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熙觉得“爱情”这字眼太刺眼,装作没听懂,望向别处。
“宋编辑——”
文熙现在只要一听他这么叫,头皮就发麻。以为他今天沉浸在朋友去世的哀痛中,没工夫说这些有的没的,谁想到他突然开窍,悟出人生真谛来了。
“我昨天跟你说的,都是真心的。”
文熙发现自己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来搭腔,只用唇衔着杯口,不作声。
“我对你不是朋友之间那种喜欢。因为还没到时候,所以我不能随便说那三个字,但我真的喜欢你。”
下午的酒吧里,人还不是很多。闲适的清淡音乐背景下,俞航这番话显得极为清爽清晰。
“一边跟人相亲,一边跟人说真心,你的真心真够泛滥的。”
“那是我妈逼的,怕她吵吵,不得已才去的。”
文熙歪头:“那你以后也会不得已结婚啊。”
俞航说那女孩还小,都没毕业,懂什么啊。等她懂了,也许就不要我了。
文熙心想,这个不成,还有下一个。你妈妈处心积虑逼你进公司,不可能放任你胡来。但是他明白,这种循环问了也是白问,就算俞航现在能保证,这份保证也没多大意义。他连相亲都不能抵制,更别说结婚了。
有时候想简单一点,或许还能开心点。人生短暂,又何必太计较。
于是,把杯子一放,以轻松的姿态说:“我喝好了。你不会打算一整天就在这里借酒消愁吧?”
俞航无聊地答:“那你说干什么?”
“嗯,想想你小时候想干却没干的事。”
“这个嘛,还真有。”说着把他衣领轻轻一拽,将脸挪过来。
文熙急着把拨开他的手:“好心替你排忧,别不识好歹!”
俞航涎笑着:“可我小时候想干的就是这个啊?”
“再这样,我不管你了啊!”
俞航笑笑,想到了什么,拉着文熙出了酒吧。
外边的寒冷让俞航缩了一下,想起个同样俊朗的男人再也感受不到这种寒冷了,心里又涌起一阵悲哀来。
他搂着文熙的胳膊,说:“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风雪还没止住,满目皆白,万物萧条。文熙从摇晃的车窗中望向外面,想起宝琴一身红披风立于雪中,想起宝玉来妙玉门前讨红梅,想起探春她们在雪中烤肉赋诗……人若无情,大自然该多清冷。
他注视着尚有忧伤神色的俞航,心境发生了改变。他一直患得患失,昨晚被表白之后,尚有余虑。看到爸爸,觉得自己不该让他再置身舆论的风口浪尖。但此时,他突然觉得,人生苦短,如果这次拒绝,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拥有了。他不贪心,只要享有俞航一点点时间就好,只在俞航要肩负家庭责任之前,离开就行。
俞航看出他若有所思:“想什么呢?”
文熙转头看他:“开车能不能不要左顾右盼的?”
“大雪天,看不清楚,我只能手动观察路况。”
文熙望着渐渐昏沉的天空:“算了,回家吧。万一晚上上冻,开不回来就麻烦了。”
“不麻烦,一会就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直在默默看文的小天使,我会努力,嘻嘻……
第32章 雪夜
文熙站在空荡荡的大学校园操场上,无奈地望着像只仓鼠一样、不停转圈的俞航。直到周围被他踩出好几个圈,才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你被包围了!”
路灯路陆续亮起,许多学生带着手套,围着围巾在雪地上兴奋地蹦跳。
“小时候,妈妈从来不让我玩雪。说玩雪会着凉,会生病,生了病不能去上学,不但学业落下了,她也要放下工作,对谁都不好。”
文熙拍掉他扔在自己身上的雪:“你就没玩过雪?”
俞航远远朝那些女学生丢过去一个雪团,引发一阵尖叫,拍拍手说:“那怎么可能?只是不多。我大学是在杭州上的,南方的雪本来就少,下了也积不起来。毕业之后,回到这里,又忙着弄舞蹈室的事情,很少玩。”他看看他,又说,“也找不到人跟我玩,大人谁愿意玩打雪仗堆雪人。”
文熙偏着头:“意思我比较幼稚?”
俞航揉揉他的头:“是可爱。”
文熙朝他撒过去一把雪。
同时那些女生们靠近了,忽的丢过来好几个雪球,俞航笑:“仗着人多,你们耍赖是吧!”
女生们嬉笑着:“你一个男生,还跟女孩子过不去,好意思嚷?”
啪啪,又有好几个飞过来。
文熙以看热闹的姿态,往边上一让:“看来有可爱的人陪你玩了。”
俞航跟那些人玩得很尽兴,期间还脱了外套,脸上冒着热气,看样子已经从忧伤中解脱出来了。
大战过后,俞航靠着单杠杆休息。路灯的光晕洒在雪地上,有种陈年油画的韵味。
“唉,你是哪个系的?”
还没喘匀一口气,女生们已经面不改色地来到跟前。年轻就是有活力。
俞航随口一诌:“艺术系。”
“留个微信呗,约你下次再战?”
俞航笑着看看文熙,然后一本正经地跟这些女孩们说:“我的恋人怕不喜欢我留号。”
“你有女朋友?”
俞航指指地上“自己看。”
文熙跟伸头朝地上看去,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用脚在雪地上踩出了一个很烂俗的表白方式:俞航love文熙,外罩一个全是鞋印的心。
女孩们颇感遗憾,离开时还是忍不住给了个温馨提示:“可等她过来,这个早被踩烂了。”
“他已经看过了。”
女孩们狐疑地看着他。
俞航指指文熙,将女孩们的目光收拢到一起:“在这呢。”
文熙把他的手指折回去:“少发神经。”
这下,女孩们笑得尴尬了,互相干笑着跑开了。
文熙踩他一脚:“现在满意了?”
俞航穿上外套,看一眼天色:“走,去吃东西。”
这次来的是一家小饭店。说是饭店,都有点过了。就是路边常见的兼营早点摊的大排档,暗旧的玻璃门上写着:面条、馄饨、牛肉粉丝汤。
文熙虽然出身平民,但这几年被业主们养刁了,对这种地方没什么好感。一来不干净,二来全是调料味,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取之处。
文熙抽出纸巾,将桌子擦了好几遍。老板娘看他快把一盒纸巾抽光了,忍不住叨叨:“这才擦的桌子,不会脏到哪里去。”
俞航说:“来两碗馄饨。”
文熙问:“吃这个能吃饱?”
俞航很有感触地说:“我小时候吃过好多馄饨,都吃怕了。今天不知怎么,很想再吃一回。我吃的不是馄饨,是情怀,你懂的吧,宋编辑?”
“不懂。”
“你不喜欢吃馄饨?”
文熙答:“无所谓喜欢不喜欢,我对这类东西没有感情。”
“你到底对什么有感情?”
文熙调皮地眨眨眼:“对有头无脑的东西有感情。”
“那是什么,乌贼?”
文熙强忍住要笑的冲动,回答:“差不多吧。”
馄饨上来了,俞航用筷子划拨几下:“现在人做生意就是精,这么几个馄饨,像在大海里游泳似的。”
“让你矫情,要来吃情怀?”
“难道你没有小时候的情怀吗?”
文熙偏着脑袋,想了一会说:“其实,我小时候跟着姐姐去吃过一次馄饨。”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那时我姐姐准备打工离开,特意带我去吃的。但我很后悔,当时没能体会她的心情。”
俞航咯咯一笑:“因为你太笨?”
文熙意外地没冲他,缓声道:“当时店里还有一个小孩,我光顾着琢磨他了。”
“小女孩?”
“是个男孩,孤零零地坐在桌子旁。我记得很清楚,他穿着一身格子外套,抱着耽美文库等人。我就想他为什么会独自一个人坐在这里,却忽视了即将离开这个家的姐姐。”
俞航来了精神,坐直身子:“原来你开化得这么早?”
文熙白他一眼:“我只是觉得他跟我一样,很孤独而已。”
俞航点点下巴,想起什么:“你说的这个人,好像是我哎。”
“是啊,我跟你从娘胎里就认识了,满意了吧?”
“说真的,那男孩是不是经常背着小提琴或画架?”
文熙抬抬眼皮:“我刚才提了小提琴,就故意来套我?”
“你没提,是我主动提的。因为你一说,我有印象,确实看见过一个男孩跟一个大点的女孩一起。”
文熙注视着他,继而极不信任地一笑:“你是想说,我看到的那个男孩就是你?”
“随你信不信。所以我一见到你,就有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
文熙淡然:“你就扯吧。”
俞航说:“信不信随你。”
吃完之后,俞少爷就抱着胳膊,以欣赏的目光观看文熙吃东西。
不得不说,看这男人吃饭是一种享受。哪怕吃这种他没感情的事物,俞航依旧能从他小心嚅嗫着的嘴唇里品出高大上的感觉来。不禁觉得这人应该去做美食主播。
吻过之后再看,文熙的唇又不一样了。粉莹莹含春、娇滴滴柔嫩,让俞航不由地嘴痒。文熙嚼食物时的专心模样,那鼓动着的腮帮,和时不时像蝶翼一般掠动的睫毛,都让他神魂飘荡,很想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来个深吻。
文熙抬头看他那一副呆样:“看什么这么入神?”
俞航含笑:“看美人。”
文熙一眼就看出来他什么意思,收起笑容,警告他,自己是男人,不要恶意弄混他的性别。
俞航觉得委屈,夸你漂亮还不行了?
从大排档出来,夜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只能从路灯下看到飞蛾一般稀落的雪花。
走在嘎吱响的雪地上,俞航问胡若妍还是老样子么。
文熙说是啊,不然要怎样?
“她不会还合伙要来吻你吧?”
文熙把脚下的积雪踩得嘎吱作响:“就算会,也是你起的头。”
俞航辩解道:“这么恶毒的法子没我什么事啊。”
走了一截,没地可去,还冻死了。文熙催他回家。两人坐进车里,搓着手互相看了几眼。
静静相对时,气氛又莫名尴尬起来。
所谓保暖思淫/欲,俞航望着文熙优美的侧脸弧线,突然身子一热,端起他的下巴,朝自己一转,就凑过去强吻了。
文熙猝不及防被堵了了严严实实,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憋死。使劲捶他的胸,才使俞航不得不放开他。
文熙红着脸:“你想弄死我啊!”
俞航呆呆望着直咳嗽的文熙,顿一顿才说:“你也太娇气了。还不能碰了?”
“你以为啃猪蹄哪!”文熙厌恶地抹抹嘴唇,瞪眼看他。
“我以为粗暴点,你会舒服呢。”
“我不舒服!”
俞航撅撅嘴,也拿纸巾擦自己的唇:“搞得就你冰清玉洁,我也要擦擦!”
忽然,这位少爷猛地点火,利索地一挂倒档,脚底一用力!文熙感觉整个人往前一扑,接着就像坐上了火箭一般,被惯性牢牢拍在座椅上,只顾得上感觉风驰电掣了。
直到一个红灯前,俞航才猛然刹住。
文熙接连往后倒,往前扑,这时才缓过神来,有机会开口:“大雪天,不要命了!”
俞航嘴角一扯:“宋编辑,这样舒服吧?”
文熙脑子里闪过柏原,本来想当反面教材来说一通,又想到这个多情又幼稚的富二代敏感脆弱的内心,只张张嘴,说了句:“随你高兴。”
“你心里不这样想吧。”俞航快速瞟他一眼,“说,是这样舒服还是刚才那样舒服?”
文熙哑口无言,对这个人的低幼程度有了新认知。
俞航把车停下,然后默坐在那里,久久才说:“宋编辑——”
文熙对他的反复无常,虽有点适应,但还是有种站在悬崖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去的惊悚感。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回答。”
“又是什么?”
俞航听到“又”时眉头一蹙,但还是打算先略过这个字眼,继续问自己想问的:“你谈过女朋友吗?”
文熙陷入更深的静默中,茫然过后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俞航紧紧握着方向盘,像要捏碎它一样,望着正前方白花花的一片反光,仿佛一霎时,他进入了幻想之境,像只困兽在其间得不到突围。
第33章 选择
雪似乎停了,但周围一片静谧。
“你爱她吗?”
文熙幽然道:“已经超过一个问题了。”
但俞航坚决注视着他,文熙无法回避,只好说:“曾经是。但她不爱我了。”
俞航眼角一飞:“你被抛弃了?”
文熙同样不喜欢“抛弃”这个字眼,但似乎这个氛围适合说些深层的。俞航是那种有什么都往外说的人,但他恰恰相反。之前他绝口不提自己妈妈的事,是害怕俞航会像曾经的那些人那样嫌弃他。但他还是觉得应该坦诚说出来,不管对这段似真非真的感情不抱希望,也不该有隐瞒。
他说那个女孩看上了家境更好的,跟他分手了。
俞航沉吟半晌:“如果是真爱,她就不会这样做。看来,宋编辑,你不招女人疼,只能找男人。”
文熙听他的语气,知道离欠揍的状态不远了。
“再问一句。”说着伸出一个指头晃晃,“是跟我接吻舒服还是跟她?”
文熙感觉脸上热辣辣的,这人也太不要脸了!
俞航紧抓着问题不放:“说啊,是我还是你前女友?”
文熙替他按一下喇叭:“话太多了,赶紧回去了!”
俞航突然把他的衣领揪过来,直视着这张在朦胧光线中如梦似幻的脸,柔声说:“如果你想不起来,我就再给你加深点印象。”
雪,无声落下。
这次,他没有抗拒。
这次,他也没有鲁莽。
缓缓将文熙往车窗上靠,自己倾过上身来,暖烘烘地热气一阵一阵拂过文熙的脸颊,黑雾一般的睫毛不自觉地颤抖。俞航轻轻撩起他的额头,一下一下往下轻啄。看到那流动着迷离之光的双眸,俞航有些不知所错,毫不夸张地说,这人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怎么能让自己分分钟都抑制不住想要侵犯的狂热欲望呢?
他吻着他象牙光泽的鼻端,唇瓣往下游移时,他耍了个小心机,缓慢移开自己的唇,只拿暧昧的眼光望着他,像在玩味一件艺术品,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庄重神情。
文熙已被他撩得情/欲渐起,心中的那汪水慢慢被加热,正要被热气蒸熏得四肢绵软之时,这家伙开始玩套路了!虽然浑身犹如蚂蚁在啃食,有点口干舌燥了,但他的自尊心作祟,竭力抗拒这种春/药一般的作用力,咬着粉唇,忍了又忍,就是不出口相求。
俞航本想炫技,又害怕他冷了下去,重新将唇贴上去。文熙的脸发烫,让俞航心中一笑,却还是故意不碰那颤抖着就要迎合他的嘴唇,而是另辟蹊径,从他脸颊擦过,轻轻吮吸他的耳垂……
被一股湿热之气包裹,仅仅是这种触碰,都让已经处在零界点的文熙把持不住了,禁不住浑身一颤,低声呻/吟起来。
俞航被这娇/喘刺激,几乎把整个身体移过来,加大力道,重重地在他脸上吮了几口之后,直奔主题!一股强劲的力量攻过来,很快突破了文熙的唇和齿,在口腔里刮起旋风,只搅得他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压在最深处的羞耻感被悉数掀翻,像失去控制的囚犯,纷纷逃窜出来。然而,他早无力约束它们,只能紧紧搂着俞航,任由那些靡靡之音从自己的喉咙里溢出……
情/欲高涨,将要破堤而出。俞航不管不顾,已经从嘴唇上下来,沿着他白净的脖颈来回摩挲,一只手空出来,动手来解他的衣服。解开外套之后,摸到毛衣,俞航有点不耐烦,直接伸手往下。
再怎么玩得火热,跟下面的肌肤一比,还是有点凉意。文熙一个激灵,赶忙把身子一侧,拍掉俞航猴急的手。
俞航还要继续,文熙却已经推开他,坐起来,冷声说:“不要过分了!”
俞航有如当头被人泼了一盆凉水,意兴全无,悻悻地退回身子:“怎么别人觉得正常的事到你这儿就不正常了?”
文熙整整衣服,说可以回去了。
俞航感觉自己的情绪还没平复,坐在驾驶座上十分难受,就打算再缓上几分钟:“现在能评价一下谁好谁坏吧?”