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贤接过文件袋,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面上,“这里有车钥匙和一些□□,车就停在大门外,你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做决定。”
“我无法信任你,我要带他一起走。”
肖子贤摘下眼镜,捏起围巾一角擦拭镜片上的水汽,“我也无法信任你,看来交涉失败了。”平淡的声线就像宣读审判书的法官,毫无情绪起伏,生硬且刻板,“徐新,尹航他们到哪了?”
看了眼手机里的定位标志,徐新回答,“已经到北外环,出了北外环就是国道,没什么信号灯,很快了。”
“我同意交易,但至少在坐到车里之前,我需要这个人质。”周宇彬不怕车子会被做手脚,答应交易只是个幌子,他只需要摆脱眼前这两个人,目的是脱离他们的视线,随便找个地方将车子丢弃就好,逃离这里的路,现在只有他自己知道。
肖子贤默不作声的观察着魏蓝,他不能贸然答应周宇彬的要求,风险太大了,谁都不能保证周宇彬会不会在上车的瞬间,杀害没有反抗能力的人质。
薄唇紧抿,镜片后的双眼深深凝望着躺在桌子上的人,当他看到魏蓝悄然扭动着身体寻找发力点的时候,唇角无意识上扬,故作为难的答应了周宇彬的要求,“好,你可以带着他直到上车为止,但我也有条件,这一切要在我的监视之下,我可以和你保持五米安全距离,这样同意吗?”
“成交。”
只有一次机会,也只有一瞬间!就在周宇彬同意交易,为了拉起自己而不得不暂时将手术刀从喉间撤开的瞬间,魏蓝猛然蜷起腿,反绑在身后的手抓住桌子边缘,爆发出全身力量狠狠踹向周宇彬。
这一脚,将周宇彬踹得在地上滚了好几滚,魏蓝一扭身,灵活的溜下桌面,像个僵尸一样蹦到肖子贤身边,呆呆站在那里凝视着端坐在面前的男人。
一跳,又一跳,心脏从麻木的平静逐渐转变为剧烈的鼓动。直到此时此刻,感受得到对方的温度,听得清对方的呼吸,魏蓝依然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为实,要不是肚子上的伤口痛到钻心,他真以为自己已经出现死前幻觉。
他……真的还活着?
突然,手臂传来一阵剧痛,枪声回荡在空旷的厅堂之中。糟糕,竟然真的是枪声,在厂区的时候隐约觉得像是听到了枪声,还没来得及辨别就被电击棒暗算,这下情况可不妙了,还好手臂并没有被打中,只是被子弹擦破皮。
眼前的突发状况也让肖子贤暗自心惊,他没想到周宇彬竟然会私藏枪支,要命的是,自己因‘死亡’而被回收了配枪,徐新也只是个名义法医,更不会给配枪,原本逆转的局势又一次陷入僵持。更加不利的是,原本要上前制住周宇彬的徐新,因距离最近,而不幸成为新的人质,此刻正被周宇彬用枪正正指着脑袋。
“魏蓝,你过来。”周宇彬紧盯着徐新,枪依然直直指向徐新的额头正中,对逃到安全距离的魏蓝下命令,“手脚自由的人不适合当人质,如果不希望我打爆他的头,你就乖乖滚回来。”
肖子贤正要帮魏蓝解开绳子的手不禁停在那里,斟酌着筹码的轻重。如果放弃掉徐新,他完全有把握徒手抓住周宇彬并夺过那把枪,但是这样代价太大,魏蓝也一定无法接受这种牺牲队友的做法。若是反过来继续让魏蓝去当人质呢?
不!坚决不行!这个可能性根本不需要去考虑。
嘭。
枪鸣震耳欲聋,血浆飞溅了满脸,状况变化得太快,谁也无法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声倒下的并不是被枪指着的徐新,而是周宇彬!直到失去生命的躯体倒向地面,那双睁圆的眼睛依然不肯闭合,直直瞪着暗红色纱幔边不起眼的角落,那个绝不可能出现的人,恐惧与震惊的神情永远定格在僵硬的脸上。
站在纱幔边的人满身血污,脖子上一道深深的伤口已经变成暗红色,不再有血液冒出。魏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拖着还没完全解开的绳子跑向那人身边,双手紧紧握住对方单薄的肩膀,生怕再一次从眼前消失,“小……小维!你还活着?”
相对于魏蓝脸上显而易见的欣喜,吕维的表情要凝重太多,他张开口,犹豫着不知该从何说起,“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
“什么意思?”魏蓝拉着吕维上摸摸下摸摸,这人确实真真站在眼前没错啊。
拉开兴奋得不懂轻重的魏蓝,肖子贤将吕维扶到沙发边坐好,手指在脖子和手腕的动脉附近摸索,随后翻开对方的眼皮查看,“没有脉搏,瞳孔扩散到一半就停止了,确实是死亡状态。”
“这怎么可能?”内心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魏蓝慌乱伸出双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温暖吕维冰冷的脸颊。不对,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在外面冻太久才会这么冷,一定不是死掉之类的原因,他明明……就坐在眼前。
“哟!”徐新发出一声轻呼,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一样挤开魏蓝,盯着吕维脖子上的伤口猛瞧,“嘿!有意思,你们看,伤口在缓慢的自动愈合。”
经徐新这一提醒,魏蓝也注意到了不寻常之处,伤口中的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非常缓慢的粘结到一起,伤口外翻的皮肉逐渐回收,口子也越来越短小,就这样一点一点,在魏蓝震惊的目光中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淡的红印。
“唉?这是怎么回事?”魏蓝惊呼。
可惜没人能够回答魏蓝的疑问,就连吕维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当他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片树林之中,他感觉不到寒冷,也感觉不到手掌下的干枯落叶是否刺痛了掌心,他惊恐的发现自己感受不到一切,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这就是死亡吗?可是身体还能动,尽管有些僵硬迟缓。吕维茫然的将手伸到眼前,手指困难的弯曲着,一下又一下,好像……越来越灵活了?触觉也渐渐回归,至少可以感受到落叶是可以被捏碎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些熟悉,好像曾经来过,那是一次匆忙的逃离,穿过黑暗悠长的地下隧道,终于重见天日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色与现在的极为相似,只是植物茂盛许多。
视觉记忆是一种天赋,就像他善于发现周边环境的特点并区分记忆。当面向南方站立时,第一排左侧有三棵树,右侧有四棵,排列与间距毫无误差,只是右侧的树被砍断一棵,只留下半米高的树桩。
这里离那个密道的出口非常近,吕维松了一口气,当初跟着周宇彬一同逃出来,根本没有注意过方向,没能认清整片树林与公路间的方位关系,好在他知道密道出口在哪,那里并没有岔路,只要一路走回去,就可以回到刚刚那栋别墅,这是只有自己与周宇彬才知道的秘密。
“糟了!”吕维从回忆中惊醒,像是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事,连滚带爬冲向周宇彬的尸体边,在尸体的口袋里找到一个很简陋的遥控器,古旧的液晶屏幕上显示着跳动的腥红色数字,“快逃!赶快阻止支援队伍靠近,这里要爆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生一个有点小心塞的事。。。
这文我是在这边和连城两边同时发的,那边比这边更新速度慢十章左右,大家可以无视那边的存在。。。
今天那边突然有编辑联系邀请签约,虽然有点动摇,但还是决定拒绝了,不知道为啥,还是比较喜欢这边,因为大家都很暖心,尤其是评论区的宝贝们!!!!
来吧,在评论区多给我一些拒绝签约的动力吧!!哈哈,当我在撒娇好了。
爱你们!
第55章 55 棋子
爆炸?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没人能想到周宇彬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看来是早就做好了逃不掉就全都死在这里的准备。
腹部的伤口流出太多血液,魏蓝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这可不是示弱的时候,必须坚持住!肩膀被有力的手臂稳稳揽进怀中,体重被分担去一部分,站立变得不再那么困难,似曾相识的低语在耳边徘徊。
“别担心,我会带你回去的。”别担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那个时候,就是这个人用这样安抚人心的声音说着这样一句话,最后一丝被遗忘的记忆也回归脑海!魏蓝感到心脏突然一阵剧痛,冷汗从额头冒出,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是自己的错,确实是自己的错,全都想起来了!
那一天,是安排好要里应外合收网的日子,多方部队已经在别墅附近埋伏起来,只等内部发出行动信号。
他们需要一个最佳时机,一个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别处,毫无防备的时机,只需要等待宴会进入迷乱的狂欢阶段,一切都将在掌握之中。
是了,如果不是自己重伤了肖子贤,从而造成了混乱,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因为害怕出事而逃离别墅。埋伏的队员发现有人逃离,不得不改变计划直接闯入别墅之中。对于任务失败,他只是有些懊恼,但并不会存在太多的愧疚,但是对于身边这个人……
魏蓝抬起手臂,有些吃力的反揽着比自己高一些的肖子贤。纵使有千万个不应该,最不该的就是去怀疑这个人,这让他怎么有脸继续呆在肖子贤身边。
“等等!别走那边。”吕维叫住向着门口挪去的三人,站在纱帐边焦急的喊着,闪着泪光的杏眼染满哀伤,“从那边出去至少需要十分钟,来不及的!快跟我来,如果你们……还愿意信任我的话。”
察觉出肖子贤的迟疑,魏蓝不容拒绝的勾着肖子贤的脖子转过身,拖着彼此的身体往吕维的方向走去,“小维,怎么跟哥说话呢?快带路。”
压抑不住的泪水终于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淌下,染花了血液留下的污痕。有太多话根本不必说出口,他懂得魏蓝的温柔。
吕维不再纠结于有关信任的话题,狼狈的抹去糊住眼睛的泪水,走过去帮肖子贤一起搀扶着魏蓝,“这里有条密道,前进方向和别墅的玄关建筑朝向完全相反,走这里是最快最安全的。”拨开层层纱幔,在原本什么都看不出的贴满华丽墙纸的墙壁上一阵摸索,随后用力推动墙壁。
墙板竟然就这样被深深推了进去,走进那处凹陷,右侧便是幽黑得看不到尽头的隧道。每迈出一步,脚步声都会被无数次反射回响,身后的门缓缓闭合起来,阻隔了最后一丝光线。
“延时阀的原理?”魏蓝不禁回头去看,可惜没有光线的隧道里什么都看不见,“那如果要想进去该怎么打开?”
“拉进来就是了。”前进的脚步丝毫不敢有迟疑,恐怕再有一分钟就会发生爆炸,吕维心中一片明了。
周宇彬设定的爆炸时间是有五分钟延迟的,这样的设计是为了让他自己有足够的时间逃进这条隧道。只不过他知道这次自己逃不掉了,在看到吕维的瞬间已经有所觉悟,趁着没人注意到他,悄然按下引爆器。他一定是在赌,赌肖子贤和魏蓝不再信任吕维,从而走上错误的道路,直到被炸得尸骨无存。
“这场赌博……你可输得真彻底啊。”吕维割舍掉最后一丝留恋,加快脚步向前走,“再忍耐一下,下个转弯之后路就宽敞了,也会有备用的手电筒藏在那边。”
魏蓝好奇的在黑暗中摸索平滑的墙壁,“这里怎么会有这样一条密道?就是用来逃生的吗?还真是不惜下血本啊,看起来很长呢。”
“应该算是逃生通道吧,这是我第二次从这里走出去。”吕维回答,“第一次从这里出去,还是在魏哥你被抓住的那天,要不是因为那场骚乱,也不会让我们有逃脱的机会。”
气氛因吕维的话语而陷入压抑的沉默之中,那些看不穿的怪异面具,还有那些由面具后方投过来的幸灾乐祸的眼神,像梦魇一样扎根在记忆中纠缠不休。魏蓝本能的不想去面对那一天的事,同样也无法接受另一个事实,“那天你也在人群中吗?”
“在。”
沉默又一次袭来,魏蓝的心开始混乱了,那一天出卖自己的是谁呢?是肖子贤还是吕维?不,不可能是肖子贤,但也不该是吕维,不管是谁,都是他不想接受的事实。
“是我。”低沉悦耳的声线让人莫名安心,可说出的话却将魏蓝重重打入冰窟之中。肖子贤对魏蓝了解得太过透彻,当对方提出那个问题的瞬间,他就知道对方在怀疑什么,“你想问,那一天出卖你的人是谁吧?是我。”
“那不能怪肖队!都怪我!”说话一向细声细语的吕维,竟突然激动起来,连带着魏蓝身形微晃扯痛了伤口,吕维赶忙安静下来,“对不起……都怪我,周宇彬他对我有恩,我做不到违抗他的命令,也不愿拒绝他的要求。”
话音哽咽,吕维努力压抑着心口的刺痛,“他说得没错,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也不会有今天。我记得以前说起过一次,我家乡是个很古怪的地方,总有些妖魔鬼怪的传说,人们还都虔诚的相信这些真实存在。我从小就被邻居排挤,他们对待我的态度非常怪异,抵触我的同时又在拼命保护着我,生怕我受伤或出什么意外,我不懂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支教老师周宇彬出现在那里,那时候的吕维刚刚接受完山村里的封闭式教育,文化程度自然是很糟糕的。一个总是被排除在集体之外,面带忧郁的十几岁少年,让一腔热血的周宇彬很不放心。
周宇彬找到吕维的父母,建议他们带吕维离开这里,换一个全新的环境生活。这对于祖祖辈辈生活在闭塞山区中的人来说,是根本不敢想象的,可是为了孩子,他们的目光还是闪现出动摇。
周宇彬一边给吕维进行小学和初中的课程私教,一边坚持不懈说服吕维的父母,甚至承诺愿意出资来帮助吕维直到完成学业。所以,吕维得以走出那片山,得以拥有全新的人生,还有身边这些无法舍弃的重要的朋友。
“自从他的未婚妻因为假药事件去世,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乖张暴戾性格扭曲,我劝阻过他,但是没有用,他只想着报仇。看着他那么痛苦的样子,我发现我的心也变得很痛,我控制不住想要帮助他的冲动,所以我向他说出了肖队可能是卧底这样的话。”
吕维不自觉的握紧了搭在肩膀上的魏蓝的手臂,“魏哥,你别怪肖队,其实到那一天为止,肖队都不知道我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被出卖。我知道自己很无耻,做不到完全的出卖队友帮助他,也做不到为了所谓的正义伤害他,我终究只能是个半吊子,一事无成。”
“那确实让人难以接受,我的计划被全盘打乱。”肖子贤的声音打断了吕维的回忆,说出的事实残酷到令人无可奈何,“自从我真的当了刑警,周宇彬就已经开始对我有所戒备,加上你的推波助澜,他对我的怀疑已经达到顶点。但是这个事件里牵扯到的关键人物太多,不是只抓住聚会里的那些人就够了,我还需要得到更多有用情报,为了能继续潜伏在他周围获取情报,我不得已出卖了魏蓝。”
感受到揽着肩膀的手收拢得更紧,魏蓝有点想要推开,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心底的排斥感还是让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还以为可以并肩前行,终归,自己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颗棋子而已,“所以说,那个‘捕蛇行动’的任务关键人,从头至尾都只有你,我只是被丢进去救场的白鼠?”
“可以这么说,只不过那只白鼠原本不该是你。”肖子贤如实回答。
“哈!”一直安静不搭话的徐新爆出一声轻笑,打趣道,“确实,这件事里,魏蓝你只是个冤大头而已,原本被选定为白鼠的其实是刘安,只不过那小子用了点手段,逼上层临时换了人。”
“啊?”今晚的信息量太大,失血过多的脑袋晕乎乎的有些运转不过来,魏蓝不明所以的重复着话语里的词汇,“手段?”
徐新在黑暗中精准的找到魏蓝,对比他年长几岁的人,用哄孩子似的方式拍了拍对方的头,“你也不用这么沮丧,今天安排我跟踪你的,不是我家那个被女人迷昏头的色堂叔,而是你身边这家伙,要不是肖子贤来请求我帮忙,我才懒得管你死活,摸摸你的衣领夹层,追踪器应该还在那。”
“今晚的事是你们两个商量好的?”魏蓝不禁惊呼,抓出衣领里的追踪器丢在地上,还不解气的踩了一脚,闹半天自己一直被当成猴子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