从教会了顾远认字,顾远已经倒背如流,他还在挣扎着背第二本。
顾全则一旦找到机会,就拉着顾远来一通教导,生怕自己儿子经验太少被人诓骗了去。
顾秀小小的姑娘,一个人又是做饭又是洗衣裳,把家里料理的干干净净。
顾家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象,让顾远深刻的感受到生活在人群之中的乐趣。
忙忙碌碌中,一抬头,就到了七月初二。这天,鸡叫一遍时,天幕还是蓝黑的色泽。
顾远从后院把骡子牵了出来,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裹,骡子两边各绑着一个大包裹。
才刚到院门口,就听“咯吱”一声,顾全系着衣带从屋里走了出来。“阿远啊,天还没亮呢。怎么走这么早啊。”
“是啊,这天都没亮,哪能看清路啊?”刘氏绕过顾全,走到骡子旁检查检查东西,又把包裹的绑带使劲紧了紧。
顾远解释道:“不早了,张叔说是要跟着大户人家的车队走,安全,所以让我早点出发,免得赶不上。”
“恩,跟着大户人家走好一些。行了,爹也不留你了,你赶紧出发吧。”顾全拍拍顾远的肩膀,叹了口气。
刘氏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就落了下来,她赶紧背过身去擦了擦,转回头,双眼通红,“别光顾着赶路,饭要多吃点儿。一定要听你张叔的话。千万别逞能,遇到危险先顾着你自个儿。碰到驿站了记得给家里捎个信儿。要是事儿办不成,别在外面瞎逛,早点儿回家……”
顾全扯了她一把,“行了行了,看你教的都是啥!阿远啊,你娘说的你不用听,只这别逞能你得听着,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你可要长点儿心。”
“恩。我知道了。爹娘,儿子先走了。”顾远点点头,翻身上了骡子。双腿一用力,骡子哒哒哒的走了起来。
顾全拉着刘氏,跟着走到院子门口,看着顾远的身影,在骡蹄的声音里,渐渐没入晨雾之中。
“他爹啊,怎么我这心都拧巴到一块了呢?这还没走远呢,我就想阿远了。”刘氏直愣愣的看向顾远消失的方向。
顾全收回发怔的眼神,掩饰道,“多大点儿事!又不是不回来。”
同样的,顾远也有些分离的哀伤。
至此一别,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再回来。爹那与父亲一模一样的面容,与父亲一模一样的唠叨,让他惦念。娘自以为聪明的小算计,口是心非的关怀也让他感动。还有大哥的勤快与包容,三弟的狡黠,妹妹的听话懂事,奶奶的聪敏明事理……
也不知道自己留下的稻种,能不能够长出粮食来。还有自己这一走了,凭大哥那半吊子的箭术,家里恐怕又要缺肉吃了。弟弟虽然聪明,但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什么时候能更懂事一点儿?妹妹也总是低头干活,直愣的性子,都不知道休息。爹的腿还没好利索,膏药也快用完了,不知道娘舍不舍得再去买……
顾远攥紧手中的缰绳,有种恨不得拐回去交代一遍的冲动。他哂笑着拍拍骡子,到底是控制住了自己,继续往前行去。
一旁的树林里哗啦啦的响,顾远高喊一声,“我要进城,你不要跟着。你直接在城南的林子里等着我,认识路吧?”
那哗啦啦的声响停了一瞬,然后换了个方向,哗啦啦的跑远了。顾远摇摇头,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担心。白风这老虎,实在是太贪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