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还有戏唱,大人包了一天的圆子,那些爱听曲儿的也都是富豪大绅,怕是会来兴师问罪,我们小小的戏班子也就全仰仗他们,万不能得罪了,大人可否行个方便,放张艺兴回去,大恩永铭在心。”
话听着卑谦,可张艺兴心里可是气的快要炸了,更是后悔没听小四的,吃饱了撑的跟着到这来,这下好了,算是栽进虎口了。
周友良点着头,可并没有想要放走张艺兴的意思,“别急,我知你不愿留下与我作伴,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周友良可没太多耐心搁这儿耗,急躁脾气的他,从来都是一次成功,永绝后患。在他眼里,还没有拿不下的小白脸,想要放他走,做的白日梦。
张艺兴眼见周友良坏笑着眯起眼睛朝他走过来,心里顿时觉得不好,警惕的缩紧身体。
周友良做势要扑上去了,张艺兴眼疾腿快很好的躲开了。
“周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张艺兴怒了,可耐打小的体弱单薄让他对付这个受过多年训练的壮汉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周友良可是国民党高级学校的教官,对付一个柔弱的小生简直易如反掌。见张艺兴因惊吓过度而紧绷着身体反而会让他更好抓到他,伸开双臂,趁张艺兴不注意,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扑了上去。
“啊!”
张艺兴躲在柜子旁边吓得直哆嗦,眼眸惊恐地瞪着刚才躲开的地方,双手满是鲜血。
因叫喊声夺门而进的几个彪壮大汉看着满手是血的张艺兴有些愕然。
周友良单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捂在右脸上,手指缝处一只镶嵌着玉石的银步摇金正插在眼睛上,触目惊心的咕噜咕噜还冒着血。
他颤抖着手指着张艺兴,“给我绑起来。”
几个人纷纷三下五除二就将张艺兴五花大绑起来。
很快叫来了洋大夫,几经诊治,才保住了哪只眼睛。
洋大夫说,“还好没插到眼球上,只是伤口挺深的,恐怕就算好了面颊部也会留下疤痕。”
“没事,我一大老爷们还缺那几个疤么。”周友良疼的直嘿呦。
洋大夫包扎好周友良脸上的伤,收拾好医药箱跟着下人就走了。
看了眼张艺兴,周友良狠狠地拍桌子,“妈的,老子差点没让你给弄瞎!”
他退下了所有人,走向张艺兴,“怎么着,好话不经说,给脸不要脸,被老子看上,是你祖辈十八代的荣幸,你就应该感恩戴德,自己洗干净滚床上等老子。”
见张艺兴脸色不好,蹲下来,将脸靠近他,笑嘻嘻地说,“吓坏了吧,我也吓得不轻啊,不如我们互相安慰一下,舒展舒展。”
“呸!”张艺兴一口涂抹喷在周友良脸上。
周友良胡乱的摸了一把,没多少耐心了,一把拽上张艺兴的衣领就开始撕他的扣子。
张艺兴死命挣扎,奈何自己像粽子一样被麻绳捆的都透不上气,根本无从挣脱。
第10章
‘嘭——’门突然被踹开,紧接着一阵骚乱,在几声枪响后安静了下来,周友良被一只大手拽着头发给拖到了门口,还不等他反应只觉得太阳穴处一阵心凉。
吴亦凡举着枪抵在他头上,枪口随时喷出子弹。
“主子,您小心点。”
被解了绑的张艺兴由班主和小四儿扶着,若不是被人架着,双腿真的无力支撑身体。
“你这个王八蛋。”小四儿朝着周友良就是一阵手锤脚踹。
看到张艺兴被五花大绑,衣衫不整的时候,吴亦凡简直气炸了,眼前的这个家伙简直让他愤恨到极点。
开枪的一瞬间,却听到张艺兴的阻拦。
“等一下。”
示意小四儿自己没事,张艺兴一瘸一拐的走到吴亦凡身旁,轻声道,“放了他吧。”
话一出吓傻了屋里所有人,包括自知命不久矣的周友良。
“为什么?”吴亦凡蹙眉,他有点搞不懂张艺兴了。
“让他这下一纸承诺,不在去梨春园找麻烦,而且今晚的事绝不透露出去,就留他一条命吧。”张艺兴手按在吴亦凡肩膀上,摇了摇头。
他知道周友良是国.民.党高校教官,一定很受重视,倘若吴亦凡杀了周友良,就等于自己眼睁睁看着他被牵连,到时候吴家上下和戏班子老少都会被扯进来,会害死更多无辜的人。
若让他签下承诺,既可以不拖累吴亦凡,还免了无辜老小受牵连,看样子周友良应该是个很好面子的人,如此好胜的人,肯定不会说出去自取其辱。
好说歹说才劝下吴亦凡,在被吴亦凡拳脚相加而鼻青脸肿的周友良写下他的所有的承诺后,张艺兴等人才安心离开。
殊不知,这深仇大恨,已在心底里生根发芽。
马车里吴亦凡和张艺兴沉默着谁也没开口,气氛尴尬的凝聚着,两人各怀心思。
今早上级下达命令,开了一天会的吴亦凡一回到家就看到小四儿坐在大门口,二话没说拉着他就跑,得知张艺兴被人叫去了私宅深夜未归,吴亦凡开车直奔而来,底下的兄弟一瞧便知出了事,抄了家伙就跟着去了。
看到张艺兴的那一瞬间,吴亦凡脑海里翁的什么也不知了,杀人的念头愈发浓烈。
大闹了人家府邸却没有杀了该死的人,吴亦凡这会子还生着气,看张艺兴单薄的身子,还是不忍心,将衣服脱下轻轻披在他身上,轻声说,“你睡吧,到家了,我就叫你。”
“谢谢。”张艺兴小声开口,心有余悸的他嘴唇还瑟瑟发抖。
“跟我还客气,你睡吧,我在车里陪你。”吴亦凡怎么也不会想到单单只是一天没有去找张艺兴就会出这样的事,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天大的事,他再也不会扔下张艺兴一个人。
马车颠簸着好容易才到了张艺兴家,吴亦凡护着张艺兴到了房间。
张艺兴坐在床上,轻声说,“你回吧,深夜还打扰你,真是...”
“打扰?算了...”他这么客气,吴亦凡听到心里顿时觉得酸酸的,甚是难受,欲言又止,“你睡吧,我就在门外,有事,你就叫我。”
张艺兴摇摇头,“不用了,你回去吧,有小四儿呢。”
“小四儿还是个孩子,能顶什么用!”
他突然的发火,吓了张艺兴一跳,觉察到自己失态,忍了会,又换做柔和的语气,“今晚怕是把他吓坏了,我让他休息去了,小孩子整长身体,不能熬夜,我吩咐了下面人不回去了,你睡吧,我在门外守着。”
张艺兴还想说什么,吴亦凡推脱着将他按在了床上,强行替他脱了袍子,收好被子,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后,放下帘子,轻轻走出去。
到了门口又回头道,“我给你留了盏灯,放门口了,这样你既不用怕黑,又不会因为灯光妨碍睡不好。”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以为他睡着了,顿了顿,轻声道。
“睡吧,等明早醒了,什么事都没有。”
“晚安!”
他小心关了门,自己蹲在门口,抬头看向天空的明月,深深叹了口气,‘晚安’这个词是他刚从洋人哪学来的,听说,晚安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我爱你,爱你。
他微微笑了笑,他吴亦凡只会对自己喜欢的人说晚安。
屋里,张艺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门口的烛光微微颤抖着,正好映出了门外人的身影。
看着门窗上倒映出的影子,张艺兴不由得笑了。
小声嘀咕。
“谢谢你,吴亦凡。”
一夜,两人未眠。
第11章
今年醒来第一场初雪,薄薄的雪花纷飞而下,落在掌心里瞬间化作了冰凉的水。
一袭红色锦缎长袍,上秀着零碎花纹,外披一白色羊绒披风,俊秀白皙的脸颊,映着雪景更加灵动三分。
因为上次的‘教官事件’,张艺兴被停戏待唱了,班主虽是好心劝说不露面避几天风头,实则是为了班主梨春园。
却不想,那个周友良不但什么消息都没传,反而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歇息了几日,没了戏唱,还真是不适应。
见小四儿边拿着鸟食喂小伍儿边哼唱着京戏曲调,便上前问。
“四儿,你跟了我多久了?”
“嗯...”小四摸着脑袋算了会儿,“四年了。”
“都四年了。”张艺兴抬头看着天空,时光荏苒,去时匆匆。
“当年主子把小四儿领回家门的时候,小四儿才七岁,今年小四儿都十一了。”
小四儿向来的很有眼力劲,晓得张艺兴站久了腰会不舒服,便跑到屋里搬了凳子出来。
扶着张艺兴坐下,一瞬间让张艺兴惊奇又欣慰的是硬板凳子上铺着蓝色绣花坐垫。
“南街的小裁缝说里面是上好的棉花,爷您放心坐。”小四儿见张艺兴一瞬间的迟疑,忙解释。
这是他昨儿从裁缝铺子里买的,是上好的棉花,花费了他两年攒的零用钱呢。
张艺兴坐上去,软绵绵的很舒服,摸了摸小四儿的头,像慈父看自家孩儿般的笑容,“以后想买什么就跟管家说,你还小,像南街这种闹市,以后不要去了。”
“哦。”小四儿点头答应。
张艺兴问,“我收了你四年,却没能让你过别家孩子那般被人呵护的生活,你怪我不。”
小四儿忙摇头,“不,主子对小四儿可好了,小四儿这辈子都没法报答。”
张艺兴顿了顿,笑着说,“既然如此,我教你唱戏如何?”
“真的吗?”小四儿一脸的难以自信。
“真的。”张艺兴点头。
“好!”
他乐的手舞足蹈,突然跑到屋子里,不一会端出一杯茶来,扑通跪在张艺兴面前,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张艺兴被他整得有些懵了头像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做甚?”
“拜师啊。”小四儿歪着脑袋笑的别提多得意,圆溜溜的眼睛里尽显真挚。
“我说教你唱戏,没说要收徒弟呀。”张艺兴笑着道。
小四儿明显的失落,本是咧嘴笑的模样瞬间呆滞了,“怎么?主子嫌小四儿笨么?”
被他这一问,张艺兴瞬间便后悔刚才的话了,瞧他稚嫩的脸上满是落寞,张艺兴小心接过茶一口气而又不失优雅地喝个精光,伸手对小四儿虚扶一把,“好,从今儿起你就是我张艺兴唯一的弟子,我不会拿名人堂的方式教你,但你要谨记,既跟了我门下,便当专心用功,自古人生于世,需有一技之长,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
“我记住了,师父。”小四儿狂点头,将张艺兴的话再心里默背了遍。
张艺兴点点头,有道,“我知你非蠢笨愚蒙,可性情乖戾,若他日功成名就,这东西对你只坏无好,我送你一句话,你要铭记在心。”
“好。”小四儿挺直了腰板。
“怒为万障之根,忍为百福之首。”
当年从路边将这孩子捡回来,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和另外一个孩童被贩子在大街上叫卖,当年的小四儿面黄肌瘦,凡事有钱的富人家都不会要他,四肢无力活是干不了的,病病歪歪的模样,何苦花钱买个拖累。而穷人家看了虽心疼,但也只能是心疼。
那一年是张艺兴刚到南京,路过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惊人一幕。
因为没有人买下小四儿,又被贩子破口大骂,他竟然从不知何处弄来的泻药下在了所有人碗里,贩子和其他孩童上吐下泻,险些丢了姓名。
而小四儿当时说了句让人心一凉的话。
“既然我得不到,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比我站得高。”
这印象颇为深刻,后来张艺兴便差人把只有七岁的小四儿领了回来,当时管家还说,这孩子戾气太重,以后不好管教。
谁又会想到如今的小四儿乖巧的很,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人好太多,唯一的缺点也便是这孩子不懂得忍,有什么便说什么。
第12章
雪慢慢停了,小四儿叩拜了师父,便跟着张艺兴去了戏班子,好歹自己是个唱戏的,做的这营生,突然不让唱了,真的度日如年。
路上,小四儿问,“师父,今儿怎不见那吴大少来呀?”
张艺兴闻声回到,“怎么,你想他了?”
“这些个日子他每日每夜的粘在咱们家里,好赖皮,今儿到是新奇,到这会子了,也不见人影。”小四儿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了天,阴暗的天空也分不清是何时辰了,“难道是下雪路滑?”
张艺兴整了整衣领,微眯上了眼睛。
小四儿突然惊叫,“师父,师父,快看,那不是吴大少么。”
刚迷上眼睛的张艺兴被突然叫醒,透过帘子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的吴亦凡,定眼一看,本是带着微笑的脸瞬间凝结了。
只见吴亦凡和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一个胡同口,有几个女人从胡同里出来,对着他们搂搂抱抱就进了里去。
那是什么地方张艺兴怎会不知,而吴亦凡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这一幕幕看在眼里,吴亦凡和那些女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尽收眼底,张艺兴面无表情,小四儿放下了帘子,嘟嘴骂到,“不知廉耻!死性不改!无可救药!”
张艺兴只是呆呆的坐着,不知为何,只觉得觉得胸口堵得慌,尽管再怎么抚平捶打胸口,还是难受极了。
好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好像每一幕都是那样刺眼。
很快,车子驶过了胡同,正巧不巧的与吴亦凡错开了。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吴亦凡回头看了看,路上车水马龙,没有什么异样,到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错过了一样,感觉莫名。
“日后前程就望司令大人多多提拔。”一中年男人对中年男人拱手作揖。
“吴旅长客气,亦凡这孩子睿智,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二叔将吴亦凡拉至面前,吩咐,“还不谢谢司令大人。”
吴亦凡挺身敬礼,“谢谢司令大人。”
送走了司令官,吴亦凡便像撒了气的气球,焉了,二叔见这小子又犯了懒,走上前拎起耳朵就上了车。
“别,痛,痛...二叔...痛死了...”
吴亦凡的二叔是军队的旅长,当年吴亦凡不知是刮得哪门子邪风竟然想参军,而吴老太是极听这宝贝孙子的话,非逼得他这个在军营做旅长的二叔给寻个好差事。
话说参军有什么好差事,人都是一步一步一层一层考过来的,谁像这孙子似得还想着走后门。
而吴亦凡却口出狂言,说从一小兵开始,果真,三年的时间这孩子已经成了赫赫有名的年轻大尉,比起他这个叔叔可谓出色太多。
“你现在是大尉,官阶在你叔叔之上,以后不可在摆出平日里那不着四六的样子来,让人说闲话。”二叔苦口婆心的劝导,只为了这个侄子能为吴家争气。
吴亦凡忠恳地点头,乍然一想,今天还没去梨春园呢,不晓得艺兴有没有想自己,忙跳下车,边跑边对身后叫他的叔叔说,“二叔,您先回吧,我还有事,我晚上不回去吃饭了,您和奶奶先吃吧,不用等我。”
话音未落,便跳上了一辆黄包车,顾不得身后追来的二叔,着急火燎的对车夫说,“走走走,去梨春园,快快快!”
第13章
北平那边来了人说是张艺兴师父病重,在外的的弟子都去了,老人家想念这个最听话的弟子,天天念叨,这不,就来了人,明儿就走。
天知道吴亦凡在门外足足等了有仨小时,没见着张艺兴不说,还没少挨小四儿的白眼和冷嘲热讽。
正琢磨怎么回事,紧闭的房门‘吱呀’来了,张艺兴谦让着他的同门走出来,表情凝重,也使得本来就火躁脾气的吴亦凡二三思量,没敢靠近。
“师兄慢走,明儿一早咱们就走。”张艺兴语气平淡。
“嗯,你也好生歇息。”
送走了师兄,张艺兴表情淡然,看也没看身旁的吴亦凡,吩咐小四儿,“四儿,去睡吧,明儿你就否跟着去了。”
“为什么?”一听要把自己一人撂家里,小四儿大惊,满眼失望。
“你好生看着家,我过两天就回来,且这种事情不适合你去。”张艺兴摸了摸小四的头,晓得他心里不情愿,语气温和了许多。
“可是...”小四儿还想再说,晓得自个师父是个什么脾气,便也不在枉费工夫。
“乖,去睡吧。”
劝导着小四儿回了房,张艺兴便回了房间,吴亦凡终于找到可以说话的机会了,见张艺兴要关门,眼疾手快,一步夸上去,按住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