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池擦了擦后脑勺的汗,有些后怕地敲响了家门,然而没有回应。
他从窗口一望,才发现灯都没亮,何微明明早回来的,竟然不在家里。
他摸了摸口袋,找钥匙,却愣住了,钥匙不在,他歪头思索,许是刚才困在被子里时蹭掉的。
方池自然不可能回到如梦楼找钥匙,苦着张脸,叹自己运气差,这没钥匙也只能等何微那家伙回来开门,然而谁知道他到哪儿浪去了?
方池坐在门口石阶上,托腮看着天空,打了个酒嗝。
方才喝了不少酒,但酒劲儿一直都没有上来,和脑残战斗时除了感到格外的热以外,也没有多余的感受,谁想回到家酒劲儿就上来了,他觉得肚子里倒腾得慌?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行┒裥摹⑾胪隆?br /> 三月的夜风吹着,方池出了一身的冷汗,愈发不舒服。
他在门口当真等得望眼欲穿,待看到一个影子从百米外出现时,惊喜地喊道:“呆子!你做什么去了?!……”
话刚说玩,他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接着,清鼻就滴溜流了出来。
“我去,这是感冒了……”方池不敢相信他身体弱到这份儿上。
何微走过来,也没往他那边看一眼,拿出钥匙开门,手抖啊抖啊的,半天没打开。
方池斜眼看他一眼:“你也不问我为什么在门口坐着?……还有,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手抖成这样?”
他越说何微手越抖,把个木门弄得啪啦啪啦叫个不停,才终于把门开了。
方池耸了耸肩,拉开门,先于何微走了进去。
方池进了柴房,找了两根柴烧起水来,等水开的功夫,因为身体太不舒服,就躺床上去了,躺在床上看见何微坐在桌前发呆,他忍不住说道:“何呆子,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他本没有什么话问,只是一个人躺着太无聊,再加上他想说点话转移对腹痛的注意力,所以这么说。
何微慢腾腾的转过头来,并不站起,说:“什么事?”
“你过来。”
何微犹豫了一下,像个羞涩的小媳妇儿似的,一步一顿走到了床前,方池被他的磨蹭逗笑了,歪过头去乐个不停。
“怎么?我是大灰狼,能吃了你不成?”他取笑道。
“方兄……方兄不是……去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还在门口坐着?”何微先发问,堵住了方池的嘴。
方池回他:“别提了,儿女私情转头皆空,唉,烟花女子最是薄情,今儿我算知道了,以后我还是把心思都花在升官发财上吧……”他叹了口气:“我钥匙丢了,所以在门口,进不来。”
何微没有追究他前半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点了点头:“哦,那回头记得再配一把钥匙。”
方池点了点头。
“何兄呢?何兄这么晚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早回来了。”
“我……”何微犹豫了一下:“没什么,我随便走了走,散了散心。”
“呵呵,”方池轻声笑了:“你这不像啊,快说,你身上的味儿从哪儿来的?”
方池鼻子灵,刚才两人从门前擦身而过,他就闻到何微身上有股香气,现在他拽着他的袖子嗅个不停,逼何微招供气味是从何处染上的。
“这可是脂粉气啊,我倒不知何兄哪儿来的红粉知己。”方池眯着眼睛含笑看他。
何微往常被揶揄地看着,总会红了脸,然而今儿他却没红了脸,而是白了脸,然而嘴巴倒回得快:“方兄想多了,去过那等地儿不染一身味儿也是不可能的,别说我,方兄身上也有。”
听了他的回答,方池好生没趣,本以为他真的去见什么人了,结果却是这样平淡。
他摆摆手:“唉,算了,我也不问你了,看你这么顽固的性子,也不知道我们哥俩谁先成家。”
他本是普通的一句话,谁想何微愣住了。
方池抬头看他:“怎么了?没想过?……”
“……”何微沉默良久:“自然不是没想过,家中母亲也催了几次,但是都说我有了官阶儿才好求娶好女子,这才耽搁了。若真的考虑娶妻,便让母亲做主,求娶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吧。”
“呃……”方池闻言哽了一下,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何微学问固然好,但是脑子终归没能走出时代的圈子吧,方池很想认真地跟他说爱情该是自由的,但是犹豫了下,忍住了,他万分正经地回应道:“是吗,像是何兄会做出的回答呢。”
“然而,我觉得就算在殿试结束之后,我立刻回到家里,奉父母之命成婚,方兄却不会比我晚上多少。”
“……何出此言?”方池十分疑惑,他看起来太飘,像是老来成家的那种人才对,为什么何微这么说?
不过他说的还真对,按照程宇的性子,在丞相府撑不了多久,方池自然是越早娶邵茵儿越好,想来,成婚不会晚于今年秋天。
“这是我猜的。”何微微笑道:“难道只许方兄占我科考的运势,倒不许我猜猜方兄几时成婚?”
何微说这话时太正常了,完全骗倒了方池,方池毫无芥蒂地放声大笑起来,完全没注意看何微的表情,何微得以把目光中阴暗、狂乱和骚动的部分全部都隐藏起来。
他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手心里攥着两枚钥匙。
今晚本来真的不想回家,不想见到他的,他需要好好静静。
然而,看到了他落下的钥匙,知道不回来的话他会在外面吹风,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
回来了,又不得不听他毫无自觉地进行着婚姻的话题。
何微嫉妒得发狂,眼睛都烧红了,但是对面迟钝的家伙,似乎没有发现。
“我不打扰你了,你静养一下,我听你声音,似乎是着凉了。”何微说着,回到桌前,继续注视着面前的书本。
方池闻言安静地缩回了被子里,笑着说道:“什么叫‘你不打扰我’,何兄这么说,明明是在嫌弃‘我打扰了你’读书啊,何兄还是这么用功,明明已中会元,仍是不松懈一分半点。”
“哪里。”
方池见何微不肯说更多的话,也没办法,他望着房梁发了一会儿呆,起来盥洗。
洗漱完毕躺回床上,发现鼻子堵了,方池翻了翻白眼,拉拢被子,赶紧躺下。
他心大,即使晚上发生了不顺的事,但只要下定决心把若雯的事全部抛到脑后,心上就没有芥蒂了,入睡飞快,睡得很熟。
何微见他沉眠,也去洗漱,吹灭了灯,躺在床上。
透过纸窗的孔隙,竟然看得到外面天空上的星星,何微觉得不可思议,仔细注视着,但是眼睛立刻就疲劳了,不得不闭上眼睛。
他说过的话在耳边回响,被你亲比被猪亲更让我感到恶心云云,听的时候备受伤害,但是现在,他倒想笑。
不知道当事人是否知道,他和这个“猪”,每天同床共枕,一起迎来黎明朝阳,一起目送夕阳坠下,如此日日夜夜,已经过了几番春秋。
就算要吻他,转头就可以做到,只是他还不知道罢了。
何微弯唇笑了笑,转过头去,注视着方池秀气的睡颜。
白皙的面孔,秀气的细眉毛,眼睛睁着时明光毕现,让人不敢直视,难与争锋,但当眼帘合上时,整个人就显得很乖。
嘴唇,淡红色的,润泽的,是很中看的类型。
何微看着看着就想亲了,如果是以前,还会自我控制,但是自从听了他那番话之后,他忽然觉得控制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这个人很轻松就说着分离的话,刺痛他的心,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他要讨回来。
如此想着,轻松地偏过头,脸颊轻松地和他的侧脸触碰,唇很轻松地贴上他的。
在他睡着的时候,吻了他。
第10章 状元如此多娇10
方池早上醒来,感觉头有些晕晕的,果然,昨天要感冒的预感不错,不过好在状况不是很严重,方池试着开口说话,咽喉没有问题,比较讨厌的是鼻子塞住了。
看见他唉哟了一声然后又倒回了床上,何微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方池摇了摇头:“我受了风寒。”
因为古代不说感冒,所以他说“风寒”,说出口才感觉有点怪怪的,原来这是和何微同居以来两人第一次生病。
说来,何微明明看上去更瘦弱,但是几乎不生病。在大冷天还站在地上读书的是他,那时方池只会把火炉移到床边,靠在床上烤火炉,什么都不做。但没想到,回到头来,身体比较弱的竟然是方池。
方池不由高看了何微两眼,说道:“何呆子,没想到你身体竟然这样好,你还没风寒我就先病上了。”
何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们的屋子太简陋,撑过一个冬天,谁也没病,已经不容易了,你是昨晚吹风吹狠了些,要不然也断不至于这样。”
他的话安慰了方池,方池再次叹气,仰起头来,似在回想:“上次风寒,好像是好久以前,母亲熬了药,坐在床边,照顾了我一晚,明明我已经不小了,她还那样提心吊胆的,我看着倒替她心疼。”
何微禁不住笑了起来:“方兄提起这事,莫非是在感叹现在生病伯母却不在身边照顾?莫非是想家了?”
方池有些哑口无言,他闭目回想了一下,在古代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家庭的爱护,还有何微这个友人的存在,他的路大概会坎坷很多,待着待着也会失去耐□□。
毕竟,作为一个外来人,他无时无刻不缺少一种叫归属感的东西。
何微看他陷入沉思,站起来说:“等殿试出了结果,便可打道回乡了……只是,方兄,会回去么。”
后一句话,他说的极轻,以方池听不见的程度,自言自语着。
方池回过神来的时候,厨房里飘出了一缕青烟,何微摸了摸额头的汗,从厨房走了出来,说:“我看你还是要吃点药,我去药铺抓点药,很快就回来。”
说着,便向门走去。
他们的屋子没有别的好处,只有临河一件好,蒲生药铺就在春芳河的对岸,过了桥便到了,因此抓药很是便利。
熬药烧个水的时间也能把药抓来。
方池被感动到了,即使是朋友,又哪需要他做到这个地步?
“何呆子,即使我娘不在身边,我身边还是没少了一个‘慈母’啊!”
他对着何微的背影说着戏谑的话,但是眼眶却情不自禁的有些湿润了。
当然,那也只是一瞬的事。
方池目送何微出门之后,低下头,想着殿试的事。
会试的庆功宴虽然才刚刚举办过,但是离殿试仍是不远了。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和丞相爷打过照面,但是却已把娶她女儿视为板上钉钉的事,想来有些可笑。
上官逸娶邵茵儿,其中有些命中注定的意味,两人在乘龙宴上相遇,一见倾心,而在别人眼里,他们也是郎才女貌,丞相对上官逸十分满意,而皇帝也赐了婚,成就了他们一对有情人。
现在的上官逸不是原来的上官逸,邵茵儿也不是原来的邵茵儿,他们要上演一出四目相对,情思绵绵的戏码,让别人认同他们,这还真是考验演技。
方池不是很清楚程宇会不会配合。
不过,就算是他一个人,他也不能把事情做差了。
在这个世界待了十年之久,失败是不能被允许的。
……
五月,殿试之日。
皇帝在清和殿召见诸贡士,亲自出题考察他们的能力与文才。
方池他们考中贡士特许穿绯色长衣进殿,一个个红衣少年、青年,其中还不乏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依次进殿,秩序井然。
绯色的衣服,张扬、热烈,一眼看去,还是年轻人穿着让人感觉神采飞扬,尤其是那意气风发、面如冠玉的年轻人,整个人像是会发亮似的,吸引人的眼睛朝他们望去。
为首的本届会元何微就是这样一个章资卓绝的人物。
在队伍中央的方池也受到了不少注目。
除了他们二人,本届还有徐元发少有才名,受人们诸多期待,还有丘唯珍等四人,都是名门之后,饱受书香浸染,气质就和别人不同。
这七人在殿内熠熠生光,皇上和玉阶下的诸位大臣们都密切关注着他们。
光大帝是一位正当壮年的皇帝,励精图治,日理万机,要说在处政上有什么瑕疵的话,那就是有些顽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凡是为人尊长,自尊自信过度,都不免以自己的意见为准,听不见别人的劝诫。更何况,现在这人是位在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
方池只敢悄悄抬头看了光大帝一眼,他看到皇帝的眉毛像是一柄利剑,斜入鬓角,整个人给人感觉锋利、果断。
皇帝在上面发话了:“诸位才子,尔等长处民间,当广察民瘼,通晓微情,朕现出一题,考察尔等对民众是否关心,为官是否能以民为天、为民造福。”
方池低下了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考察对民众是否关心?说是这样说,重要的还是猜心。
猜上面那位的心,说到他的心里,便能将状元收入囊中,若是猜错了,就算是会元也难保三甲位置。
而这猜也要猜得有分寸,历史上多的是臣子猜中了皇上的想法,而皇上不仅不喜,还要臣死的例子。
为皇者多是刚愎自用,对臣下多猜疑顾忌之心,对知道自己想法的人,不会像任由肚里的蛔虫那样由着他们,只想将他们自眼前剔除。
说白了,殿试想夺冠,必须要猜中皇上的心,但要有度。
听了皇上一席话,贡士们背上都暗暗冒汗,竖起耳朵听皇上的命题,知道答得不好不只三甲不保,身败名裂也有可能。
方池十分镇静,那当然了,虽然刚才他也想了很多,但是在紧要关头他是有后援的,系统会告诉他上官逸到底说了什么,博得皇上的赞赏,方池只要照做就行了。
他甚至有余暇在皇帝开口之前打量周围人的情况,发现他们都吓得不轻,他的目光在队伍中游移,忽然溜到前头,在何微的背上稍作停顿。
何微虽然躬着身,但是背有一段还是挺得笔直,看去像苍松秀柏。
不过方池生不出什么欣赏的想法,他不知道在皇上眼里看到这样倔强的年轻人是怎么想的,一个在皇上面前也不愿折腰的人,会得到皇上的青眼么?
应该是……不会吧。
根据最后的结果来看,何微的情况不容乐观。
在他走神的当儿,皇上就出题了——
“民众引以为苦之事有何?试举一例给民众带来极多苦楚的灾难,再详言解决方法,可以参详旧籍,但也要有自家之言。”
“给尔等一盏茶的功夫细思,待朕喝完手中这盏茶,由末位开始逐个发言。”
说完,皇帝就抬手徐徐饮了一口茶。
他手里捧的茶盏,只有一个拳头大,估计七八口完事儿,这“一盏茶的功夫”,实在是太短暂了!
殿上的学生们都抓紧时间思考起来,就怕这一盏茶的功夫一晃而过,他们需要立意,然后需要找到一个好例子,需要把前人著作中的部分用进来,丰富自己的例子,最后还需要有自己的意见,要给出解决方法……这不是一点时间就能完事儿的。
大殿上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也听得清,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一下,连衣角摩擦的声音也没有,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竭力思考着,汗珠从没什么思路的读书人的额上滑落,一盏茶的功夫便也这么无情地过去了。
“时间已到,从最后一位开始发言。”
方池和系统的沟通被打断,抬起头来,刚才他只顾着背上官逸的“标准答案”了,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还没有发现皇上已经把茶喝完了。
他在队伍中段站着,轮到他还需要一些时间,靠这些时间,他可以把“标准答案”倒背如流。
对于最后一个人来说,就比较不幸了,他只有最短的准备时间。
但是,劣势的同时也有着机遇,作为最早发言的人,他说什么都是独一份儿的,不用担心和别人的想法撞上,弄得惶恐不安。
众人的目光朝最后一个人看去,他看去还算镇定,从队伍里站出,语气颇稳地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