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知道我是谁。”除秽撩了撩一头披散的头发,避而不答,“我想我也知道你是谁了。”
韩继之细细思索除秽的话,追问道:“我想知道我父母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你心里不是早有答案了吗?”除秽嘲讽地笑了笑,“你父亲就是创造我们并赋予我们生命的人啊,你母亲的话……她跟我们一样……不过就是个牵线木偶罢了。”
“让你们的生命之源起作用需要强大的法力。”韩继之皱眉道:“我不认为我父亲具有如此法力。”
除秽讶然一笑:“看来你已经知道很多事情,我可以确定的是,你父亲,我的主人,确实具有强大的法力。”
“……我父亲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主人是个好人啊……想让我们改变自身的命运呢。”
韩继之见除秽话语中似有讽刺之意,问道:“怎么改变?”
除秽沉默,沉默间空气中似有寂寞况味,突然门铃响了,除秽走到门前通过猫眼看了看,回过头冲韩继之一笑,笑容苍凉:“看着吧,马上就要改变了……”
除秽打开门,像往常一样刻意压低了僵硬的声音尽量让声音显得柔和:“颀,回来啦。”
“妈,没事吧?”王颀的声音很是焦急。
“没事……”除秽抱住王颀,拍了拍他的背,“很快就没事了……”
除秽柔和的声音刚落,王颀喉咙中突然发出绝望的嘶吼,随即湮灭,坚硬的头颅没有活力地搭在除秽的肩上,韩继之冲上去才发现王颀的背部已经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除秽一边低语,一边神经质地笑着,将自己体内的仙石碎片掏了出来,轰然倒地。
颜子钰迅速从韩继之口袋飞出来变成原型将仙石碎片吞入口中,一边施展幻术,一边拉起韩继之就跑:“官人,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路边风景在快速奔跑中变成无意义的抽象的线条,秋夜的凉意袭来,韩继之的身体突然由内而外打了个冷颤。
“已经够远了,不用跑了。”韩继之突然停下来,走到不远处的电话亭拨打了当地的报警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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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城早间新闻报道:昨夜二十点十九分警方接到匿名报警电话,在阆苑D栋702户发现一名死亡青年,旁边倒落一个真人木偶,据法医判断,青年是被木偶刺穿背部而亡,木偶胸口有一个窟窿,与四天前陶然木偶杀人事件情景相同,疑是同一人作案,木偶胸口很可能安放了让木偶动起来的装置,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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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我曾经想过在我母亲怀中死去,没想到三年后我如愿了。
死前的剧痛只有一瞬,更让我痛苦的是母亲,不对,是它的眼神,夹杂着痛苦和解脱的眼神。
我知道它拥有母亲重要的记忆,它几乎和我母亲一样,但是又有细微的不一样。
它对我很好,就如同曾经母亲对我很好。
也许是因为想到我从小离开父亲,母亲对我是加倍疼爱,到了溺爱的程度,而我将其视为理所当然,十分不珍惜甚至有点厌恶。
到我十五岁那年,我对母亲的厌恶到达了顶点,那是我人生中最昏暗的一年。
那时也是我最叛逆的一段时期,我染发、打耳钉、打架、逃学……我变成了一个小混混,自以为自己很酷的小混混。
母亲一如既往地溺爱我,我染发、打耳钉,她说很好看,要跟我合照;我打架,她帮我报散打班;我逃学,她跟学校解释说我学习压力大……一切的一切,她都放任我,包容我。
我变本加厉,开始吸毒。
毒品真是一个沾不得的东西,自以为自己有可以控制毒品的意志,结果被毒品害得人不人鬼不鬼。
一开始我是偷偷在吸,后来实在没钱了我就找母亲要,很快母亲就发现了我在吸毒。
这次她没有纵容我,她试图劝我戒毒,我受够了毒瘾发作时的那种无力感,也想戒毒。
我毒瘾发作的时候,母亲就将我绑在床上,看我实在忍不住就给我比先前一次少一点的量,这样一点一点减去我吸毒的量。
我感觉我很快就能戒毒成功了。
那时我和母亲的感情似乎更近了一步,我开始体谅母亲,开始认真上学。
然后我认识了钱雯。
钱雯是一个很清秀、干净的女孩,我在图书馆见到她,她一个人靠窗坐着看书,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我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静谧的美好。
我开始追求她,和她在一起时我能感受到心灵的宁静。
也许是爱情的力量,我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越发想早点戒毒成功。
我把我恋爱的消息告诉了我母亲,那时我是真心想和母亲分享我的喜悦。
这是我做错的第一件事。
当时我以为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我没有察觉到母亲偶尔闪过的阴郁的神色。
我的毒瘾突然又变得凶猛起来,一开始我以为这是正常的戒断反应,后来我渐渐发现不对劲,当我发现母亲给我换了一种依赖性更强的毒品时,我的毒瘾已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质问母亲,母亲平静地说她不想让我被别人抢走。
我试过离家出走,但是毒瘾牵制着我,到最后我还是不得不求助于母亲。
就这样,我在毒品的渴望中越陷越深。
钱雯是我当时唯一的精神支柱,但是母亲以毒品为要挟不让我见她,我偷偷见过她一次,被母亲发现了,她开始囚禁我。
我越来越憎恨母亲,并且恐惧着她,我开始想对付母亲的策略。
我在母亲的咖啡中偷偷加了毒品。
这是我做错的第二件事。
我的想法是等母亲也染上毒瘾,我便可以趁她毒瘾发作时拿走她所有的钱,挣脱母亲设置的牢笼。我已经想好了,我会主动去戒毒所戒毒。
母亲如我所愿染上了毒瘾,但是她戒备心很重,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有一次我和母亲的毒瘾一同发作。
毒瘾发作时会产生严重的幻觉,自己构建的虚幻的极乐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出现,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我十三岁第一次遗精,母亲对我说那是男孩子发育的正常现象。
我十五岁破处。
等我恢复意识我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厌恶自己,更厌恶母亲,发自内心的厌恶。
母亲可能突然醒悟了,她又开始帮我戒毒。
然而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什么都发生了,只要母亲在,我就看不到人生的希望。
越是不想想这件事脑海中越是容易浮现这件事,甚至会引起我的欲。
我的欲是龌龊的,我没有办法再直视我母亲。
那时我的世界观已经彻底扭曲。
我想要母亲消失。
我在母亲毒瘾发作时给了她过量的毒品。
这是我做错的第三件事。
母亲死了,如我所愿。
我假惺惺地拜托仙缘木偶给我定制了一个母亲的真人木偶,它就此诞生,我将它放在角落里。
没有人怀疑到我头上,我的生活似乎步入了正轨,然而母亲的阴影一直在我脑袋上空盘旋。
我戒毒成功后开始奋发向上,别人看我外表光鲜亮丽,其实我的内里已经腐烂了,腐烂的沼泽中渐渐开出一朵畸形的花。
我开始无比怀念我的母亲。
我想母亲真的很爱我,其实我也很爱我的母亲。
和钱雯在一起已经不能让我的心平静了,只有看到它时我才能平静下来。
然后它消失了,我很狂躁,什么事都办不好,于是我想拜托仙缘木偶给我重新定制一个母亲的真人木偶。
然后它回来了,会动会笑,会给我做饭,就像曾经我的母亲,我珍惜与它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它杀了我我不怨它。
死在它怀中已是我最好的结局。
第11章 第 11 章
“请问你男朋友死前有什么异常吗?”
“我们约好了一起看电影的,但是电影没开场他就匆匆离开了。”
“他为什么急着离开呢?”
“有一个穿着黑色卫衣头戴连衣帽的奇怪的男生跟他说了几句话,他就离开了。”
“你男朋友有跟你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我给他打了三次电话,我以为他是不想理我才不接的,没想到……”
“那个奇怪的男生长什么样呢?”
“个子一米七多吧,瘦瘦的,帽子遮住了他的大部分脸,我没看清楚。”
……
A城纪实频道,电视画面中记者采访一个女子,记者和女子相对而坐,一盆盆栽挡住了女子的脸,声音也经过特殊处理,显得刻板而无趣。
韩继之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默默地看着。
王颀本来要去看电影的,为什么提前回家确实令人生疑。
记得他回家第一句话就是问除秽有没有事,难道是那个奇怪的男生告诉他除秽可能会出事?
听女子形容的形象,倒是很像非毒。
非毒曾经给他一张去陶然纪念馆的门票,正好让他目睹了尸狗杀人的事件,让他得到了仙石碎片,这样看来非毒似乎是在帮他。
如果那个奇怪的男生真是非毒,那么非毒引王颀回家又是什么目的?
除秽说父亲让它们活过来是为了让它们改变自身的命运,怎么改变呢?
“看着吧,马上就要改变了……”
难道……是通过杀人?
杀自己生前亲近的人?
陶然和范晓伟,王雅兰和王颀,一对是夫妻,一对是母子,他们之间是否有更深层次的因缘呢?
韩继之问窝在沙发一角玩美少年养成游戏的颜子钰:“子钰,一个已死之人怎么能改变他的命运呢?”
颜子钰兴致勃勃地玩着游戏,头也不抬道:“改变命运有很多种吧,不过在我们那个时候,如果已死之人抓住机会想改变自己的命运的话,一般是杀死生前害他的人,这样命运的轨迹就彻底改变了。”
“可是他已经死了,人死了还有命运一说吗?”
“咦?官人,你的问题有些自相矛盾哦。”颜子钰放下手机,沉思良久道,“一个人若是彻底消失在天地间了自然也就没了命运一说。但是如果一个人死了,又活了,命从无到有,当然就可以说是命运改变啦。”
“如果一个人死了,活不了,却有办法杀死生前害他的人,这样同样可以说改变了命运啦,不是说改变了死去的人的命运,而是他所杀害的本不该死的人的以及他周围可能影响到的所有的人的命运。毕竟常理来说死去的人是无法干扰活着的人的,一般都是在轮回的时候将因果圆满,一旦同一世死人杀了活人,很多人那一世命运的轨迹就改变了。”
韩继之想了想,问道:“那么像尸狗、除秽它们应该怎么分类呢?是死了又活了那一种,还是活不了那一种?”
“诶?”颜子钰挠了挠头,“它们好像又是另一种情况了,本来就拥有死者的身形外貌还有记忆,又通过仙石拥有生命,几乎可以看作是死者死而复生了,但是和死者又有些差距,勉强可以视为死了又活了那一种吧,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活着了。”
“你说如果一个已死之人抓住机会想改变自己的命运的话,一般是杀死生前害他的人,那么尸狗还有除秽,他们杀死范晓伟、王颀,是不是因为曾经陶然还有王雅兰是他们害死的呢?”
“有可能诶,如果是这样的话,消失的木偶肯定都会回到曾经杀死他们原型的人身边伺机报复……对了!非毒也是,苏英拜托官人的父亲定制小狼的真人木偶时不是以为小狼被吕天戈开车撞死了吗?所以非毒会去找吕天戈,肯定是在谋划着怎么杀死他吧?”
韩继之翻出之前宋雪给他的电话:“我们可以找宋警官问一下当初陶然和王雅兰死亡的具体情况。”
颜子钰眼神变了变,张了张嘴没说话,埋头继续玩游戏。
韩继之注意到颜子钰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颜子钰挠了挠头:“我感觉那个警官似乎不是人类……还是少接触为妙……”
韩继之正要进一步询问,颜子钰骤然变小消失在大厅中,随后别墅大门的铃声传来,韩继之朝外看去,正是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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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吗,看来是我猜错了。”宋雪笑了笑,没有丝毫尴尬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正好是之前颜子钰和韩继之坐着的中间位置,她双手拍了拍沙发,笑道,“我看这沙发上有两处凹陷像是坐过两个人,就以为你有客人。”
就韩继之看来,原本他和颜子钰坐在沙发上虽然有下陷,但是人一起身离开很快就恢复原样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凹陷来,不得不感慨宋雪敏锐的观察力。
韩继之敷衍道:“之前这里放了点东西。”
宋雪点点头,问道:“对于王颀死亡的案件你有什么看法吗?”
电视上采访钱雯的节目已经结束了,韩继之拿起遥控器随意调了调,停在了一档娱乐节目上:“关于王颀死亡的案件我了解的情况其实不多,只知道这个案件跟陶然木偶杀人事件很像,同样是木偶杀人,而且杀人的木偶仍然是我父亲亲手制作的真人木偶。”
宋雪点了点头,盯着韩继之:“你跟王颀的关系怎么样?”
“只能说算是简单认识吧。”
“是吗?”宋雪沉声道,“根据王颀女朋友的回忆、阆苑保安的描述还有电梯摄像头的显示,两天前你是不是去过王颀的家?你跟王颀有没有什么其他关系?”
“没有其他关系。”韩继之顿了顿,“其实仙缘木偶接过两单因为我父亲制作的真人木偶消失而再订的单子,里面正好是陶然还有王雅兰,我怀疑可能有人利用我父亲做的木偶来杀人,所以我就想试着找王颀了解一下情况。”
“那么你从王颀那儿了解到什么情况?”
“他什么都不肯说,所以我才想跟着他到他家看看,结果我什么也没发现。”
“现在看来,你的怀疑很有可能是对的,你父亲有什么死对头吗?”
“没有吧,我父亲是位绅士,处理事情总是恰到好处。”
“你没有任何方法能联系到你父亲吗?”
“没有。”
宋雪支着下巴想了想:“仙缘木偶接的要求再订的单子,除了陶然、王雅兰,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
“好吧。”宋雪起身,“如果你找到什么线索可以随时联系我。
“我越来越觉得她不是人类,刚刚险些被她看出来。”待宋雪走后,颜子钰从沙发底下爬出来,变成原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眉头不自觉皱起,嫌弃道,“要是我鼻识还在就好了,肯定能闻出来她的气味,都怪这个木偶身体,什么事都做不了……不过要不是这个木偶身体她说不定也能闻出我的气味,啊,没想到这么一无是处的容器还能有点用。”
“沙发底下该清洁一下了。”韩继之默默听完颜子钰发牢骚,一手掸去颜子钰头发粘上的灰尘,一手抹平颜子钰的眉头,“你现在的身体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对我而言,你以它的形式展现在我眼前,我能看到你,这就足够了。”
“官人……但是我这副样子,官人的气味,官人的温度,我都感受不到啊,那以后……官人,我们怎么双修啊……”
韩继之:“……”
颜子钰:“官人,我开玩笑的……现在我们已经得到两块仙石碎片了,接下来该轮到非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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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每次遇到伤心事天气也都同样不太好,苏英打着黑伞站在墓前,墓碑贴的照片上父亲胡子拉碴,嘴角叼了根烟,下面刻着几行字,最后一行刻着“死于肺癌”,真是的,到最后烟还是没能戒掉,明明自己是个医生,明明知道吸烟的害处,还总是一直吸一直吸,知道自己有肺癌后还是不改,在她面前倒是能忍住,她一不在眼前叮嘱就不行了,说什么人一生中总有一些戒不掉的事或者人,与其压抑自己心中的骚动,还不如直面它们(他们),都是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