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琛淡淡道:“不过这些,都是猜测而已。”
邢父点点头:“是,空口无凭。不过也不是信口开河胡说的。你看我们这一代,子女大多也从政,一毕业就考试进系统。唯独乔毅然,从一开始就把他儿子和你们给隔离开了,单位里老领导的孩子你都认识,可乔毅然的儿子,就连我都没见过几回。他这一盘棋倒是深谋远虑,否则现在他儿子如果也在体制内,那路就难走多了。”
邢母此时正好进门,听见邢父在提乔毅然,接话道:“乔毅然那儿子我见过呀,不过也是好多年前了。”
邢琛看向母亲:“是吗?您还记得?”
邢母:“那当然,虽然就打了个照面,不过小孩子太漂亮,也难怪乔毅然当成宝贝疙瘩。”
乔千岩从姑姑家里出来,坐上出租后给邢琛发短信告诉他自己回家了。
邢琛立刻放下碗筷,抽纸擦嘴,对父母道:“爸妈,我晚上有点事,走了啊。”
邢母连忙叫道:“哎你才吃了几口啊!”
乔千岩听见门铃响,5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知道是邢琛来了。他让人进屋,边走边道:“我没什么事,你不用来回跑。”
邢琛转过身看他:“不想见到我?”
“那倒不是。”乔千岩仰面躺在沙发上,“只是你毕竟要工作。”
邢琛坐到他身边,撑着脑袋看他:“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差点被自己用被子缠死?”
乔千岩用手盖住眼睛,郁郁道:“我又做噩梦了,这几年,总是梦到那个场景。”
邢琛:“什么场景?”
乔千岩从手指缝里看他:“我在赶路,然后四周全是黑的,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邢琛这才明白原来乔千岩怕黑是因为噩梦重现,邢琛方才从父亲口中得知乔千岩曾遭受的家变,恐怕还是因为乔千岩年轻,若是他这个年纪,不论突发什么变故,都不至于留下这么深的阴影。
邢琛上身前倾,拿开乔千岩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那你在梦里能听见我叫你吗?”
乔千岩眼珠轻转,仔细回忆昨晚的情境,迟疑道:“或许听见了吧……”
邢琛淡笑:“以后,我教你该往哪个方向走。”
乔千岩心念微动,这两天他总觉得自己像是飘在半空中的云,从身体到大脑都是混混沌沌的状态。邢琛这句话,突然之间让他从漂浮的虚幻感觉里脱离出来,双脚着陆,感触到踏实的地面。
乔千岩伸手触碰邢琛的脸庞,抬起上身抱住了他。
当晚,邢琛依旧与乔千岩睡在一个床上,邢琛闭着眼睛养神,感觉到乔千岩的身体开始动,就睁开眼圈紧了他,贴着他的耳朵叫他的名字,直到乔千岩安静下来,邢琛才放心睡过去。
邢琛为了不迟到,早晨六点就得出门。他一起床,乔千岩也醒了。
邢琛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下葬时间是后天,对吧?”
乔千岩:“嗯。”
邢琛揉揉他的头发道:“等到忙完了,跟我去十八里乡住几天,好不好?”
乔千岩:“你在那儿工作,我去干嘛?”
邢琛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鼻尖,微笑道:“工作带家属,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乔千岩起床后就去了姑姑家里,虽说他们打算一切从简,但有些亲友是必须要通知到的。乔千岩与姑姑选定人后挨个打电话,他不在乎会有谁来,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乔家对别人来说,是离得越远越好。
乔千岩的表妹刘茵大学毕业后就进了母亲的医院当护士,今天上午轮休,她窝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和乔千岩聊天,她与姥姥没什么感情,如今对老人的离世没有太大感觉,倒是多年不见的表哥乔千岩让她很喜欢,毕竟没有女孩不待见帅哥。
刘茵从小娇生惯养,为人简单,说话直接,虽然偶尔显得没心没肺,但是对于乔千岩来说,这种人相处起来反倒轻松。
乔千岩下午回家,走在路上搜洛江的新闻,政府仍然在与疫情作战。他路过小区超市,进去买蔬菜,经过家居用品区时,停下来拿了一双拖鞋和几支牙刷,这两天邢琛每次过来都是将就着穿乔千岩的旧拖鞋,洗漱用的也是家里翻出来的一次性牙刷。
乔千岩前几日浑浑噩噩,今天才有点元神归位的清醒感,他去小区门口的房产经纪处撤掉了卖房信息。几年前他想逃离,如今他想的是保留,好的坏的,都应该留存。
家里的卧室和书房一直是当年的样子,前几天让小时工打扫过,乔千岩在书房一件件翻看,看到印象深的东西,就都摆到一边。等到他回洛江,就要把这些物品带走。这次再走,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傍晚五点多,邢琛向乔千岩电话告知自己今晚不回市区,明天一早回来参加葬礼。
乔千岩将已经洗好的菜又放回冰箱,回道:“知道了。明天不用赶太早,上午能到就行。”
邢琛正赶往乡卫生办,都是土路,他只能步行,一边走路一边道:“今天太忙了,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时间喝,估计最快也要十一点能办完。你临睡前喝杯牛奶,免得夜晚老做梦。”
乔千岩听见他走路踢石子的声音,问道:“又要走访?”
邢琛:“是啊,家家户户地去。而且八项规定一出,在老乡家里吃快饼干都担心违纪,饿死我了。”
邢琛在乔千岩面前要么不正经,要么温柔但极具主导,第一次说出这种像在撒娇的话。乔千岩笑道:“你不是说十八里乡的馒头特别好吃?路边买一个啃。”
之前邢琛为了诱骗乔千岩去十八里乡,把十八里乡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美食美景比洛江强百倍,连白馒头都比外面的满汉全席好吃。
邢琛低笑:“没良心。”
乔千岩耳框有些热,匆匆说两句就挂了电话。
乔千岩临睡前按照邢琛的叮嘱灌了一大杯牛奶,可惜没起到效果。闭眼没多久,就感觉四肢又像浸在浓雾里,他意识仍有三分清醒,使劲挣扎着才彻底醒过来。
乔千岩起床去书房随便抽本书躺回床上看,虽然眼皮直耷拉,可他一想到没完没了的梦魇,就觉得睡觉也是种负担。乔千岩翻了十几页,书的内容很枯燥,他越看越没精神,摸出手机想给邢琛打电话,一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邢琛肯定已经睡了。乔千岩突然想到未来,今天白天他在收拾东西,准备过段时间回洛江。可洛江没有奶奶,也没有邢琛,以后漫长的生命,都要像今晚这样辗转难眠吗?
乔千岩自嘲地抿抿嘴角,是啊,未来就是这样的日子,他该做好准备。
手机突然响起来,乔千岩连忙接通:“邢琛?”
邢琛风尘仆仆的声音传进他耳朵:“千岩,开门。”
乔千岩立刻下床,小跑着去开了门。邢琛站在门外,看着他笑道:“活干完了。你说让我别赶早,那我就赶个晚吧。”
乔千岩眼睛里都是笑意,朝他伸手:“还不进来?”
邢琛一个步子迈进屋,顺手关了门,碰到乔千岩伸出的胳膊顺势拥住他,低头去吻。
乔千岩回抱住他,闭眼与他唇舌缠绵。这个吻漫长又激烈,邢琛看到乔千岩眼角泛红,鼻翼不断煽动呼吸难继的样子才放开他。邢琛恋恋不舍地吻着乔千岩的鼻尖,问道:“是不是又没法睡?”
乔千岩垂着眼睛。
邢琛从他额头往下吻,依次划过眉心、鼻梁、上唇,最后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巴,低声道:“我陪着你,我一直陪着你。”
14
乔奶奶的葬礼来的亲属很少,虽然乔千岩和姑姑通知的大概十余人,真正到的也仅仅四个人。乔千岩不甚在意,倒是乔瑜心中憋火,冷哼了一声“树倒猢狲散”。
刘昌荣见邢琛在场,来一个亲属就要向邢琛介绍一下。邢琛和他们寒暄后,趁着身边人少,附耳过去对刘昌荣道:“我今天只是千岩的朋友,你们尽管忙,不用招待我。”
临近中午,亲属们行完礼纷纷要离开,乔千岩欲送他们出墓园,视线里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邢琛所站的位置,清楚的看到乔千岩的脸上浮出讥诮与倨傲的神情,乔千岩只扫了来人一眼,就转身站到墓前。
韩哲径直走到墓前鞠了三次躬,起身后看着乔千岩道:“今早才知道奶奶去世,来送送老人家。”
乔千岩目不斜视:“送完了就走吧。”
韩哲脸色镇静:“好久不见。”
乔千岩睨他一眼,眼角携着一抹极薄极冷的锋芒,唇形微动:“韩哲,我说过的话,不喜欢重复第二遍。”
韩哲无奈而笑:“行,我现在就走。”
邢琛走到乔千岩身边时,他明显余怒未消,眉眼显得清肃,霜雪分明。邢琛刹那间回到多年以前,那时候的乔千岩就如此刻一样,无论是喜是怒,都像一把清灵中透着尖锐的剑,准确利落地插入人心里。
不似这几个月的乔千岩,绵软而又庸常。
邢琛试探地问他:“朋友?”
乔千岩声音清冷:“算不上。”
葬礼结束,邢琛开车载乔千岩回家。车慢慢驶出墓园,邢琛透过后视镜看乔千岩,乔千岩目视窗外,微抿的嘴唇没有了平日的柔润。
邢琛停车,饶有兴味地看着乔千岩的侧脸。
乔千岩感觉到视线,转过头看他:“怎么不走了?”
邢琛挪动身体靠近他,视线在他的鼻尖与嘴唇之间睃巡。乔千岩感觉到他的意图,微微动了动身体。邢琛嘴唇即将触到乔千岩唇瓣时抬起眼眸,看向他的眼睛,那里面已经没有方才能化成刀片的锐气。
须臾之间,邢琛的冲动转为遗憾,他只碰了碰乔千岩的鼻尖,然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乔千岩有些意外,往回倒的同时左手被邢琛握住,乔千岩回握住他,闭眼靠着椅背休息。
车开到二环内开始堵,邢琛放缓车速,不时看看窗外。突然看见自家老妈在几米外朝自己的方向招手。
乔千岩:“……”
邢琛拍拍他的手,笑道:“没事儿,别紧张。”
邢母老远就看见副驾驶座有人,所以小跑过去直接开了后面的车门坐进去,一边关门一边道:“你回市区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
乔千岩直起腰,转过身体朝后面的邢母问好:“阿姨,好久不见。”
邢母惊喜道:“小乔老板?你怎么会在这儿?”
邢琛:“乔奶奶去世了,千岩回来办后事。”
邢母捂住嘴,难以置信道:“怎么会?我们去旅游的时候,老太太身体还挺硬朗呀!”
乔千岩:“H型病毒流感,阿姨你应该知道。”
邢母一脸难过:“哎呀我当时看到新闻就挺担心,特意让邢琛打电话问问你们的情况,他跟我说你们没传染,我还高兴的不得了。”
乔千岩:“年纪大了,感染后就很危险。”
邢母惋惜道:“你别太难过,老人家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下午有事吗?没事的话,去我家里吃顿饭?你邢叔也在家。”
乔千岩看了一眼邢琛。
邢琛浓眉轻挑:“我妈邀请,不能推辞啊。”
乔千岩心道你妈邀请才该推辞,他可没想让长辈看出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不过乔千岩一看邢琛这种自在随意的样子,想起他当初在洛江没待几天就对自己动手动脚,估计邢家二老早都知道儿子的性向,再进一步,恐怕邢琛没少带人回家。乔千岩心里冷哼一声,偏转视线看向窗外。
三人一进门,邢母就冲书房大声叫:“老头子,快看谁来了。”
邢父走出门外,一看到乔千岩,喜上眉梢,伸手邀请他去沙发坐,边走边问:“小乔老板怎么回来了?”
邢母叹着气道:“乔老太太去世了。”
邢父原本拿水果刀的手停在半空,他想起昨天听到的消息,心里说了句真是太凑巧了。他扫一眼儿子,他不确信儿子到底知不知道乔千岩的父亲是谁,但是前天儿子特意向他们提起乔毅然,哪会有这么多的凑巧。
邢父继续削水果,面色正常地看乔千岩:“你父亲是不是前教育局局长乔毅然?”
乔千岩:“是。”
邢琛在旁边道:“千岩和他父亲没怎么联系。”
邢父只是瞬间对乔千岩观感微妙,毕竟他与乔毅然多年不和,况且乔毅然为官不仁,实在是罪有应得。但是父债子偿那是几百年前的社会,乔千岩看性子是个不错的孩子,来家里吃顿饭还不至于要受自己脸色。他将削好的水果递给乔千岩,弯起嘴角道:“先吃点水果,你阿姨去做饭。”
乔千岩接过水果道:“不好意思,当初你们在洛江旅游时问过我的父母,那时候我没说,是觉得大家以后不会再见,有些事不说也罢。”
邢父:“理解。不过确实也跟你没关系。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小乔老板,上一代盖棺定论的事,提来提去没什么意思。”
邢琛看着父亲笑道:“他小时候真是跳脱三界之外,否则我早该见过他了。”
邢父瞅着他道:“那不一定,小乔小学没毕业你都上高中了,等他能跟着上酒桌的时候,你都去外地上大学了。”
邢琛:“……”
乔千岩边吃苹果边笑。
邢琛偏头回望他,眼神里威胁的意外十分明显。乔千岩全当没看见。
邢母做好饭,在餐厅叫他们吃饭。几个人入座后,邢母指着一盘腊肠道:“这还是老太太做的呢,上次寄过来我都没舍得吃。”
乔千岩:“之前还说每年冬天给你们寄,以后都寄不成了。”
邢琛夹了一只虾放到乔千岩的碟子里,神色悠然地看着母亲道:“虽然吃不到,但是味道你肯定能记一辈子。和人一样,都有生死,只要亲人还记着她,那就相当于还活着。”
乔千岩将那只虾送进嘴里,唇边带笑。
邢父:“小乔还要回洛江吗?我上午看新闻,那边才刚刚结束封锁,但疫情还没有彻底消失。”
邢琛停下筷子,竖起耳朵听乔千岩怎么回答。
乔千岩:“我打算再等一段时间。等情况稳定了再回去。”
邢母:“接着回去开客栈吗?”
乔千岩点点头。
邢琛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仰头一口饮尽,杯子放下时一声脆响。
邢父和邢母没有察觉出异样,坐在邢琛旁边的乔千岩,却明显感觉到邢琛周边气场的变化,他生气了。
吃过饭,乔千岩向长辈告辞,邢琛拿过沙发上的外套道:“我也回家,正好带你一程。”
屋外已天黑,两人从小区楼道出来,一路沉默地往停车坪走,邢琛等乔千岩坐进去后才打开车门进去,他手握在方向盘上迟迟不动,目视前方道:“你还是要回洛江?”
乔千岩看着他:“邢琛,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邢琛对上他的眼睛:“你问。”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乔千岩认真道:“从我认识你,我就一直在给你添麻烦,大事小事全要你帮忙,层出不穷。”
邢琛缄默,他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辩论席上的乔千岩,发言台上的乔千岩,意气风发的乔千岩……
邢琛心里的郁结一瞬间消失,他勾唇:“喜欢就是喜欢了,哪来那么多原因。”
乔千岩:“回不回洛江,对我来说是对后半生的一次选择,尽管我对未来也没太大憧憬,但是……”
“你为什么对未来没憧憬?”邢琛打断他,质问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你才二十来岁,人生还不到一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邢琛第一次在乔千岩面前发火,乔千岩一时不适应他语气里的恼怒,沉静道:“就目前来说,我确实是这样想的,至于应不应该这样想,那不是我会考虑的事情。”
邢琛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十几秒,最终苦笑着摇头,闷声道:“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了。”
邢琛心里有清晰的痛感,他曾经对于乔千岩为何去洛江不感兴趣,可此时此刻,他无比希望能时光倒流,在乔千岩性情大变之前,阻止所有事情的发生。让他的乔千岩,仍然是当年那个明丽蓬勃的少年。
邢琛掩去眼神里的痛惜,看着乔千岩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洛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