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城提供的有上门安装的服务,乔千岩趁着送货员装电脑,把家里重新打扫干净。等到坐到书桌旁上网,已到了傍晚。
乔千岩登录云盘,一张张翻看客栈的照片,他今天忙忙碌碌,此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即便昨天他和邢琛闹翻了,他也没想再回洛江开客栈。
乔千岩进入学校论坛,找到自己那个发言视频,他看着屏幕里那件带蓝色波纹的白衬衫,心里一阵不舒服,抓起旁边的水杯喝水,结果呛到气管,一阵猛咳。
乔千岩愠怒,踢一脚书桌,痛得吸了口气。他闷闷不乐地盯着水杯,说出去谁信啊,他竟然在吃自己的醋。
乔千岩噼里啪啦的敲键盘,一气之下把云盘里所有照片都给上传了,并且勾选了“实景照片,原样出售”的选项。然后随手点开一个网站看电影。没过一会儿,售房网站有消息提醒。乔千岩点开消息框。
“老板,买客栈还送帅哥吗?”
乔千岩凑近屏幕,对方发来一张截图,图片里是邢琛站在客栈院子里的侧身照。乔千岩刚才批量上传照片,哪知道把一张有人的照片也传上去了。
乔千岩飞快打字:不送,帅哥是老板的。
对面的买家被他逗得直乐,爽快回复:老板,什么时候能实地看房?我希望在清明节假期之前能开门营业。
乔千岩盘算一下时间,回复:下周我回洛江,到时候欢迎来看房。
小徐一早在小区门口等了近半小时,直到离上班时间还有五分钟时仍没见邢琛出来。小徐掏出手机打电话,很快被挂断。小徐看着手机屏幕,什么情况?
正准备下车,小徐看见邢琛从楼道走了出来。
邢琛坐进车:“走吧。”
小徐:“主任,今天起晚了?”
邢琛靠着椅背闭目休息,没有回话。昨天晚上他去参加一个同事儿子的百日宴,一顿饭没吃什么东西尽喝酒,回到家里辗转反侧睡不着,把乔千岩的话思来想去,一会儿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一会儿又觉得两人这是在自寻烦恼。明明他无时不刻不把乔千岩放在心上,忙碌的时候一恍神想起他,心里就软成一片,常常有扔了工作回家与乔千岩醉生梦死的冲动。
一日三餐的烟火生活,同床共枕的亲昵缠绵,天长地久的长远愿望。这些难道说明不了爱吗?
邢琛一贯被人说少年老成,大部分人在他面前都没有年龄和阅历的优势,就算是高他几级的领导,也未必能玩得过他。更别说他的同龄人,往往被他当后辈看待。
可乔千岩这么个论年龄在他眼里只能称为小孩的人,竟然一个问题就把他给套进去出不来了。
邢琛睁开眼:“小徐,你跟你媳妇儿怎么认识的?”
小徐心道今天是见鬼了,邢琛很少过问他的家事,去年他结婚请邢琛去喝酒,邢琛当时还问他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怎么结婚了才告诉自己。
小徐:“嘿嘿,相亲认识的。”
邢琛:“相亲?你这么年轻也相亲?”
小徐笑道:“主任你这就是有偏见了,相亲怎么了?反正目的都是谈恋爱,那走大马路上遇见就比相亲靠谱?只是一个认识的形式嘛,能不能成,那还是得看两个人对不对路呀。”
邢琛:“说得也对。怎么认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往后走。”
小徐看一眼邢琛的表情,玩笑道:“主任你不跟我谈十八大,我都不习惯了。”
车驶入单位,小徐按照老习惯,等邢琛一下车就准备往食堂跑,他每天早晨没空做早饭,都是到了单位去食堂拿两包子填肚子。
邢琛叫住他:“给我带两个包子。”
小徐奇怪:“主任没吃早饭?”
邢琛点点头,转身上楼梯。
小徐心中突然涌出一个猜测,邢主任该不会和小乔老板吵架了吧?以往他天天早餐都在家里吃,怎么今天让自己给带包子了?
邢琛工作多年,早餐从来都是敷衍了事。但自从乔千岩住进他家,每天早晨他都会起床做早饭,乔千岩身体不好,早餐必须得营养健康。如果他不起床做,乔千岩肯定随便喝杯牛奶就打发了。
小徐将包子和豆浆送进邢琛办公室,邢琛咬了两口,觉得索然无味就放到一边了。
上午十点,小徐拿着材料进办公室:“邢主任,十分钟后有个会,你别忘了。”
邢琛还真忘了:“什么会?”
小徐:“政治学习和干部作风建设,虽然这次咱们部门是齐主任发言,但我准备了一些材料你拿着,以备万一嘛。”
邢琛微笑道:“齐主任发言,那就没我的事了。”
邢琛拿上那叠材料,往会议室方向走,路上遇到一位科长,那科长拉住他道:“邢主任,今天不在401开会,改成大会议室了。”
邢琛:“人很多吗?”
科长:“没错,省委的领导早上过来了,这次会议科级以上的干部都得去。”
邢琛:“啧,没人跟我说啊。”
科长笑道:“你一上午没出办公室?每层楼通知栏上都写了的。”
邢琛回想自己刚才待办公室都在干嘛呢,好像晕晕乎乎两小时就过去了。
邢琛进会议室,挑了第四排靠窗的位置,这种思想建设的会议他每周都参加,内容大同小异,这次有省委领导在,轮不上他一个副主任说话,倒不如找个舒服位置休息。
邢琛旁边坐的是快退休的王局长,老头子是单位出了名的爱唠嗑,两人位置比较偏,王局长和邢琛在下面时不时小声聊两句。
王局看到工作人员把话筒递给第一排的刘婉,凑近邢琛的脑袋撇撇嘴道:“自从乔毅然双规,这位刘主任可成咱们市党风党纪建设的标兵了。”
邢琛听见乔毅然的名字,往王局的座位挪了挪:“乔毅然?刘主任和乔毅然有什么关系?”
王局:“噢你进单位晚,不知道。刘主任和乔毅然是老乡,干姐弟的关系。”
邢琛想起去年乔千岩的奶奶失踪,他去洛江帮着找人,后来问起奶奶突然犯病的原因,乔千岩提了一句奶奶看到了从前的干闺女。那应该就是眼前这位刘主任了。
会议结束后邢琛推着王局去食堂:“王局,走,中午我请你吃小炒,刚才会议室没法聊,咱们去食堂好好唠唠。”
王局一听邢琛愿意陪他唠嗑,脑门发亮:“走走走。”
邢琛对乔毅然的政治生命了解不多,就算后来和乔千岩在一起,他也从没有向乔千岩打听过,一方面是不想勾起乔千岩的心事,另一方面他受父亲影响,觉得这种官员的故事,不听也罢。
此时王局详细地向他讲述当年乔毅然被双规后的一系列事,同僚的落井下石和亲朋的疏远,外人口中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是乔千岩人生中的惊涛骇浪。
王局边说边叹气:“当时把乔毅然这种典型抓住来严厉打击,在我们看来是罪有应当。他做那些事,岂止是对不起人民呢,他的家属更是被拖累啊。”
邢琛:“你见过他的家属?”
“我家老太太以前和乔夫人关系还不错。乔夫人身体不太好,乔毅然判决结果下来没几天,她就吃安眠药自杀了。”王局惋惜地摇头,“我跟刘主任住一个小区,那时候我几次见到乔毅然的儿子去小区找刘主任,每次都被门卫拦在外面。一个体面英俊的小伙子,要不是因为他爸,哪里会受那种难堪?”
邢琛垂眸看着碗里的米饭,问道:“乔毅然儿子是判决之前去找的刘主任?”
王局:“对呀,他儿子在外地工作,乔毅然被双规后要不是纪委的人调查他,他还不知道自己父亲出事呢。不过他回来也没有什么用,判决下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来找刘主任了。紧接着他母亲自杀,他人就不见了。我家属有时候还念叨他,也不知道这小伙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邢琛脑海里浮出乔千岩清隽的脸,此时此刻,他也很想打电话问问乔千岩,这两天他过得怎么样,病好了吗?
乔千岩的那些变故曾经在邢琛看来是一段往事已矣的故事,他不去深挖,也不曾了解过现在的乔千岩对那些故事的看法。他从王局的口中听到过往,他似乎能看到站在小区门外被门卫呵斥的乔千岩、在医院看着母亲遗体的乔千岩、四面求助走投无路的乔千岩,还有和奶奶踏上离开安城的火车的乔千岩。
邢琛胸腔内充斥的心疼让他一口饭都吞不下去,几个月前他还感谢上天让他能再10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次遇到乔千岩,可现在,他心里生出明显的怨念,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他不奢求遇见呼风唤雨顺顺利利的乔千岩,可他想陪着两年前的乔千岩。
邢琛回到办公室还未到上班时间,他想了想在手机里输入乔千岩曾经就职过的公司名称,很快刷出大量的新闻。邢琛一目十行的浏览,乔千岩的名字屡见不鲜,新闻稿件说得比较含糊,邢琛只能大致看出乔千岩与公司破产有直接关系,但具体情况,新闻里没有详细记录。
邢琛给母亲发微信,问她了不了解这个公司破产的详情。过了一会儿,邢母给他发来一个链接,是事务所内部的案例记录。
邢琛仔细地看那个案例,上面写着公司申请破产的时间,正是乔毅然判决的当天。那个他十分熟悉的乔千岩就活生生地从文字里走出来,站到他面前。
他印象里的乔千岩,遇顺境自信张扬,遇逆境凌厉狠绝,只要他认定的事,他就一定坚持下去,哪怕困难重重,他也能借任何微小的机会翻盘取胜。
邢琛承认,那样的乔千岩非常迷人,哪怕他正经历痛苦,那也具有让人沉沦的诱惑力。可邢琛不想再见那样的乔千岩,他期望乔千岩永远不必再显露那样的能力,永远像现在这样,温和平稳地待在他身边。
26
乔千岩一早起床收拾行李赶火车。他这次回洛江需要待上一段时间,他将看房时间集中在两三天,让有意向的买家过去。等确定卖了,紧接着就得办理相应的手续。
乔千岩出门前再次去厨房查看燃气开关,瞅见厨房碗柜上放的打火机和烟,想起去年邢琛天天乡下市区的来回跑,每天早晨起床都要抽根烟醒神,有一次邢琛刚抽两口见到乔千岩起床去卫生间,逮住他一通吻,那两天乔千岩本就有点感冒,被邢琛这么一呛,嗓子都咳出血了。邢琛懊悔不已,从那天起就没在乔千岩面前抽过烟。
乔千岩把那半包烟放在手里颠颠,心道再给邢琛半个月的思考时间,要是还想不清楚,等他从洛江回来,要好好给邢琛上上课,他这辈子就爱上这么一个人,怎么着都不可能让邢琛揣着七十分的真心换他百分百的心意。如果邢琛能够认清内心便罢,如果邢琛仍旧拿他当过去的影子……乔千岩摸着那个打火机,心里默念:时日还长,他一定想办法把邢琛拽出来。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邢琛与乔千岩同居这么久,这是第一个一早醒来只有他一个人的周末,整个人都觉得难受。邢琛睁着眼睛看旁边的枕头愣神,他这几天想了很多,但往往还没深入,脑子里就浮现出各种各样的乔千岩,穿着围裙的、坐在书桌旁的、还有……抱着他求饶的,想到此,邢琛被子下的性器立马立了起来。他掀开被子,去浴室用凉水冲澡。
刚出浴室,邢琛接到母亲电话。
“阿琛,今年我的同学聚会,你能陪我去了吧?”
邢母每年都会参加同学聚会,以往都是父亲陪她去,但是前年开始,她的那些老同学们都开始带孩子去参加了。邢母说活到她这个年纪,该拿出去显摆的不是老公,而是孩子。邢琛每次都以工作忙拒绝母亲,但今天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陪一次。
邢琛:“行,等会儿我去接你。”
邢母上车后想起上周末的事,看着邢琛道:“儿子,我记得过年的时候你说等时机成熟就把对象带回来给我们看看,这眼看着几个月过去了,什么时候时机才成熟哪?”
邢琛:“再等等。”
邢母瞥他一眼:“我等等倒没关系,但你不能胡来啊。”
邢琛:“我哪里胡来了?”
邢母心道让人姑娘没名没分跟你同居还不叫胡来么,嘴上说道:“什么事要想长久啊,那就得正正当当的。”
邢琛好笑地看着母亲:“妈你要说什么就直说。”
邢母清清嗓子:“咳,这是你让我说的啊。上周日我们去你那,你卧室有人吧?”
邢琛面色如常:“对。”
邢母:“……所以都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就不能带回家跟我们说一声?”
邢琛心道小家伙都气走了,还怎么带回家。他往酒店车库拐弯:“再过段时间,又跑不了,你急什么。”
邢琛和母亲到的最晚,推门进包厢时,圆桌已经坐满了人。母子俩入座,邢母笑道:“这是我儿子邢琛,今天工作不忙,就陪我过来玩一会儿。”
邢琛起身向大家问好。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夸他。然后在座的几个家属也都自我介绍。
“各位叔叔阿姨好,我叫韩哲,现在在产业园上班。”
邢琛那日虽没与韩哲说过话,但他清楚地记得乔千岩见到韩哲后的表情,自从洛江重逢,邢琛还没有见过乔千岩显露出那样激烈的情绪。
韩哲见到邢琛有点面熟,但他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直到邢琛端着酒杯坐到他旁边,韩哲才想起来:“噢,你是乔千岩的朋友?”
邢琛点头:“对,去年奶奶的葬礼,咱们打过照面。”
韩哲的笑容透着艰涩:“他愿意让你参加奶奶的葬礼,你们关系很不错。”
邢琛看着吵闹的包厢道:“下午有安排吗?想请你喝一杯。”
韩哲对他突然的邀约有些奇怪,两人不过点头之交,更何况以自己与乔千岩的过节,眼前这位乔千岩的朋友该对自己横眉冷对才是。
韩哲:“喝酒自然没问题,只是我担心乔千岩知道后要与你绝交。”
邢琛:“他前几天与我闹脾气,我本就打算找到你问一些事情,可还没开始找,今天就凑巧遇见了。”
韩哲:“你想问的事情里,很多都有我的存在。你看我现在,有妻有子,过着自在日子。旧事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提的必要了。总而言之,是我对不起他。”
邢琛眼神平静地看着韩哲,体内慢慢聚起一团怒火,他想起前天看过的资料里,韩哲的名字只出现了一次,便是中间“作证乔千岩窃取商业机密”。
乔千岩性情大变,背井离乡,受困于钱财与病体,惊惧于奶奶随时可能离去和常常来访的梦靥,夜难安寝。可眼前的韩哲,如他自己所说,有妻有子,自在逍遥。
邢琛知道韩哲未必够格承担所有责任,但“兄弟”与“陌生人”之间,是韩哲给予乔千岩的所有痛楚。
邢琛从前无意于去探究乔千岩的往事,甚至可以对乔毅然的入狱冷静评价一句“有因就有果”。可此时此刻,他突然对那些让乔千岩经历巨大痛苦的人或事产生愤恨,比如监狱里那个虚伪的父亲,以及当初对乔家落井下石的所有人,他甚至想让眼前的韩哲为曾经的背叛付出代价。
邢琛从小就习惯从容不迫的处事风格,他不喜欢暴力与莽撞。可此时,他脑子里全是各种暴戾念头与难以自控的燥怒。
邢琛附在母亲耳边说了句话,然后大迈步出了酒店。
邢琛开车在道路上疾驰,他没有回家,而是上了高架桥,绕着三环一圈一圈的开。
邢琛想起在洛江重逢的最初,他欣喜的同时惋惜于乔千岩的改变,然而那时的他对“为什么会变”没有太大兴趣。既然已经变了,再追究过程又有什么意思。
可自从他们俩同居,邢琛逐渐好奇乔千岩的往事,想让他不再悲观孤寂。而到了如今,邢琛几乎了解了所有的细节,尝试感知乔千岩曾经的所有情绪,想陪他一起经历改变的过程,甚至于想将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一一手刃。
当这些狠厉的念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邢琛终于看清,他又一次爱上了乔千岩。
又或许,在洛江客栈见到乔千岩时,邢琛就再一次一见倾心。
感情的事总是玄妙难懂,邢琛之前不愿意去剖析,而现在更不需要多想。有些人就是你这辈子都逃不过去的劫,只要遇到,不论什么场合,不论什么年纪,后果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