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约翰·克莱自认对整个伦敦的街道十分熟悉,熟悉到十分钟之内,脑海里可以浮现一张完整的伦敦地图,不是那种旅游指南地图,而是十分详尽的实景地路,具体到在哪条街道到哪个住宅的最短路线,甚至于伦敦一共有多少个下水道,又有多少个下水道口,都能一遍又一遍的清晰的浮现出来。他也没有办法准确的捕捉到这个屋子的具体位置。
不得不说,真的十分偏僻。
偏僻到一个抢劫诈骗的犯罪团伙的充满百科全书的头脑,完全不屑于在脑海中的地图里标记这个地方。
这属于没有任何价值,甚至连一个便士都不会生产的荒芜区域,在专业抢劫诈骗的人士约翰·克莱看来,这里的位置排名,比垃圾场还要低一级。
身为一个犯罪团伙的首脑,约翰·克莱自认十分尽职尽守,他对自己手下的兄弟一向大方,为人也十分仗义,在他手下做事情的人,哪怕是刚入门的那种最低级别的小贼,都有钱去租一个像模像样的旅馆,而不是呆在眼前这样的一个地方。
青苔布满整个台阶,肆意的朝门口铺展,铁质的大门锈迹斑斑,甚至有几只蜘蛛盘踞在锁扣处,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严严实实的将门锁覆盖。
如果不是被眼前的男孩儿亲自带过来,约翰·克莱只怕这辈子都想不到,伦敦地下三巨头之一的詹姆斯教授,竟然呆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哦,告诉我,教授他并不住在这里,是吗?”约翰·克莱转头问一旁的领路男孩儿。
“当然不,这里只用来会客,您知道的,先生总有一些不怎么方便让大家看到,但又需要亲自接见的客人。”黑发男孩儿夸张的露出一个笑容,轮廓深邃的眼睛注视着身旁的年轻人,神情真挚,宛若相交多年的挚友。
只有了解他的人,才会发现,隐藏在那轮廓深邃的眼睛之下的,深深的嘲讽。
约翰·克莱显然不在此列。
“哦,”约翰·克莱对黑发男孩儿的恭维很受用,原本心底的那一丝芥蒂也没了,面庞清秀的年轻人甚至有功夫与男孩儿开起了玩笑,“那么,我很荣幸成为这样的一个客人。”
“您必须是,”黑发男孩儿替约翰·克莱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先生在里面等您,我就不进去了。”
“你比传闻中那个心狠手辣的男孩儿圆滑多了,外面都在疯传,教授最近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的癖好,不过现在,我大概能理解教授的想法了,”约翰·克莱临进去之前,笑道,“好好干,吉姆·莫里亚蒂。”
黑发男孩儿无所谓的耸肩,脸上仍是保持夸张的笑容:“多谢您的赞誉,殿下。”
屋子里面的陈列与约翰·克莱的想象大相径庭,约翰简直被吓了一跳,哪怕他一直在外面鼓吹自己是皇室后裔,说实在的,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华贵的房间。
约翰简直不能想象,詹姆斯到底是怎么把这样的一个贫民窟——请原谅他使用这个词汇,事实上,这间屋子的大小对于一个皇室的私生子来说,的确与平民窟没有什么差别——打造成这样一种模样。
约翰·克莱在脑海中迅速的标记了这个地方。
光凭屋子里的摆设,这里也足够媲美整个伦敦博物馆。
如果以后有机会干一票大的,那首选就是这里。
约翰·克莱的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想法,而后迅速的将其抛出脑海。
不,以后大概都不会有机会了。
“克莱先生,请坐。”詹姆斯从一旁的暗室出来,盯着屋子中央的年轻人看了一会,露出了然的神情,示意约翰·克莱坐下。
约翰·克莱连忙摆手,赶紧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朝詹姆斯弯腰行礼,“您唤我约翰就好,不用坐,不用坐,我站着就行。”
詹姆斯望向面容清秀的年轻人,缓缓开口:“考虑的怎么样?”
☆、第25章 论写作业的重要性
约翰·克莱清咳一声,赶忙将手里的资料递给詹姆斯,“教授,这是伦敦银行的资料,我们想要投奔您,这只是一点儿小小的心意。”
詹姆斯并没有接过资料的意思,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保镖,眉头微皱:“吉姆去哪儿了?”
保镖还没开口。
约翰·克莱迅速反应过来,“大概在门外,我替您喊他过来。”
“嗯,”詹姆斯无可无不可的嗯了声,约翰·克莱秉承着十分狗腿的小弟精神,颠颠的跑去外面,充当寻人犬。
“呵,”约翰·克莱走后,詹姆斯嗤笑,“吉姆这个小鬼头,看人倒是很准。”
站在一旁的保镖欠腰接话:“您不就正看上他这点吗?”
“是啊,”詹姆斯拨通内线电话,吩咐那头的心腹,“莫兰,一万英镑,转给吉姆,让他赶紧给我滚回来。”
等詹姆斯挂了电话,一旁的保镖有些犹豫,开口询问:“您需要我去寻找吉姆吗?”
“不用,”詹姆斯随意的翻开一页报纸,抿了口红茶,“闻到阴谋的味道,他自己会寻过来的。”
保镖没有继续接话,因为詹姆斯不需要他接话。
他跟着詹姆斯差不多二十年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走过来,对詹姆斯的一个动作,一个神奇,都能揣摩的十分到位。
詹姆斯虽然被称作英格兰地下三巨头之一,但实际上,他并不贪恋权贵,也不喜欢杀戮,相比于服务于皇室的克莱集团,以及意大利党的渗透,土生土长的詹姆斯,当年从一个街头小流氓,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十分的不易。
在保镖看来,背后完全没有任何势力的渗透,詹姆斯凭借着自己的头脑,占据了地下势力的三分之一,这简直是一个传奇。
“你脑子里又在转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詹姆斯抿了口茶,翻过一页报纸,再次开口,“盯着我愣神呢?”
“没,”保镖欠身答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您有孩子,大概也不会比吉姆跟您更像了。”
“得了吧,”詹姆斯放下茶杯,“我不可能有孩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詹姆斯的目光在保镖身上暧昧的扫过,直到保镖红了脸,詹姆斯才轻笑,“吉姆那个小滑头,又给你灌什么*汤了。”
“我哪敢啊,”吉姆笑嘻嘻的推门进来,往桌前一站,“先生,您找我?”
“嗯,”詹姆斯将手上的资料往前推了推,示意吉姆过来看。
“法国黄金啊,啧啧,三十万两黄金,”吉姆挑高眉眼,“数量可真不少。先生,你要是没兴趣,不如让给我玩?克莱集团您瞧不上,可我喜欢啊,棘手的点子,最好玩了。”
“呵,”詹姆斯讥笑,“你作业写了吗。”
吉姆的脸迅速拉耷下来,十分沮丧。
“麦比乌斯环的横截面积求解,先生,我查了资料,这是大学教程,借给我书的大学生说,这是您上堂课留给他们的作业,您不能这样用对待您学生的标准,对待一个十岁的我啊。”
“怎么,”詹姆斯放下手里的报纸,盯着他,“看起来,你并不想成为我的学生?”
“哦,上帝啊,”吉姆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迅速而又真挚的表达出措手不及的感激,以及深深的喜悦,“先生,您是说——”
“您愿意——?”
吉姆惊讶的说不出话。
“嗯,”詹姆斯笑着打断他,“不过,只教你学数学。”
“哦,”吉姆看上去仍旧处在深深的震惊之中,“上帝保佑,我这就去求解麦比乌斯环,您给我三分钟,不,一分钟,一分钟就够了。”
“行了,”詹姆斯打断吉姆夸张的表演对数学的热爱,笑道,“拿上伦敦银行的资料,滚吧。”
伦敦中心街道某处。
吉姆坐在书桌前,并不怎么感兴趣的翻动伦敦银行的资料,完全没有之前在詹姆斯面前表现的那股狂热。
他从来都不对克莱集团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这个集团背后的英国女王,以及第三方利益集团,意大利党。
约翰·克莱,英国皇室,麻瓜。
英国魔法部,英国首相。
英国皇室,英国首相。
……
吉姆在纸上画下网络状图,每一个节点处一一标注相关人员姓名、国别、喜好。
“可惜,还是太年轻了,”吉姆啧一声,“很多事情不方便干啊。”
“看在梅林的份上,如果有增龄剂就好了。”吉姆仰头看向天花板,深深的叹了口气。
如果有增龄剂的话,很多串在一起的线头,就能成功的结上。
可惜了。
吉姆心想。
约翰·克莱的身份,其实可以大做文章,然而他吉姆现在只是詹姆斯养的一条小哈巴狗,哦不,吉姆嗤笑,随便看在谁的份上,今天詹姆斯心情不错,把他正式升级成继承者候选人了。
虽然没什么用。
詹姆斯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能掌权。
真是可惜了。
哪怕他用约翰·克莱作饵,让皇室与首相剑拔弩张,只要詹姆斯摇摇头,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吉姆深吸一口气。
没关系,还有很多年的时间。
他熬得起。
窗外忽然传来玻璃的敲击声,吉姆先是一愣,而后嗤笑一声。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么都出现幻听了。”
走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吉姆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
看在随便谁的份上,他今天还得通宵,把那个什么麦比乌斯环的横截面积求解的题给做了,现在就出现幻听可不行,他要想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就必须要保持那个喜好数学的老变态欣赏的模样。
只有在数学上的造诣远远超过老变态手底下的那些真正的学生,吉姆才能接触到更多的利益相关者。
吉姆再次回到书桌前的时候,窗外的敲击声仍在继续。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幻听,服了你了,”认命的叹了口气,吉姆无奈的掀开窗帘,“每次都要被现实狠狠的打一个巴掌,才能消停。成成成,来吧,凶狠的现实,让我接受更猛烈的打击吧。”
吉姆自言自语:“呐,看吧,窗外有什么?现在能死心了吧——”
吉姆的声音戛然而止。
窗外一只猫头鹰不耐烦的叼着一张纸条,很有直接把爪子拍在吉姆头上的趋势。
“梅林啊,”吉姆脱口而出,虽然他平常十分注意用“上帝”代替梅林,但独处的时候,偶尔还是会有一两句冒出来,特别是在他真正惊讶或者愤恨的时候,然而此时此刻,吉姆并没有意识到他再次说了“梅林”这个词汇,此刻的吉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窗外的猫头鹰身上。
在意识到并不是幻听之后,吉姆迅速的冷静下来,他的脑海里排除掉十多种不同的可能。
他的很多想法还只是在筹备状态,都没有进行过任何的实际举措,魔法部不可能察觉。
不可能是魔法部。
不可能是霍格沃茨,无论如何,他还不到十一岁。
不可能是莫里亚蒂家族的人。
不可能是商户,那些还没到货的订单,他走之后,莫里亚蒂家的人一定会全部取消掉。
……
不可能是他的朋友,实际上,他在巫师界并没有朋友。
莉塔·莱斯特兰奇?
吉姆想了半天,只能勉勉强强的想出这么一个答案。
如果莱斯特兰奇夫妇没有严格盘查莉塔的猫头鹰对象的话,这大概是吉姆与巫师界唯一的一点联系了。
吉姆嗤笑着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
“这是发生了什么?”
猫头鹰从小缝中挤进来,十分嚣张的落在窗台上,一双爪子在窗台上刨来刨去,不肯安分。
吉姆取下信件,猫头鹰静静的呆在窗台上,没走。
“怎么?”吉姆飞快的扫了一眼纸条,打算潦草的敷衍一下,毕竟他都离开巫师界了,莉塔再有什么问题,也用不着找他。
“操,”吉姆刚看了一眼,就瞧见了落款,他咒骂完,飞快的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
“没有回信,”吉姆平静的注视猫头鹰,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信的主人大概叮嘱过猫头鹰,猫头鹰此刻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在听到没有回信之后,扑棱起翅膀,打算离开。
“等等。”
吉姆喊住猫头鹰,忽然改变了主意。
制造约翰·克莱惨死于巫师手中的假象,不如让约翰·克莱真正的死在巫师手里。
摧毁一个势力的最佳办法,不是借助于外界势力的打压,而是从内部分化这个势力,让他们自己内讧起来。
如果他重新回归巫师界——
吉姆飞快的从废纸篓中将那张纸条捡回来,铺平摊开,仔细研究这些漂亮的花体字下,纽特·斯卡曼德的心情。
“如果你能收到这张纸条,那么我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不必选择先听哪个,我自会替你做出选择。”
“如果你想要回归巫师界,请给我回信。”
花体字十分工整,每一滴的落墨都很均匀。
这证明不是纽特·斯卡曼德的一时心血来潮。
☆、第26章 论举例的重要性
纸条虽然小,但裁剪十分规则。
按照纸张的纹路来看,是纽特最喜欢的一家书店的特有信笺纸。
莫里亚蒂记得很清楚,那家店铺只有在开学季之前,才会进一批这样特殊的信笺纸——每一张羊皮纸都带有草绿色的暗纹,在阳光下透出隐隐的青草气,而当羽毛笔沾满墨水,在纸张上写下一个又一个优美的花体字时,羊皮纸与墨水相糅合,散发出一种夏季雨夜的迷人芬芳。
雨滴的清香,那家店铺的夏季最新款。
纽特最近,或者说,至多两个月内,曾经去过这家书店。
肯定不是特意去买信笺纸的。
吉姆关注了纽特这么多年,对纽特的性子还是了解的。
纽特基本属性是宅,如果没有必要的事情,他能一整个暑假呆在家里,压根不出门。
至于信笺纸,哦,如果他的哥哥愿意给他带,那他是十分欢喜的,当然,如果提修斯不愿意给他代买,那纽特也不会怎么在意。
反正这么多年下来,据吉姆所知,纽特去那家店购物,没有一次是特意买信笺纸的。
吉姆轻笑。
那不是一家售卖闲书的书店,那里甚至不卖霍格沃茨的教科书——店主说那拉低了他们店铺的档次,看在梅林的份上,霍格沃茨的教授们听到非要气死不可。
那家书店里,清一色的,全是深厚的高级深造的专业书籍。
当然,有很多黑魔法书籍。
纽特·斯卡曼德大概是在翻倒巷的这家书店,偶尔翻到了一本书,看到了什么方法,认为有一定的风险,但能够缓解黑魔法献祭的后遗症。
吉姆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桌面,忽然笑了。
轮廓深邃的眼里,深不见底。
吉姆快速的写下回信,甚至还安抚的摸了摸猫头鹰,给了它一点碎饼干和水,以抚慰它长途跋涉的劳累。
猫头鹰仍旧乖乖的,不吵也不叫,叼着回信,拍打翅膀,转身飞走。
“好了,”吉姆拉开书桌前的椅子,自言自语,“现在,我要开始与麦比乌斯环的横截面积彻夜奋战了。”
漆黑的夜幕下,一树樱花舞姿摇曳,飘落朵朵樱花。
充满朦胧的美好,透着粉红色的神秘。
外面是炎热的夏季,酷暑难耐,而这里,却别有一番天地。
如果现在有人站在这里,抬头望去,一定会感慨这庭院被人收拾的十分精细,处处都透着一股唯美的气息。
樱花树的枝桠伸展开来,修剪成极为精致的形状,而系在樱花树下的秋千架子,更是为这份美好增添了一份青春浪漫的色彩。
然而,当这人朝下望去的时候,却会发现,在这样的一番美景下,庭院的主人正在勃然大怒。
一大一中一小,一共三个式神垂着头,排排站在樱花树下,乖乖的低头认错。
“他什么时候成为我的式神的?”纽特·斯卡曼德指着小屋里的雕像——那是吉姆·莫里亚蒂的雕像,此刻正矗立在左数第四个式神的位置,一动不动。
纽特看到这座雕像的时候,真的火冒三丈,看在梅林的份上,在他昏迷的时候,三个式神竟然自作主张的,给他找了一个活生生的巫师做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