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了抚摸自己的速度,是的,就如这虚幻的月光正在做的一样,从底部毫不犹豫地上移,变得清晰,变得沉重,变得——
“莱奈尔,你的水杯落在我床头……了。”赫伯特推门而入,挑起了左边的眉毛。
月光瞬间破碎,恢复成原本乖顺直流而下的模样,被吓了一跳的莱奈尔感到全身一紧,然后彻底释放了出来。
“噢,看来你不太方便。”赫伯特的目光在月光照射的地板上可疑的白迹和莱奈尔背光处昏暗却依然清晰可辨的越来越红的脸上来回了数次,“那晚安了,莱奈尔,好梦。”
他后退一步,坦然自若地关上门,走开,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去了。
莱奈尔用没被污染的右手捂住额头。
该死,他没看清自己在对着什么自慰吧——虽然严格意义上他是对着赫伯特的脸高潮了——但是他应该没看清月光的那点儿小把戏的。
他需要喝点儿水冷静一下,镇定,莱奈尔,这又不是赫伯特第一次看到你自己玩得很开心,严格意义上你们从小到大对方什么没看过好吧拿月光变成人形跳艳舞方便对着自慰是以前没有过但是世界毕竟是变化的以前没有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方式比如——
然后他意识到赫伯特忘记把水杯放下了。
赫伯特伤心地喝光了手中杯子里的水。
啊,想不到连莱奈尔都饥渴到发展出了这么高级的消遣方式,越发显得每次谈到性问题就不太自在的他心智不成熟,哪怕他转移话题的能力满分也不能掩饰……
是的,他对大部分人垂涎三尺的女人,不感兴趣;而且根据从小到大在公共澡堂和训练里看过的胴体来判断,他对小部分人情有独钟的男人,也不感兴趣。
精确的多次实验证明,他各项身体功能完好,他就是不感兴趣而已。
天生冷感,无时无刻不处于无欲无求模式。
真棒,他本来以为莱奈尔和他是一头的呢,时刻以高高在上的眼光鄙视除了性还是性的同龄人。
他将头埋进枕头,哀悼唯一的小伙伴也离他而去,奔向美好的欲望沼泽。
一周后,图书馆。
伊格拉悠闲地翻过书页,他因身体不好只需在上午教导一下近卫军团的新人们战争史和处理不重要的文书,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可以自由支配。
他选择了阅读和与他新结识的两个小友更多地待在一起作为休息的方式。
莱奈尔有着与他的教育经历全然不相符的学识,他爱读书,也不乏动手实践的能力和兴趣。很少能看到有人精通品酒、亲手制作过酿酒的橡木桶、采摘葡萄收割麦田和吟诵欣赏高歌和诅咒酒的一生的诗歌,莱奈尔正是这样的人——“不,你高估我了,伊格拉,我可不是什么实践爱好者,只是我的婶婶在酒庄工作而已,赫伯特也干过这些。”——他没有纯净的金发也称不上特别的俊美,但青春的活力让前两者无足轻重。
赫伯特奇妙地遵从自己的独特的行为准则而让别人难以体会出来其中隐藏的头脑。他轻而易举地以高尚的人格和标杆一样的行为为自己赢得了军队中的同伴,再以顽固不化——或者是懒惰到了极点——的作风让他的长官们都感到头痛。他有着成为指挥官的素质——除了一个机敏睿智灵活百变的天赐的头脑。莱奈尔却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证明了赫伯特和以上评价截然相反。哪个是真实的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严重地干扰了他的整个人,抑或相反?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研究这两个孩子。尽管有着种种不确定性,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依然让人感到愉快。
他们如此相配,就像利剑和风信子。
“总是如此勤快地驱走所有的灰尘和虫豸,莱奈尔。”他在重重书架后找到了正对蜘蛛和蠹虫们赶尽杀绝的莱奈尔。
“当然,我热爱我的工作。”
“图书馆圣洁的守护者。”伊格拉颔首,“所以,这周你在工作上投入的热情和咬牙切齿的仇恨和一直和你彼此躲着走的赫伯特全然无关啰?”
莱奈尔碾死长腿的蜘蛛,怒视着他。
“从小我就被教育,非不可饶恕的过错,只要诚心诚意地反省过错和弥补,再加以发自肺腑的致歉,就可以或多或少地取得他人的宽恕——但那家伙连个道歉和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整天窝在军团里!”
“而这是因为?”
“呃……一点儿小小的青春期冲动。天杀的我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得其乐明明是他不敲门就闯进来,不、他要是以后敢敲门我也会很不悦但这没关系,我就不懂了,这有啥吗!”
“这当然是他的错。”伊格拉附和道,“要知道,在我年轻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的贝丽尔会毫不犹豫地和我上床帮我纾解而不是像他这样遮遮掩掩地被吓跑掉,赫伯特也应当如此才算是真朋友好兄弟。”
莱奈尔差点儿被口水噎死,“不。”
“所以你不是在纠结他居然跑掉了,而是真的在气愤他不给你机会道歉?”
“当然!”
“那就简单极了。我恰巧知道一条适合凭空跳出打得训练结束解散后的战士们落花流水的小路,而你可以亲自跑去恶狠狠地告诉他你的道歉。跟我来吧,莱奈尔。嗯,你结束你热爱的工作以后。”
第十二章 宽恕与隐情
赫伯特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赫伯特,你怎么停下了?”他的同伴问道。
“……你们先走吧,我好像忘拿东西了。”
他没有回返,而是仔细地倾听观察。被磨出白痕的土地,地上的杂草倒伏的痕迹、还有树干的擦伤。有人在树上。
他退后几步,从容地抬头望向他预计埋伏的人会在的那根树杈。
没有人。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猛烈的风声,从他身后的墙上呼啸而下。
他转过身,伸出双臂,稳稳地接住了来人。
“你到底接不接受我的道歉,赫伯特。”
“我不接受。”
什么?这实在是莱奈尔的新体验。
“你跑到这里来把自己置身险地,而且看样子你会再一次这么做。”
“什么?我说的不是这个。”
“你还有别的更危险的事打算做?”赫伯特瞪起眼睛,“私闯军营,最严重可以被判处死刑。”
“我可没有私闯,我只是送我们共同的朋友回来,他身体突患‘看见别人闹别扭就不开心’这种严重的不适。”
赫伯特完全可以想象以后会有更多层出不穷的借口让他肆无忌惮地闯入,他总是这样笑着踏入危境。
“既然我们同意了这不是一个危险的私闯军营,那么,你到底接不接受我的道歉?”
“你究竟要道什么歉?等等,我哪里同意了?”
莱奈尔简直想冲他虎啸,难道非得逼他叙述一遍道歉内容?“我很抱歉让你看到了我的大鸡鸡打击得你自惭形愧所以为了安慰你我会说小子放宽心再长十年你也会有大鸡鸡的。”
赫伯特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顿暴栗。
“你们和好了吗?”次日,从书卷后露出眼睛的伊格拉问道。
“算是吧,他还欠我十二个水果派。等他还完这笔债务我就会原谅他的。”
伊格拉聪明地没有去问他是怎么从道歉方变成被道歉方的过程,“三天后的旬休你们有打算去哪儿玩吗?我想邀请你们去我家做客。”
“赫伯特说贝丽尔阁下已经邀请了这一届所有的新员去她家做客了,我应该有空。”
“有什么特别想提前预定的食物吗?”
“肉,甜点,不要叶子和草根。”
“只吃肉的小老虎?”伊格拉摸摸他的头,“没问题。”
这个旬休注定充满惊吓。
“什么!贝丽尔教官您居然有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年轻人们差点儿被吓晕过去。
三个有着蓝眸、彼此极为相似的男孩相当有礼貌地称呼他们为“哥哥们”,8岁,10岁,11岁。
“很奇怪吗?世世代代侍奉瑟特里尔大人是贾肯达家的天职,我当然要生育下一代延续家族的传统。”
不,我们只是很难想象你的年龄而已!
“贝丽尔教官今年37岁了,孩子有这么大也是很正常的事吧。”赫伯特随口回答道。
你又是怎么知道贝丽尔教官的年龄的啊!等等,教官眯起眼睛了!这是要整人的前兆!快寻找掩体避免误伤!
一时间所有花瓶桌椅柜台都被投以了热切的评估表面积的目光。
感谢上天,有人拯救了他们,房间的门再次被仆人打开。
“贝丽尔。”伊格拉走了进来,打断了这熊熊燃烧的事态。
他后面跟着似乎正想转头溜掉的莱奈尔。
作为这一大屋子用餐的人里唯一一个不是金头发的,莱奈尔切实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需要让自己受到惊吓的心灵好好缓缓,适当地多吃点儿蘸黑椒酱的小牛排有助于加快恢复,理清思路。
首先,他受邀到伊格拉家做客,而伊格拉和贝丽尔明确地各自属于不同的家族,他们也并没有结婚。
其次,但这两人住在一起,贝丽尔的三个孩子都称呼伊格拉为父亲!
他几乎已经构思好了整个完整的爱恨情仇最后和平分手又在多年后旧梦重圆走到一起的感人故事了,奈何……
“别乱想,我和贝丽尔并不相爱。”
所以他们为什么真的会有孩子啊俨然一个家庭的样子原来那次他所说的贝丽尔会和他上床的不是戏言是真事吗!
“贝丽尔教官,你和伊格拉长官,是‘指定’吗?”终于有人怯生生又无比好奇地问出口了。
“回答正确,瓦尔多。”伊格拉举杯微笑示意,瓦尔多也抬起手来致敬,而后各自饮下一口酒去。
“真厉害……这个时代居然还能被‘指定’。”询问者惊叹不已,流露出十分艳羡的神色来。
“指定”?这又是什么?莱奈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席上宾客,发现自己和赫伯特是唯二没有面露恍然大悟神情的人。他感觉有什么独属于这些金头发的家族秘密在这个简单的词里直截了当地将不入流的血统拒之门外。
赫伯特知道吗?他又吃掉了三块切下来的牛排,看见对方已经开始低头和8岁的小男孩交谈起来,估计是暂时没法接收到他眼神里的疑问了。
“伊格拉长官一直在南方疗养吗?我去过南方的克特利尔城,那里的海滩美极了。真想一辈子沐浴在那样的阳光和海风之中。”
“暴风雨来袭的时候也是很可怖的,尽管如此,海鲜确实是让人难以割舍。”
大家轻松地聊起了各地景色美食和他们之间总能以各种方式联系起来的亲友关系,莱奈尔发觉,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比他想象的更为紧密。
这是上层血统多年繁衍稳固共生下的默契吗?那他为什么没怎么听说过德勒克斯家和别的家族之间的关系呢?虽然德勒克斯家的亲戚倒也十分的多,但是真正来往做客的远比……
他还没挖掘出个头绪,就被人打断了思路。
“这位棕色头发的朋友,是哪一家的呢?”啊,是那次训练时还忙着和女同袍聊天打趣的长头发。莱奈尔停下刀叉,擦擦嘴,打算按部就班地用那套复杂的亲戚关系绕死他。
赫伯特却没给他发言机会,直接抢答了:“他是我的表弟莱奈尔?德勒克斯。”
瞬间偌大的餐厅里如冷风过境,连窃窃私语和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
怎么,难道德勒克斯这个姓氏还有着什么我所不知道的隐情?莱奈尔挑眉,看向首先向他发问的人尴尬的了然神情。贝丽尔仿佛置身事外地和她的长子交谈起来,余下众人都避开彼此的目光。
伊格拉对所有人温和微笑。
这顿饭简直要把人的胃磨出血来。
第十三章 血树
那个问题后,莱奈尔发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用餐速度,并且再也不往他身上投以任何目光,赫伯特则是罕见地冷着一张脸,发挥了惊人的用餐礼仪。
以莱奈尔非凡的眼睛目测,赫伯特进食的所有物品全都是均等大小的块——他甚至做到了连平时最不爱吃的胡萝卜也毫无表情地予以消灭这一壮举,刀叉在他手中行云流水地切换着。这是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发作了?
他眯眼凝视伊格拉,后者微笑着举杯,敬所有来宾,赞扬他们在选择好自己应投身的事业后如此用心努力的奋斗,总而言之,完全不给这凝滞的气氛面子,像是故意要戳破什么已经涨得危险的气泡一样。
当这顿麻烦的用餐结束后,贝丽尔立刻邀请他们去参观花园,所有人简直逃难般地离开了餐厅。
“我怎么觉得这顿饭有个围绕我展开的阴谋,伊格拉?”
“你感觉错了,莱奈尔。”
然而赫伯特已经走掉了,他也不打算现在就追上去问。伊格拉似乎想和他深入谈谈,他也如此。
“既然他们都这么热爱室外有着充沛阳光的花园,看来只好由你陪我在屋里漫步啦,莱奈尔。有几幅画和雕塑还是很值得一看的。”
莱奈尔跟了上去。
“提利斯娜从来没有和你聊过你们家的姓氏吧?”
提利斯娜?莱奈尔想了想,反应过来,这是德勒克斯太太的名字。
“龙创造人类至今也有一千余年的历史了,他们赐予人类的姓氏也随着一代代的繁衍而渐渐稳定下来,每一位龙领主的土地上,最为他们所宠爱的人群的姓氏,总是可见其规律的。莱奈尔,你有在史书上读到过德勒克斯这个姓氏吗?”
“我以为这是新赐的姓氏。”
“或者,被剥夺了原姓氏后的替代品。”
莱奈尔皱眉,他们已经停在一面巨大的墙壁前。
墙上是倒长的美丽树木,根掩于天花板上描绘的云端,分枝伸展向四面八方,顶端则深埋于地板上对应的地底。整个房间的四壁都被这巨木的枝干延伸开来,只有一小角还未铺满。
“每一片叶子上都是贾肯达家的族裔姓名,它们在最初被画上去时是绿色的,当该人去世后就会被漆成黄褐色。”伊格拉的手指虚停在一片叶上,“看,这是贝丽尔的姓名。再往上数两层,艾格尼丝,塞西莉亚,多丽丝,乔安娜。这是贝丽尔的四个姑婆。其中,乔安娜的叶子是黑色的,你猜,黑色是什么意思?”
莱奈尔闭上眼,又睁开眼睛。他看到的远不止这些。
每个人都试图引导他看到他们想让他看到的,但他却直接看到世界的本质。
深埋云层中,被遮掩的无名者有着紫色眼睛和金色头发,奶白的皮肤和樱桃红的唇,她的笑容一晃而过,她的怀抱里有过六名婴孩。
有黑发,有红发,有金发。
黑发的那根线延伸出来,化作白色的叶片;红发的线远远扯开,通向目力难及的地方;金发的四个又彼此延伸,交织出复杂的网,然后有黑色的叶片诞生之处,网的脉络戛然而止。
这面墙上密密麻麻肉眼难以数清的名字被他轻而易举地看清,甚至,他还毫不惊讶地发现了好些不该出现在墙上的名字。
“莱奈尔?”
他猛地回神,“灰白色是未成年而夭折,黑色是成年后未孕育下一代便死亡,红色是自杀,金色是……家族荣耀?”
伊格拉以奇异的目光盯着他,“真难想象,理论上你应该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画。”
是啊,他也很难想象这种图是怎么让他看到这么多的,不过是简单的文字和姓名……除非,画这幅图的颜料和技术,有他还没想到的成分。
“血?每个人的叶片都加入了各自的血?”
“是的,这被称为血树,每个古老而显赫的家族都有这样的一棵树。当初,为了将乔安娜的叶片漆成黑色,贝丽尔的祖父差点儿将画匠勒死。”
“因为……它本该是红色的?”
“乔安娜?贾肯达曾经和赫伯特?德米特里厄斯有过婚约。这个和你的表哥同名的人,便是他的曾祖父。他本应在二十五岁时履行这一婚约,但他在婚礼前夕,抛弃了整个家族,和南部沿海的一名渔女私奔了。乔安娜悲愤自尽,她的兄弟本已踏上了血仇之路,要以赫伯特的血洗净姐妹被悔婚的耻辱,可一年后赫伯特的弟弟阿克亚斯在竞技场上身亡,无子;从此赫伯特成为德米特里厄斯家族最后的嫡系。德米特里厄斯的家主和主母苦苦哀求,贾肯达家终不得偿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